帝业凰途-宫闱秘密,动魄惊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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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觉毫不示弱,笑回:“王上的酒虽烈,沈某倒还承受得住。”言罢,他举杯朝聂星逸遥遥回敬,一饮而尽。

    气氛看似友睦,实则不然。聂星逸心里颇不痛快,隐隐觉得沈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正是气恼之际,不想变故突至!

    偌大的含元殿,竟无人看清那两道银光是从何而来。酒兴正酣、歌舞热闹之际,众人眼前忽被冷光闪过,一名黑衣刺客已骤然跳落在含元殿丹墀之上。

    行动灵巧,落地无声,位置精准,直冲王座上的聂星逸袭来。

    乐师们还在吹奏乐器,舞姬们尚在载歌载舞,坐于下首的人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见大殿尽头,新任燕王骤然失色,猛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捉刺客”三个字瞬间淹没在了乐声之中,仅仅是侍立于君王两侧的禁军反应过来,立刻抽刀相向。前排的舞姬们这才发现生了变故,纷纷惊叫,挤成一团往殿外逃窜。

    一时之间,殿内皆是女人的尖叫声,掺杂着酒杯碎裂的声音,惶惶乱作一团,场面不可控制。歌姬、乐师们忙着往大殿外逃,殿外的禁军忙着往里进,双方挤在大殿门口,耽搁了救驾的工夫。

    唯独四个侧门的禁军反应迅速,闯了进来,却无一人能近刺客的身。

    这刺客面覆黑巾,身手敏捷,一双子午钺使得灵巧如风,在大殿内划过一道道银光。他时而将子午钺扔向空中回旋一圈,直取禁卫军项上首级,配合着神出鬼没的袖箭,以一敌百轻松自如,招式变换令人眼花缭乱,顷刻间已让鲜血染遍丹墀。

    这毕竟是守卫森严的燕王宫,行刺并不如想象中容易。不消片刻,禁卫军已将丹墀团团围住,聂星逸与微浓被围在人墙之中。微浓眼看着禁卫军一排排地倒下去,而那黑衣刺客却似不知疲倦一般,下手更加雷厉如风。

    万盏长明灯似被风声所慑,竟也开始摇摇曳曳,照得那双子午钺光影变幻,泛着嗜血的光芒。聂星逸反应还算灵敏,连忙高声喊道:“保护使臣!保护使臣!”

    这一句话提醒了微浓。她极力想要寻找沈觉和聂星痕的身影,奈何她被人墙挡得严严实实,只能勉强看到刺客周围的情况。

    丹墀之下血流如河,越来越多的侍卫不敌,眼看着刺客一步步杀上丹墀,微浓终于感到危险近在眼前。她原本以为,此刻黑衣人必定杀红了眼,可当她真正对上面具之后的双目时,她还是觉得出乎意料。

    那是一双曜石般的沉黑眸子,如鹰隼般犀利,如虎豹般威慑,却没有她想象中的疯狂与猩红,反而很是镇静,仿佛眼前这一切杀戮都与他无关。

    这绝对不单单是一名死士,这是一名训练有素、杀人如麻的顶尖杀手,虽然他看起来很年轻。

    不知怎的,微浓竟觉得他如此眼熟,她想到了一个人,却又不敢妄加揣测,也无暇揣测。所幸这杀手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他正朝聂星逸步步逼近。

    猝然间,一弯寒光凌空划过,温柔而锐利,直逼聂星逸刺来。微浓下意识地躲闪一步,却猛地被人拽住手臂。她反应不及,向前一个趔趄,眼看便要撞到子午钺的利刃之上。

    聂星痕见状大惊失色,风驰电掣般朝她奔来。然而他根本来不及救援,他离丹墀太远。

    就连微浓自己都没抱任何希望,撞向利刃的同时,她狠狠闭上双眸。周围的杀戮在这一刻尽数退散,只余一个声音在她心头萦绕:楚璃,我来找你了!

    她做好了全副准备迎接死亡,但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她径直摔下了丹墀。她惊讶于自己安然无恙,不禁抬起双眸,却看到黑衣刺客的一双瞳仁中蕴藏着巨大的疑惑与震惊,正死死地盯着她。

    微浓茫然地与他对视,那种熟悉之感再次涌现。可情势根本不容她多想,聂星痕已单臂将她从地上抱起,一句关切随即传来:“没事吧?”

    微浓顷刻回神,连忙挣脱他的怀抱,拢过散乱的鬓发:“没事。”

    话音刚落,一声“哧”的闷响传入她耳中,是黑衣刺客中刀了。某个侍卫见刺客一直盯着微浓,便趁机从背后偷袭,一刀砍在了他背上。

    微浓与聂星痕立刻回神,后者索性上前一步,与刺客纠斗起来。那边厢聂星逸见刺客中刀,拔腿便往后门奔去。

    微浓心里正恼着他,便迅速追了过去。聂星逸在前头跑着,根本不知微浓在他身后,只觉有人拽了自己一下。他反应极快,旋即转身,微浓恰好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腰上。

    “扑通”一声,聂星逸滚落丹墀,重重地摔在大殿上。

    刺客与聂星痕正纠缠得难解难分,眼见聂星逸跌落丹墀,前者一把子午钺脱手而出,旋转着飞了出去。

    “哧”的一声,利刃刺中了聂星逸,鲜血飞溅。刹那间,惊恐弥漫了整间大殿,所有禁卫军呆立当场,齐声惊道:“王上!”

    聂星逸只觉浑身剧痛,低头一看,一把子午钺死死地嵌在了他的胸腹之间,利刃割破血肉,闪耀着殷红的光芒。他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似承受不住这锐利的锋刃,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摔在了累如山高的尸体之上。

    这一记正中要害,刺客见状也无心恋战,身形起落迅捷如豹,转眼已杀出重围,奔向侧门之外。

    “抓刺客”与“传御医”的吼声随即响起,场面早已失控。聂星痕捂着左肩的伤口,用急切担忧的声音喊道:“王兄!”他边喊边奔向丹墀,高声命道,“都站着做什么?快将王上移去偏殿!”

    这一喊,众人算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照办。定义侯却不知从哪个角落跑了出来,余惊未定地看向聂星痕,道:“王上伤势颇重,在御医没来诊断之前,最好不要随意移动。”

    聂星痕头也没抬,十分焦急的样子:“姑丈说得有理。”

    微浓冷眼看着这一切,又转眸望向大殿之上。长公主靠在西北角的侧门旁边,呕吐不止;沈觉则眉目紧锁地望着她,似十分担忧她的安危;其他几个宁国使臣均显得震惊无比,但表现尚算冷静,围成一团不知商讨着什么。

    反观燕国的几个重臣,有人躲在案几下面,此刻正狼狈地往外爬;也有人装起了忠义之臣,指点着禁卫军清理现场,催促御医;还有人围在聂星逸旁边,一副担忧的模样……

    微浓冷笑一声,抬步欲离开这满是杀戮的含元殿,却被一名禁卫军统领唤住:“王后娘娘留步,卑职怀疑您与刺客是同伙。”

    “哦?”微浓面无表情。

    那统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方才卑职看到了,您分明已经跌下丹墀,那刺客却没杀您;还有,王上原本能离开大殿,是您踹了他一脚,刺客才有机会偷袭。”

    微浓闻言笑了:“真是难为你了,方才场面如此混乱,你一直注意着王上,却没机会救他。”

    她也不顾自己满身的狼狈,慢慢走近那名禁卫军统领,冷冷笑道:“本宫前些日子中蛊了,吃了太后娘娘赐的药才致狂性大发,误将王上推下丹墀。你说,始作俑者是谁呢?”

    此话落定,微浓没再看他一眼,也不关心聂星逸的生死,抬步继续往外走。

    “王后娘娘且慢!”这一次,是聂星痕拦下了她,“方才众目睽睽,都看见您将王上推下了丹墀。”

    微浓眯着双眸看他,见他一副毫不徇私的表情,持剑拦在自己面前。她沉默片刻,没再反抗,任由几名禁卫军将自己“请”了出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赫连璧月也带着御医抵达含元殿。她当即命人护送宁国使臣回驿馆,并严加“保护”;随后,她下令搜宫,封锁城门,传命京畿卫全力搜捕刺客。

    与此同时,御医们也对聂星逸有了初步的诊断,用了药、施了针,惶恐地禀道:“回太后娘娘,王上虽伤及要害,但伤口不深,当务之急,是先将兵器取出来。”

    赫连璧月闻言长松一口气,便听聂星痕朝她禀道:“王兄的伤势不能再耽搁了,得找个地方抓紧医治。”

    赫连璧月张了张口,一句“回龙乾宫”就此卡在嗓子眼里。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聂星痕,担心龙乾宫已被他布下埋伏,想了想,东宫才是聂星逸的地盘,便恨恨地命道:“东宫离此处更近,先将王上移去东宫!”

    “是。”一群死里逃生的禁卫军在御医们的指点下,抬着聂星逸出了含元殿后门,浩浩荡荡地往东宫而去。

    赫连璧月又在殿内搜寻一圈,道:“哀家想了解今晚发生的一切,不知长公主与定义侯可愿告知一二?”

    长公主方才呕吐不止,此刻刚刚缓过来,定义侯正给她顺气。听到赫连璧月此言,他面露迟疑之色,显得很为难。

    长公主脸色虽苍白,却不愿在赫连璧月面前露怯,当即应道:“好。我正有事要问你。”

    几名太监连忙上前扶过长公主,跟随着聂星逸的队伍离开。

    直到此刻,遇刺之事才算告一段落,忽略掉眼前数百人的尸体,赫连璧月尚能忍受这满殿的疮痍。她站在丹墀之上,望着聂星痕,沉声再问:“王后呢?”

    “王后娘娘受到刺激,蛊毒发作,欲对王兄不利。儿臣做主将她暂时关押了。”聂星痕慢慢收起急切的神色,表情淡淡地续道,“待王兄伤势稳定,儿臣自会将她交出来。”

    赫连璧月心头一震,呵呵冷笑:“好孩子,你可知你封侯之时,先王为何给你取了一个‘敬’字?”

    聂星痕不答反问:“您又是否知道,父王纳我母妃之时,为何让她入籍赫连氏?”

    这话似戳中了赫连璧月的痛处,她旋即脸色大变:“此次王上若有任何闪失,哀家一定不会放过你!”

    聂星痕“咦”了一声:“此言从何说起?儿臣方才忠心护驾,还与刺客恶斗一场,以致受了点伤,在场众人有目共睹。”

    “当然了,您贵为太后,大可治儿臣一个‘护驾不利’之罪。”聂星痕理了理衣袖,自若地道,“左右王兄已育有子嗣,您不必担心大燕后继无人。”

    “畜生!”赫连璧月未曾想到,聂星痕竟能公开说出这等话来,她气得浑身发抖,高声喝道,“来人!来人!将敬侯押下去!即刻处死!处死!”

    四周的禁卫军听到命令,均不敢贸然动手。

    聂星痕则神态从容,毫不在意地笑道:“王兄生死未卜,您眼下就处死儿臣,未免太早了些。”

    “你什么意思?”赫连璧月骤然拔高声调。

    聂星痕却已转身,踩着一地尸体往殿外走去,边走边道:“儿臣就在敬侯府,随时恭候您的传召。”

    不过一个时辰,聂星痕的话便得到了佐证。

    东宫之中,数名御医齐齐跪在聂星逸榻前,对赫连璧月禀道:“太后娘娘,王上的伤口不深,臣等一致认为,可以将兵器取出来。可是……”

    “可是什么?”赫连璧月担心爱子伤势,语气暴躁,“快说!哀家没时间跟你废话!”

    御医忙道:“太后娘娘恕罪,兵器取出来之后,王上的病情急速恶化,臣等看到伤口之中……呃,钻出了几条小虫……”

    赫连璧月尚未反应过来:“你是说,王上的伤口长蛆了?”

    御医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个胆大之人回道:“不是长蛆,臣等怀疑,王上中了蛊毒。”

    “蛊毒?!”赫连璧月惊呼出声。

    刚赶至东宫的明丹姝恰好在门外听见这句话,捂着心口一副惊恐之色。

    赫连璧月看了她一眼,又质问御医们:“你们是想说,敬侯府上有个姜国来的蛊医,想让他给王上医治?”

    几个御医都不敢接话,唯独方才答话之人回道:“今年年初敬侯殿下遇刺,举国束手无策,是姜国的蛊医治好了殿下。毕竟蛊毒这东西,姜国从不外传,臣等不敢贸然医治,请太后娘娘恕罪。”

    赫连璧月目色冷凝,额上青筋暴起,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姨母别担心,燕国又不止他一个蛊医,”明丹姝走入殿内,低声道,“咱们先派人找找。”

    “不必找了。”赫连璧月冷笑一声,“哀家总算明白,方才聂星痕的意思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怒意对明丹姝问道,“你怎么才来?宫里情形如何?”

    明丹姝禀道:“您放心,公主的灵犀宫、魏昭仪的长宁宫,还有几位小王子、小公主的寝宫,甥女都派了可靠之人去传话。禁卫军也在严加保护,不会有任何闪失。”

    赫连璧月没再多言,也无心再管,转而望向窗外,沉声再问:“长公主与定义侯呢?”

    “暂时在含紫殿歇着。”

    “敬侯图谋不轨,哀家依律处置,你去请他们过来做个见证。”赫连璧月指向身边的太监,再道,“去,让敬侯带着那蛊医来东宫!立刻!”

    深宫冷夜,月黑风高。东宫的桐树随风摇晃,在宫墙上映出支离破碎的树影,像是不可捉摸的人心,晦暗变幻。

    聂星痕与蛊医连阔走在东宫的宫道上,脚步匆匆。待临近聂星逸的寝殿之时,前者突然停下脚步,抬首望了望天空:“今夜真是黑得死寂。”

    他身旁的禁卫军名为随护,实为押送,听闻此言不免蹙眉:“敬侯殿下,王上有伤在身,说‘死’字可不吉利。”

    聂星痕在黑暗中笑了笑,没有回应,转而对身边的连阔说:“连卿蛊术超群,务必尽心医治王上。”

    连阔三十出头,身材高大,肤色奇白,一双幽绿的瞳仁在夜色里闪着微光,既蛊惑又骇人。他说话带着些姜国口音,故而总是沉默寡言,只简短回道:“是。”

    聂星痕没再耽搁,又抬步匆匆赶路,与连阔一齐到了东宫。

    刚跨过门槛,聂星痕环顾四周,便笑了:“太后娘娘这是何意?儿臣与连阔才两个人,值得您如此兴师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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