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胡静蕙猜测的那样,袁非多与楚如花见面后,就旁敲侧击了解沙井赌场的一些情况。初时,胡静蕙也不知道袁非多的真正动机,直至他这么问楚如花,她才恍然醒悟。
袁非多问:“听说赌场曾经有一男一女闯进去,最后被看场的人抓了起来,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说这话时,他的口气很急,既然要急于求证此事,又担心真的有此事发生。胡静蕙一听,就知道他招聘售楼小姐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打听情况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她弄不明白,这“一男一女”跟他有什么关系。
楚如花说:“那一男一女是为了找人才闯进赌场的。”
袁非多说:“找人?找什么人?”看样子,他早已知道找的是什么人了,但他装作一切毫无知情的样子。
楚如花说:“找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至于小伙子为何出现在赌场里,像我们之类的牌手是不知道的,也不应该知道的。赌场里有规定,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说的不能说,不该看的不能看,谁问了谁说了谁看了,轻则手脚被废掉,重则被要了性命。”
袁非多说:“反正你也要到我公司来工作了……”
楚如花说:“……那一男一女连同那个小伙子至今还被关在地下室。我们很疑惑,像天叔这么心狠的人,只要有谁跟他作对,他一定不会让对方活上几分钟的,他为何一直关着那三个人?……今天我跟你这么多,已是违反赌场的规矩了,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我难逃一死。还有,我偷偷跑出来做售楼小姐,若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会……”
袁非多说:“没事,我不是那种多嘴的人。市区这么大,他们怎会知道你去了哪里?在我的公司里做事,所有收入都是合法的。跟你在赌场洗牌相比,这工作更加轻松了。”
楚如花感激不尽了。胡静蕙跟她联系时,得知有人高薪聘请她,且聘请她的是大名鼎鼎的袁非多,她就乐坏了。她做过陪酒女,后来觉得这行当太肮脏,且收入不如当红的“花旦”;且当她被一小老头玩于股掌之间损失几万元钱之后,她就破罐子摔到底,离开歌厅,而后先是做了发廊妹,靠出色肉体为生,后来她又去沙井赌场做“洗牌女”。
洗牌女的工作很简单,只要有身家丰厚的赌客前来开局,她们就会被派去包厢侍候客人,不仅站在桌子旁替客人洗牌、发牌,还给客人兑换筹码,月收入很高。客人赢了钱,一时高兴了,还会赏些小费给她们。楚如花每月的小费,不下几千元;如果加上工资,她一个月的收入有近万元。
有高收入必有高风险——赌场毕竟不是合法的。有几回,警察突然袭击,整个赌场乱成一锅粥,她拼命逃跑,踩中一块松动的石头,连滚带爬翻下山坡,浑身是伤,险些没了小命。在赌场工作人,若被警察抓到,少不了要被罚款。尽管老板也会替他们出钱,但一进了号子,有了前科,嫁人都成问题。因此,她一听说有售楼小姐的职位,且这职位的收入一点儿也不比赌场的差,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莫忘本公司售楼部确实缺人,按招录人员的要求来说,像楚如花这样一个人选,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在该公司,招人有着严格的规定,非大学本科以上学历不招。楚如花是什么文化,袁非多很清楚,她在歌厅及赌场混过,劣迹斑斑,哪里符合用人的要求。该公司所招录的售楼小姐,都是年轻貌美的大学毕业生,形象佳,气质好,她们为楼盘的销售打开了局面。这回招楚如花到公司,袁非多的想法也简单,就是“一石两鸟”。
袁非多是个有钱的老板,闲养十个八个员工十年八年也绰绰有余。如今再闲养一个楚如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就算胡静蕙回心转意,同意到他的公司上班,他也用不着担心发不起她们的工资。通过招录楚如花,向她打听赌场的一些情况,以作为“交易条件”,他认为这种投资值得。毕竟公司也缺人。
招楚如花也是招,招其他人也是招,如果招楚如花进来之后能得到他想知道的东西,他认为一点儿也不亏。何况招她进来后,她可能还会给公司创造效益,假如她完不成一定的经济指标,他还可以找个理由炒掉她。
楚如花没多少社会阅历,没有知道袁非多“一石两鸟”的意思。一与袁非多面谈,她就把赌场上所知道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作为一个小领班,有些内幕她是无法知道的。很多事情,天叔等人是不会让一个普通员工知道的。绝密之类的事,也只有他的堂弟欧阳天高及心腹阿明等人知道。
尽管如此,袁非多已达到了他获取信息的真正目的了。
2.
一个月前,袁非多就要求天叔把范氏母子劝离市里,目的就是不想他们来纠缠他——他已经瞄准了政协副主席的位置了。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身家也有了,名声也有了,还想有个很有影响的政治地位。
他认识的一个香港老板,是在海北市搞实业,多年过去了,香港老板却无法在当地混个人大或政协委员当当。于是,香港老板“曲线运作”,专门跑到东北等地开办实业,并从那儿购进原料黄豆、玉米等物,没出现一两年时间,他就进入当地政协层面。
与香港老板相比,袁非多早在几年前就进入了政协,不过他的目标更高,一般的委员虽说也能让他光宗耀祖,若混不到半官一职,他是不会罢休的。政协就要换届了,这一届的副主席空缺着,他不能错过这一机会。偏偏此时,范氏母子出现了,似乎要把他的计划搅乱了。她捏着他的犯罪证据,随时都会抖出去,那么他的公众形象就会像石膏一样轰然倒下,全部破碎。
对于范韵汝提出的名分要求,袁非多认为邬筱筠不会同意的。于是,他只有请开广告公司的天叔出马了。老实说,他对范氏母子怀有深深的愧意,此生欠他们的太多了,无论如何补偿,也无法还清对他们的伤害。所以,他一再交代天叔不要伤害他们。天叔答应了,之后回复他说,范氏母子已毫发未损地离开。
初听此消息,他高兴极了,觉得了了一桩心事。谁知没过多久,他竟得到消息称,范氏母子并未离开,而是被囚禁在一个赌场的地下室,连同他们关在一起还有齐哈哈。再深入了解,他更加吃惊了:天叔既是天时达广告公司的法人代表,也是沙井赌场的幕后老板,他在利用合法身份从事违法的勾当,是个黑道人物。
袁非多不安了,昼夜难眠了。
实际上,像袁非多这样一个聪明的地产大鳄,在把任务交给天叔之前是知道他的一些底细的。一些与袁非多有业务联系的广告商不时诉说他们的难处,说如今的生意全部被天叔独吃了。天叔独吃的手段异常霸道,动用了黑社会的人物威胁他们,并把他们的客户抢走。当时袁非多一听,心里就联想到天叔有可能与涉黑团伙有着某种联系,背景非同一般。
然而,当袁非多绞尽脑汁想着让范氏母子离开市区时,一时心急,想也没想,他就请天叔帮忙了。袁非多知道,每个人活在世上,多少都有一些不干净之事。他年轻时在海北市弄出的事情,多少也算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这个污点永远会伴随着他走进坟墓,怎么也清洗不掉。他当时想,天叔也是人,多少也有不干净之处,但这个不干净之处也太令人难以容忍了——黑恶势力的头目,他岂敢与此人保持联系。如今打黑除恶声势这么浩大,谁人敢犯这个险。暗庆的是,他仅仅是请天叔“劝离”范氏母子。
然而,令他意料不到的是,天叔居然采取了卑鄙下流的手段。
为了求证这一消息的真伪,他请人前往赌场赌钱,并多方打探,最终一无所获。后来,有人见楚如花在赌场做洗牌女,便建议他找她了解情况。
他认为,从楚如花嘴上弄些确切的消息肯定不成问题,她吃住在赌场,不可能不知道范氏母子等人的事情。怎么接触她而又不让其他人特别是天叔知道呢?
苦思冥想之后,他想到了胡静蕙。他知道胡静蕙和楚如花是友女,曾在一起共过事,关系非同寻常,如果通过胡静蕙联系楚如花,事情就变得明朗了。就在他为苦寻胡静蕙而发愁的时候,他却在餐厅的一楼无意碰到了她。他暗喜万状,心说真是天助我也!
3.
袁非多的诡计,傻乎乎的楚如花毫无知晓。
袁非多说:“这两天,我先带你到售楼部转一圈,让你熟悉那儿的环境。不过,你还得先回赌场那儿装模作样工作着,趁他们不注意你就偷偷溜出来,直接到我们公司来上班。你回赌场那儿时,不妨偷偷给我打听他们的情况。因为他们是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朋友委托我打听此事。”
楚如花说:“只要我施展媚功,嗲声嗲气一番,就会有人告诉我一切情况。”
胡静蕙精于世故,见楚如花如此傻傻地回答,不禁为友女这种单纯的思想担忧。人家把她卖了当着她的面数钱她还不知道呢。友女呀友女,你咋永远也长不大。胡静蕙暗暗叹了一口气:“难怪此前你被小老头骗得悲痛欲绝,身无分文。”
想起小老头,胡静蕙就觉得此人的手段与袁非多的如出一辙。
小老头经常到歌厅喝酒,每次一来,总爱找楚如花聊天。小老头也像绝大数好色男人一样,也爱找陪酒女喝花酒。与其他男人不同的是,小老头从来不对陪酒女动手动脚,格外斯文,而且他也不会像其他男人一样,恃着自己能喝酒就拼命劝酒,三下五除二把陪酒女灌倒,趁机揩油。能喝就喝,不能喝他也不勉强。走的时候,他也会按原先双方约定的数目付清小费。
有的男人就是这样,没得摸两把陪酒女或达到什么目的,结账的时候绝对少给或不给小费。小老头很大方,不仅给足小费,甚至有时候还打赏几十元甚至上百元钱给楚如花,说你很照顾我,每次你都把最漂亮的姑娘安排给我让我度过晚上这段寂寞的时光。我的钱很多,今生今世怎么也花不完,但我并不想这样花天酒地过下去。唉,能找个管家的人就好了,至少我也有一个依靠嘛……
楚如花对这个老头很感兴趣,她不止一次对胡静蕙说,这人怪怪的,好像很有钱呐,似乎在修身养性,不沾女色。胡静蕙当时开玩笑说,他的小弟不行啦,所以对你们很斯文。楚如花说,你又没得试过,怎么知道他的小弟不行了。胡静蕙恼怒地打骂着楚如花:这么说,你试过啰。
小老头并不老,三四十岁左右,只是他的脸相显得老成一些罢了。直至有一天楚如花哭着告诉胡静蕙,她被小老头骗财又骗色了,辛苦积蓄的几万元被小老头骗光了。此时胡静蕙才知道此人人面兽心,极为伪善。
原来,小老头邀请楚如花去市区内的一些景点玩,当天上午玩得也很开心,下午就餐时,他在饮料中下了药,把她弄得昏昏乎乎的,以致他带着她如何去开房,又是如何把抱到床上,如何反复践踏她,她全然不知。
满足性欲后,小老头带着她的银行卡离开了房间,把她的存款全部提光。她醒来时,打他的电话,他说了一句“玩的就是你,谁叫你奶大无脑?谁叫你笨得像一头猪”就关了机。从此,他消失得如一阵刮过的凛冽的寒风。
受此伤害,她整天神情恍惚,以泪洗面。几天之后,她突然消失了。谁都以为她寻了短见——为那辛苦挣下的几万元钱。
想到这里,胡静蕙不禁把楚如花叫到一边,把她的疑虑说了出来。楚如花说:“他能骗我什么?我一分钱也没有,骗我色,也不可能的,我早已没了色相。天天站在赌台前,无暇化装、美容,我早已人老珠黄,没有魅力了。袁非多是个大老板,他怎么看得起我们这种女人,不仅家有娇妻,而且公司美女如云,怎么说他也不会对我们动心的。像他这样的人,随便找个女人,都比你我美出百倍以上。他是在好心帮助我,让我脱离苦海。我不想待在赌场那儿了,那个地方你没去过,根本就不知道黑暗到什么程度,肮脏到什么地步。在那儿玩,就是玩死亡游戏。我帮他打探一些消息又有什么呢,难道说这里面有着什么重大杀机不成?我就不相信他会像小老头一样坑害我。他利不利用我,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我要离开赌场那儿。”
胡静蕙见楚如花铁了心,便也不再劝说。她想,也许楚如花也说得有理,袁非多是没有必要对她们骗财骗色的。他可能会利用她们的单纯做些对他有用的事情。
4.
过了几天,楚如花离开了赌场,来到售楼部上班了。上班的第三天,她就邀请胡静蕙来看望她。莫忘本公司在地王国际48层全层。
售楼部美女云集,无论哪间办公室,都有几个气质高雅、相貌出众的姑娘,那样子就像某个模特广告公司一样,很多高挑且着装已毕的模特待在台后,准备婷婷娉娉地走上T字舞台。无论从何角度看,她们都那么养眼。像楚如花这样的人,在售楼部简直鸡立鹤群。看得出来,她们对她这个新人似乎不怎么友善,也许是她的无知或自身素质不高造成的。
这些美女均毕业于高等学府,素质颇高,如今见到一个大大咧咧的新人不知规矩地到处乱窜,大惊小怪,她们当然鄙视她了。碍于她是袁总介绍来的,她们也就不敢得罪她。
楚如花对胡静蕙说:“在这么优雅、宽广的高楼里工作,真是过瘾,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我一直怀疑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就好像海市蜃楼一样。我无才无貌,居然也跨入城市的白领行列。我能力有限,感到有些扛不住,我真后悔自己当初不认真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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