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嘟》第二季-现金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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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金容易让人临时起意

    微信上天天在抢红包,我是一个也没抢过,不会抢也不想抢。没事儿老有人发一个红包来,老诱惑我去抢,我就是不抢,气死他。对抢红包,人们为什么有这么大兴趣呢?这主要是源于红包文化。

    什么叫红包?现在有点儿说不太清楚了。一般来说,单位或者企业年终发的奖金,就算是红包。求人办事儿也用得着红包,比如到医院看病,有求于医生,就塞一个红包。某些公司红包发得邪乎,有互联网公司拿运钞车把钱堆在那儿忽悠大家,有房产公司把红包变成车……企业发红包,总是觉得实物可以带来更多乐趣,这个乐趣看得见摸得着。有人说,单位给每人发五千块钱,要是打到卡里,他就没感觉了。我要是老板,我就告诉你,打到卡里是五千块,发现金就是四千九百块,看你有没有感觉?确实,很多人做慈善就愿意用现金。为什么呢?他也是觉得现金看得见摸得着,说我救助了一个人,做了一些事,把这钱直接划过去好像就不显得有我什么事了,就愿意用现金,愿意用大支票。慈善晚会上,老有企业家举着超大支票在台上晃来晃去。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过了若干年以后,他自个儿回头看看都觉得那不算善行,算一丑行。

    过去,我买古董都是带着现钱。带现钱买东西有一好处,就是拿嘴巴谈不下来的东西拿现金就能谈下来,这一点屡试不爽。早年,我下乡看见一个东西,很喜欢。跟人谈,说要五千块钱,我说不行,我也没带那么多,就四千块,怎么谈都谈不下来。隔些日子再去,就带着现金,先让他看见钱,拿现金往那儿一摆。其实都用不了这些钱,三千八百块就够了。为什么?看得见,摸得着,把准备好的三千八百块钱往那儿一放,说这回出来就剩这点钱了,然后把裤兜都给翻出来,把钱包打开让人看,再凑上点零头,可能是三千八百七十二块钱,说您看我也不能都给您吧,回去还得有路费,还得吃晚饭,所以这七十二块钱我又揣起来。就这三千八百块钱您卖不卖?您要不卖也就不卖,东西是您的钱是我的,这就回去了。而此时,那老乡一看也就卖了。所以,现金是有压力的,但往往也是诱发犯罪的一个动因。我看到过一个案子,一单位保安,每天押解着钱和出纳一起到银行去交差,日复一日,都没什么事儿。有一天,他们出门晚了,银行关门,钱就没存上,保安就说:我家住得不太远,到我家坐会儿吧!出纳就跟着保安回了家。到家就坏了,保安一看那么多现金放在那儿,心想我要是把他捂了,这钱不就是我的了吗?临时起意,就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后来案子破了,那保安说:我就是一时糊涂,财迷心窍,现在特别后悔。

    红包文化来源于压岁钱

    最早的红包怎么来的?不就是奖金嘛。第一次拿到奖金,那对我来说记忆犹新,大概是上世纪1978年到1979年,改革开放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过去都是吃大锅饭,你到工厂去,你是二级工、三级工,一直到八级工,每个工种的工资都精确到一分钱了,每个人都不会比别人多拿钱,看看年龄,就大概知道这人挣多少钱。我们第一次发奖金,就不是每人一份儿了,第一次要打破大锅饭了。也就是说奖金要定三级,中间必须有差价,所以有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当时分别是八块钱、七块钱、六块钱,三等奖拿六块钱,一等奖拿八块钱。这下坏了,有差距就难以平衡,单位就要开会讨论,我那时候最不喜欢这事儿,觉得是浪费时间。我当时就表态,我要三等奖,但我不参加你们的会。我转身就直接奔着图书馆去了。但是,很多人就不行了。那时候,我就记得工厂的老师傅们坐在那儿愁眉不展,开了好几天会,都抽着烟,谁也不说话,是碍着面子不愿说。终于有人开口了,说我真不在乎这一块钱,它也不能把我怎么着,但是你凭什么少给我这一块钱?当时就为这种事扯皮,没完没了。我记得,那时候每发一回奖就三天都不能干活儿,大家都在那儿讨论,就为这一块钱。过去这奖金刚开始发,迟到、早退、工作做得不好,就都要扣。

    我年轻时的闲工夫都泡在琉璃厂了。北京琉璃厂是文物重镇,但那时候的文物公司真的是不当事儿。搬家的时候,有人就毛手毛脚,拿一纸箱子把这上好的官窑挑出来搁里面,一摞盘子一摞碗,往里一堆,堆满了,抱着就从楼上往下走,准备装车。这纸箱子底下哗啦就开了,一箱子官窑摔个稀碎,领导气得不行,最后开会扣了八块钱奖金,这哥们儿还天天拉着脸说,这社会不公平啊,谁干活谁倒霉,还扣奖金;说我愿意碎吗?我也不愿意碎啊。可是就那纸箱子,它不行啊,它就碎了。所以,那时候的奖金有多大功能啊,一箱子官窑全碎了就扣八块钱,那人还不干呢。

    仔细想想,红包文化从哪儿来的啊?可能最初还是从压岁钱来的。压岁钱的历史应该说是挺早的了,汉代就有了。有时候也写为厌胜钱,或压胜钱。喜欢收藏钱币的人都知道,有一种东西叫花钱,上面什么内容都有,不是真正流通的货币。这压岁钱到了清朝,文献上记载,每年阴历年过年的时候,都是把铜钱编上绳拴在墙角,孩子早上起来一看,墙角拴一钱,这钱就是你的了。这就叫压岁钱。到了民国时期,压岁钱就开始往枕头边儿上放了。鲁迅在《朝花夕拾》中就有这样的描写,就是说这钱晚上搁在枕头边上,过一宿第二天早上就是你的了,你就随便花了。到我们小时候,压岁钱也还搁在枕头底下。我记得每逢过年过节,晚上睡觉时就特高兴,但一般都是等你睡着了,父母才拿一毛两毛钱塞到枕头底下,你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掀开枕头看,能拿到两毛钱就特高兴。

    记得五六岁的时候,我妈拉着我去给她姥姥拜年,就是我的祖姥姥。母亲的家族比较大,院子也大,四进大院子。进门我妈就开始给我介绍,这是谁谁谁,妈让你叫谁你就叫谁。因为我姥姥是长女,所以我的辈分就低了,看着那孩子跟我岁数差不多,但我得管他叫舅舅之类的。那时候心里也不是特愿意进门给长辈磕头。磕头就给压岁钱,不磕头就不给。印象中,那时候磕个头也就一毛钱顶到天了,几分钱也有可能。压岁钱文化,在民间由来已久,但在这些年越来越变质了。据说现在有人给孩子压岁钱,从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都有,但一定不是他爹妈给的,而是有求于他爹妈的人给的。

    礼尚往来但不能恶心人

    红包文化中还有一类就是结婚喜庆。年轻时在单位,结婚都是攒份子买东西,也准有一人爱张罗,说谁谁谁要结婚了,赶紧的,这个凑那个凑,还拿一小本儿记上。记得很详细,买的东西也都特实用。小时候看见大人结婚,送的东西都不实用。为什么?那时候正好是“文化大革命”,送的东西都是《毛泽东选集》、白瓷的毛主席半身塑像等。我记得“文革”中有人结婚,谁来都送一毛主席像,结果一屋子全是毛主席像。等我在工厂、在出版社的时候,正是二十多岁,结婚的时候也都送礼,送暖壶、脸盆、毛巾被,后来发展到高级点了,就给买一高压锅。后来,越来越不实用了,买点艺术品什么的。这些年又变得简单了,就是直接给钱。

    这给钱也很有意思,城市和农村还不一样。城市给多少就是多少,也没人唱,谁给个红包,就写个名、写个吉祥话,“百年合好”“白头到老”之类的,人家也就知道张三给了一万、李四给了五千,主家人心里清清楚楚,到时候得还礼啊。农村却不一样,得唱出来,谁给的,给了多少,有专人高声念出来让人知道。说张大爷随份子二百五,李大爷内收三百。

    “内收”一词有意思,内收也是一个奇怪的事儿,就是送礼互相打白条。今天李大爷内收三百元,这账就欠上了,欠上也没关系,等李大爷家里有喜事儿的时候,张大爷又送礼,李大爷那边也唱啊,说张大爷内收六百,除去上回欠的三百块,今儿又欠了三百块,又送一礼,来回送礼都不花钱。我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咱以后就提倡都打白条,反正来来回回大家都不动钱。这样的话,既喜庆了又不花钱,来回送的都是人情。看看我们将来能不能把这“内收文化”推广下去。

    中国的事儿有意思就在于,红包文化一定要跟着一个白包文化。刚才说的是“内收”吧,这还有一“白包”呢。前些日子,老泰山驾鹤西归,我就重新领略了一下这种白包文化。有的事我知道,但不是所有的事我都知道。比如我知道过去撒纸钱,人死了出殡,前面总有一撒纸钱的。这撒纸钱是个技术活儿,别以为很容易,要事先把这纸钱叠好,要叠成团状,都揣在包里,走到路上的时候,走一段撒一段。最会撒的人那身份都挺高了,拿出纸钱来,一抛三丈高,也就是十米,然后开花。就是抛起来是一团,到了最高点哗就散开了,跟散花一样。这事儿不容易。撒纸钱的人都是用高薪聘请来的。解放以后,这事儿不行了,那现在撒什么呢?撒钢镚儿,撒钢镚儿没事儿。但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事。老泰山从殡仪馆出来,妆也化好了,起殡后直接上车。老泰山是军人,来人就说,军人不能搞这个迷信的东西。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再说我这女婿也算外人啊,我那内弟就说了,甭管他,一会儿给他塞一白包。我就问,什么叫塞白包啊?就是给这开车的送点烟酒什么的,他马上就指挥开了,说一会儿别乱撒,我指挥着你们撒。我说这白包还真管用。然后,我们就开着车,凡经过路口、立交桥,他就喊撒。一开始我还有点紧张,又生怕这姿势不对。其实也没啥姿势,就是开着车窗把这钢镚儿扔到外边去。到了八宝山拐弯的时候,我一想,再进去这钢镚儿就没用了,就把剩下的全倒出去了。街上全是捡钱的,还有专门的工具,有人专门一天到晚在这儿以捡钢蹦儿为生。我想,一把钢镚儿扔地上再一个一个捡起来也挺费劲儿的,没那么容易。但很多人一直都在那儿捡钱,所以这也就变成了一种文化。

    中国人碰到红白喜事,都愿意给点钱。礼尚往来无可厚非,但不能形成一种畸形的文化。过去有个词儿今天都不说了,字也都不怎么写了,叫赙仪,就是丧葬金。过去写讣告,最后一句就是“谢绝赙仪”,就是说谢绝礼金,表示这人比较高洁,一切从简。今天看不到这样的单子了,大家都是有钱帮个钱场,没钱帮个人场。我想,不管是红包文化,还是由红包文化延伸出来的白包文化,适度就好。

    这是一个雍正或乾隆年间的霁红梅瓶,颜色烧得比较沉稳,如果再鲜亮一点儿就更好了。梅瓶是中国瓷器的第一造型,但是我拿着它还是挺危险的,因为它是重心在上,很容易倒。而今天一般的花瓶都是重心在下。但是它看起来却非常舒服,因为是耸肩。模特穿衣服都喜欢搁上垫肩,就是为了透出精神。梅瓶就是耸肩,腰下渐收有腰身儿。模特都得有腰身,走路好看就得有腰身。霁红是以铜为呈色剂,在高温下呈现的红色中的一种,它在历史上的名气,我觉得是低于郎窑红和豇豆红的,但名气也是非常大了。

    这东西底下的釉没了,款也磨没了。为什么被磨成这样了呢?历史上有一桩公案,叫闹官窑。清朝末年八国联军进来的时候,慈禧太后往西北溜了,宫里大乱,丢了很多瓷器,都是官窑。慈禧回来大怒,下令要严刑逼供,把东西找回来。有大臣就跟她出主意,说要出个赎买政策,花钱买,别动凶,否则动凶也弄不回来。很多人听到这消息就害怕了,但又舍不得把东西砸了,怎么办?于是就磨啊磨啊,把款给磨没了,就死无对证了。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闹官窑事件。这瓶子没了款,价值就大打折扣了,不如带款的,但它也记录了一段很重要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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