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倾城2:非我情迷-心似牢笼,囚我终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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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中旬,这座城市早已春回大地,万象更新。而我跟文昭的记忆,还停留在年初的那个冬天,停留在那场惨烈的车祸之前。

    那时我在医院已经做了三周的牵引治疗,医生说我运气不错,当时伤得那么重,如今复位的效果却很好,照此下去,不必动手术也应该可以痊愈。

    那段时间我一直被病痛困扰着,先是车祸,然后是颈椎移位。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身心俱疲,甚至有些麻木不仁。我以为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撼动我,但是听到那个消息,整个人还是被震颤了一下。

    文昭告诉我,凌靖已经向公安机关自首,承认自己在四年前因酒醉后行为不当导致一个十八岁的女大学生坠楼死亡,死者的名字叫叶柔。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沉默地看着我。那些往事在我们之间早已不是秘密。从我出车祸到现在,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想必精明干练的文夫人早就向自己的儿子揭了我的画皮,把我每一根骨头都扒开,五脏六腑都摸透了。

    那些发生过的事,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因为我的病,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深谈。他顾念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多日来忧心忡忡,对那些问题更是避之不及,但并不等于他不清楚。

    “他现在怎么样?”

    “被羁押在看守所,那个女孩当年被认定是酒醉后失足致死,属于意外死亡。他自首之后,事件的性质就变了。但能不能正式立案,还要看公安那边的审查结果。”

    我定定地看着他,这个消息太突然,让我的思维变得有些迟钝,停了一会儿才问:“他是公众人物,这么大的事,媒体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走之前做了安排,而且因为顾忌到他父亲和伯父的身份,媒体就算收到风……也不会爆料出来。”

    “原来是这样,也对,他做事向来周到。”我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肩膀上的披肩,今天的阳光很好,但我还是觉得冷。

    文昭把手放在我的膝盖上,半俯下身子,“小夏,我们……”

    “我想见他,能帮我安排一下吗?”我空洞地看着他,“我现在很乱,很多事情我都没弄清楚。等我回来,咱们再说话,好不好?”

    文昭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最后点头说:“好……”

    因为这个案子还在审查阶段,根据法律的规定,被羁押的犯罪嫌疑人在法庭没有正式宣判之前,家属不允许探视,但是律师可以。所以三天之后,我以凌靖的“辩护律师”的身份在看守所的高墙之内见到了他。

    而在同一天,我从文昭那里得到了消息,当年处理这个事件的辖区分局已经正式立案,也就是说,因为凌靖的自首,四年前那件不起眼的意外死亡事件终于被翻出来重新侦查,并且正式进入刑事诉讼阶段。

    以前听人说到看守所,总以为这里不是深牢大狱,环境相对宽松,不会给人太压抑的感觉。

    可是当我走进看守所的大门,看到荷枪实弹的武警,足以隔绝视线的高墙,锈迹斑斑的铁丝电网,高墙上的长明灯,还有几只牵在武警手中体型庞大的警犬,森冷的感觉登时扑面而来,渗透我每一个毛孔。

    身在铁狱高墙之内,似乎连空气都是凝滞的。这种心理上的震慑,被剥夺自由的现实,或许比眼前的环境更让人畏惧。

    自由就像空气,你平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当它被剥夺的时候,你才知道它的可贵。

    同行的人帮我办好手续,没有再跟进来,我在会见室里等了大约十分钟,才见到我的“当事人”。凌靖穿着看守所的橙色马甲,在管教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他在我的对面坐好,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有机玻璃,一时之间竟是相顾无言。我看着他马甲上印着“×看”的字样,心里涌起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他吗?

    他说一切结束后会给我一个交代。这就是他的交代?

    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动。不知道过了多久,连陪同的警员都对我们露出疑惑的眼神,凌靖才拿起挂在旁边的直通电话。

    “你的伤好了吗?”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我们同时脱口而出,相视一眼,又一起沉默。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不是来关心我的,你是来跟我要答案的。是的,我早就知道你是谁,四年前就知道。”

    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我依然惊讶。

    “为什么?我过去从没见过你,你怎么会认识我?”

    “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真要好好说说。”他嘴角含笑,眼神跟笑容一样耐人寻味,“小夏……哦,不对,我现在应该叫你叶楠,这才是你的真名。如果我没猜错,‘楚夏’应该是你在夜场工作的时候给自己起的花名。事实上,你的事我知道得还真不少。你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从小学到高中,你年年都拿第一。我还知道,你从小就擅长各种棋类游戏,曾经代表学校参加过校际竞赛,每次都能在市里拿名次。高二那年你以个人名义参加青少年围棋大赛,你决赛的对手是棋院院长的儿子,蝉联两届的冠军,所有人都认为你不会赢。你却在最后一局反败为胜,终结了对手三连冠的梦想。尽管你做得这样好,你最喜欢的游戏却不是围棋,而是魔方和九连环。尤其是魔方,你三阶盲拼的最好纪录是二十八秒。你说其他游戏的规律都太好掌握,一旦参透就没了兴趣。只有魔方千变万化,如果一秒可以转三下,不计重复,需要转四千五百四十二亿年才可以转出它所有的变化,你喜欢的就是这种不被掌控的感觉……”

    他停顿了一下,总结道:“叶楠,你从小就是一个游戏高手。很少有女孩子像你这么聪明,学习和课余活动两不误,还有时间照顾奶奶和妹妹。但凡事都有两面,对有些人来说,聪明是福;对你来说,却是一种祸害。”

    话听到这里,有些东西已经了然于胸,我说:“这些都是小柔告诉你的,那句话我只对她说过。”

    除了小柔,没有人会把我那些陈年旧事一件件翻出来,如此事无巨细地说给别人听。那个名叫叶楠的女孩,曾经是老师们的骄傲,同学们羡慕的对象,所有目光的焦点。可如今想来,那段堪称风光的青春岁月,连我自己都羞于提起,好像是上辈子才有的事,跟我这辈子无关。

    我只有二十四岁,青春却像流浪的鸟儿,一去不复返。我离开学校之后,有时早上醒来,也曾试图在镜子里寻找过去的样子,然而神采飞扬的面孔早已不见,镜子里是一张日益成熟的陌生面孔,她属于一个为了生计低眉折腰的小模特,一个周旋在各种男人之间的夜场艺人,一个不知自爱的失学少女,一个外人眼中贪慕虚荣、自甘下贱的阔少情妇,她的名字叫楚夏,不是叶楠。

    对面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思索的神情又不像在看我,而是通过我寻找着另外一个人的样子。那应该是小柔的样子,我妹妹的样子,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之外唯一亲人的样子,也是被这个出身不凡的富家子推下楼当场摔死的女孩儿的样子。

    “叶柔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儿,她跟你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为了在我这儿得到一份工作,她跟我说了自己的身世,我真的很难想象,她居然出生在你们那样的家庭。你把她保护得很好,可你自己也不过比她大两岁。她这辈子最崇拜的人就是你,给我当助手的时候她很少说自己的事,却总是把你挂在嘴边上。”

    我疑惑地看着他,“就算小柔跟你提过我,你也不可能一下就认出我。我跟小柔是亲姐妹,但我们长得并不像。我很早就出去工作,这几年也很少回家,我们成年后甚至没在一起照过相,你怎么能断定我就是叶柔的姐姐?”

    说真的,这一点我一直都想不透。一年前在“盛世”的包厢,当我在文昭怀里第一次见到凌靖的时候,整颗心都缩了起来。

    我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走了三年。如今他回来了,我不是没担心过他会把我认出来,甚至为此而试探过他,可是他当时的表现,却看不出半点他对我“似曾相识”的痕迹。

    他抿唇而笑,“这正是问题所在。你一直以为没有人会留意你,其实我在包厢外面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你一定不知道,我在美国那三年,对你也并不陌生。文昭每次跟我通电话都会提起你。可是直到看见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他嘴里的楚夏,那个让他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模特,初见时楚楚可怜,弄得他神魂颠倒之后又对他爱理不理的小女朋友,就是你。”

    他微微侧头,好像这样能把我看得更清楚一点,“那三年文昭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对他。本来男女之间相处,无外乎‘打一巴掌给块糖’,一还一报才有情趣。他没有真的强迫你,你可以离开他,但是你又不走。他想对你好,你却把他送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他以为你是因为那次宾馆的事才在心里记恨他,为了这件事,他后悔了三年。按理说,文昭有钱,人又长得帅气,对你又是一往情深。你只要还是一个女人,就不会不动心。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直到我回国,见到你的那一刻,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叶楠,你跟着他,不是为了钱,也不是名,你是为了你妹妹,你想报仇,你要他还一个公道给你。”

    我没有说话,铁窗外阳光正好,明晃晃的光线照进这间尚算宽敞的会见室,眼前的画面在飕飕倒转,倒转回四年前,我在那座南方小城得到小柔死讯的那一刻。

    我记得那时正是南方的梅雨季,我是北方人,一直不适应阴雨连绵的梅雨天,一连几天都看不到太阳。这样的天气应该是闷热潮湿的,那年的梅雨天却让我觉得那么冷,好像只是在一瞬间,就把一辈子的寒冷都体会透了,一生一世都缓不过来。

    在那之后我不止一次想过,绝望究竟是什么?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就算你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天光散尽,满心满眼死黑一片。

    我看着他,慢慢地说:“你有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你并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你对他的生平一无所知,你们过去没见过面,以后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可是你却对他恨之入骨,就算要下地狱,也要抱着他一块儿死。四年前,我就是这样恨文昭……”

    小柔出事的时候,我因为在自己的头上砸了一酒瓶子,正躺在南方一家小医院的病房里。

    秦暮去医院看我的时候,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周旋在两个眼高于顶的富家子之间,三个人有着最烂俗的爱恨纠缠。在那个故事中,女学生爱上了一个人,却戏弄了另外一个人,脚踩两条船,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然而害死她的却不是他们的报复,而是她的不知轻重。他们有家有业,有身份有地位,根本不屑于跟一个小女孩计较,是她自己喝醉了酒还跑到别人家里闹事,这样的下场可谓罪有应得。

    故事里的女孩,就是我的妹妹,叶柔。

    然而这个故事却有另外一个版本,一段不为人知的真相。

    外人看到的只是表面上的浮华惨烈,以为这是一段普通的风月往事,却哪里知道,故事里的女主角是一个很乖巧听话的女孩,从小到大没说过一句谎话,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却天性害羞,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拉过,她哪有那个本事、那个心思,跟那样两个男人耍心机?

    等我赶回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她的骨灰和法医的死因鉴定书。可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小柔不可能是自己酒醉失足致死,她是我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她,说她玩弄别人的感情,喝醉了酒跑到别人家里闹事,最后把自己摔死,杀了我我也不信。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所以你找人演了一出戏,借机接近文昭。你以为是文昭杀了你妹妹,因为她死在文昭的别墅里?”

    “我不该这样想吗?”我没有否认,小柔是在文昭的别墅里发生了意外,这的确是我最初找上他的原因。

    凌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错了,害死叶柔的人是我。文昭是为了帮我,才跟我一起编了一个谎话。他跟你妹妹根本不认识,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颠倒黑白的人是我,混淆是非的人是我,让你妹妹含冤莫白、无辜枉死的人也是我。你要找的仇人从头到尾都是我,不是他。”

    他的话在我耳边空洞地回响,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你说这件事跟文昭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又从疑惑变成悲悯,大概以为我被这个意外打击得临近崩溃,已经丧失了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小夏……你没事吧?”

    我呆愣地望着坐在对面的人,“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柔跟我说过,她很感激你,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四年前的春天,凌靖准备参加一个人体摄影展,想找一个气质出众的知性美女当他的人体模特,因为摄影展的主题是“童年”,所以这个模特有没有经验不重要,关键要外表清纯,眼神干净,有学识,有内涵。

    他在职业模特中没找到合意的,就把招聘启事贴到了各个大学,当时有很多漂亮女孩儿来应征,其中不乏作风胆大、思想前卫的美女和才女,他却选中了不爱出风头的小柔。

    用凌靖的话说,小柔看人的眼神有种不染世俗的干净,目光总是怯怯的,偶尔闪出一点坚定,就是这种矛盾的特质博得了他的好感,让他一眼就看中了她。

    可是到了正式拍摄的时候,凌靖才发现小柔实在不是当模特的料,表情僵硬,笑容更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根本达不到要求,忙了一天,还是找不到感觉。凌靖给了小柔几百块钱,本来想打发她走。没想到小柔拿着钱哭了,求凌靖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说自己家里很穷,都是姐姐一个人撑着,为了供自己上学,给奶奶看病,姐姐这几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她得到了这份工作,也能稍稍减轻姐姐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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