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命-亲戚经常来求助 哥们表示要揭黑(3)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肖如铁刷地脸红了,一直红到脖子那儿,他吭哧吭哧地分辩道:“你不能这样指责我!我也有难处与苦处。在这起事件中,我们都被别人利用了。”

    蒙志献“啊”的一声,颇为困惑地问:“你们越说越让我糊涂了。”

    肖如铁说:“有什么好糊涂的?经我的劝说,民工们最终没有屈服于包工头的淫威。在拿了我给的‘补偿款’后,他们愤然地向你的兄弟丁记者等人报了猛料。你这个兄弟一惯以来喜欢捅猛料,听得民工说防洪堤的施工存在这种情况,如同猎人闻到老虎的腥臭气味一样兴奋不已,决定杀到现场。这下,陶豹等人慌乱了,到处活动,还想塞红包给你兄弟等人,让他们手下留情。”

    蒙志献说:“有这么严重吗?”

    肖如铁说:“那你问问你的兄弟,我是不是说得严重了。”

    蒙志献说:“在防洪堤这件事上,至今他都没跟我说过半个字的内幕。我是看过他写的文章,但我不知道这新闻的背后还有这么复杂而又严重的事情。”

    丁后锋说:“这是我做记者多年来的耻辱!”

    蒙志献诧异道:“兄弟,你言重了吧?”

    丁后锋怒瞪着肖如铁:“肖如铁说的确实不错,陶豹等人确实想收买我们,希望我们到此为止,但在这事情上谁敢动半点儿的杂念?这料是老总派工的,找死呀!可陶豹说了,你们老总那儿我们会做工作的,反正不会让你们太为难了。我拒绝了。他们太不了解我了,以为天下乌鸦都是一般黑,花些封口费什么的,就可以把我们的良心收买了。他们想错了。而且,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事情越演越超乎想象——我们报社有很多副总不同意老总的意见,认为这事事关重大,要还给百姓一个知情权。不仅如此,我们还邀请电视台的记者一起联动,把重要证据拍录下来。有了报社众多领导的支持,我们更加有信心报道此起防洪堤事件了。谁知报道一出来,我就被人诬告说收了黑钱,黑钱是肖如铁送的。我义正词严地进行驳斥,哪知到了最后,却成了不是事实的事实!”

    蒙志献吓了一跳:“真的有这回事?”

    丁后锋横眉怒目道:“你问问这个奸商就知道了!”他露出一副与肖如铁势不两立也绝不同流合污的神色。

    蒙志献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肖如铁,就好像肖如铁是一个天外怪物。

    肖如铁低垂着头,声若蚊叫:“……这事,我也有责任。当时为了表示谢意,我偷偷把一个红包放到丁兄弟的采访包里,让他们拿这些钱去吃个便饭。在现场采访了几天,他们也挺辛苦的,给个误餐费也是应该的。我想,若光明正大地给他,他不一定会收。于是,我就趁他不注意,把红包塞进他的包包。谁料,却给陶豹的一个手下看到了,那人用手机把那一过程拍了下来。事后,陶豹等人就把这事捅到市委、市委宣传部那儿,反咬了我们一口。”

    丁后锋用手指着肖如铁骂道:“就是你害我的!这事儿一在我们单位传开,报社领导就表示要严肃处理我,把我清除出都市报。我拍着胸口辩解说,我们绝对没有收受任何人的红包。跟我同去的两个实习生也叫冤,跟着我拍着桌子咒骂包工头太黑心了,这样的诬告水平太低了。然而,当市委调查组把一张相片放到我们的面前时,我们哑口无言了。我急忙摸了摸采访包,果然发现里面放着一个红包,再摸出里面的钞票,整整有1000元。我多天都没有摸过采访包,以致采访包里什么时候有这个红包当然也就不知道了。后来,有人作证说是肖如铁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塞进来的,事前我们毫不知情。”

    肖如铁惭愧地说:“调查组也就此事找过我,那样子好像是我故意栽赃一样。我承认这钱是我塞的,只是表示感谢之意,没有什么意思与目的,记者事前根本就不知道。随后,调查组还揪着我不放,追问我是否给民工们送了5万元。可气的是,这时候,丁兄弟也往我伤口上撒盐,他居然承认见到我把一叠钞票交给民工。我说了,我是声称要给民工报酬的,算是给他们的一种补偿,请他们拒收包工头所给的工钱,做一个有正义有良知的民工,让他们捅出黑幕……”

    丁后锋说:“你害得我颜面扫地,险无立锥之所,难道我不可以把你的险恶用心捅了出来!你跟人家竞争防洪堤某个标段时,竞标不过人家就借我们的笔出怨气,你也太过分了!出怨气我也不反对,只要是新闻,做记者的总是要进行报道的,可你在出怨气的时候,也不能那样陷害我们呀!”

    肖如铁说:“我是好心的,是没有恶意的,没有想到被人利用了,被人上纲上线了。我听说还有人要除掉我,每天行走在街道上,我都得小心翼翼。甚至有段时间,我还得到外地去躲避。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这一个多月来是怎么度过的。”

    丁后锋仍然怨气未消:“你也不知道我对你的恨有多深!”

    蒙志献问肖如铁:“那些民工承认收了你的钱了没有?”

    肖如铁说:“承认个屁!”

    蒙志献说:“你不是说丁兄弟看到你把一叠钞票交给那些民工了么?”

    肖如铁说:“我当时确实把钱塞给那些民工,初时我认为民工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他们肯定会急不可待地把钱收了起来。其实,这些善良、纯朴的民工,有时候做出的事情根本就令你意料不到。他们知道什么是是非善恶,什么是义无反顾,什么是义不容辞。说白了,他们知道什么钱该收,什么钱不该收。至今,我还记得他们说着令我感动的话:‘像我们这种在寒风或烈日下辛劳工作的民工,一年到头来盼的就是赚点钱回家跟妻儿团聚。我们很需要钱,施肥用的,孩子上学用的,老人看病用的,妻子买衣服用的,我们抽烟喝酒用的等等,哪一项不需要钱。钱钱钱,我们整天为了工钱发愁。你也知道,我们一直在等着包工头把属于我们的血汗钱结算到手上,我们也在包工头的胁迫下给报社领导、记者打了电话,目的就是希望尽快从包工头手上拿到钱。当我们知道这防洪堤涉及到上百万人的生命安全时,我们认为自己的这几千元损失太渺小了。我们也知道你在别有用心利用我们的同时,也想用自己的钱弥补我们的损失,权当给我们发放工钱,可你这钱,我们绝对不能收。收了你的钱,我们算什么人呀?你是为老百姓着想的,敢与黑心老板作对,难道我们就可以这样漠然相对么?’听此一说,我的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我很感动啊,多么善良、真诚的民工兄弟,他们高尚的心灵与人格精神,我辈那如此肮脏如此卑贱的灵魂瞬间被震撼。我一直以为,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办得到。民工兄弟不仅拒绝我付给他们的钱,在调查组前来核实相关情况时,他们还反映包工头存在的各种问题。虽说包工头的事情最终没有一个定论,但民工们的勇气却让我折服……”

    肖如铁的眼角忽然流出了眼泪,他紧紧地捏着茶杯,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不久,他抬起头,真诚地对丁后锋说:“丁记者,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过误会,但请你相信,我决不会是个小人,也决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来。防洪堤事件发生后,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你解释,但我知道你那时正在气头上,越解释越会惹毛了你。时间会慢慢冷却一切怨恨的,也会慢慢冷却彼此之间的一切误会的。于是,我想,算了,等到有机会时再说这件事吧。也不瞒你说,我对你的怨恨一直未止。因为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像一个记者,作为记者,你应该有职业道德,而你却凭着一个所看到的一个镜头,就断定我送钱给了民工,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民工的精神世界。他们的精神世界,比起你我的还要高尚还要圣洁!”

    丁后锋百感交集,直觉一股歉愧之情犹如眼前那壶暗绿的茶水一样涌上了他的心坎,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原来,他一直错怪了肖如铁。肖如铁并非他想象的那么坏。这个建筑商也有男人的一股铮铮铁骨,他大义凛然把性命豁出去的大无畏的气概与精神,让他感动。至此,他也才有所明白,他多年所从事的社会新闻,早已把他的心灵“扭曲”了——他眼里的商人或官员,都是奸商或贪官。

    因为他所供职的都市报,几乎每天都用一定版面刊登全国各地的贪官落马案,而他也从中知道,几乎落马的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包养着情妇、二奶,生活作风极度腐烂,所收受的贿赂动辄几百万元、上千万元甚至上亿元;只要每个项目工程一上马,就有一大批官员落马,这几乎已是一条颠朴不变的真理。这些报道,让他的思维受到了影响。

    另外,他所接触所采访过的落马商人或官员中,也是这等货色,贪欲就如绵延往前的沟壑,永远也填不平。因此,在他的眼里,他根本就看不到社会美好的一面。因为他所采写的新闻报道,也多是批评性、监督性与揭露性之类的稿件。有一天,他无意翻阅曾经发表过的新闻作品集,发现里面的稿件居然没有一篇是有关真善美之类的东西。

    他想,主流生活的车轮每天都滚滚向前,它把车上的人们带向美好的彼岸,他的生活也不会因揭露性、批评性的报道日益增多而被改变或被影响。整天用挑剔的眼光审视或鄙视某个富商或官员,认为他们都是不干净的,他认为这种心理是不健康的。

    丁后锋曾发过誓,这辈子打死他也不会见肖如铁,若撞见了对方,他要把此人的另一条腿也打得残废去。如今,听得肖如铁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他就觉得错怪对方了,怨气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想,肖如铁并非一个奸诈的商人。

    蒙志献见丁后锋沉默不语,便知道他与肖如铁之间的误会已如厚冰一样被春天的艳阳融化了;融化之后的厚冰,化成了涓涓细流,融进了欢快的溪泉,潺潺而去。

    蒙志献感慨地说:“今天这客我请得值!”

    肖如铁说:“哎,说好是我请的,怎么你又跳出来要埋单了……我的事情还没有谈到半句呢,你的仇家也没有跟我们见面就要撤退了?”

    蒙志献拍着额头,作忘记状,大叫道:“啊,对了,你的事情还没有扯一扯呢。这也怪你们,一见面,不分清红皂白就打了起来,弄得我几乎招架不住了。对对对,你这事我还得跟我的兄弟丁后锋说一说,看他能不能帮帮你。”说着,他咧着嘴巴,不好意思地看着丁后锋。那样子像在说,不好意思了兄弟,这回又得麻烦你出手帮帮我了。

    丁后锋早就看穿蒙志献那花花肠子,因为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每次出来喝酒或吃饭,蒙志献没少这么干,等你喝得差不多且天昏地暗的时候,他才说出目的来,称坐在他身边的某某是他的老表,现在遇到困难了,“兄弟你可得帮他一把,帮他出出怨气,不然我这个老表可没得混了。你们那报纸影响力大一些,有两三百万名的读者呐。只要刊登手指大小的文章,我这个老表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喝酒喝到这份儿上时,丁后锋不好再说什么了。这种时候,他往往会意气风发,哥们义气也油然而生。接着,他就会把胸口拍得山响,信誓旦旦地对当事人说,既然你是蒙志献的老表,我又是蒙志献的兄弟,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酒醒来的时候,他就会后悔不已:“我这副德行还是不是记者呀,怎么想也没想就莫名其妙地站在当事人的立场上看待要准备采访的对象了?我既没缺酒喝呀也不缺这么丰盛的饭菜呀,咋吃了人家的饭喝了人家的酒后就言不由衷地打下包票了?简直是扯淡!”

    其实,丁后锋也是身不由己。每次听得蒙志献来电招呼他去应酬什么的,他一坐进饭桌,一见到一个与他根本就不认识的陌生人,且陌生人在蒙志献仍未介绍之前就丁记者长丁记者短地尊称他,或吹捧看过他的文章,称他的文章愤世嫉俗犀利无比直面人生地抨击时弊,敢为百姓鼓与呼敢为百姓请命,那有血有肉的文章势如旱雷惊天令无数贪官奸商闻风丧胆云云,他就知道蒙志献要搞什么东东了,那热情地喊他丁记者的人,绝对有求于他,也绝对不是蒙志献什么亲戚朋友,他们只不过是蒙志献的亲戚朋友介绍过来的亲戚朋友的亲戚朋友。

    而蒙志献呢,像是生怕丁后锋不给自己个面子一样,怕丁后锋吃完饭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因此一开口他就会向丁后锋介绍:“这是我的‘嫡亲血表’,一千年没有来找过我一回,这回找到我,要我出手相助,帮他解决一些实际问题,我还能怎么说?他不知道我无能为力。我跟他说了,我们有自己的行规,沾亲带故的,不好介入,怕被人抓住鸡爪往死里整,于是我只有找你这个兄弟来关照他了。他来找我之前还去过我的老家。你知道吗,我的老家很穷,被千山万水阻隔着,我亲戚那儿离县城少说也有十万八千里,没想到他居然找到我的父母,二话没说,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哀求我父母给我打个电话,一定要我出面帮忙。我父母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这辈子见不到别人流眼泪,也没见过有人这么跪在他们面前,手脚慌乱之际,心头一软,便给我来了电话,之后他们还把我的电话告诉了他。”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