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凰途-旧梦浮沉,故梦重温(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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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浓却犹豫着不肯应承,又问:“他既然知道你在毓秀宫,为何不对我提及呢?而且,他必定猜到是我在包庇你,我若去帮你找伤药,岂不是承认做了你的同伙?”

    “他今日有对你发过脾气吗?”黑衣男子问道。

    微浓摇了摇头。

    “那他今日待你如何?”他接着问。

    “谦和有礼,分寸得宜。”微浓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他只字未提失窃之事。”

    “嘿!他还真是怜香惜玉呢!”黑衣男子揉了揉右肩,不知是赞赏还是嘲弄,“他把你带出去一天,必定是怕你留在毓秀宫,我会加害于你。”

    “那他为何不趁着今日我不在毓秀宫,命人来抓捕你呢?”微浓仍旧疑惑。

    黑衣男子戏谑地笑笑:“所以我才说,他怜香惜玉啊。试想,我若从毓秀宫里被搜了出来,你还有什么清誉可言?一个未过门的和亲公主,和盗贼共处一室,此事倘若处置不当,还会伤害两国友谊。”

    微浓听罢沉默了。不可否认,这黑衣男子说的句句在理。想起昨夜楚璃的突然到访,今日一整天的相约,还有那一盒早有准备的刺梨点心……那点心若是被黑衣男子吃了,就是“赐离”;若只她一人吃了,便仅仅是一道消解积食的药膳而已,楚璃就连选择暗语也是如此体贴入微!

    她早该想到的,若非事出突然,像他那样的人,又岂会轻易破坏礼数,与未婚妻相见?想来明日的天禄阁之约,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也许他约在天禄阁,正是想要暗示自己,他知道了一切!

    微浓的心突然狠狠地揪了起来,直感到无地自容,羞愧难当。楚璃处处给她留了脸面,她却包庇他的敌人!若楚璃是个心胸狭隘的男人,早就骂她不守妇道了!

    这般想着,微浓连额头都隐隐作痛起来,一股恼火蓦然蹿出,她呵斥那黑衣男子:“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嘘!你小声点!”黑衣男子连忙捂着她的嘴,再次说道,“反正事情也被拆穿了,我一旦踏出毓秀宫,必定会被万箭穿心。你也吃了我的毒药,不帮也得帮,是不是?”

    微浓听见“毒药”二字,越发恼怒不堪,见他大手几乎捂住自己半张脸,恨不能生啖其肉解恨!这般想着,她竟也下意识地做了,猛地张口咬上他的手指。

    黑衣男子手抖了一抖,不由自主地“咝”了一声。他放开微浓,目光闪过一丝锐色,旋即又笑了起来,阴恻恻地道:“小姑娘还真是‘牙尖嘴利’!你咬也咬了,去不去太医署?”

    “不去!”微浓脾气上来,倔强地道。

    这下子,黑衣男子是真的生气了,微眯着锐目盯着她:“我原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姑娘……”

    他话没说完,袖中突然露出一枚短箭,但听“刺啦”一声响,微浓的左臂已被他划破,短箭刺入肌肤之中,鲜血随即冒了出来。微浓吃痛,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袖已被染红一小片。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黑衣男子,后者则慢悠悠地收起袖箭,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说了这句话的工夫,微浓整只袖子都变红了,伤口处的鲜血宛如奔涌的河流,不知疲倦地汩汩淌着。

    “放心,死不了人。”黑衣男子双手抱臂靠在案几旁,等着她喊人来包扎伤口。

    微浓死死咬牙强忍,可手臂上的伤口实在疼痛难当,她与他对视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故意摔了个茶杯,高声唤道:“元宵!去请御医!”

    半个时辰后。

    微浓的伤口已被包扎完毕。御医临走前特意留了几瓶伤药,道是明日再来为她复诊。这下子好了,伤口不能沾水,让她有了不沐浴的借口,免于在寝殿里更衣解带。

    外人一走,伤药便被黑衣男子拿去敷用。他像是一刻也等不及,径直在微浓面前脱了上衣,自行用药。当黑衣层层解开、露出他光裸的臂膀之时,微浓才发现,他的肩伤很重,伤口已高高肿起,还有发炎的迹象。而原来绑在伤口上的绷带,早已被血色浸透,暗红发乌。

    微浓暗暗咒骂:“活该!”

    怎奈对方耳朵太灵,听见了这话,立刻朝她招手道:“过来搭把手。”

    微浓受制于他,又吃了臂伤的苦头,只得不甘不愿地上前帮忙。她到底是走过江湖的姑娘,也不害羞,接过绷带便将他的伤口狠狠包扎起来,下手颇重。

    这一次,黑衣男子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将衣裳穿好,又去吃了几个刺梨做的点心。

    “怎么不毒死你!”微浓再次暗骂。

    “下毒怎么符合楚太子的行事风格?”他捏起一颗点心端详着,接话道,“再者,万一你也吃了这点心,岂不是要白白赔上性命?”

    微浓本就随口一说,也知楚璃是有所顾虑,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被戳穿,又是焦灼忐忑,生怕明日去天禄阁时,会被楚璃当众问罪。

    如此想着,她更是苦恼万分。岂料随之而来的一个消息,适时地解决了她的苦恼,是楚璃派了贴身宫婢前来慰问。

    真要说楚太子是清心寡欲之人,微浓实在不信,只因他身边的宫婢个个貌美。今日在车辇上服侍的那位已是娇婉可人,眼下来的这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那宫婢怀抱一摞书册,步履轻盈地迈入殿内,桃花笑靥,冰肌玉骨,粉白黛绿,婀娜小蛮,宛若出水芙蓉。主子淡雅,连身边的奴婢也是如此仙气袅袅,微浓实在难以想象,如此美人竟只是个宫婢。抑或楚璃身边美人太多,他早已习以为常了。

    微浓一时出了神,便听那宫婢礼道:“禀公主,太子殿下听闻您不慎受伤,特命奴婢前来转告,明日天禄阁之约改期,让您安心养伤。”

    楚璃竟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微浓颇有些不是滋味,她若是不知内情也就罢了,如今知晓楚璃的通透,她着实心虚得很。

    “还有,殿下让奴婢带来几本书册,说是供您养伤时解闷。”宫婢言罢,将怀中的一摞书册放到案几上。

    送书来给她解闷?微浓霎时哭笑不得。每日教习嬷嬷的课程已足够乏味无趣了,她连宗室典籍都没读完,哪里还有工夫去读这些书册?楚璃当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好读书吗?

    心中虽抗拒,微浓面上还是装出愉悦的模样,谢过楚璃赠书。

    那名宫婢也并未久留,与微浓客套了两句,便回去复命了。

    她前脚一走,黑衣男子便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直白问道:“你明日还和楚璃有约?怎么没对我提起?”

    微浓仍旧怨愤他出手伤了自己,冷冷回道:“这与你有关吗?”

    黑衣男子亦是冷笑:“哦?倘若不是我方才伤了你,你明日一早岂不是又去赴约了,然后再空着双手回来?看来我还得感谢楚太子,若不是他惦着,恐怕今日你连吃食都没给我准备吧?”

    “明明是你入宫行窃,用了卑劣手段要挟我。怎么,你还有脸来质问我?”微浓抚了抚手臂,不想与他多做解释。

    黑衣男子也自知理亏,挑了挑眉,索性转移话题:“楚太子送了什么书?”

    微浓回过神来,拿起案几上的书册,逐一念叨:“《孙子兵法》《亡国录》《子夜吴歌》《南宫旧事》,这都是什么书啊!”

    有兵书,有史书,有诗词,还有话本子,楚璃的品位还真是宽泛!

    “最后一本书是什么?”黑衣男子突然出声问道。

    “《南宫旧事》啊!是坊间流传甚广的一个话本子,”微浓拿起这本书略略一翻,“我从前在酒楼里听说书的讲过。”

    她话音甫落,眼前黑影一闪,手中书册已被黑衣男子抢了去。后者看了看书皮,又翻了翻其余三本书,恍然大悟一般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见微浓迷茫地看着自己,便也不吝解释:“小姑娘,你马上就要脱离苦海了,今晚子时我便撤了。”

    他挨个儿指过《子夜吴歌》《南宫旧事》这两本书,在桌案上写道:“‘子夜无戈,南宫就势’,他这是在告诉我,今晚子时不见兵戈,让我从南宫门离开。”

    “这是暗语?你居然能看懂?”微浓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万没想到楚璃继“刺梨”之后又来这一招,而且这次暗示的内容更具有难度。

    “那《孙子兵法》和《亡国录》又是什么意思?”微浓追问。

    “哦,这两本书啊……”黑衣男子按了按右肩的伤口,“他应是在警告我,若再逗留便要‘兵’戎相见,让我‘亡’在楚国。”

    “我的天!”微浓叹为观止,忍不住赞道,“他对你还真有信心,万一你读不懂暗示呢?”

    “这也正是我疑惑之处。”黑衣男子说着又是蹙眉,“那个刺梨糕点,还有这暗语,是我们墨……偷鸡摸狗之人才晓得的江湖行话,他是如何知道的?”

    是啊!一个楚王宫的太子,怎会了解盗贼行当的暗语?微浓亦是不解,然只一瞬,这不解又被景仰所取代:“只能说楚璃实在太厉害了!我从前走镖多年,都没听说过这种行话。”

    “的确是个厉害角色。”许是得了楚璃的暗示,此刻黑衣男子也心情大好,伸了个懒腰对微浓道,“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我得开始准备了。”

    言罢,他便将身上的器具逐一卸下,摆在案上重新装备。

    袖箭、匕首、绳索、伤药、绷带……他还从腰间取下了一柄软剑。那软剑造型奇特,剑身并非直上直下,而是形如飞鸿的翅膀,材质又薄如蝉翼,在烛火下还隐隐透光。微浓好奇之下拿起细看,发现那剑身近乎透明,将手放在其下,还依稀能看到掌心的纹路。

    再掂量一下,剑身很轻,也很软,根本不像一把兵器,更像是供人把玩的工艺品。微浓忍不住用手去触摸那透明的剑身,却听耳畔突来一声提醒:“当心!”

    可惜太迟了,黑衣男子说话的同时,她已经触上了剑身,食指立刻被割破一个口子,鲜血如注。所幸伤药就在眼前的案上,她赶忙敷药,这才勉强止住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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