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他刚出车,就见有个女子站在路边向他招手。他把车开过去,在女子身边停下,问道:“小姐,去哪儿?”
女子打量他一眼,说:“我要去的地方,恐怕你不敢去……”
这话不寒碜人嘛!阿狗嘴一撇:“只要给钱,有啥地方不敢去的?”
女子眉眼一挑:“我要去哈尔滨接个人,然后再回来,你敢去吗?”
阿狗一听惊呆了:哈尔滨远离北京千山万水,谁会那么傻,不坐飞机不坐火车,既快又省钱,而要打的去呢?这女子十有八九是在开玩笑!
阿狗于是“啪”打开车门,也对女子开起了玩笑:“别说是哈尔滨,就是俄罗斯,我也拉你去。”
谁知那女子一听,抬腿就上车,往阿狗旁边的位子上一坐,说:“我老家在哈尔滨郊区,开到那里之后你可以休息几个小时,然后再帮我把人接回来。多少钱,你开个价!”
阿狗就有点吃不准对方的来路:她会不会是在玩自己,到时候让自己白跑一趟?
阿狗有点犹豫,决不定这生意到底要不要接。他试探着对女子说:“你真要去,我就送你去,不过你得先把钱付了,多我也不要,一万!”
这女子瞪眼瞧了阿狗数十秒之后,“啪”打开随身挎着的小包,从里面摸出一沓钱来递给他说:“行,不过这一路上的过路费就统统归你管了啊!”
女子这么爽快,阿狗不觉傻了眼,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真要上哈尔滨?”
女子抢白他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不去哈尔滨,我给你钱干吗?真是的,快开车吧!”
女子越是催,阿狗越紧张:我这一万元是信口开河乱说的,她居然一点都不讨价还价,这么爽快就先拿钱出来?看来这里面有名堂。
这么一想,阿狗哪还敢接这个生意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阿狗马上低下头,拼命给女子说好话:“小姐,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所以才说去。其实哈尔滨那么老远的,我可不敢去,你还是换辆车吧!”说完,他就把手里的一万元钱递了回去。
可人家女子不干了,非要阿狗拿双倍的钱出来赔她。
阿狗火冒三丈,忍不住冲女子吼起来:“你想讹人呀?告诉你,这是在北京,我就不跑这一趟,你能把我怎么着?”
女子任凭阿狗一通吼,也不出声,却突然从包里摸出一把手枪来,然后又从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细细地擦起来。
阿狗顿时吓得从头凉到脚,颤抖着身子说:“你把枪……枪口移开点好吗?要是走了火,我可就没命了。”
女子不理他,手里擦着枪,嘴里说:“我要去哈尔滨,听明白了吗?”
这意思还能不明白的?阿狗害怕真要惹怒了这女子,说不定自己的小命就没了,于是只好开车上路。
一路无话,走四环,上京哈高速,阿狗把车开得飞快,什么限速八十、一百一的,阿狗通通不管。要在平时,吓死他也不敢这么开,让摄像头拍下来还不被罚死?可此刻情况不同了,阿狗就是想用这种违规的办法让摄像头拍下来,这样如果警察追上来,他就有救啊。
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不见警察一个影子!
不过,一路上这个女子倒也没怎么难为阿狗,只是在路过收费站的时候,才会紧张一下,用手枪顶住阿狗的后腰。阿狗本来还有点想法,想故意撞坏收费站的什么设备,然后喊救命,可被女子这冰凉的手枪一顶,只好放弃。
几个小时过去了,阿狗车子越开心里越害怕,而那女子却悠闲自在,车一过高速公路收费站,她竟把座椅的靠背一放,往后一靠,命令阿狗说:“你只管往前开,不许东张西望,更不许回头看我。”
阿狗肚子里直叫苦:这回完了,她时时刻刻能在背后盯着我,我的一举一动全在她眼睛里,可我却看不到她,她就是闭眼睡觉,只要不打呼噜,我就一点也不知道呀。
阿狗气得咬牙切齿,他想找机会逃生。
车一过沈阳,车子没油了,眼看前面有个加油站,阿狗提出要停车加油。
女子说:“加油可以,不过你可别想跑。你跑得再快,也跑不过我的子弹。”
阿狗不傻,他才不想蛮干呢!
给阿狗的车加油的是个中年妇女,她问阿狗:“加多少?”
阿狗打开油箱盖,对她使了个眼色,说:“加满。”
中年妇女哪里知道阿狗被绑架,见他挤眉弄眼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个色鬼呢,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眼看油快加满了,阿狗急呀,他又对中年妇女眨眨眼睛。谁知那中年妇女还是没能领会阿狗的意思,厉声训斥他说:“你少给我使眼色,我又不认识你,不会给你便宜一分钱的。”
倒是那女子在旁边觉出了阿狗的用意,冷笑一声,呵斥阿狗道:“你少在这丢人现眼,见一个爱一个,真没出息。你再不走,我可真要急了!”
阿狗当然知道她说这“急了”的意思,他可不想被一枪打死,只好乖乖地继续上路。
车子过了长春,眼看着就快到哈尔滨了,谁知道这女子接下来会对自己怎么样,她会不会杀自己灭口啊?阿狗越想心里越慌。
正在这时候,前面路段上有警察在查车,一个警察挥手示意,让阿狗靠边把车停下来。
阿狗心里真是惊喜万分:来救星了呀!但他不敢流露出来,装作分外胆小的样子,问那女子:“警察在查车,怎么办?”
女子坐直身子,用手枪顶顶阿狗的后腰,说:“你要敢胡说八道,我就先一枪打死你!”
阿狗装作听话的样子,不住地点头。
车停下后,警察给阿狗敬了个礼,说:“请出示一下证件。”
阿狗把自己的身份证、驾驶证和汽车行驶证全给了警察,并趁机给警察眨眼睛。
警察看了看他,会意地说:“你……身份证有问题,请下车接受检查!”
阿狗回头看看女子,女子只好让他下车。
阿狗脚一踮地,立刻大喊:“枪!枪!那女人手里有枪!”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正检查阿狗身份证的那个警察早已一步上前,把枪对准了车上的女子,厉声喝道:“别动,两手抱头,下车!”
阿狗心里那个乐呀,终于获救了!
说来那女子还真不是寻常之辈,只见她面不改色、心不跳,两只手抱着头从车上下来,脸上不仅毫无惊慌之色,还埋怨阿狗说:“你对我有气,骗人家警察干什么?咱们两人的事,警察管不了。”
警察喝问她道:“你少废话,枪放哪了?”
女子哈哈一笑,说:“什么枪呀,那是打火机,在我包里呢。”
警察眼明手快,上去就把她肩上挎着的包夺下来。打开,拿出那把手枪,仔细地看了看,回头对他们队长说:“是把枪形打火机。”
这不是虚惊一场吗?
警察问阿狗:“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狗眨巴着眼睛,糊涂了,不知说什么好。
那女子趁机走过来搂住阿狗,对警察说:“他是我未婚夫,我带他回去见我父母。”
女子嗲声嗲气地对阿狗说:“哎呀,你就别生我气了嘛,不就是我妈想要三万元彩礼吗?你答应她不就完了嘛!好歹她把我这么个大姑娘给了你,你不吃亏呀!”
警察一听,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挥挥手让他们赶紧上车,别再闹了。
这一来,阿狗简直气晕了,自己竟然被一个女子用一把假枪绑架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上了车,他一踩油门,一路狂奔,越开越憋气,越开越冒火。只听“吱——”一声,还没开到目的地,他就把车停了下来,对女子说:“你下车,我不想再拉你了。”
女子怔了一下,突然成串的泪水“哗哗”流了下来。她哭着告诉阿狗说,她母亲后脊椎骨错位,腰不能动了,她想把母亲接到北京治病,可她家到哈尔滨市里有三百多里山路,坐长途车再转火车或是飞机吧,她怕母亲受这段山路颠簸之苦;有小车的话,人就舒服多了。可她在电话里告诉母亲说要打出租来接,母亲心疼钱,说什么也不让;没办法她才想到用打黑车的办法,这样就可以骗母亲说这是朋友的车。但那些司机一听说去哈尔滨,没一个敢来,路太远了嘛!她好不容易碰上了阿狗,这才借助这枪形打火机使了个权宜之计。原本,这玩意儿她是用来给自己防身的。女人跑长途,更不容易呀!
女子把话说完,又给阿狗赔礼道歉了半天,可阿狗还是铁了心要赶女子下车。在阿狗看来,女人的眼泪算什么,谁知道她是真是假?
女子生气了,说:“你要让我下车也成,你把一万元钱还给我。”
一听要还钱,阿狗就软下来了,毕竟他开的是黑车,如果女子把他告到警察那里,他有什么好结果?唉,想想这多半的路开也开了,万一她较真起来,别说自己一分钱得不到,恐怕连回去的过路费和油钱都要赔进去哩!
阿狗长长地叹了口气,嘀咕说:“哼,就是拉你,你现在也得给我下车。”
女子不解地问:“为什么?”
阿狗嗓门响了:“开这么久,我还没吃一口饭呢!”
女子一听,“扑哧”一声笑了。
当他们填饱肚子再次开车上路时,女子又把座位的靠背往后放了下去。
阿狗说:“你现在不用盯着我了,怎么还这么坐呀?”
女子笑笑说:“我这是在做试验,看我妈这么长时间躺着舒服不,哪里是在监视你。你这个人哪,可真够笨的!”
阿狗自叹不如:我是够笨的。不笨,怎么会让你拿把假枪就给绑到这里来了?
更倒霉的事还在后头。回到北京没几天,石景山、海淀、朝阳和通州四个区的交通队,都给阿狗发来了超速行驶的罚单,细看时间,正是送女子去哈尔滨的那天。
阿狗气得哇哇直叫:“我的妈呀,足足罚掉四千多元哪!”
(张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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