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长军说:“袁总在做广告呀,把这儿的广告词也随口念了出来了。”
袁非多往右侧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广告牌醒目地打出“品种齐全 价钱公道”两行大字,不禁失声一笑,道:“那广告词可不是我的创意啊,歪打正着。正如这花之花大世界,也是我歪打正着的结果。”
花红说:“表姐夫,听说你还在沙井矿区开发一个休闲山庄?”
袁非多说:“那个休闲山庄正在立项之中,不久就会成为市民休闲的新去处了。你看,这儿早已人满为患了。这也说明,市民有往市外行走的欲望。”
苑长军说:“你的想法跟我们车局的想法不谋而合。车局曾提出,如果相关部门能把沙井那儿废弃的矿区开发成旅游景区什么的,那儿的丑恶社会现象就会绝迹。青山路发廊一条街,经过他的一系列设想后,以其他商店代替发廊,如今那儿的发廊已然不见了。”
袁非多说:“那条街的事情我早已听说,不瞒你说,我认为过于武断。”
苑长军诧异道:“啊,这么说,群众在背后咒骂我们了?”
袁非多说:“我认为,假如用行政手段干涉市场行为,这是不可取的。一句话,不是每个人都是坏人的,反之,不是每家发廊都会提供小姐的。你们这样限制发廊在青山路一带出现,恰恰地暴露出你们的管理缺陷,说明你们的监管工作并未到位。我甚至这么认为,工商、税务、公安凭什么要禁止发廊在青山路一带出现呢?为何不引进高档、时尚的美容、美发企业进驻当地,让人们接受先进的消费观念呢?只有这样,那里的臭名声才会消失,发廊一条街才名符其实,老百姓才会额手相庆。”
花红吃惊了,没想到袁非多有此惊人的观点,真不愧是商界高人。
苑长军也惊愣了:“是的,初时我们也担心采取如此措施,群众可能认为我们的工作太过于简单。诚如你所说的,不是每个发廊都藏污纳垢,如此剑走偏锋,可能会招致群众诟病。问题是,施行这一手段后,群众没有提出异议,最终还是衷心拥护我们的工作。目前说,发廊一条街的治理工作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
袁非多说:“群众肯定衷心拥护你们的整治行为,但我个人认为,你们的行政手段,不敢让人恭维。如果是我,偏偏就要发展发廊一条街,让它红火起来……啊,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说让很多涉黄的发廊开在当地,而是让很多正规的发廊入驻那儿,让正规发廊的气势逼走那些所谓的发廊,久而久之,那儿的正规发廊就为成行成市,自成格局。你看市区一些街道,原本也就是一两家经营建材、电子产品、窗帘什么的,后来,越来越多的老板加进来了经营同一产品,自然而然地,那条街道就有了特色,电子产品一条街,窗帘一条街。你若想购买什么东西时,自然就想起了某某街。”
苑长军说:“说得有道理。”
说话间,他们已走进烧烤区。此时,邬筱筠、袁枚及花儿已动手烧烤了,一股香味扑鼻而来。烧烤区的游客特别多,到处人头攒动,嘈杂异常。有几个工作人员见袁非多到来,便热情地打招呼,一看就知道烧烤区是他经常到来的地方。这种简单的聚会方式,能够与人沟通、交流,增进感情。所以,他经常以此方式与客户聚会。
一名工作人员把袁非多、苑军长和花红带到一张桌子前坐下。桌子上早已摆放着水果、点心、啤酒、饮料等食物。邬筱筠把一串烤好的驼鸟肉和鸡翅膀端了上来,花红尝了一口后,啧啧称赞,也加入烧烤的行列。桌子前,只剩下袁非多和苑长军两人。袁非多给苑长军开了一瓶啤酒,自己则开了一瓶饮料。聊了一会儿,他们也加入烧烤的行列。苑长军手把手地教着花儿如何串起肉片,如何涂抹佐料。
趁着空隙,袁非多问苑长军:“你做警察已有几十年了,什么样的案子也都办过了,算得上资深警探了。”
苑长军说:“再过一两年,我就退休了。资深谈不上,相对来说,我是有一定的办案经验了,很多悬案经过我手之后,终于得以大白于天下。十年前,市里发生一宗杀人案,一具无名女尸浮在桃源江上,尸体高度腐烂。当时,我们在报纸上发布了认尸启事,但一直无人回应,此案一直悬而未破。直至前年,有一人因入盗窃案被我们抓获,女尸案才告破。初时,那盗贼一口咬定只干过盗窃一票。我通过种种迹象判断,发现此人有重大命案在身。我们抓紧调查,他终于承认十年前犯下的杀人案。原来。十年前,此人潜入郊外一农户家作案,被人发现,害怕之余,他干脆用布条把当事人扼死并抛尸江中。因当事人独自一人居住,失踪后,村里人一直以为她走亲戚了,也没有留意她早已被杀。”
见袁非多正在专注地烧烤,苑长军便又说道:“当年的办案条件与环境异常简陋,因此这也是造成这桩悬案一直未能破获的原因之一。如果此案发生在现在,我们可以通过DNA等技术手段,寻找到尸源,很快也会破案。这案子让我沉思,盗贼闯进民宅时,只偷到几十元钱,事情败露后,居然动了杀机,真是匪夷所思。盗贼其实是有选择的,就算他在女事主的呼喊声中被村民抓获了,法律对他的惩罚也不是很重的,没有必要狠下杀机……”
袁非多拿起刷子,沾了沾蚝油、胡椒粉,然后刷了刷一只鸡翅膀,说:“此前,我曾从一本杂志看到类似的案子。印象中,那杂志说行凶者犯案时间超过十年,可以不追究刑事责任,不知道有否此说?”
苑长军说:“你看的可能是一本地摊杂志,既没有刊号也没有作者署名的文章,里面的内容乱七八糟,不堪入目。”
袁非多说:“这些我倒是没有注意到,我只关心那篇文章的内容。这么说,一个人犯罪,哪怕是过了十年也可以追诉?”
苑长军说:“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只要犯了罪,危害了社会,一律追究刑事责任。”
袁非多拿着刷子的右手,像被定格的画面一下子僵硬不动了。半晌,他噏动着干涸的喉咙,说:“……如果犯的并不是杀人放火之类的刑事案子,我的意思是说,犯的只是经济之类的问题……”
苑长军说:“那要看当事人犯下的罪过有多重啰,属于何种性质,涉案金额有多少了。你譬如说十多年犯下的所谓投机倒把罪,在现在看来早已不复存在了,当然也就无法追究责任了。你再比如说,十多年前犯下三五万元之类的案子,就算追究起来,也没有那么要紧了。毕竟此事的时间跨度太长,当时所处的环境与现时的有着天壤之别。”
袁非多的表情略显轻松,说:“如果超过三五万元之类的事情呢?”
苑长军说:“那就另当别论了,要视具体的过程和与具体的细节了。”
此时,花红走到苑长军的身边,拿起刷子给他刷了刷花生油和其它佐料,并抓着他的手把一排鸭肾翻了过来,放到烧烤箱上,说:“别顾着说话,这些东西都快被烧焦了。你呀,除了办案,什么也不会。你看表姐夫,就是烧烤方面的专家,鸡翅膀烤得金黄,香喷喷的,一点儿也不比有名的烧烤大师阿炳差。”
袁非多笑笑道:“我哪里比得上阿炳,人家阿炳是有名的人物,市里每次搞美食节之类的活动,他都成为记者热捧的对象。有一回,阿炳就当众烧烤了五十只全羊,那气势比操纵股市的大户还牛呢。”
苑长军说:“阿炳是记者吹出来的。据我所知,他在一家烧烤公司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厨师,后来市里有一回搞了美食节,烧烤公司也参加了,于是便策划了五十只全羊一人当众烧烤让人免费品尝的事件,媒体记者不知内情,就蜂涌而去报道了。好了,阿炳在记者的详细报道下红了起来。后来,干脆有家报社还与烧烤公司合作,让该公司出钱支持版面,请阿炳讲授烧烤的技巧。一来二去,阿炳就成了新闻人物,成了有名的烧烤大师。早在二十年前,我们村里就有一个阿伯当众烧烤过十只全羊,他对我们说,如果有再多的全羊,再多的烧烤箱,别说十全羊,就是一百只全羊,他也能烧烤。如果换在现时的环境,我绝对第一个给媒体记者报料,请他们去报道阿伯的事情,阿伯绝对在一夜之间成名。”
袁非多说:“有些媒体的记者太年轻了,没有社会阅历。”
苑长军说:“有时候,我对媒体不负责的报道很有意见。为什么呢?桃花歌舞厅被曝光的事情你也许早有所闻。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媒体日光涉案的歌厅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监督与促进。然而,媒体一报道此事,就打草惊蛇了,弄得我们的工作很被动,压力很大。”
袁非多说:“此事我听说了,报道我也看了。牌坊间至今还在议论,说你们警方没有作为,让涉案老板逃跑了。”
苑长军拿过啤酒,猛地喝了一口,道:“他不可能跑得掉的!”
花红暗示苑长军,说:“今天来烧烤,就是放松紧张的情绪,别再谈工作上的事。”她的言下之意就是,涉及案子之事,就不要与无关的人员谈及了。
见花红提醒,苑长军道自己一时失言。其实,他在说起此案前,倒也考虑过该不该“大放厥词”,抨击媒体记者不负责任的报道行为,但他转念一想之后认为,袁非多与此案无关,且也是花红的表姐夫,性格随和,侃侃而谈,跟他谈得来,因此他对记者的评价便随口而出了,情绪自然也就有些激动了。而情绪激动过后,他的内心却显得有些恐惧。他在恐惧什么呢?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
袁枚走到苑长军的身边,他的嘴里咬着一块驼鸟肉,说:“叔叔,我想问你一件事。”
苑长军说:“你说吧。”
袁枚说:“有些学生到桃花歌舞厅去嗑药,把脖子扭得像拨浪鼓,他们说这样做可以减轻学习压力,事实是这样吗?他们还说,歌厅的老板跟警察关系很铁,老板不会有事的,真的是这样吗?”
苑长军一怔,说:“摇头丸对身体的伤害是严重的,因此它也列入毒品的范围。用毒品减轻学习压力这是不可取的,这是以讹传讹……至于歌厅老板跟警察关系很铁一说,我认为这是谣言,无中生有。在媒体未曝光歌厅的事之前,我们警方早已掌握他的情况,准备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邬筱筠把儿子拉开,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掺和,你去与花儿玩吧。”
袁枚嘟哝道:“我还是小孩子?我今年十八岁了,已是成年人了。我认为,如果警察能从严打击娱乐城的贩毒行为,那些学生就没有机会嗑药了。”
苑长军脸色难堪,欲言又止。邬筱筠板起脸孔,训斥着儿子,并扯着儿子离开桌子。
袁非多说:“我很少到娱乐城应酬,每次应酬时,我都会看到一些未成年人进出。现在的学生,已不是当年的我们的那个样子了。现在的娱乐场所,唯钱是图,完全忘记自己的社会责任与良知。还有,一些网吧也是如此,只顾赚钱,既不管进进出出的人是不是未成年人,也不管有多少揪心的家长穿街过巷寻找整夜未归的儿女。我真不知道这些老板有否儿女。”
苑长军说:“商品经济的大潮下,拜金主义得以流行……”
4.
正如预料的那样,天叔露出了狰狞的面孔。袁非多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仍是禁不住汗毛倒竖。
像往常一样,天叔先是给袁非多打了一个电话,称有要事商谈,并约袁非多在南湖公园内的一个浮桥上见面。袁非多推说有重要客户在公司,一时无法抽身前往。天叔颇为不悦,就说,既然你没时间来,那我就到你的办公室去吧。
没过十分钟,天叔就带着阿明来到了办公室。袁非多的办公室也如同他的着装一样简单明了,一台液晶屏幕的电脑,一张树藤制作的桌子和椅子,一部电话,一张放满各种书籍的书柜。最醒目的地方,就是那悬挂在桌子上方的书法作品——“宁静致远”。这幅作品出自何人之手,天叔无法得知。因为落款的地方,字迹模糊,似乎浸泡了雨水,根本就看不出作者的签章——也许由于书法作品年代已久,抑或作者故意让自己的名字变得如此模糊不让人所知。
走进袁非多的办公室之前,天叔一直以为他肯定把办公室装修得像阿拉伯某个国家的元首的宝殿一样金碧辉煌,至少放在他右手边的是一个装满现金或其他贵重物品的密码箱。因为地王国际本来就矗立云天,令人敬仰,令人赞叹。而且,这幢摩天大厦的开发商就在这楼层里办公,表面的装饰已然如此豪华,那么里面的东西那更没得说,特别是这幢大厦的老板。谁知,天叔一看到里面的摆设,居然大跌眼镜。
当然,这幢大厦的其他办公区域是装修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唯独袁非多的办公室显得比较朴素、简约。
袁非多见天叔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不停地睃扫着办公室的一切物品时,便堆起笑脸道:“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来过我的办公室。今天大驾光临,让我感到意外,真是有失远迎呐。”
天叔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来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了。”
袁非多说:“你在电话里讲得不清不楚,让我一时难以领悟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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