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记住

    在我心里的底部

    有个地方你必须止步

    我不是摆酷

    也不是在装糊涂

    只是这里藏一个礼物

    别想

    去猜

    说话也吞吞吐吐

    别想

    试探

    我的心已起了雾

    ——苏小河

    再次见到周格，是一个月后。那时候我已经转到音乐特长班，我的时间被各种各样的音乐训练排得满满的。我的声乐老师对王伯伯说，苏小河是一棵好苗子，可千万不能浪费了呀！我不知道老师说的到底是不是恭维话，但是我肯定，在音乐特长班里我很快乐，我用我的歌声唱出了我的快乐，我终于找到了适合的土壤。

    王伯伯也很高兴，他说：“小河，我会给你提供最好的发展机会。”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这不重要，快乐就行。

    周格给我打电话时，声乐老师正在对我进行“一对一”授课。我不敢接电话，只好把手机摁掉。周格一遍又一遍地打过来，老师终于被声音打扰烦了，他说：“苏小河，你还是先听完电话再听课吧！”

    我高兴地拿着手机朝外跑，周格的声音透过长长的声波传过来。

    “小河，你终于接电话了。”他说。

    “不好意思，我在上课。”我说，“周格，有什么事情吗？”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你有时间吗？”

    “啊！”我尖叫了起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嘿嘿，有点儿想你了。”

    天，这是他的表白吗？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我说：“周格，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去找你。”

    挂了电话，我飞快地跑下楼，身后传来声乐老师的河东狮吼。我才懒得理她，去她的声乐课。现在，我要去见水仙一般的周格，谁也无法阻挡我。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传达室，只见一个我熟悉的身影正面对着我。

    “周格。”我大声喊。

    周格看着我嘿嘿直笑。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就这样一直笑呀笑，像极了两个小傻瓜。

    后来，还是周格先打破了沉默。他说：“小河，你好吗？”

    他的问题真是有意思。我怎么可能不好呢？我能吃能睡，转到了自己喜欢的班，学自己喜欢的音乐，我比所有人都好。但我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傻傻地点头。

    周格却说：“可是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这个月我总是睡不着，我老在做梦，梦里全是你——小河。”

    我愣住了，捂住嘴，有点儿大惊失色。天呀！这是周格在向我表白吗？我可是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呀！怎么办？该怎么办？

    周格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继续说：“小河，以前，在镇水河镇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你，可是我一直不敢向你表白，我怕你会拒绝我。可是这次，我一定要说，我不想让自己再有遗憾。这次能够与你相遇，说明我们是有缘分的，我不想再失去机会。小河，我……我喜欢你！”

    天，他终于表白了！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时间就这样静止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远处传来下课的铃声。我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我说：“周格，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我不敢看周格的眼睛，我想，现在他一定很难受。可是我真的不敢确定我的心。虽然和周格在一起很开心，可是男孩和女孩在一起就一定是爱情吗？我迷茫了，不，是我对爱情迷茫了。因为现在的我，不知道要怎样来形容爱情。首先，我的记忆里只有王子的名字，于是我以为我和王子在我失忆前是有爱情的，可是事实上王子有女朋友，而且他说以前他不曾见过我。我有些难过，既然不认识不曾见过，那为什么我会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当周格说喜欢我时，我犹豫了，害怕了，我突然觉得从前对于我太重要了，我一定要知道从前的苏小河到底是喜欢谁，我才能接受现在爱情。因为，我不想当我恢复记忆后，却忘记了现在的快乐。

    我带着周格去了街对面的KFC，我点了两个汉堡和两大杯可乐，还有薯条。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周格说话。

    “对不起，小河！”周格突然开口说。

    我充满歉意地看着他说：“我……”

    “小河，你什么也不用说，我知道了。”周格打断我的话。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在心底说，周格，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跟你在一起呀！

    “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小河？”周格又说。

    我默默地点头。

    他说：“刚才不好意思，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周格笑了笑，他的笑容那么苍白，真让人难过。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是我害他这么不高兴的。

    “快吃吧！都凉了。”

    周格拿起汉堡大口大口地吃着，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有泪花在闪烁。我突然很难过。我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坏到家的女孩，把这么好的周格都伤害了，他是那么难过，可我还要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小河，下个周末你能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吗？”周格突然看着我说。

    “你生日呀！嗯，我一定会来。我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参加你的生日聚会。”我故意逗周格开心。

    “傻丫头，你已经很漂亮了。”周格终于笑了。

    我看着他连声说：“是吗？是吗？”

    周格把满手的油往我脸上一抹，大声说：“是啦，大美女！”

    “哎呀呀，你可真坏！”

    “……”

    我们像小孩一样，在大庭广众下打打闹闹，一场不开心的表白就这样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周格说他要回学校了，走之前他摸了摸我的头，仿佛有很多的不舍。

    “谢谢你，小河。”

    “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是呀，好朋友。”他停了停，又说，“小河，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好朋友。”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来，背对着我挥挥手。

    我的眼泪差点儿就流了出来。

    周格的生日聚会是在一家叫“哗啦啦”的KTV举行的。那天，我特意把自己好好地收拾了一番，我换上白色的雪纺小裙，擦了淡蓝色的眼影，镜子里的我就像一个小精灵。我对自己的打扮很满意。

    周格见到我的样子也很吃惊，从他结结巴巴的语气中就能看出来。

    他说：“苏小河，你今晚，真……真……真漂亮，给足了我面子呀！”

    我说：“那是当然，因为我是苏小河呀！”

    包厢里的人越来越多，长头发女孩也来了。我走过去主动同她打招呼，可是她并不理我，我僵在那里，有点尴尬。不知道是谁提意大家一起进行飚歌大赛，有人立即开始起哄。

    “周格，你的女朋友会唱歌吗？”

    哦，他们真的把我当成周格的女朋友了。周格的脸色有点儿挂不住，他看着我无奈地摆手，我朝他点了点头。这时大家又开始闹了。

    他们说：“让她和我们的‘K歌王后’PK一下吧！”

    “是呀，是呀！”

    “……”

    长头发女孩拿起吧台上的啤酒一口气喝了下去，大家大叫着为她鼓掌。我看着她的样子，倒吸一口气。她走到我的面前说：“小妞儿，我们来下一个赌注。”

    “啊？”我吃惊地看着她，原来她就是“K歌王后”。

    “谁输了谁就放弃周格。”长头发女孩盯着我说。

    哦，原来她喜欢周格，难怪她对我会有那么多的敌意，原来是这样的。

    我笑了笑说：“好呀！”

    有人制定好了比赛的规则。

    这种场合，大家总是喜欢看别人的笑话，估计我今天就成了他们所有人看笑话的对象了。他们要求我和长头发女孩每人清唱五首歌，然后由在场的所有人投票，谁的票数多谁就赢。

    长头发看着我说：“谁先来？”

    “随便。”我回答。

    “今天你是客人，那我就先来。”她说。

    “好。”我笑着点头。

    长头发女孩的第一首歌竟然是莫文蔚的《如果没有你》。

    hey 我真的好想你

    现在窗外面又开始下着雨

    眼睛干干的有想哭的心情

    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hey 我真的好想你

    太多的情绪没适当的表情

    最想说的话我应该从何说起

    最想说的话我该从何说起

    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在想你

    如果没有你

    没有过去我不会有伤心

    但是有如果还是要爱你

    如果没有你

    我在哪里又有什么可惜

    反正一切来不及

    反正没有了自己

    hey 我真的好想你

    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在想你

    ……

    长头发唱完后，包厢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她的声音真是棒极了，懒懒中带着沙哑的味道，类似莫文蔚的腔调，却有她自己的味道。我在心底默默为她鼓掌。

    长发女孩用挑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周格走过来，他满脸都写着担心。我再次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我站在包厢中间，静静地唱起一首很久很久以前的歌。那是一首干净的歌，我不记得名字，不记得演唱者的名字，但是我一直记得那首歌的曲调。

    你必须记住

    在我心里的底部

    有个地方你必须止步

    我不是摆酷

    也不是在装糊涂

    只是这里藏一个礼物

    别想

    去猜

    说话也吞吞吐吐

    别想

    试探

    我的心已起了雾

    ……

    我唱完后，大家都没有回过神，过了好长时间，人群里终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周格高兴地把我举起来，我们在房间里转圈圈。我看着周格，感觉有点儿陌生。

    他说：“小河，真没想到你唱得这么好呀！以前我一直都不知道呀，你从来都不在我面前唱歌。”

    我的脸又红了。

    长头发女孩走过来看着我们，她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她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她的眼里充满了悲伤，这样的悲伤与爱情有关，最爱的人就在身边，而他却爱着别人。

    她的眼神让我难过。

    “不比了，你赢了。”她说，“以后好好对周格。”

    说完，她便离开了包厢。剩下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包括周格。因为刚开始我和长头发的赌注，他们并没听到，那是长头发跟我的小秘密。

    只是，我并不是周格的女朋友呀！

    我丢下周格，跟在长头发女孩身后追了出来。

    “喂，等等！”我在大厅里叫住长头发女孩。

    “还有什么事？”她看都没有看我，继续朝外走。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气喘吁吁地说，“我和周格，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停了下来。

    我大口大口地吸气，看着她说：“我不是周格的女朋友。”

    “哦？！”

    “我不骗你。”

    “真的吗？”

    “真的。”我慎重地点点头，又说，“我和周格是铁哥们，我有男朋友的。”

    “啊？”

    长头发显然有点儿吃惊。我拍了她一下说：“快进去给周格庆祝生日吧，我要回家喽！”

    长头发还愣在原地不动。我轻轻推了她一把，然后走出大厅，身后传来长头发爽朗的声音。

    “谢谢你呀，小妞儿！”

    我站在马路上，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甜甜的味道慢慢地侵入我的味蕾。我想象着长头发和周格在一起的样子，突然有点儿难过，连口香糖的味道也变了，涩涩的，像是失落的味道。

    明明是我自己拒绝了周格，可是我为什么还这么难过？我也不知道，我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嚼着口香糖在街上闲逛，天突然就下起雨来。我飞快地向前奔跑，我的耳朵里塞着耳机，嘴里不停地唱刚刚在KTV里的那首歌。我跑过了一条又一条街，我的声音盖过了雨水的声音，街上低头行走的人们，纷纷抬起头看我这个在雨中唱歌的小疯子。

    嘿嘿，疯子，我是一个小疯子。我在雨中高声歌唱，没有人可以阻挡我。

    淋雨的后果就是我感冒了。我病得像个小猴子，趴在课桌上有气无力。声乐老师第一次没对我破口大骂，她只是说：“唉，你这个小孩太不小心。”

    因为生病，我在家里整整休息了一星期，才慢慢恢复元气。

    回学校上课的第一天，我就被声乐老师请进了办公室，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我商量。原来一年一度的北京市青少年歌唱比赛又开始了，声乐老师想让我去参加。

    “让我参加歌唱比赛吗？”我看着老师，感到有点儿意外。

    “是的。”她微笑地点头。

    “不，我从来没想过这些。”我说。

    “但是现在你必须参加。”她说。

    “为什么？”我不解。

    老师看着我，她的表情有点儿沉重，她说：“你到音乐特长班来，参加比赛是在所难免的，就算你不喜欢。”

    我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是的，我是喜欢唱歌，可那是我一个人的事，跟我参不参加比赛没有直接关系。

    整个下午，我都是在参不参加歌唱比赛的矛盾中度过的，最后我还是决定不去参加什么比赛。我把参赛表格原封不动地放在音乐老师的办公桌上，等待她再次苦口婆心的劝导。

    可是她并没有说我什么，只是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叹气。

    我走出老师的办公室，听到她不停地说：“可惜呀，真是可惜了……”

    周末，王伯伯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陪他吃饭。

    推开门，只见王伯伯系着围裙在上菜，桌子上摆满了好菜。

    “我回来了。”

    他回头看着我，双手不由自主地放在身后。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都做了一点儿。”他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来到这个家这么久，我虽然很尊敬他，但是在心底一直没有把他当亲人。到目前为止，我对于亲人的记忆仍是一片空白。可是，现在这个和我完全没有关系的人，正在亲自给我下厨。要知道他可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只要他一句话，就有多少人愿意为他效劳。我的心里真不好受。

    “快坐过来，吃吧！”他看着我。

    “好。”我机械地走过去。

    “尝尝伯伯的手艺，可能没有外面的好吃。但是，都是我从早上就开始弄的。”他把我按在椅子上，不停地给我碗里夹菜。

    “嗯。”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眼泪已经流出来了。

    他坐在一旁看着我吃，他的神情让我又一次想起“爸爸”。我想开口和他说几句温馨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吃完饭，他又开始收拾桌子，这时我才发现今天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佣人。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他忙进忙出。他终于忙完了，从厨房端了一杯茶递给我，问我说：“小河，喜欢唱歌吗？”

    “嗯。”我答。

    “那为什么不肯参加歌唱比赛呢？”他看着我，眼神隐忍凌厉，和刚才的慈祥完全不同。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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