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嘟》第二季-看不懂的聂隐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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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隐娘这个名字有点怪。这是唐朝人起的,唐朝人起名跟现在不一样。

    说起来,聂隐娘是个刺客,所以最近拍的一部电影叫《刺客聂隐娘》。如果不被侯孝贤导演拍成电影的话,可能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故事。

    这故事比较久远,是唐代的传奇。对中国文学史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唐代传奇是中国小说的鼻祖,开始有了故事情节。那时候的小说真叫“小说”,都比较短。

    这个电影看不懂

    唐代传奇中的聂隐娘实际上是女性传奇的鼻祖。在《太平广记》里,我们第一次看到《聂隐娘》这个故事。唐中期“安史之乱”后,中国社会极不稳定,大家互相不信任,刺客蜂起。

    故事本身非常荒诞。聂隐娘十岁时就被道姑给弄走了,一走就是五年。五年后,聂隐娘练就了一身绝技,白日可以杀人不见其影,能够隐藏起来,所以叫“隐娘”。

    聂隐娘练功有这样的记载,她天天要蹿房越脊,爬山上树,要练习刺猴,刺猿猴。你想,那猴的动作多灵敏啊,人要能刺上猴,尤其能上树刺猴,那你得比猴跑得还快,所以这一段描写是比较荒诞的。逐渐又刺虎狼,刺大野兽,手中拿的剑就会越来越短,最后短至三寸,功就练成了,有点铁杵磨成针的意思。但不幸的是,我在电影里看着这个聂隐娘,老拿着一个羊犄角,拿一羚羊犄角当作她的兵器,老觉得她是从非洲来的。一开始又是黑白片,再加上舒淇不知道怎么越来越黑的皮肤,让我老进入不了状态。我觉得她就该拿短匕首,可她老拿着羚羊的犄角,显得好像很有绝技,感觉不是唐代传奇写的那个样子。

    我看的是招待场,自个去看没意思,我就带了仨人。仨人里有一文学女青年,有一个半文学男青年,还有司机。电影开始,我第一反应就是司机千万别睡,睡了给我丢人。但看到最后,司机还是说了一句,说电影院睡觉不如车里睡着舒服,可见还是睡着了。文学女青年怎么说呢?说这电影不行,首先是文言不行。她文言文非常好,她说这叫什么文言文啊,文不文白不白的。

    古代是这样,文字和语言是两套系统,为什么叫语文呢?就是语是一种状态,文是一种状态。比如我写书的时候,如果觉得是文学性的书,语言的表述相对就比较书面;如果觉得是大众教育的书,表述就比较口语。这也算是有文和语的区别。文言是一种系统,语言说起来就不是这样。语言如果按照文言那种说法,估计古人也未必能懂。

    《三国》和《水浒》,相对来说就是元明时期人说话的特征。比如“哥哥休怪”,今天说你别怪我,哥哥是指男性。比如说“你这个鸟人”,今天的话说就是你这屌丝,就这意思。《聂隐娘》当中台词非常少,据说剧本中比较多,侯孝贤希望尽量不用台词来推动故事前进,就一点一点地删掉了。我觉得删多了以后,情节有很多地方就不连贯,大部分人的感受是看不懂。其实,这故事没那么复杂,就是聂隐娘小时候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后来她被道姑弄到山上学武功,回来要当刺客,要刺杀的是谁呢?就是这表哥。表哥已经结婚,还纳了妾,这些她全看在眼里。因为她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你做的一切,她可以看到,你察觉不到。电影中这点表现是足够的,她一会儿蹿到房顶上,一会儿站在树上,悄无声息的。今天要真有这么一人,太适合当狗仔队了。

    这部电影,台词有间离感,可能是导演追求的效果,但我认为不够精炼,即便使用文言作为台词,前提也一定要让观众能够听懂。观众不都是中文系毕业的,大多听不懂,觉得电影看着没意思。

    这电影有没有好呢?当然有好。首先是风光好,风光确实好,有很多景色漂亮到像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拍出来的风光片。从中能看到导演对每一个镜头美感的追求。但这个追求,我想剪辑时会有困难。以我观影的经验,电影素材拍得过多,剪辑起来就很难连贯。我觉得他拍的素材完全够再剪出一个电影来。

    侯孝贤导演较真是出名的,据说这部电影在他心中存了几十年,拍了七八年,道具非常非常讲究。但我却看到很多问题:时代不对,比如汉代的香薰、灯都移到唐代使用。由汉到唐间隔四百年多年,很多器物根本就不用了。还有家具,电影里的家具,我认为就是从北京市场买的,擦着黑漆,露着白筋,筋就是木头那个筋儿,一看就是作旧,卖给外国人充样子的那种。我这种考据派的人,一看见不伦不类的器物马上就走神,出戏。

    侯孝贤是非常讲究电影语言的,他有大量远景、中景,尤其中景固定在那儿长时间不动,好像是有一个很客观的镜头,记录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把大量的纱帐置于前景,整个荧幕都模模糊糊的。所以,你真得把自己弄成小资才能去欣赏这种表达。

    服饰也有问题。电影是中晚唐以后的事,但服装看着像初唐,不够解放。再就是妆容和唐代关系不大,是现代人的妆容。我想了半天,导演应该不是不知道,而是觉得如果彻底地化唐妆,演员可能受不了。

    电影导演还要不要有追求

    今天,老派导演拍电影拍不过新派的,我说的不是技术,是票房。很多导演第一次拍电影票房就不错,比如韩寒、郭敬明、徐峥、邓超、何炅等,他们的片子全都大卖,尽管有的片子口碑极烂,但不影响它赚钱。

    以前,导演是个很高级的职业,一听说是导演,大家就肃然起敬。现在有的人不怎么了解电影,尤其对电影技术不了解,但他只要了解观众就够了。对技术知道点,再有一堆专业副导演帮帮忙,电影就拍出来了。今天的观众对电影也特别宽容,尤其对解一时之乐的电影非常宽容,电影穿帮、不连贯也没关系,甚至可以把一个电影当五个小品看就够了。可老一代导演不行,他们在这些新导演面前,从票房上讲都是打不过后者的。今天的观众不买账,为什么?他的欣赏习惯已经变了。像许鞍华的《黄金时代》、吴宇森的《太平轮》,这样的电影,现在的观众根本没有耐心看。

    从上世纪四十年代开始,电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审美体系。它要有讲故事的能力,要有一个理想,当然包括它全部的审美。可今天呢,不需要审美,很多人喜欢审丑。可能是由于生活压力太大,大部分年轻观众觉得审丑比审美快乐。十年前,电影低迷,电影工作者希望把新的观众引进电影院。新的观众是谁呢?就是80后、90后。他们是看电视剧长大的。看电视剧的人去看电影是有问题的,因为电视剧的容量大,把电视剧的内容写成电影非常困难。电影是一种极特殊的产品,它必须要在一百到一百五十分钟内把故事讲完。而今天的电影又不允许你讲一百五十分钟,电影院一天要放七八场,片子长了电影院不多卖钱,他们就不喜欢卖长片。

    老观众去电影院少了,他们跟那个氛围格格不入。我有时候进去,眼睛扫过去全是小年轻,都搂着脖子看电影,规规矩矩看电影并不好,觉得自个儿很另类。新一代养成了自己的观影习惯,他们不在乎有没有完整的故事,喜欢的东西是桥段,一个桥段一个桥段地看,如果这个桥段能给他们带来快乐,他们就认可这个电影。只要让他们有可笑的场景,就够了,这些观众拿着爆米花进电影院就是看这些东西。

    老导演们的思维依然处在过去的状态中。老导演们拍的商品,根本不适应今天的年轻人。我觉得,电影本身的文学性在降低,技术性在提高,这是全球的一个趋势,尤其是好莱坞大片。但中国电影跟印度电影属于另类,印度电影主要就是歌舞,载歌载舞;中国电影技术性也不强,现在就是往死了闹——《小时代》是把奢侈、把生活中的虚无往死了闹,往死了给你展现;《泰囧》就差去胳肢你了。

    这一代的压力跟我们的压力大不一样,电影可能是他们释放的一个空间。电影院把他们吸进去的商业成功,我不做评判。但是现在电影的文学性一直在下降,很难再有经典的台词出来,也很难有经典的电影影响一代人,照这样下去未来还想通过电影影响一代人,基本上就是妄想了。

    一个唐代香薰,是用一整块石头旋出来的。这种石头在唐代特别流行,叫孔雀石,上面有斑点,也有人也把它叫豹石。这种技术在战国就已很纯熟,石头很软,要先把它从石头里旋出来,然后在上面挖孔。孔很有意思,这些孔就是唐代的符号。底下是覆莲,顶上也是一个莲花扣着。莲花表明的是当时宗教的盛兴。唐代对香文化还是非常重视的,不管是薰衣还是供奉。这个器物每一个气孔都往外散发着香味,它底下为什么要有孔呢?是因为气会从底下进,上面出。当里头搁上香点燃了,烟一定是从这儿一点一点冒出来,显得非常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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