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凤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云辰知道惊鸿剑在你手里?他凭着这把剑认出了你?”
微浓连连点头,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继续推断:“这不是很奇怪吗?倘若云辰是楚珩,他又怎知惊鸿剑在我手里?”
“也许楚珩后来见过楚璃,是楚璃告诉他的?”冀凤致提出异议。
微浓摇了摇头:“不大可能。好端端的,他们兄弟为何要说起惊鸿剑?”
“你不能想得这么绝对。”冀凤致怕她钻进牛角尖,忙道,“也许是楚璃临终之前托付楚珩照顾你,便将惊鸿剑的事告诉他了。”
微浓直觉上感到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蹙着眉头,没再多言。
冀凤致也知道自己打击了她,但又怕她堕入魔障。眼见爱徒的失望之意越来越浓,他只好转移开话题:“姜王后的话半真半假,你这一时半会儿能想出什么?还是先找个地方用饭吧。”
他刚一说完,两人便路过了一间饭馆,冀凤致遂指了指:“就这家吧!”
“好。”微浓心思不在这上头,随口应道。
冀凤致率先迈步入内,微浓随后跟上,但却心不在焉,与人撞了个满怀。而就是这一撞,似撞开了她的灵台,她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失声喊道:“师父!”
冀凤致还以为她受了伤,连忙跑回来:“怎么了?”
微浓难以遏制面容上的异样光彩,紧紧抓着冀凤致的手,一把将他拉出门外:“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死的是楚珩呢?他们是双生子,也许当年出过什么意外,楚珩代替楚璃上了战场,被聂星痕射杀了。楚王为了保住楚璃,便顺水推舟,对外宣称他死了?”
毕竟以聂星痕的做派,不杀了楚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楚国兵败在所难免,何不用计将楚璃保下来?只要这个儿子不死,楚国就还有机会!
微浓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
“这……”冀凤致看着她希冀的目光,忍不住提醒道,“你可别忘了,楚珩当时是破过相的。以聂星痕的谨慎,又怎会认错人?”
“万一楚珩戴着头盔呢?两军对垒,主帅们都离得很远,聂星痕极有可能会认错!”微浓抓着冀凤致的手指越发得紧,迫切地想要取得他的认同,“还有,会不会楚珩的脸早就治好了,但为了隐瞒双生子的身份,他才会一直假装破相?”
冀凤致觉得微浓的想法太无稽了,但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问道:“你怎会这么想?”
“因为我在楚王宫生活了三年,只听说楚珩不爱露面,但从没听说他脸上有伤!”微浓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连我都不知道楚璃和楚珩是双生子,燕国更不会有人知道!倘若楚珩脸上没有伤,他会不会替楚璃出战?”
这个猜测简直匪夷所思!可是大胆之中,竟又有那么一丝合情合理。冀凤致看着微浓兴奋的面容,幸而他还存有最后的理智,沉默片刻,道:“你觉得楚璃会是这种人吗?眼睁睁地看着胞弟替他送死?”
一句质问,令微浓眸中的光彩霎时熄灭。
冀凤致继续泼她冷水:“你的推测全凭想象。你若想知道云辰是谁,就该找到蛛丝马迹去佐证,而不是先断定他就是楚璃,再反过来找证据。眼下你根本不够理智!”
冀凤致话到此处,面露几分担忧:“微浓,你若这样下去,我怕你会……”
“会变成一个疯子。”微浓接话,自我哂笑。
冀凤致拍了拍她,转身走回饭馆:“先吃饭吧!”
微浓只得跟了进去。
因为方才的推断,微浓心里仍存有兴奋,而冀凤致则显得忧心忡忡。师徒两个相对无言吃完了饭,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便决定返回客栈,从长计议。
然而还没走回客栈,冀凤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转道去了一处赌坊,对微浓命道:“你在外头等着,我进去问句话。”
微浓听着赌坊里高声的叫嚷,实在没有任何兴趣,百无聊赖地等在外头,思忖着师父是不是没钱了。
正想着,却见冀凤致又匆匆走了出来,微浓很是惊讶:“这么快?”她说完这句话,才发现冀凤致的脸色极差,这一进一出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微浓大吃一惊:“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冀凤致恍若未闻,抬头望着正北的方向,目光茫然而沧桑。
微浓是头一次见师父如此模样,不禁慌张起来:“师父!您别吓我!”
冀凤致晃了晃身子,这才缓过神,幽幽地道:“我得回一趟墨门,我师妹……去世了。”
师妹?墨门?微浓猛然想起一桩事来,祁湛的母亲就是墨门中人,是现任门主的亲妹妹,也是师父曾经的师妹。
“是祁湛的母亲去世了?”她忍不住问道。
“原来你都知道了。”冀凤致的目光仍旧茫然,面上渐渐溢出一丝悲戚。微浓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角泛出了泪光。
微浓想到祁湛母亲的遭遇:刺杀宁国太子失败,被宁国太子凌辱,被救出后意外有了身孕,被亲哥哥胁迫生下祁湛……而如今,祁湛又被送回宁王身边,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
这个女子的一生,从去刺杀的那一天开始,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微浓能想象得到,她的日子是多么难熬,即便师父离开墨门了,可这份师兄妹的情谊还在,于情于理,师父的确是该回去看看。微浓有心安慰道:“师父您……节哀。”
冀凤致合上双目,强忍着情绪,半晌才对微浓摆了摆手:“你去找辆马车,送我回客栈。”
看来师父真是悲伤过度了!微浓不敢耽搁,连忙跑去雇了辆马车,护送冀凤致返回客栈。这一路上,冀凤致没再说一句话,一直闭着眼睛。
微浓心里猜想,师父一定是在回忆这个小师妹。她忍不住打量师父,忽然意识到他老人家已过了不惑之年,却依旧孑然一身。从前的浓眉染上了风霜之色,鬓角也隐隐有了白雪的痕迹,师父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了。
自己将师父这个不问世事的游侠牵扯进来,真的对吗?自己是有了帮手,可他老人家呢?祁湛与他或多或少有些关联,面对几个晚辈的互相倾轧、国与国之间的风云筹谋,他的立场是什么?他能否受得住?
微浓感到很心酸,忍不住唾弃自己的自私:“师父,要不我自己去宁国吧!”
冀凤致仍旧没睁眼,但声音已经平复许多:“墨门也在宁国,你先陪我回去一趟。”
微浓犹豫一瞬:“我这一去……就怕出不来了。”
“什么意思?”冀凤致睁开了双眼。
微浓踌躇着解释:“我怕墨门门主已知道了我的身份,会阻止我去黎都……而且,云辰与祁湛不合,门主又是祁湛的舅舅,他定然是帮自家外甥的。”
祁湛的这位舅舅,就连亲妹妹都能胁迫,可见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自己的身份如此特殊,和燕、楚两国都有牵扯,万一他觉得自己奇货可居,将自己扣在墨门怎么办?微浓自认还没有那么傻,跑去自投罗网。
冀凤致想了想,也觉得微浓的顾虑不无道理,便道:“那你先在幽州逛逛,等我办完了事,再和你一起去黎都。”
微浓却不想再把师父牵扯进去了:“我还是自己去吧!当初我急着找您,是因为很久没有您的音信,也是想让您带我离开燕国。既然我如今已经成功脱身,余下的事情,我可以自行解决。”
冀凤致闻言默然片刻:“我答应过你父亲要好好照顾你,这一趟危机重重,我怎能让你自己去?”
“可是,师父……”微浓还想再劝,但被冀凤致拦下了话头:“我是一定要去黎都的,就算不为你,我也要去看看湛儿,把他母亲的遗物送过去。”
微浓听见这话,也只好住了口。
冀凤致又叹了口气:“倘若是湛儿当政,我一点也不担心你,可宁王还戳在那儿,你若有个万一,恐怕湛儿也保不住你。有我在,至少还能里应外合劫个狱,你说是不是?”
眼见师父能说玩笑话了,微浓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咱们这一走,姜王后必定会给云辰修书。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分开走,也能少引起他的注意。”
“你去黎都这事打算瞒着他?”
“不瞒着他,我还怎么查?”微浓干笑一声,“不仅要瞒着他,还得想法子瞒过宁王。否则,我又该被遣送回国了。”
微浓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况且冀凤致也不晓得这一趟去墨门自己要耽搁多久,于是便点头同意:“也好,你先去黎都等我,但在我去之前,你不能贸然行动。”
微浓连连点头:“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注释:
[1]束发:古代指男子十五岁。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