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命-亲戚经常来求助 哥们表示要揭黑(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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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辈就是鼠辈。虽说庞得成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新贵,但他的身上仍然隐约透现出一种盗贼的味道。俗话说,一朝变成贵族,三代仍是农民。庞得成蜕变成老板,手上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吃香喝辣的,日子异常滋润,但他始终没有那种富态的慑人心魄的气质。这道刀疤仍然一如当年的光亮。这道伤疤是有来历的。当年,他爬到一户人家的阳台上偷一条裤子时,突然摔了下来,摔个半死,脸上也被一块石头扎伤了。

    当年的蒙志献十三四岁,已经上了初中了。放假回来时,见庞得成用纱布捂着脸,才得知这厮的伤口是因做贼落下的。说也奇怪,庞得成的伤口愈合时,伤疤竟亮得如灯泡一样发光。原来,这厮常做坏事,村民对他十分憎厌,见他受伤后,便假意地“支招”,要想伤口尽快好起来,并没有疤痕,经常用酱油或生姜涂抹伤口,见效是最快的。这厮以为村民给他传授祖传偏方,便如法炮制。结果,伤口好了起来后却暗红发亮。至此,他才知道村民戏弄他。

    此刻,庞得成见蒙志献双目喷火地盯着他,他不禁倒退一步。又见到肖如铁站在一旁,他的手足就更加冰冷了。他想,陶豹请他要谋杀肖如铁,如今肖如铁就在眼前;刚才,花哥就跟他说了,肖如铁就在茶楼的包厢。初时,他不怎么相信,如今一见到这熟悉的面孔,他就心神不宁。实际上,庞得成并没有认识肖如铁,肖如铁也没有认识他,他只看过陶豹送给他的肖如铁的相片等资料。看了肖如铁的相片后,他就记住这张国字脸了。

    站在肖如铁身旁的一个肤色白净的男子,也令庞得成心生寒意——这人不就是都市报记者丁后锋么,此前陶豹等人也把丁后锋的相片提供给他。

    见蒙志献的左拳仍然握得咯咯作响,右手紧紧地抄着啤酒瓶,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一副作势要跟他搏杀到底的样子,庞得成便想:“这人跟我有仇呀,眼睛咋瞪得像古罗马斗兽场上的武士一样血红,拳头咋握得手背上的青筋条条都冒了出来,难道说他的血恨深仇要在此刻得到充分的雪耻?”他再定睛一看,发现蒙志献原来如此面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他才恍然大悟,口吃般说道:“啊……你是阿献……你是阿献?你一点儿也没有变,浑身上下还是洋溢着一股永远也用不完的劲,眼睛还是那么炯炯有神,放着电放着光!”

    蒙志献讥诮地道:“你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出现吧。”

    庞得成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开了茶楼?”

    蒙志献说:“哼,想知道你的行踪哪还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你以为逃到深圳打工就没事了么?哼,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揪出来!”

    庞得成的咽喉干涸得像被一碗辣椒汤灌过一样,火辣辣的干燥燥的,特难受。他畏惧地说:“阿献……当年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把你老头推倒在地,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愿意赔偿一切损失。”

    蒙志献说:“说得倒轻巧!有你就没有我,有我就没有你!这账是该清算的时候了!”

    庞得成说:“我对不起你们一家,我会想办法弥补过失的,请你相信我!”

    蒙志献说:“我会相信你吗?那一年你逃跑后,一直躲了十几二十年。哼,你也不想想,我是做什么的?我一发怒,就会把你搞臭搞死,不得翻身!”

    丁后锋听得蒙志献这么一说,脸庞刷地红了起来,立即替他难过:“兄弟呀,你这些年还是没有改变这病态心理呀,去到哪里总喜欢拿出‘我是记者’这四个字当挡箭牌,就好像我一个签约的作家兄弟一样,太爱把自己当回事了。”有一回,丁后锋的有个作家兄弟在买一台破烂的二手电脑时,居然这么神气地对老板说,老板,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告诉你,我是一个作家,跟市文联签了约。知道什么是签约作家吧,就是文联每个月给我发1200元工资,要求我每年交出一定数量的作品,其中一部长篇小说,两部中篇小说和三部短篇小说。老实说,我就是国家养起来的作家,专门为天下的读者创作的,仅此而已。你这二手电脑,得给我配制最好的东西,不能搞陋嘢啵,我是用来写小说的,它的性能绝对安全,不然你就是谋杀作家的生命,危害作家的作品,到时我的粉丝就不会放过你的。

    当时丁后锋听此一说,就觉得丢人:你跟老板说这事干吗,人家老板才不在乎你是不是作家,也不会在乎你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就算你写了东西,也不见得就能发表就有读者吧。这年头,有多少人看小说了,看纯文学了?狗屁!没有人会看你们这些东西的,就是因为像你这样的作家没有写出像样的东西,故作卖弄,故作高深,故作玄虚,无病呻吟,轻吟浅唱,肤浅得很,所以才会失去很多读者。而你们居然还在自恋地说什么作品没有市场了,一个国家没有读书的氛围那是一个民族的悲哀,国民就会变得越来越无知越来越浅薄,就如没落的太阳一样,日益没了生机。你们忧国忧民的样子,只知一个劲儿地嗟怨天下人都不如你们那样会读书会看书,也只有你们作家才韦编三绝,汗牛充栋,学富五车。

    我的老天!像你们这样的作家多得是,能写东西的人也是一大把,用手一抓,至少抓出几十个。作家有什么值得神气的,你以为作家家底殷实,写稿能赚很多钱呀?如果你这个作家有钱,咋还来这二手电脑市场刨这二手货呢。文联发给你们这些人的“安家费”,也还不是纳税人的钱。有本事,你就像人家国外的畅销书作家一样靠版税吃饭;有本事,你就像那个说出“人是王八蛋,酒是好东西”的著名诗人一样,靠稿酬靠搞策划靠创意生活,隔三岔五就有美女相陪,就有美酒迷醉,夜夜美梦,一觉到天亮。

    丁后锋一直认为,蒙志献就跟他那个签约作家的兄弟一样狂妄自大,没头没脑般瞎咋呼。丁后锋没少责骂蒙志献,你以为老百姓对记者真的敬若神明了呀?你也太幼稚了,记者虽说有社会地位,可他们的工作也仅仅是一种职业呀,跟其他职业也没有什么区别。你这德行,就跟一同事杨姓记者一样,有一回上公厕,见一四肢不怎么灵活的守厕人伸手问他要两毛钱,他一面亮出记者证一面怒叫:喂,老头儿,全市公厕不早就免费向市民开放了么,你这里咋还要收钱?你若不把臭烘烘的鸡爪缩回去,我就拿出相机把你这张嘴脸曝光了!守厕人毫不客气地回敬着:有本事你就往里闯,看我怎样收拾你!杨记者更来火了,就说:我是都市报记者,你敢跟我作对!守厕人说:记者又怎么样呢,难道你连两角钱也付不起?这厕所我承包了,不收费怎么保洁,每天用多少水冲洗你根本就不知道。

    知道这档烂事时,丁后锋为同事的行为羞耻。杨记者丢尽报社的脸,也丢尽同事们的脸,无论怎么说,守厕人如此收费是有些不对,可你一个大记者,明明知道守厕人也是个弱势群体,他可能吃的是低保,也可能是靠那点守厕所挣来的钱养家糊口,因此早晚都得待在那臭气熏天的厕所旁,你居然还那样为难人家,也太过分了吧。难道说,你小气得连两角钱也付不起了?没有两毛钱,你趁早跟我们说,我们借给你!借不出这两角钱,我们拿记者证去典当行抵押,再给你专门弄回上厕所的经费。

    杨记者还做出一件令同事们汗颜的事。有一回,他到一成衣店买衣服,见一件衣服挺合身也挺帅气的,就亮出了记者证,说自己是都市报的,我这记者证能不能打折。闲聊之中,他还说很多店铺存在偷税漏税的现象,言下之意就是说,你这家店铺也不例外……最后,店老板给杨记者打了折。

    蒙志献也是那种把“记者证”当回事的人。他的所作所为,有时候也让丁后锋觉得他很有杨记者那种无知狂妄的心理。扯张虎皮做大旗,拿着记者证作通行证,有时候确实让某种私利得到膨胀,也得到充分的体现,可最终伤害的还是媒体的公信力。

    据丁后锋所知,有一同事利用常年跟有关部门混得烂熟而且经常给这个部门发稿的机会,便走起后门,让有关部门以最低价格卖一套经济适用房给他。他提出要求说,我一年到头给你们发了那么多的稿子,宣传、协助你们的工作,现在我没房可住,有了女人却无法结婚,你们能否照顾一下,不然你们明年的发稿任务可能就会……有关部门当然照办了。

    丁后锋想,如果这个同事不是一个记者,而是一个普通的市民,任他如何申请,能那么快就得到一套价格低廉的经济适用房么?断然不能!记者滥用公权,就像某些腐败的官员滥用人民群众赐予他们的权力一样,假公济私,损人为己。而记者根本就不知道,百姓在背后是怎么评价记者的:防火防盗防记者。

    防记者干什么?记者既不偷又不抢,既不坑又不骗,犯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地防范么。官员防记者倒有理由可以理解,为官一方没有作为,也无所作为,记者报道其管辖范围内的事务,如果以问责制眼光看之,官员当然要负责任了,如此一来,官员自然也就害怕了。你比如说,一家工厂发生责任事故,消防措施没有做好,死伤无数,主管的领导难咎其职,得完全负法律责任,不用上纲上线,他铁定也要坐大牢了。

    百姓防记者有些难以理解。按理来说,百姓是欢迎记者的,记者为民请命,报道事实真相,还原事件过程,百姓要拍手称快才是,有必要防着么?如果记者把百姓之间的纠纷弄得鸡飞狗跳,怨声载道,或者说记者把人民内部的矛盾激化了,百姓能不防着么?

    就有那么一件事情,两户人家就为了阳台上的滴水闹得非常不愉快了,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发生口角战,差点动手打架了。如果社区这时候出面化解瓜葛,也就没有啥事,关系也就没有恶化。偏偏这样时候,有一居民向报社反映,称阳台漏水数月,两户人家互相争吵,影响到他的休息。

    记者接到报料,就抱着要赚一笔稿费的目的,风风火火地赶到现场采访。三下五除二,记者竟然折腾出一篇几千字的文章,图片三五幅,小事变大了,两家人的关系更加恶化了,互相猜测对方在借记者之笔整死对方,险些发生了血案。像这样屁大的事儿,你说百姓防不防记者,骂不骂记者?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庞得成当然不知道蒙志献那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他认为蒙志献在拿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压他,对方可能在公检法部门工作。只要蒙志献打电话什么的,就会有几个做警察或做检察官或做法官的同事呼啦啦地赶过来,一下子就把他弄个五花大绑,之后再投放进牢房。正因为想到此点,庞得成的舌头就像被一根细细的绳子缠绕住了一样,口齿不清地道:“大兄弟,您……如今是做什么的。几年前,我听人说您考上了大学,是村里飞出的金凤凰,村里都轰动了,但我一直不知道您大学毕业后在什么部门工作。”

    肖如铁抢过着话头说:“他呀做了记者啦,无冕之王,市委书记、市长都得给他三分面子。”

    庞得成立即表现出敬畏之色,恭维地说:“难怪我每次看了报纸,一见到蒙志献三个字,我就想这人是不是我们村里的阿献啊,难道说阿献做了记者了,我得打电话到报社去求证一下,或得亲自去一趟报社确认一番。我这工作也太忙了,想是这么想,最终我也没有时间打电话。好啊,阿献您终于有出息了,成了大记者了。”

    蒙志献的鼻孔接连冷哼几声:“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吧!?我今天到你这儿来请客吃饭,就是让你知道我们蒙家是不好欺侮的,血债要用血来还!”他挥舞着啤酒瓶,张牙舞齿的,但他迟迟没有砸向对方,也没有砸向任何物体。

    丁后锋知道蒙志献这虚张声势的狗脾气,像晴天打雷一样没啥名堂,雷声大雨点小。咋不是?蒙志献虽说虎凶凶地骂着,根本就不敢动手。丁后锋想:“当年我们在部队服役,打架嘛,废话少说,一冲上去就豁了出去,手起拳落,噼噼啪啪一顿拳脚,谁倒下谁就是乌龟王八,活该要满地找牙。”像蒙志献这脆弱的文人性格,先礼后兵,可多数是礼后仍按兵不动,徒有一副让人笑掉大牙的神色。

    肖如铁却吓得大惊失色,生怕血染餐桌,急忙上前劝住:“蒙兄弟,别、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刚才你还劝着我不要动粗,说什么大家就算拼得你死我活也于事无补。”他用力把蒙志献手上的啤酒瓶抢了过来。蒙志献作势又把啤酒瓶抢了过来。丁后锋捡起地上的一个空白酒瓶,塞到蒙志献的手上,说:“这个结实些,手起瓶落,准保让这家伙脑袋开花!打他,快点打他呀!”

    肖如铁大叫:“哎,你怎么这样子的!你想让他上山看羊啊!”

    丁后锋不咸不淡地说:“我太了解他了,他没那个胆量!娘娘腔一个,装蒜的!”

    庞得成寒声道:“蒙兄弟,我知道自己错了,我赔你父亲的损失!”

    蒙志献用力把啤酒瓶扔到桌子上,厉声道:“你信不信我叫人砸了你这茶楼?告诉你,我只要给一个在部队里做营长的兄弟打个电话,他绝对拉着一卡车的士兵杀到这儿来。还有,我在公安局还有很多哥们,就算我把你打个半死,最终我什么卵事也没有!”

    丁后锋窃笑不已:你这卵仔还真会吓人,不就是在八一建军节时采访过那个营长一下而已,跟人家也就是一面之交,你一个电话就能把人家呼得团团转?你以为这个庞老板是个还在吮奶的小孩呀,没见过世面呀。你这假得如泡沫的疾言厉色就把他吓得立即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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