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命-亲戚经常来求助 哥们表示要揭黑(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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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得成知道,重伤住院的姜锋已经成不了气候了,都废成那样子了,他再强悍再凶狠也捣腾不出什么事情来了。碉楼爆炸案发生后,他手下的那些兄弟也散的散,逃的逃,拧不成一股绳了。庞得成所担心的是,警察会盯上他,因为他在此起事件中也有洗不掉的关系。他与花哥分了姜锋的佣金,有受雇杀人的嫌疑。好在此起案子过去了一个多月了,一切又归复于平静,他也就没什么可以顾虑的、担忧的。

    谁也没有想到,花哥却在一两个小时前找到庞得成,说肖如铁在他的茶楼里吃饭。他吓坏了,以为肖如铁是来算账的。想想,他也就放起心,肖如铁既不认识他也不会知道他在背后谋划整个谋杀事件的。于是,他叫花哥躲起来。就在花哥走出包厢门口准备去上厕所时,却与到收银台结账的肖如铁相遇了。肖如铁的眼光狠狠歹歹的,显然已经想起花哥就是跟踪他过的人了。见肖如铁认出他,花哥连厕所也不敢上了,就又急急地折回包厢。庞得成想也没想就对花哥说,撤,你赶紧撤!花哥一听,脚板一抹油,便急急地溜掉了。

    当此之时,服务员来找庞得成,说包厢的客人找他。客人到饭店餐厅消费,稍遇到不满意的服务时,自然要找领班,领班解决不了的,当然要找老板了。如果老板不露面,不处理,客人就会像孙悟空大闹天宫一样,掀桌子、摔酒瓶或不结账什么的,就是坚持要个说法。庞得成以为是这样的事。

    绕月茶楼开了那么多年,没有因为服务不周之故而被客人掀过桌子什么的。生意不好是个原因,来的客人太少了,服务、饭菜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如果店大了,麻烦的事情当然就多了:客人多了,服务员招呼不到,饭菜也有可能在百忙之中出错,客人自然也就闹事了。店大欺客,也是有道理的。

    当庞得成得知是肖如铁找他,他能不紧张么?去还是不去,他踌躇了。想了想,他就硬着头皮来了。大不了,什么话也不说。

    让他惊诧的是,在包厢里居然还遇到了熟人——与他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蒙志献。这下,他手脚无措了。奶奶的,什么衰事都撞到一块儿来了。仇结咋解不开了呢,蒙父那歪得无法复位的脖子,正是因为他的过失才造成那样的。好了,蒙家的二仔蒙志献这回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茶楼里,这陈年老账还是逃不掉了。

    更令他吃惊的还是,蒙志献在报社做记者,有方方面面的社会关系,教他如何不怵目惊心。他知道自己的斤两的,如果蒙志献跟他真刀真枪干起架来,他绝对败下阵来。

    好在肖如铁挡在他们中间,这架也就打不成了。

    7.

    庞得成叫服务员重新摆了一桌饭菜后,就不停地对蒙志献赔礼道歉:“大兄弟,你父亲的事我会负责到底。你要多少钱只管开口。”

    蒙志献说:“你以为赔钱了,我父亲的脖子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庞得成一怔:“你这是……”

    蒙志献说:“我早就知道你在这儿开茶楼了,如果我是冲你的钱而来,冲着为我父亲雪恨而来,你的茶楼早就不存在了。”

    肖如铁说:“蒙兄弟是个大记者,大人不记小人过。在你进来之前,他就跟我们说了,他不会追究你的过错。”

    庞得成不相信这话,蒙家对他的恨不可能这么快就消除的。几年前,他曾偷偷向村里的兄弟打听过得知,蒙家筹了钱准备到深圳寻找他并要把他揪出来清算血恨深仇。之后,他还打听到蒙家找了派出所,要警察到深圳把他缉拿归案。后来不知咋的,此事就不了了之。他知道,蒙家不请警察去抓他,并不等于蒙家淡忘了。

    在农村,鸡犬相闻,世风淳朴,人情温暖,邻里之情值得让人称道——不像在城里,明明住在对门却老死不相往来,进出之时,彼此都冷着一副写满冷漠二字的脸孔。只要邻居有了一点噪音或鸡毛蒜皮之事困扰着他,彼此就闹得甚不愉快了,动辄诉求于媒体、警方或法院,好像也只有撕破脸皮把对方搞臭搞死才善罢甘休。相对来说,农村这种情况极少,可邻里之间若有什么怨忿,而且这种怨忿是伤及老人的尊严的,做子女的誓死也要争一口气。

    像蒙家这样的大家庭,兄弟姐妹众多,读书人又特别多,在村里是受到尊敬的,是容不得别人来欺侮的。而庞得成只有兄弟两人,且兄弟两个都不成器,没读几年书,一个手执犁耕,一个以偷为生,做父母的在村民面前是抬不起头来的。蒙家一直以来就看不起庞家,如今反过来却被庞家的小儿子欺侮了,不仅盗了三只活鸡,还把老人的脖子弄废了,这口气一直激荡在蒙空兄弟姐妹胸间,如鱼刺哽在喉,久久咽不下去。

    蒙家一直没有放弃要把庞得成从茫茫人海中揪出来的念头,逢年过节什么的,他们就到庞家走一趟,看看庞得成是否回来。若没有见人,他们就会对庞得成的大哥或父母说,你们告诉瘪三,他躲过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这账迟早要算的。庞家的人就说,他们早已不认这个瘪三了,打自他形成东骗西偷的不良恶习以后,他们早已把他扫地出门。见到他,他们也会把他绑起来送到蒙家,任你们治罪!

    村里人曾建议蒙家兄弟找庞得成的父母或大哥代偿这笔损失,但他们并没有这样做。犯错的只有庞得成一个人,与他父母、大哥无关。

    蒙志献到省城读大学后,还肩负着要揪出庞得成的重任。多少年过去了,这事开始在他的记忆中淡忘了。毕竟庞得成自离家逃跑以后,一直没有回到村里,也没有跟他们父母兄弟联系,而且还有人说他逃到深圳犯案后被警察打死了。蒙家兄弟在痛骂庞得成罪有应得罪不容诛的同时,胸口那股怨气也就慢慢散去了。再说,蒙家的兄弟姐妹都在外地念书、工作,工作太忙,一直忙于自己的前途或事业,早已无暇顾及父亲那脖子是怎么歪成那样子了。偶尔回家过节聚集在一起,看到父亲那痛苦的神色,他们才义愤填膺发誓要血债血还。听说庞得成被警察打死了,他们什么话也没有再说。认了吧,谁叫老头子遇到这摊倒霉事!

    蒙志献也是在无意中得知庞得成开起茶楼的。几个月前,他采访一“跳楼秀”事件,有一个年轻女子被感情煎熬,想不开就爬到一幢高约30层的建筑物上,她站在楼顶的边沿上,作势要跳下来。那女子很无聊也很无知,“跳楼”前,口里居然唱起被她篡改的《国际歌》——“醒来,不愿意做情奴的女人,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新的情场”……空中艳阳高照,风儿呼呼灌过,吹得那女人长发飘飘,衣袂翩跹,宛如仙女下凡,身材更加玲珑透剔,让围观的市民以为她在拍电影或电视连续剧,反戴着太阳帽、汗衫领口挂着一副墨镜的导演有可能就站在不远处导戏,摄影机就架在对面楼房里,沙沙作响,对准她开着机子哩……

    人们哄笑阵阵,乐坏了:哟,这样幼稚的表演水平,也敢拿出来摆谱,随便找个日本AV女优都比这女人会表演啊,咋让她这样出丑呢。

    蒙志献一面用数码相机拍摄着,一面采访仰头观看的市民。稍一了解,他便得知这女人芳龄20岁,是附近一家私营工厂的女工,死心塌地爱上了老板。老板早有老婆也有孩子,不敢接纳这“迟来的爱”。这厂子有他老婆的大部分功劳。老婆发怒了,他怕什么也没了。

    事实上,老板也没啥爱好,就好那一口——老婆不在工厂的时候,他有事没事总爱贴近一些年轻的女工身边,手把手地“示范”她们这样做或那样做,趁机贴着女工的屁股或胸部。觉得一时没有解渴,他就胆大妄为地“摸捏”着女工的屁股或柳腰。

    这跳楼的女工以为老板摸捏她的时候,是对她有了那个爱慕的意思,怦然心动的同时,她也寻思着要做老板的偏房,只要跟老板好了,日后再找个机会鸠占鹊巢,取代正房。老板没那个肚量,搞些性骚扰或偷腥什么的还是有胆的,但真的要他废掉正房并断绝夫妻关系或父子之情,他万万做不出来的。于是,他明确拒绝了女工那以身相许的意愿。女工呢,在备受感情折磨后,一时想不开,就以“跳楼”方式逼老板就范。

    这种无聊的游戏,简直是在浪费社会资源——警察、消防等部门的工作人员紧急地出动了,还在楼下的街道上铺起求生气垫,谈判专家也到楼顶近距离开导那女子。

    蒙志献也冲到楼顶采访,用相机拍摄那女人无聊的嘴脸,而那女人见来了无数的记者,灯光闪烁,知道自己这回要做个大名人了,电台有声,报纸有字,电视有影,她把歌唱得更加欢快了,更加激昂了,誓死也要老板给她一个承诺,不然她就永远这样唱下去,唱破咽喉;再不行,她就赖在楼顶的边沿不下来。

    那时候,蒙志献也像其他同行一样恨不得冲上前去把那女工拉过来狠狠揍一顿。因为他们知道,这女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跳下去的,要跳她早就在警察到来之前就跳了。她完全是从民工讨薪无果之后无奈地表演的“跳楼秀”中学来这手“绝活”的。谈判专家倒也有耐心,反复做工作,反复安慰,随后还把老板叫来,假意给她承诺。

    这出闹剧很快就结束,疯女子被警察带走了。

    为了把市民对此事的看法也写在稿子里,蒙志献随机咨询围观的市民。有人咬牙切齿地认为,如此“跳楼秀”行为应予以立法,让类似这种“跳楼人物”受到法律的严惩,不然社会资源就被这些人白白浪费了;也有人津津乐道地认为,这女子值得同情值得可怜,她敢爱敢恨,敢嗔敢怨,正是新新人类学习的榜样:你既然喜欢某样东西或某个人,就大胆地表露出来,高声地向世人叫喊、宣誓——“我就喜欢,我爱他跟你们有何相干?你没有理由拒绝我的爱,我爱死你了,为何我就不能把你从你的妻子你的孩子身边抢过来”。有个女作家,因为有了快感就喊,就呻吟。想想,也对!人家床事该怎么写就怎么写,香汗淋漓也罢,颠鸾倒凤也罢,飞沙走石也罢,哪怕痛快得如在寒风刺骨的腊月喝下一大杯冰水,凉透骨髓,心尖发颤,那又跟你何干?那个港星陈冠希怎么跟无数女星、富家女大玩高难度动作,又怎么施展他的高超技能,那是人家的本事,这说明他的肾功能特别强大,人瘦瘦功夫够。退一步来说,“艳照门”这档事儿,秘而不宣,完完全全是人家的隐私,犯得着让你干着急么。你要是不爽了,也这么干如何?

    对于无聊女子的举动,也有市民不咸不淡地认为,警察就没有必要把她带走,让她自娱自乐一番后,她若见无人回应,也就知趣地回到现实生活中了。你越是回应她了,她越是“跳”得欢,“唱”得欢,“笑”得欢,根本没把社会资源当回事。

    就在蒙志献在寻找中立的意见时,忽然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也在观看这场蹩脚的表演——仔细一看,此人居然是蒙家寻找了十几二十年的庞得成。蒙志献的心儿快要崩跳出胸腔了,屏着气息之时,他就想着了:不是有人说这厮与同伙在深圳抢劫时被警察击毙了么,咋还在桃源市区出现呢?

    蒙志献本想冲上前去揪住庞得成,想想在这种时候出手,也太不明智了。警察、消防队员正在全力以赴地救助无聊女,你居然揪着庞得成不放,把场面弄得一片混乱,又浪费一笔社会资源,似乎也太不应该了吧。就如同不良商家见有人跳楼的时候,乐滋滋地向围观者兜售望远镜,或向跳楼者家属推销尸布一样,未免也太让人寒心了。

    蒙志献偷偷盯着庞得成,见庞得成离开人群后回到附近的绕月茶楼,他便停下来。接着,他再向茶楼的服务员打听,他才得知庞得成是茶楼的老板。

    这下,蒙志献的火气就如惊涛骇浪一样一阵又一阵地冲上心头,他要把这消息告诉兄弟姐妹几个,让他们一块起到茶楼里跟庞得成算一笔老账。转念一想,他又作罢。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父亲也快成了行将就木的人了,痛苦的滋味早就品尝过了,他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若让老人得知这事,反而让他徒增烦恼,他生命中的余晖也就会加快消散。

    自大学毕业到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来混世界后,蒙志献早就淡定看待许多得失与成败。牵扯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的事情太多了,凡事都一根筋到底,活得多累啊。他所在的单位里,有一些人为了竞争屁大的一点科级待遇,什么手段都施使出来,既在网络上泼污,还无中生有地在同事间造谣,互相攻讦,血口喷人。还有,吹溜拍马,暗藏杀机,大字报小字报满墙挂,人品极其低劣,让人怀疑那些碎嘴的男同事根本就不是从农村出来的,根本就没有读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跟那扎在人堆里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人何异。蒙志献没竞争那科级待遇,也不想挤得一身脏臭,只要把新闻稿子写好,把做人原则做好,欢欢快快地过着日子,有酒就喝,有妞就泡,有歌就K,有觉就睡,有钱就用,有牛就吹,逢鬼说鬼话,逢人谈人事,到哪个山头唱哪支歌,何乐而不为?而对于一些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恩怨是非,他已处变不惊,淡然置之,一笑了之。

    正因如此,见到庞得成这个仇家时,蒙志献胸口那冲天的火气在慢慢消散之后,也就释然了:任他去吧,旧账再怎么算,始终也有胜负之分,输赢之分,最终的结局还是赔了一身的精力不说,也落得两败俱伤。再说,父亲早就原谅这瘪三当年犯下的过失了,不再像以往一样常日念叨这歪脖子是怎么来的了。老人尚且不记仇,尚且把痛苦潜藏在心里让它沤烂,他们兄弟几个还有什么可以说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可以像过眼云烟消逝得无踪无影,不留半点痕迹,是非恩怨为何就不能像流水一样慢慢淡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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