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走出了钱柜。大街上依旧车流如织，我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抽烟不好。”
我回头就看到了苏小河，她两手抱着手臂，严肃地看着我。
“好，那就不抽。”我把烟和打火机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苏小河又说：“你真浪费。”
我笑：“好，那我捡回来。”
“好呀！”她看着我，依旧很严肃的样子。
我走到垃圾桶旁，一股臭气扑面而来。我又笑说：“真捡呀？”
“当然。”
我只好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伸进垃圾桶，我的样子一定很搞笑。真他妈的有意思，我王子什么时候在乎过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算了，你别捡了！”苏小河突然就笑了。
“你这个小魔女。”我说着就把手伸到她的脸上。
苏小河转过身，又开始跑。我追着她，大声说：“苏小河，等等我！”
她回头看着我哈哈大笑，然后说：“有本事你就追上来呀！”
小样儿，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我攒足了劲，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把苏小河抓住了。我这才发现，苏小河真瘦，我几乎没用力气就把她举了起来。有人经过，看着我们的样子吹起了口哨。苏小河的脸又红了，她瞪着我，很生气的样子，可是就是不说话，我也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小屁孩，跟我斗，还得练上个几年。
“放我下来！”她一边挣扎一边喊。
“求我呀！”我说，“求我，我就放你下来。”
“不求。”她倔犟地看着我。
该死的，又是这副眼神。
“不放。”我学她的口气。
苏小河不说话了。她突然低下头，在我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的手一松，她应声落在了地上，半天都没坐起来。我慌了，赶紧凑上去。
“别过来！”她大声说。
“好。”我说，“疼不疼？”
“不疼。”她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米远，互相瞪着。突然，苏小河看着我笑了，她说：“王子哥哥，我肚子饿了。”
“走，哥请你吃大餐去。”我看着她说。
她摇了摇头。
这个小魔女，我拿她没辙。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苏小河歪着头看着我，没等我过来，她便自顾自地朝前走。
我摇了摇头，跟在苏小河的后面。她在一条又一条的巷子里穿来穿去，就像一只蜜蜂似的，走到一个大排档门口才停了下来。
“吃过吗？”她问。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我请你吃。”她咬了咬嘴唇。
“好。”我说。
老板给我们拉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我和苏小河坐在大马路边上，各种烧烤的香味扑鼻而来。苏小河拿着一张菜单，兴冲冲地点了一堆吃的。她每点一个就会抬头问我：“王子哥哥，你吃吗？”
我笑笑说：“你点的我都吃。”
她低着头哧哧地笑。过了一会儿，老板就送来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烤好的东西，有馒头、韭菜、蘑菇，还有肉串。苏小河低头闻了闻，然后像小孩一样，一口一片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很好吃吗？”我被她的样子吸引了。
“吃吧！”她说，“很好吃的，我上次来吃了。”
说着，她就把吃的推到我面前。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食欲大增。我转过头对老板说：“老板，来两瓶啤酒。”
苏小河抬头看看我，又低下头吃东西。
几杯酒下肚，我突然想告诉他关于我和史了了的事，她让我有倾诉的欲望。
“苏小河，你谈过恋爱吗？”我说。
“不知道。”她瞪了我一眼。
我这才想起苏小河失忆的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恋爱真的很痛苦。”
“嗯。”她含糊不清地说。
“我喜欢的人不见了。”我说。
苏小河很惊讶地看着我，然后说：“你说左为为？”
“不是。”
然后，我把我和史了了从认识到最后分开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小河听。当然，我省略了中间我是怎么离开史了了的细节，那一段我怎么也开不了口。我发现，原来我是那么坏，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小河，你帮我记着史了了，记着我曾经很爱她。”我说。
“你为什么不自己记着？”她问。
我说：“我怕忘记。”
苏小河没有接话，她站起身朝旁边的夜市走去。看着她的背影，我以为她生气了，于是又叫老板拿了两瓶啤酒。她回来时，我已经喝完了第四瓶啤酒。她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空瓶子说：“不要再喝了！”
说着，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张信纸、一支笔和一个小玻璃瓶。我眯着眼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把你要说的话全部写下来，就不会忘记了。”她说，“我经常这样做，我总是害怕我睡过去后再也醒不来，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所以每天晚上，我都会把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写下来。”
说着她把纸和笔都放到我的手里，然后用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写下来？”我问。
“是的。”她说，“你试试吧，很灵的。”
看着苏小河认真的样子，我的心痛了起来。接过她的笔，我很认真地写下了对史了了的思念。写完后，苏小河又拿过那张纸，认真地折着五角星，很虔诚地放到瓶子里。
“好了？”我问。
“嗯。”她看着我，高兴地说，“这样就可以了。”
我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她拿筷子敲我的头，说：“吃吧，全都凉了。”
说完，她又低头猛吃，生怕我会抢了她的东西。
有意思。
后来，我还是醉了，彻底喝醉了。我看着狼吞虎咽的苏小河，她的样子竟然变成了史了了。
“了了，你终于回来啦。”我拉过苏小河的手，她没拒绝，只是直直地看着我。潜意识里，我对自己说搞错了，她是苏小河。可我就是舍不得松手，我怕我一松手，史了了的影子就没了。
“王子哥哥，你醉了。”她说。
“没有，我没醉。”我又转过头对老板说，“再给我两瓶酒，我还能喝。”
没人理我，我敲完桌子，继续敲碗。苏小河冷眼看着我，什么也没有说。
老板拿酒过来，被她拦住。也不知道她跟老板说了什么，老板又转身回去，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拿了两瓶酒过来。
我冲苏小河笑了笑，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情，苏小河赶紧低下头。这时，我的电话又响了，我冲着电话大声喊：“谁啊？”
“左为为。”对方回答。
“左为为是谁？”我仗着酒意朝电话里大声嚷。
“好你个王子，才几天工夫，你竟然问我是谁！”电话里左为为的声音气急败坏。
“我就是不知道你是谁，怎么着？”我依旧说醉话。
苏小河抢过我的手机，走到一边，不知道跟左为为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她把手机丢给我说：“左为为生气了，这下你麻烦了。”
“爱生生呗，谁管得着！”我没理苏小河，继续喝酒。可是不对呀，这酒味道怎么不一样，跟白开水差不多，一点儿味道都没有。我又招手把老板叫过来。
“敢情您还卖假酒不成？”我盯着老板。
老板看看苏小河，努努嘴正要说，苏小河却拉住他，对我说：“这酒是我让他换的，是水。”
“你干吗？苏小河，你以为你是谁呀？”我说，“你凭什么要换我的酒？”
“你喝多了。”她说，“王子哥哥，回家吧！”
说完，苏小河招手拦了一辆的士，我也不知道她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成功地把我塞到了后排。我坐在后面半醉半醒，看着苏小河的背影，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王子哥哥，你明天就要去上海了。”苏小河突然转过身，看着我。
“哦。”我连忙扭过头，我不想让她发现我正盯着她的背影发呆。
“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她突然朝我笑了起来。
新的开始？和左为为吗？还是生活？
我的心又忽明忽暗了起来。
苏小河连拖带拉地把我弄进了房间。她的力气可真大，我无法想象她这么瘦弱的身体里怎么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力气。很多时候，我都眯着眼睛，其实我并没有醉得那么厉害，我只是想看看苏小河到底怎么办。这个小魔女竟然没叫佣人，她就这样把我丢在了地板上。迷迷糊糊中，我又看到她把毛巾搭在我的额头。她叹了一口气，说：“王子哥哥，到了上海有左为为照顾你。”
我的心又暗了。这个夜晚，我似醉非醉地躺在地板上，脑子里全是苏小河的影子。我喝醉的时候，第一次没想史了了。
那天，我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来。我这才想起今天要去上海了。黄姨帮我收拾了一堆行李，她说：“王先生早上出门前说，让你到了上海给他打电话。”
“嗯。”我说，“小河呢？”
“她呀，一大早就出门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黄姨一边替我装东西，一边回答。
我的心一沉，感觉挺失落的。苏小河八成是不记得我要去上海了。
我没让司机送，自己一个人坐机场巴士去了机场，一路上我都在想着苏小河去了哪里，我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好。到了机场时间还早，我很无聊地在机场里晃来晃去。突然，我看到机场便利店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小的个头，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天，那不是苏小河吗？我心花怒放，决定吓唬一下她。我走到苏小河的身后，大喊一声喂，然后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苏小河回过头，她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被我吓坏了，半天没回过神。
“干什么呢？”我敲了敲她的头。
“王子哥哥，你吓到我了。”她嘟着嘴说。
我这才看到她手中拿着的东西掉了一地，竟然都是我喜欢吃的零食，我连忙蹲下身帮她捡。
“你买的？”我问。
“是呀。”她说，“我听黄姨说你喜欢吃这些。”
“你一大早就出门，原来就是去买这些东西呀？”
“是呀。”苏小河的脸又红了。
我的心里一下就暖了，被人惦记着的感觉还真是好。
“你什么时候到机场的？”我突然想问。
“上午。”
“天哪！你为什么不在家里等我？”
这个蠢丫头竟然一大早就跑到机场来了，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呀？
“反正我也没事。”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我又一次被这个丫头打败了，她的想法总是逆向思维，让人猜不透。
“还没有吃饭吧？”我看着她。
她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领她去肯德基。刚一进门，她就说：“王子哥哥，我只要鸡翅。”
我说：“好。”
我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看着苏小河吃鸡翅。她真是饿了，竟然一口气吃了四对奥尔良鸡翅。
“苏小河，以后就你一个人在北京了。”
“我知道。”她抹了抹嘴，抬起头。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记得打我的电话。”我看着她，突然有点儿伤感。
“嗯。”
“还有，你要好好学习。”
“我知道。”
“好吧，那我走了。”
“好。”
我站起身。
苏小河低着头继续吃，看都不看我一眼，仿佛眼里只有吃的。
我又说：“小河，我走了。”
“嗯。”她的声音有点儿哽咽，但是仍然没有抬头。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看到她流泪的样子。
这些日子里，小河认识的人只有我一个，也许在她的心里早就把我当成亲哥哥，所以她会舍不得。虽然她每次说的话做的事情都让人匪夷所思，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喜欢苏小河，她让我有一辈子都保护她的冲动。
上了飞机，我正要关机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是苏小河发过来的，她说：“哥哥，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我笑了笑，然后关机。
飞机起飞了。我离地面越来越远，北京就像一个小蚂蚁，渐渐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是啊，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我在心里大声喊：“上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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