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河山一寸血4-哪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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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8年年底,蒋介石在重庆黄山官邸宴请陈嘉庚。

    当着这位海外华人财神的面,他直截了当:由于失去平津和上海,没有了关税,国民党财政实际已经破产,现在物价涨得连一个中校都养不起家人,得靠偷菜叶过活。

    陈嘉庚不由得动容。

    蒋介石又说,您捐的钱很多,我很感谢您,但还远远不够,以后你们能不能按时给我们捐款?

    陈老听到这里,连眼泪都掉了下来。

    堂堂元首说这样的话,那处境简直就跟叫花子差不多了。

    不过眼泪还没干透,陈嘉庚忽然拍案大怒。

    原因是蒋介石在宴请他的时候,上了很多菜。

    政府已经这么穷了,为什么还如此浪费?

    蒋介石当场给他认错,赔不是。

    所谓“中校偷菜叶”确有其事,以至于发展到后来,还有偷剩饭的。

    军政部办有专门食堂,当然是免费用餐,可是门卫发现一个军官吃完饭下班后,总会偷偷地把食堂里的剩饭收集起来带走,而按规定这是不允许的。

    此人见门卫要没收他的剩饭,忽然痛哭流涕。他说他老婆孩子都饿着肚子在等这些剩饭,如果不让带,妻儿老小就只能上街乞讨了。

    偷剩饭的,竟然是挂着少将军衔的军政部高参!

    “九一八”之后,军队发的是国难薪,即使是少将工资也得打六折。原先这六折养活一家人还绰绰有余,可是在退守重庆后,物价翻着跟头往上涨,法币贬值得厉害,有的人家里小孩多,又无积蓄,也因此没有办法生活下去。

    那个时候,别说中下级军官了,就连蒋公子纬国都困顿得过不下去,为了照顾养母姚治诚,他还得向陈立果借钱才能度日。

    当然,在这样的日子里,也还有利好。

    重要的是先撑着

    1939年2月,中美终于达成抗战期间的第一笔贷款协议,这就是“桐油借款”。合作方式是,中国人卖桐油给美国,美国则向中国贷款两千五百万美元,其用途主要是购买汽车和改善滇缅公路运输。

    毫无疑问,依靠着这几千万美元,重庆政府是可以暂时打发上一段日子了,同时它的意义还不止于此。

    在此之前,美国的援助方式是买你的白银,以钱换钱。这次是直接借钱给你,开了贷款援助的首例。

    中立法的限制一旦被突破,在敬法律如神明的美利坚,此举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美国援华的大门自此打开,虽然尚不是敞开。

    除了借钱,还有声援。

    近卫在对华声明中,大言不惭地提出要建立“东亚新秩序”——以后东亚这一块,就要由我们日本来做霸主了。

    你狂,找大个儿来修理你。

    经过驻美大使胡适等人的穿梭运动,美国外交部坐不住了,当即向日本发出了措辞强硬的照会:本世纪初确定的华盛顿体系必须维护,“机会均等,门户开放”,如今的东亚,还由不得你们日本人来做老大。

    一个贷款,一个照会,使国人精神为之一振,被汪精卫叛逃弄得灰蒙蒙的脸也有了点喜色。

    这些变化,看似意外,其实并不意外,都是在一点点推动的结果。

    就在“桐油借款”签订之前,日本又占领了海南岛,这本来应该对英国触动最大,但蒋介石也有意把它引到了美国人身上。

    当初大家都以为广州被日军攻占,英国会发发威,没想到这位昔日的“日不落”窝囊得要命,根本就没怎么敢吱声,反而是美国老大站出来喊了几嗓子。

    英国人现在完全成了银样镴枪头。半年之后,它跟日本签订了“有田-克莱琪协定”,承认日本在占领区的“特殊要求”,对其百般服软,被称为“东方慕尼黑协定”。

    天下之大,数猛男者,也只有美国佬了。

    蒋介石对海南岛的被占进行了重新包装,强调这是“太平洋上的九一八”,然后一个劲儿对美国吹风,希望其挟上英法等小弟(当然也包括中国),在远东采取抵御日本的统一行动。

    美国是纯正的民主国家,什么东西都要放到程序上去一步步走,要它马上出来挥刀弄枪还为时尚早,在此之前,还是先得自己撑着。

    1938年11月25日,蒋介石在湖南衡阳主持召开军事会议,史称第一次南岳军事会议。

    会议把抗战分为两期,从“七七事变”到武汉失守,为第一期。在这一期里,蒋介石带头认错,承认自己在南京保卫战中所使用的战术有失误,“实在对不起国家”。

    南京完了,检讨武汉。

    军法执行总监陈调元提出弹劾案,江北“弹”的是王缵绪集团军(实际指挥者为许绍宗),江南“弹”的是王陵基集团军,弹来弹去,都是弹的川军,而且还给坐在台下的王陵基来了个直接点名。

    许绍宗和王陵基一时极为惊惶,如坐针毡,会场也因此变得气氛肃杀。

    当天会议结束,大家就发现厕所和过道里贴满标语,上曰:川军回川保卫大四川。

    蒋介石和陈诚马上发现,自己做得过头了点。

    川军在武汉会战中诚然表现不佳,可人家已经把包括保安团在内的最后一点力量都拿了出来,穿草鞋提破枪,出川“保卫大武汉”,还要怎的?

    既然你们不好伺候,那我们就只好回川“保卫大四川”了。

    第二天,会议基调突变,陈诚上去作了检讨,把武汉失守的责任揽了大半。蒋介石不仅没处分王陵基,还口头对其进行了表扬。

    晚上,提出弹劾案的那位陈调元更是大宴宾客,给各位压惊,一场风波由此结束。

    检讨虎头蛇尾,草草过去,重要的是以后怎么办。

    蒋介石告诉大家,今后算是抗战第二期,该轮到我们“转守为攻,转败为胜”了。

    从现在开始,重整军队,着手征调一百万新兵,并对新旧军队进行整训,预定每四个月为一个训练周期,以便能够投入新的大战。

    南岳会议是一个宣示,证明中国统帅部在继续抗战这条路上,不仅不会回头,还将更趋强硬。

    这个时候,你要说完全靠中国自己的力量能够对日本战而胜之,恐怕蒋介石私底下都没这么足的信心,他再三强调的,也不过是“我打不过你,咬也要咬你一口”的观点。

    这东西,只有中国人或者说东方人才明白,西方老外是没法理解的,当时在中国做武官的史迪威起初就觉得是一派胡言。

    打不过就是输了,还咬对方一口,很爽吗?

    对。

    因为目的,已不是将对手彻底打败,而是死死拖住。

    史迪威对中国本土军队的战斗力最为不屑,但随着战事的发展,他对中国人的勇敢坚韧精神也有了越来越深刻的认识。

    在江西时,史迪威曾亲眼看到一个步兵团,只有四挺轻机枪。这在他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因为老美认定一个团少说也应该有一百挺机枪。

    正在进行军事训练的中国士兵

    就这么点武器,这么点子弹,几分钟就打光了,打光了怎么办?

    史迪威到这个步兵团考察的时候,团里的人已经被打掉了一半,子弹也所剩无几,可是剩下的那一半人还在向日军发起夜袭——用刺刀,而冲在最前面的就是该团团长。

    后下手遭殃

    就在中国统帅部谋划“转守为攻”的时候,“华中派遣军”也向第十一军下达了指令:来年阳春之际,攻占南昌。

    早在武汉会战时,中苏空军就以南昌机场为基地,频频对长江江面上的日本海军军舰发动突袭,从那时候起,“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就深感南昌的重要性,在给冈村的作战任务上,开始也有“攻占南昌”这一条。

    可是由于第十一军的两个新编师团不争气,当时为了不耽误进军武汉的时间,无论畑俊六还是冈村都只能先把原计划搁置一旁。

    现在好了,赶快进行作战准备吧。

    “七七事变”之后,中日双方除真枪实弹的军事战外,你来我往的情报战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因此,日军攻占南昌的企图,很快就被中国统帅部侦知。

    1939年3月8日,蒋介石致电薛岳:为确保南昌,需先发制人,现在命令你于3月10日前完成攻击准备,从3月15日对日军发起进攻。

    由于在武汉会战,特别是万家岭大捷中建立奇功,薛岳声名鹊起,荣任第九战区代司令长官,司令长官名义上虽仍是陈诚,但实际上已由他全权负责。

    薛岳当时人不在南昌,而在长沙,被他派驻南昌的是前敌总司令罗卓英,后者认为来不及准备。

    按照南岳军事会议的部署,第一期整训从1938年11月底开始,到1939年3月底才能结束,此时南昌前线的部队都还在处于整训当中,只给两天时间,确实过于仓促。

    薛岳打仗素来极有主见,很少能听得进别人的话,但对罗卓英不一样。

    罗卓英是陈诚的手下,而薛岳又系陈诚一手推荐和提拔,因此薛岳爱屋及乌,罗卓英说什么,他几乎是言听计从。

    在国民党高级将领中,薛岳是极少敢对蒋介石说“不”的人。有蒋介石署名的电报或电文,别人都诚惶诚恐,奉若神明,他则不管这一套,凡是跟自己意见不合的,一律要进行争论,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

    能跟你争,那还算态度好的,有时老虎仔索性采取了更省力,当然也可以说更“无礼”的办法,他在电令上直接写上“存” “待办”——所谓“存”,就是存在抽屉里,束之高阁;所谓“待办”,实际上就是永远不办。

    3月9日,薛岳致电蒋介石:部队尚在整训,补给困难,准备不及,必须延至3月24日才能实施主动进攻。

    见蒋介石那边没理睬,薛岳第二天又发来一封电报,还是一样的内容。

    见此情景,蒋介石也没办法,只好复电:延迟就延迟吧,可是无论如何不能推到3月24日以后了。

    薛岳和罗卓英都没料到,就相差那么九天时间,主动马上变成了被动,对方反而先发制人了。

    3月20日,第十一军强渡修水河,南昌会战由此开始。

    让人深感意外的是,冈村此次遣出的进攻主力,并非熊本、金泽这样的老牌师团,而是两个“弱弱组合”——第一〇六和第一〇一师团。

    冈村如此将将,并不是出于什么高深的用兵方略,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挣面子。

    占领武汉,虽然收获了一大把鲜花和赞誉,但冈村其实并不是很爽。尤其万家岭大捷,本来想出奇制胜的,没想到会栽在薛岳手上,一个师团几乎全都送进了对方嘴里。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是冈村做第十一军司令官,你换一个,武汉也未必就拿不下来,何况那几乎也是人家主动让出来的。

    作为“日本第一名将”,就这点料水,岂不惹人笑话。

    两个“弱弱”没准都抵不上一个“强”,这道理冈村也懂,可你要是派熊本和金泽这样的“强强组合”去进攻南昌,即使赢了,又能怎样,别人会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冈村要出彩,就必须用“弱弱”。

    在备战期内,听说将要派这两个活宝去攻南昌,大家都震惊了。

    经过冈村此前的使劲儿埋汰,第一〇六师团在日本已变得臭不可闻。许多补充兵听说自己加入的是“日本最弱师团”,都面如死灰,痛哭不已,宛如一只脚提前踏进了棺材板。

    第一〇一师团好点,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商贩师团”与“最弱师团”相比,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距离。

    冈村的作战计划传到日本国内后,连参谋总长载仁亲王都吃惊不小。

    打仗非同儿戏,冈村这小子别是被我一通胡吹给吹晕乎了吧,靠两个垫底的就能成事,以为自己是天神?

    他派一名大佐到第十一军做副参谋长,用意就是劝阻冈村,找机会把那两个衰货调到后面去担任警备。

    可是这名大佐到任后,两个师团已在进行渡河训练,他连嘴都插不进去。

    罗卓英对古诗情有独钟

    冈村派的是“弱弱”,罗卓英在修水防线组合出来的却至少是“强弱”。

    罗卓英,广东大埔人,毕业于保定军校第八期,他在“土木系”中的地位仅次于陈诚。

    民国由于去清末不远,所以古风犹存,很多人的国学功底很深,军队中能够“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儒将不在少数。比如黄绍竑就善于写词,而且据内行评判,已具有相当水准。老记者曹聚仁在采访淞沪战役时,曾碰到过一位参谋长,后者侃起宋明理学来竟然也头头是道,连一般读书人都知之不详的“鹅湖之会”也能讲出个子丑寅卯来。

    罗卓英从小喜读古文,并专攻古诗。即使在征战沙场,炮火连天的日子里,他都手不释卷,一边听着炮弹落地的声音,一边就能吟出“战尘扬处马蹄轻”之类的绝句。

    罗卓英与陈诚既是保定同期同学,也是莫逆之交,更有趣的是,两人性格还能形成互补。陈诚为人严厉,主观性强,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一手拍板,别人无从置喙,属于善“断”之人。罗卓英却宽厚儒雅,最喜欢和部下攀谈交心,同时也乐于听取别人的意见,属于善“谋”之人,因此他常能帮助陈诚起到一个上下沟通的桥梁作用,在“土木系”里面,陈、罗二人的关系,几乎就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然而有时候,人的优点也往往就是他的缺点。罗卓英多谋,却有些偏于寡断,听听这个意见对,听听那个建议亦有道理,往往就会动摇决心。他对薛岳说准备不足,无法立即投入进攻,实际上也是听取了下面各部队的意见。

    作为基层部队来讲,你说准备两天,他可能会认为起码需要两周,你说准备两周,他也许会要求两个月,因为责任不同,和决策层的想法就不可能完全一致,而战场形势又是瞬息万变的,某种程度上,抓住战机就等于抓住了胜利,这也是为什么有的将领看似苛刻,但往往能取得成功的道理所在。

    罗卓英吃亏就吃亏在他太民主上,这个结论也许会令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却又是个事实。

    来不及攻,那就只有守。冈村以弱兵师团为主力,但熊本第六师团、第一一六师团等部队也不是坐着不动,它们同样从两侧不断进行策应和佯攻,所以罗卓英不可能把重兵全都汇集于修水南岸正面。

    所谓强弱组合,是一左一右,左为李觉第七十军,右为刘多荃第四十九军。

    但在安排好这一组合后,罗卓英又犹豫起来。

    李觉的湘军在金官桥经受过考验,属于挺得住的。最可能挺不住的,是刘多荃的东北军,后者武器还行,但战斗意志一向薄弱,跟湘军相比,恰恰是一个相反面,要是垮下来怎么办?

    思前想后,罗卓英决定再把作为后续机动兵团的夏楚中第七十九军调上去。第七十九军是一支参加过淞沪会战的“土木系”劲旅,死守宝山的姚子青即出自其麾下。

    夏楚中到修水后,被置于刘多荃右侧,这样“两强”夹一“弱”,组成了一个防守三角,从而加固了修水防线。

    重甲包装

    一方是“弱弱组合”,另一方却至少是“强弱组合”,谁的赢面更大一些,一看便知。

    冈村的决策,就连被抬举的“弱弱”自己心里也在打鼓。最弱的第一〇六师团一烂到底,不敢言语,第一〇一师团却憋不住了,他们自恃参加过淞沪会战,可以卖卖老资格,便一再向第十一军司令部诉说困难。

    一直到强渡开始的前两三天,这个师团还在嚷嚷,说是按照“上海经验”,南昌没有一个月拿不下来,到时伤亡必然不小,得给我安排补充兵员啊。

    对于这两个未战先怯的家伙,冈村很不以为然,他让自己的参谋幕僚作出答复:占领南昌,晴天七天,雨天只需一到两天。

    他没有说出的话是:你以为我真要依靠你们啊,错!

    冈村不惧水,只惧山。

    按照他的“三百米理论”,南昌一线没有庐山、幕阜山那样的高耸山地,原先没充分发挥作用的特种武器这次都能派上用场了。

    在武汉会战时,特种部队是被分配到各个师团的,结果没起到多大效果。冈村这次作了调整,将特种部队全部集中起来配给两师团。

    两个弱兵师团名为侵略南昌的主力,其实是被第十一军的大轿抬着的,冈村对此直言不讳,此战动用了第十一军所有的战斗力量,军直属的特种部队倾巢而出。

    在发起南昌战役之前,步兵师团已与特种部队进行了长达数月的协同作战训练,本来早就可以发动进攻了,只是由于一直下雨,影响了部分特种装备的推进,才不得不一拖再拖。

    直到3月20日下午,修水上空还飘着小雨,雨一下,飞机就没法来帮忙了,但冈村认为绝不能再拖下去了。

    先上炮兵部队。

    日本侵略军阵地百炮齐发,疯狂轰击达到三个小时。炮击时,冈村带着幕僚们坐镇两师团的后方,看着眼前这一情形,他自己也扬扬得意,认为这种大规模的炮战,纵非绝后也属空前。

    在中国军队的阵地上,从防守前沿到纵深,一时间均为日军炮火所覆盖。沿岸守军十分吃惊,很多老兵参加过淞沪会战,进攻上海的日军火力算猛了,可修水炮战的密度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日军明显动用了超出平常范围的炮兵,有人估计是“六七十门以上”,谁也没想到实际数字竟然是这一预计的很多倍。

    第十一军排列于对岸的主要是野战重炮兵旅团,合计火炮共有一百七十门,其中有相当数量的榴弹炮和加农炮,两个步兵师团本身也有炮兵,经过混搭,加起来的火炮超过二百门,炮兵与步兵达到了一比一的比例。

    日本侵略军百炮齐发,开始了疯狂的炮战

    与之相比,第九战区虽然有直辖的特种部队,但因为提前破坏了南昌周边的道路,导致重野炮兵开不到一线。在岸边可用于阻击的,仅为各部队自带的山炮之类,火力不论,光数量就不及人家一个零头,炮战中自然只能显得软弱无力了。

    第一个回合,守军已经非常吃力,到第二个回合,就开始晕头转向了。

    冈村竟然用上了毒气。两万个烟雾喷射器一起发射,烟幕弹和毒气弹如雨点一样飞了过来。

    此时夜幕降临,在猛烈炮火和重重烟雾笼罩下,各部队的协同配合受到很大影响,“防守三角”变成了“防守三段”,大家都只能埋着头各顾各。

    在南岸守军陷入一片混乱之际,第一〇六和第一〇一师团趁机发动强渡。

    前面重炮轰击时,冈村十分得意,但等真的强渡了,他也忐忑不安起来。

    因为一开始挤进去的不可能是大部队,只能是小股先锋,试想一下,这些人背后是水,前面如果遇到强力抵抗,处境绝不美妙。同时,在步兵实施登陆后,炮兵的发挥也受到限制,不可能再闭着眼睛乱轰一气了。

    这毕竟是冈村生平第一次用“重甲部队”来包装“弱兵师团”,其中冒险和赌一把的成分非常大,就怕一不小心给演砸了。

    面对日本的“弱兵师团”,中国的“防守三段”本来还是可以支持一下的,那样的话,罗卓英才有空隙和时间对部署作出调整。

    可是最短的那块板提前断裂。

    炮为军中之胆,冈村的连续炮击,破坏工事还在其次,最主要还是心理战,意在摧毁守军的心理防线。

    三个小时的天崩地裂,而修河之上又看不到一个日军影子,东北军的胆率先破掉了。

    在日军步兵发动强渡后,师长王铁汉往前沿团指挥所打电话,但根本打不进去。再一查,部队竟然以“瓦斯中毒”为由无令自退了,阵地上空无一人,给对手捡了个现成便宜。

    获悉日军已从东北军防区登岸,罗卓英叫苦不迭,向军长刘多荃下达命令,要求其马上收复丢失阵地,否则唯军长是问。

    这是一份务期必成的死命令,刘多荃收到命令后手足无措,又严令王铁汉。

    王铁汉也只能拿出打铁的劲头,给反攻部队立下军令状:完不成任务,军法从事。

    虽然有“军法从事”这口宝剑顶在脖子上,不敢上的还是不敢上。

    三个团前去反攻,只有一个团以夜色为掩护奉命冲了上去,可是等到天亮,对方一打,又退了下来。

    这下什么宝剑都不管用了,连刘多荃和王铁汉自己也慌了神,无法控制住部队,各个团全都逃得稀里哗啦。

    修水一战,东北军遭受重创。王铁汉第一〇五师曾参加过淞沪会战,但那时候的损失都没现在这么大,如今真称得上是丢盔卸甲,能丢的武器一下全丢掉了,什么捷克式步机枪、马克沁重机枪扔得满地都是。

    由于武器损失实在太大,刘多荃和王铁汉都不敢报请补充,怕蒋介石和何应钦受不了这种刺激,把他们的番号给取消掉。后来幸亏刘多荃还有从东北带来的家底,在江上藏了几十条大船的军火,这才免了揭不开锅的尴尬。

    事后追究修水失守的责任,刘多荃被连降两级,王铁汉撤职留任,戴罪立功。

    这一板子打得并不过分。正是由于东北军退却,日军才得以从突破口不断注入兵力,人越涌越多,并对李觉、夏楚中两军形成了抄袭包围。

    彼此一拖累,本来能打的都打不下去了,两军只好也向侧面山地撤退。

    3月21日上午,冈村接到前沿打来的电话,得知中国守军的修水防线已然崩溃,心神才算真正安定下来。

    他的闪击战才刚刚开始,厉害的还没放出来,所以第一个照面绝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最新式战术

    第十一军登陆,乃至于击破第一线防御,对罗卓英来说并不意味着致命。

    从“一·二八”淞沪会战开始,日军的侵占已基本形成一种教科书式的惯例,即侦察、开进、展开。按照这一程序,它每攻下一地,就要停一下,整顿后再攻。

    从修水到南昌,中间有重重关隘,特别重要的是,由于沿途道路皆被破坏,在修水对岸曾威风八面的重炮兵旅团将无法配合步兵作战。

    就算两个“弱兵师团”被打了鸡血,一路顺利,按照每地耗时一天计,起码也得用去五到六天。

    在这段时间里,第九战区起码可以调集三个军到预定战场进行围攻。“弱兵师团”前遭围击,后有修水,没准就能重新复制一个“万家岭”出来。这也是在部署修水一线防御时,罗卓英敢于把夏楚中第七十九军提到岸边加固防线的原因。

    让罗卓英乃至薛岳都没有料到的是,冈村恰恰没有依照教科书走,他采用的是最新式战术。

    破坏了的道路,可以拦住炮兵,却挡不住坦克,尤其是成群结队的坦克。

    在军事侵略战术上,冈村确实很有一套,甚至超过了同时代的诸多日军将领。他在南昌战役中创造出了多个第一,除了第一次大规模集中使用炮兵外,还第一次使用了坦克集群这一概念。

    和炮兵一样,在武汉会战中坦克也是分散配给各个师团的,结果却很不理想。分散出去的坦克,不仅没对战局起到明显的推动作用,相反还受到不小损失,被炸坏亟待修理的坦克排成了队,以至于临时搭建的野战兵工厂都没有如此多配件,非得用飞机将零件从日本国内运来。

    冈村经过总结,南昌会战就把整个第十一军的所有坦克都收罗到一起,组成了战车集团。这个战车集团,合计有坦克一百三十五辆,其中既有大块头的89式中战车,又有跑得快的94式轻战车。

    以往坦克都是在前面为步兵的战斗开路,此次冈村却别出心裁,他要以坦克为他的整个战役开路。

    坦克被称为“陆战之王”,早在一战时就出现了,但是在世界战场上的大规模独立运用,最早却是起自1939年9月,德国装甲军团闪击波兰。

    在东亚战场上,冈村比德国人还早了半年!

    战车集团随步兵师团登岸后,连停都没停一下,就向南昌直冲而去。

    从修水到南昌,直线距离一百里不到,但为了从正面的守卫部队旁边绕行过去,就需要迂回,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百里了,而至少需五百里路。

    对于冈村来说,这个问题非常棘手。因为战车集团孤军深入,沿途将再无后方补给。

    缺其他东西都好办,缺了汽油,坦克无非是废铁一堆。

    在兰封会战中,土肥原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狂飙突进,当时的架势,差点就要闯进开封府了,但在补给线被切断的情况下,很快沦落成了一只死螃蟹。

    冈村可不愿意跟在土肥原屁股后面走老路,更不想做死螃蟹。

    经过一番“技术攻关”,终于由战车集团自己想出办法,那就是在坦克外面加绑小汽油桶,如此估算,可以前进近二百五十里,也就是全部迂回路程的一半。

    战车集团的迂回穿插,成为冈村在南昌战役中最为得意的手笔。他为此十分兴奋,可是随后挠头的事情出现了。

    由于连续下雨,路上道路十分泥泞,不仅影响前进速度,而且使得坦克发动机受到影响,极大地增加了油耗,结果一半迂回路程还没走完,一众坦克就集体闹起了油荒。

    战车集团只好临时决定把所有油料集中起来,供给其中的一个战车中队,让该中队先出发,其他全部原地待命。

    如果不能继续“喂”油,这些坦克其实也没什么“命”好待。就在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人忽然想到了空投的办法,随即向第十一军司令部发出紧急救援电报:燃料用完,请赶快空投。

    包括冈村在内,司令部的这些人此前没有一个想到过空投油料的办法,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到哪里算哪里。现在有人出了这个高明法子,可是因为没有准备,油却又找不到了。

    他们花了一整天时间,好不容易收集了一些汽油,连夜用运输机运去进行空投。

    由于油料僧多粥少,实际有超过一半的坦克战车当天仍无法继续投入使用。

    这个时候,如果罗卓英能及时投入兵力进行攻击,这些坦克将全部因失去机动能力而成为一只只死蟹。可惜冈村的大规模闪电战术,已经完全打乱了罗卓英的阵脚,同时在缺乏空中侦察手段的情况下,罗卓英也不知道先期到达南昌城外的只是一部分单独的坦克部队,而他完全有可能截断这支部队的后路,并将另一部分不能动弹的坦克打成真正的死蟹。

    他注意到的只是第十一军仅用两天时间,就连下三城,迂回到了南昌城西面,从而对南昌形成了半包围。

    3月22日,罗卓英以保存部队为原则,向薛岳提出是否可放弃南昌。

    薛岳连夜召集幕僚们进行研究。大多数幕僚都倾向于“守”,认为南昌城前的赣江宽达千米,非修水河可比,而且第十一军的后方联络线拉得过长,一旦附近的其他中国军队赶到,可一举切断其联络线。

    薛岳犹豫了相当长的时间,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弃”。

    平时的书面命令,大多是薛岳简单口述,然后交由幕僚们起草,唯独这份撤退令,他字斟句酌,亲自起草,乃至于电报都发出去了,撤退令还没写好。这在薛岳的军事生涯中是很少见的。

    南昌究竟是弃还是守,其中分量实有千钧重,选择起来真是太难了。

    首先,他相信罗卓英的话,认为第十一军确实已逼近南昌。其次,此时守南昌的是欧震第四军,如果一定要死守南昌的话,第四军可能会因此全部牺牲掉。

    在粤军之中,以“老铁军”第四军名气最响,从张发奎到薛岳,没有一个不拿它当宝贝和亲生儿子看待。别的不说,在万家岭战役中,就是由第四军率先发现第一〇六师团的穿插动向,并将其诱入包围圈的。

    牺牲第四军保南昌,南昌还不一定能保得住,却要把视如性命的“老铁军”给送进去,这当然是薛岳很难接受的。

    日本第十一军侵占南昌

    第一〇六和第一〇一师团是五天之后才到达南昌附近的,他们一路上都没遇到太过激烈的抵抗。3月27日,南昌陷落。

    失守南昌,对于薛岳和罗卓英来说,都是一次重大挫折。薛岳起初虽未直接指挥南昌会战,但最后的撤退令是他拟定的,等于南昌城就是从他一手送出的,其心情可想而知。

    如同运动员输了比赛,一些有个性的教练会连记者招待会都拒绝参加。南昌会战结束后。薛岳不仅没有依例召开战术检讨会,而且人也变得沉默起来,平时更是不肯涉及有关南昌会战的一个字。

    太窝囊了,你们千万别跟我聊这个。

    到站了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你想把脑袋藏被窝里也不可能了。丢失南昌,不光是失去了一个省会,也不光是失去了一个空军基地,它还导致了原本连成一线的第九和第三战区被分割开来,消息一经公布,便引得舆论大哗。蒋介石大为光火,除将罗卓英予以撤职外,还责令薛岳组织第九战区进行反攻,务期收复南昌。

    弃城容易,要想再夺回来可就比登天还难了。自“七七事变”以来,还从来没有哪一座被日军占领的城市是可以靠真刀真枪再夺回来的,无论大小。尽管较之中日开战前,日军的战斗力和作战意志已降低不少,尽管第十一军负责防守南昌的,依旧只是第一〇一和第一〇六师团这两个“弱弱师团”,可是中国军队实际仍无足够能力进行反攻,尤其是攻坚。

    要知道,南昌并不是万家岭,这里不会给你提供秋风扫落叶的机会和环境。

    薛岳当然也不是不清楚,但他这一回已经不敢再跟蒋介石对着干了,说到底,能够把腰挺起来,那都得有资本,如今仗打成这个熊样,没连带处分你已经够给面子了,还敢再犟嘴?

    攻打南昌这样的大城市,必须有特种部队的支持,否则人再多也没用,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薛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将第一、第九两大战区的所有炮兵部队都集中起来,像冈村做过的那样,对日军的南昌防线进行摧毁式打击。

    可是他面临着冈村不可能碰到的难题,那就是自武汉、南昌相继失守后,长江以南几乎成了日本航空队的天下,这意味着中国炮兵部队就算能组织成一个集团,也得不到空军的保护,反而正好给日军轰炸机提供一网打尽的机会。

    就那么一点炮兵,假如就此被消灭,以后两个战区就都不要混了,所以这个方案是行不通的。

    这时有幕僚出了个主意,说不妨派人渗入日军在南昌的“维持会”,找机会先一步进入南昌据点作为内应,之后里应外合,用奇袭甚至强袭的方式夺取。

    当然是个类似于“平原游击队”那样的好主意,很节省工本,也非常智慧,可是你得想想,南昌里外有大大小小很多据点,你都能进得去?

    况且这也是一个需要很长时间准备的事,起码先得取得据点日军的信任吧,那岂是一朝一夕的工夫,到时没准连黄花菜都凉了。

    对于薛岳来说,他还有一个最大的顾虑:万一夺南昌不成,日军正好攻过来,反而把原阵地都给丢了,那就真是得不到利还要亏老本了。

    因此在否定前两个方案后,他拟订了第三个方案。

    这个方案叫做保平争胜,即不把第九战区的所有兵力都用于反攻南昌,而是一拆两半,一半用来守住原阵地,另一半用于反攻南昌,通俗点来说,就是鸡蛋放两个筐,即使其中一个筐砸了,晚上还有炒鸡蛋可吃。

    南昌失守,薛岳是吃了冈村机械化闪击的亏,这次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对冈村来了个闪击,当然只能是纯步兵的闪击。

    4月22日,第九战区率先对南昌发起反攻。

    日军在第一线的据点有大有小。薛岳对大据点围而不攻,只留下小部队用于监视,大部队则从缝隙中钻过去,专拔小据点。

    由于薛岳采用了闪击和乘隙而入的战术,所以很快就击破了第一〇六师团组织的第一防御线,顺利进入南昌外围。

    与薛岳相比,他的同学上官云相却一上来就遇到了困境。

    上官云相,山东商河县人,毕业于保定军校第六期,时任第三战区前敌总指挥。

    薛岳、叶挺、上官云相,再加上粤军战将吴奇伟、李汉魂、邓龙光、叶肇,甚至于郝梦龄、顾祝同,这些人全都是保定第六期的学生。一期能出这么多人才,绝对是大丰收了,也可以称之为“荣耀的第六期”。

    打了一辈子仗,上官云相能够让人记住的,却是皖南事变。当时他的围攻兵力虽多出老同学叶挺好几倍,但并不是其基本部队,皆为临时统属,用他的话来说,是“七拼八凑”而成,在这种情况下,犹能够打败新四军主力,若仅就军事而论,还是不赖的。

    如果用一个字来评价薛、叶、上官作战的特点,薛岳是“智”,叶挺是“勇”,上官则是“狠”,战场之上绝无菩萨心肠。

    可是人光狠没有用,很多时候还要靠天时地利人和,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得有运气。比如在皖南事变中,一连下了好几场雨,给叶挺突围造成了很大困难,相反当然是帮了进攻者大忙。

    在南昌反攻战中,上官云相的运气却比他的另一个同学薛岳要差得多。

    薛岳闪击,打了对手一个冷不防,他则因三战区进攻计划本身靠后,乃至于发起反攻时日军已作好了准备。

    薛岳那边可以穿隙而过,他这边却不行,前面全是密集而坚固的据点,根本无隙可插。

    薛岳可以先攻第一线防御,他却必须直扑南昌,也就是说一开头碰上的就是硬钉子。

    由于第九战区的规模大,所以即使薛岳只投入一半的人马来攻南昌,他的兵力还是比上官要多得多。双方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缺乏火炮支援,只能拼人。

    所有这些东西,可以说没有一个是作为指挥官的上官云相能够自由选择的,除了运气,对此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第三战区因此打得十分艰苦。在第九战区击破日军第一防御线的时候,他们尚被第一〇一师团阻在莲塘,而且看样子,连莲塘都难以攻克。

    负责担任主攻的第七十九师师长情急之下,竟然玩起花招,准备用假电报的方式向上级“报捷”,结果西洋镜被拆穿,随即遭到逮捕。

    第九战区打得顺利,第三战区却迟迟没有动静,上官云相为此十分着急,他只能继续“狠”下去。

    陈安宝与郝梦龄是性格相投的好朋友

    时任第二十九军军长的陈安宝奉命亲临前线。

    陈安宝,浙江黄岩县人,毕业于保定军校第三期。

    陈安宝有较长的从军经历,他和郝梦龄虽然不是一届同学,却是一对相交已久的好朋友。两人性格上也差不多,都老实憨厚,从不会耍滑头玩花样。

    郝梦龄比陈安宝小七岁,可早在太原会战时就牺牲在了第一线,当时陈安宝扶柩痛哭,十分伤心,曾誓言:为抗日而死,死亦为鬼雄,有朝一日,也要像好友那样选择慷慨赴死。

    人生就像坐在火车上,每个人都有到站的那一天。

    第七十九师是陈安宝一手调教出来的主力部队,师长也是他看着提拔上来的,现在表现成这样,他也是既失望又生气,但陈安宝又和郝梦龄一样待人宽厚,他起初只是打算对被捕的那位师长予以撤职处分就算了。可是上官云相不干:这种时候还敢欺骗上级,这样的人都不杀,我上官就不抗日了!

    命令下来,军前正法。

    陈安宝闻讯,难过得好几天都茶饭不思,然而在上官云相要他接下军令状,靠前指挥时,他仍毫不犹豫,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去了前线。

    对下级仁慈,对上级服从,所有这些都没有任何矫情或做作,只是出于一颗善良的本心。

    5月5日,陈安宝到达莲塘前线,可是还没等他发起进攻,战场形势就已经发生了急剧变化。

    正如薛岳曾经预料的那样,在你疲软的时候,人家也会对你发起进攻,第三战区久攻而不能克,早就进入了人困马乏的境地,趁此机会,第一〇一师团反而借助炮火掩护,向中国军队冲杀过来。

    莲塘的第一〇一师团此时已增加到了四个联队,而陈安宝由于时间紧迫,并没有能够把后援部队全部带上来,很快他连预备队都打光了。

    见此情景,卫士感到不妙,劝他从壕沟中先行转移,但陈安宝十分沉着,仍坚持在前线进行指挥。

    5月6日下午,防线被第一〇一师团完全击破。

    撤退中,陈安宝负了重伤,他的块头又大,所以根本跑不出去,最后战死沙场。

    终于“到站”了。

    在抗战中,有三位中将以上的高级将领都牺牲在第一线,依次是:郝梦龄、陈安宝、张自忠,但郝梦龄和张自忠都是国葬,唯陈安宝没能享此待遇,据说与他倒在溃败路上有关。

    陈安宝其实是有机会脱险的,而且无论情况如何险恶,这个前线最高指挥官始终都未离开过自己的官兵。

    可是他也许不会计较。

    因为没有谁能够事先预知自己会从哪一站下车,只是尽我本分就好,陈安宝正是这样的人。

    就在第三战区全线溃败的时候,第九战区也遇到了瓶颈,南昌外围犹如莲塘,据点既密集又坚固,想像突破第一线防御时那样穿隙而过根本就不可能,而在没有火炮配合的情况下,硬攻据点只能徒增伤亡——仅仅一个小据点,第九战区伤亡数百人都攻不下来。

    5月9日,中国统帅部电令第三、第九战区,结束对南昌的反攻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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