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命-落叶枯黄如血色 骨气人生若磐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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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胡静蕙确实躲起来了,不再敢到公路上来拦车了。她选择躲藏的地方还是一间小旅社。三天后,她收拾行李,准备雇请一辆面包车把她拉往山马县城。此时,她看到房姻莲和张大勇拿着一摞东西,站在小旅社不远处的街道上。她心里一惊,准备起身离开。

    房姻莲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她走上前来,亲热地拉着胡静蕙的手,如同久别的老朋友。至此,胡静蕙才得知张大勇夫妇在张贴小广告——“有偿收购白条”。在他们的面包车上,放着大量的早已印刷好的小广告。胡静蕙见小广告的内容很简单,也就是几行文字,大意为:现本人对梨花县相关部门特别是林业局留下的白条异常感兴趣,若你的手上有这些白条,可送来给我或通知我前往收购。收购到的白条,本人将视其分量予以酬谢。若有价值,本人还将联系记者前来采访报道。联系人,牛生,电话13737085×××。

    两天前,运送往林上县的货物被林业局检查站拦截后,张大勇与执法人员发生冲突。此事惊动了县委何书记、麻县长等人,他们来到现场协调处理。处理的结果是,养殖证年审之后方可进行养殖或运输,至于运输许可证,养殖场可在年审养殖证之后持养殖证前来办理。何敏当场拍板要求林业局解决此事,不得故意拖着不给张大勇办理年审养殖证,至于超生一事,与办理养殖证年审手续是两码事,政策是这么定,但在操作过程中可以灵活掌握,毕竟张大勇是全县的养殖模范,不能这样伤了养殖大户的心。谁知,次日,当张大勇前往办证大厅年审养殖证手续时,那女工作人员称她仍未接到上头指示,不能违规给办理。他打林业局领导的电话,电话关机了;再打何敏的电话,对方一直在通话之中。此时,他才知道在检查站召开的协调会形同虚设。

    一气之下,张大勇离开了办证大厅,决定策划一起“新闻事件”——“有偿收购白条”。他知道省城的媒体对之类的新闻十分感兴趣,只要把小广告张贴出去,再叫人打电话向各个媒体报料,记者肯定会闻讯而来。就算他不叫人打电话,看到“有偿收购白条”小广告的居民,也会热心地给媒体打电话,报料有奖嘛。再说,也有些居民天生就爱打抱不平,只要看到有价值的社会新闻,他们就会拿起电话给媒体报料,有没有报料费无所谓。为了不让县里相关部门知道他在策划此事,张大勇换了一个手机号码,也改了姓名。

    房姻莲得知他要闹大此事,十分害怕,担心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养殖场,“激怒了他们,他们就会把养殖场封了”。张大勇说,现在我们所处的这种情况,已跟封养殖场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不给年审养殖证,没有养殖证就办理不了运输证,没有运输许可证就无法把肉蛙运送到客户那儿。长此下去,养殖场还不是被他们活活困死。如果不进行反击,他们就以为我们容易欺侮。狗逼急了也会跳墙,何况是人。房姻莲还能怎么说,也只有配合他去赶印小广告。当天,他们印制了1000多份的小广告,张贴在县城的各个街道。

    奇怪的是,小广告刚贴上去不久,就被人撕掉了。尽管如此,效果还是有的,此后不时有人跟他联系,称手上有大量的白条,有些人还与他联系,把手上的白条送来,表示不要一分文酬谢。张大勇大致看了一下那些白条,发现白条以计生罚款居多,但各个部门开具的白条也不少,其中以林业局开具的白条次之。最让他疑惑的是,小广告张贴后不久,就有几个人打电话给他,声称他们手上有林业局开具的白条,数量不少。说完,他们还探问他真实姓名,是干什么的,为何对这些白条感兴趣?是不是想请记者来搞臭某些人。

    一听这些话,张大勇就知道这些人意欲何为了。也有一些人跟他联系时,担心地说,他们手上是有不少的白条,特别是有关林业局在木材运输方面开具的白条,但如果把它们交给你,你出卖了我们,我们以后就难以在县里待下去了。

    也在此时,苏轼夫也找到张大勇,说你张贴的收购白条广告我看到了。不错,你就应该这样搞死他们。你张大勇还真有一手,点子就是多,我十分佩服你的智慧。说着,他就把一大堆材料及数十张白条递给张大勇。张大勇一看,这些白条五花八门,林政股、公安股的负责人随手以林业局的信笺作为“收据”,上面写着:某某人因无证运输木材或野生动物,按规定要处罚多少多少钱,兹收到货主交来罚款多少多少钱云云。

    张大勇问,你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的白条。苏轼夫说,都是那两个被判刑的兄弟弄来的,他们手上还有很多,还有些令林业局领导晚上睡不着觉的白条已经找不到了。你搞这事,我那两个兄弟十分高兴,决定支持你的行动。他们也像我一样,希望你赶紧把记者叫下来采访他们,让他们不得好过!

    张大勇把那些材料及白条收了起来,并取出了酬金,要交给苏轼夫。苏轼夫假意说,不用了不用了,兄弟我倒贴钱都要支持你。他边说边伸出手,把张大勇递过来的两张百元面额的钞票接了下来:我怎么可能收你的钱呢,咱们是兄弟,在同一条阵线上,是难兄难弟,我收了你的钱不是见外了嘛……你把钱收回去吧。他一面说着,一面故意把钱推了回去。张大勇瞟了他一眼,说:有偿收购白条,这是我承诺的。苏轼夫说,既然这样,那……这钱我就收下了,不好意思了。

    张大勇鄙视地看着苏轼夫,目光充满了冷讥热嘲的意味:别做了婊子又立牌坊,你明明就想要这酬金,为何不堂堂正正地要呢。就凭你德行,还想请记者来曝光他们。作梦吧!

    苏轼夫走后,一连串怪异的电话就不停地骚扰张大勇,打电话来的人都说他们手上有很多白条,比苏轼夫手上的还多,还猛。似乎苏轼夫来找张大勇,早已被那些打电话的人知道得一清二楚。接着,那些电话越来越嚣张,声称张大勇若敢把收到的白条抖出去,绝对不会让你好过。张大勇问对方是什么人,那些人就恶狠狠地说,你就别管我们是谁了,反正只你敢跟记者接触,就有你的好看!

    张大勇只当他们是纸老虎。村里的老人有句话说得好,“闷狗咬人”,反过来说,到处吠叫的狗表面上很凶悍,但它并不敢扑上来张口就咬。同理,恫吓着要收拾他的人并不敢对他下毒手,他们只是恐吓他一下而已,让他不要继续张贴小广告,也不要收购白条了。他经常看到有人争吵,从上午吵到下午,再从下午吵到晚上,并没有发生冲突;而有些人打架时,根本就不跟你争吵,一声不响就冲上去,抡起拳头就打。

    接下来,张大勇继续在县城各个街道张贴小广告。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跟着上来把那些粘在墙壁、电杆、路树上的小广告撕掉。此时,县建设局城管大队也打电话给他,要求他到城管大队来接受处理,否则将停掉他的手机。城管大队对他说,你在县城街道到处乱张贴小广告,已违反了有关管理条例,请立即停止违法行为,不然他们将提请警方介入调查。

    1000多份的小广告差不多贴完的时候,张大勇发现各个街道都有城管队员及协管员站着,随时盯着要张贴小广告的人。他知道再张贴下去,已没什么效果了。他再张贴上去,他们就会撕掉,说不准还会把他强行抓起来,要求他一一清理干净。他见过有些人违法张贴小广告后,被城管带着去清理各个“牛皮癣”,以此作为惩罚。

    张大勇想,既然县城不能张贴了,那我就转移战场,就到各乡镇的街道、村庄去粘贴。说干就干,他带着妻子跑到各个乡镇,把剩下的小广告贴了出去。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城管大队根本就没有想到他到开拓另外的“战场”。小广告贴上去不久,就有很多人联系他,无偿地把一些白条送给他。得知他的行踪后,城管便联系基层协管员,开始清理小广告了。

    就在此时,小广告产生效果了——有几家媒体记者跟他联系了,准备到现场来采访。他暗自高兴,这事本来就很有新闻性,很抓人眼球,只要是新闻,记者绝对不会错过。

    张大勇夫妻从乡镇回到县城的途中,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声称他们是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的记者,此时刚好在县里采访,他们可以把那些写了白条的部门或个人整死。

    张大勇见对方的电话号码不是北京一带的,异常纳闷。跟他联系的那个男子说,你也知道,被“焦点访谈”栏目曝光的单位或个人,没有不丢乌纱帽、不被判刑坐牢的。像我们这一档节目的记者,只要来到现场采访了,管保那些官员吓得屁滚尿流,昼夜难眠。我不会说大话吓你,我相信你也不是吓大的。我们知道你有偿收购白条的真正目的,说白了,你无非就是请记者曝光那些胡作非为的官员,出出一口恶气罢了。这样吧,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具体详谈有关采访事宜。

    见有“焦点访谈”栏目的记者介入此事,张大勇狂喜不已。但他也有一些疑问,怎么这么凑巧,该栏目记者怎么会在小县城里呢?听这人的口音,不像北方那一带的,莫非这人是假冒的?报纸曾刊登过这样的文章,说有假记者专门打着曝光有关部门或个人的幌子,招摇撞骗,坑骗不少当事人的钱财。

    张大勇回拨那人的电话,问道:“你们采访需要费用吗?”

    那人说:“你说呢?我们从北京千里迢迢来到你们这儿,光是坐上飞机的费用就有好几千元了,吃的,住的,喝的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就有上万元。何况,制作新闻片还得需要成本嘛。如果我们采访了,手上的数码摄像机就这么开着,也会磨损的。还有,我们回去播放片子时还得领导审阅,要想片子尽快播放,还得花些钱给领导,做些通融工作……”

    张大勇说:“刚才你联系我的时候,没有说到这些呀。”

    那人说:“电话里说不清楚的,见面之后,我们才好跟你算一算成本。老实说,我们每次到基层来采访,收取的费用都不会太多,有三五万元的,也有几十万元甚至上百万元的,这要视具体的采访难度了。像你这条线索,看起来难度很大,操作起来也不会太难,所以说你得准备三五万元这个数目。”

    张大勇终于明白什么了,说:“你们记者出差不是有差旅费之类的么,交通费、住宿费、伙食费等等,单位都应该报销的吧。地球人现在都知道,只要给媒体报料,媒体还给报料人奖励呢。”

    那人不高兴了:“你这人咋这样说话呀!交通费、住宿费能解什么渴,你以为我们出一趟差容易吗。报料费我们台里也有,少得可怜,你要不要?像你这单报料,顶多只给你三五百元,还不够你喝一餐酒,或到窑子里去跟小妹仔潇洒一回呢。这年头,你要是没钱,谁也不会给你办事的。大哥,你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再跟我们联系……反正我们有的是线索,也不缺你这料。”

    张大勇说:“我接触的记者多了,没有见过像你们之类开口就收钱的。你的口音听起来也不像北方那一带的……”

    那人老羞成怒,道:“大哥,你用不着怀疑我们的身份。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既然不愿意把你的事情往央视上曝光,那就别这样挖苦我们。就凭你档次,我们还不愿意跟你见面呢!”

    张大勇说:“我要是有那几万元,就不用满城张贴那些小广告向记者求助了。”

    这电话挂断后不久,又有一自称是中国法制时代报驻省记者站的“凌记者”与张大勇联系。大致了解一些情况后,对方对张大勇说,曝光这事可以,但你得准备一些费用,他们还要上下打点才能发稿。

    凌记者说:“我们要的钱不多,只是万把两万元的辛苦费,其余的我们全部用于采访活动,譬如吃饭、喝茶、喝酒等应酬活动。”

    张大勇对此人的身份表示质疑时,凌记者称他们立即传真一份采访函及记者证复印件过来,“你一看,就知道我是不是记者了。还有,我们写成的稿子,你还可以过目。不满意的话,还可以在上面修改。稿子发出来后,我们还会给你样报。”

    张大勇说:“啊,这样子的啊。”

    凌记者说:“你若是要求加印报纸,还得另外加钱。不久前,我们搞得一起山林纠纷案,人家要求加印一万份到处散发,我们印刷之后,就把样报送给他们。一万份的报纸费用不多,也就两三万元;若超过一万份,费用就会降下来,印得越多,成本越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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