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车荣福怒瞪着,陶豹的嘴巴不得不放干净了,说:“那天蓝晓知跟我们玩完牌局后,见从美容院走出一个小姐挺招眼的,也挺风骚的,色胆包天之际,他就上前搂着她,硬把她拉进包间。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小姐是巴爷的菜。巴爷见自己的菜被蓝晓知吃了,大为恼火,最终又不敢发作,只好躲在一隅咬牙骂娘,恰好被我听到了。”
车荣福说:“蓝晓知入了干股?”
陶豹说:“我听巴爷这样说过。”
车荣福心想,这并不符合一些潜规则。巴爷给蓝晓知入干股这些色情场所,以其职位似乎与此风马牛不相及。如果说公安等部门的人员入干股,倒也合情合理。莫非……车荣福不敢往下想。也许,巴爷一伙之所以看上了蓝晓知,很可能是得知他的妻子花红是个警察,有警察做“内线”,他们的场子很容易处理一些麻烦事。当花红得知蓝晓知的事情,她忍受不了他这种做派,所以毅然与他离婚了。
陶豹说:“我们对蓝晓知等人经常约我们打麻将的行为非常反感,暗里地经常跺着脚骂他们十八代祖宗,诅咒他们一出门就被汽车碾死。可见了他们,我们还得陪个笑脸,点头哈腰,好像跟他们打牌是一种荣耀,祖宗三代积了阴德。他们好赌,一输钱就找我们打牌,以弥补损失,这明摆着向我们索贿……我们所做的工程,就那点利润,他们三番五次折腾,哪里还能养家糊口,所以我们只得在工程中偷工减料了。那一次被媒体曝光的几十米的防洪堤工程,让我们晚上睡觉时,纵使开足了暖气,我们也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冒出了寒气。”
那起“防洪堤事件”,车荣福还有印象。每天上午,他都有看报的习惯,那事儿他是从桃源江都市报上了解到的。当时,市领导曾给他电话,让他们准备介入调查此事。他一直等着领导再次指示,但他最终未见领导明示。后来,他从报纸上了解到,省里、市里是组织检察部门调查的。
陶豹见车荣福沉思不语,便取出烟,拼命地吸着。片刻,他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接着说:“当时,比我们紧张的还大有人在。蓝晓知见记者曝光防洪堤后,便通知大家到我那儿集合,明是说打牌子,实则是商量对策,攻守同盟。后来,他们还要求我找个杀手尽快处理记者和举报人。”
车荣福一凛,问道:“举报人是谁?”
陶豹说:“肖如铁。这人跟我们有矛盾,此事谭渌明最清楚。”
谭渌明被带到车荣福跟前时,也跟陶豹一样无所适从。相比之下,他比陶豹狡猾得多了,一直拒绝回答任何问题,而且他还振振有词地说:“我没犯什么罪,你们不应该这样审讯我。你们这样做,我会请律师起诉你们……”
车荣福目光锐利,直盯着谭渌明,就好像在看一部由三流演员表演的电视连续剧。他那犀利而穿透五脏六腑的目光,直盯得谭渌明浑身不自在,一时间,冷汗、热汗、虚汗纷纷从他的体表上滚滚而出,汗流如浆。
车荣福问:“口干了吧?要不要来杯开水?陶豹说了,你也参与了防洪堤事件,那几万元的雇金就是你出的。”
谭渌明泄气了,低头道:“我说……”他接过车荣福递来的一杯开水,一口气把它喝光。
车荣福暗笑着,表面看似刚强的东西,事则不堪一击。就如山上一种一年四季枝叶都很茂盛却说不出什么名字的植物一样,它的枝头上经常长着一朵朵异常艳丽的花蕾,当你把花蕾轻轻拿起来的时候,它却随着手温的变化而“融掉”了。谭渌明尽管百般抵赖,看起来,他有着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一旦击中他的要害,他的心理防线就崩溃了。
谭渌明的供述,让车荣福震惊不小。
谭渌明说,他曾与蓝晓知、张沈军等人密谋要除掉肖如铁、丁后锋。后来,大家认为谋杀记者,可能适得其反,于是他们一致认定只需对反复跟他们过意不去的肖如铁下手既可。让他们意料不到的是,杀手庞得成去做此事时,居然也没有给出个满意的答复。当“防洪堤事件”慢慢淡化之后,或者说他们摆平各方面关系后,风头一过,他们再无人提议要杀肖如铁了。
有一天夜里,谭渌明接到张沈军打来的电话,莫名说要去喝酒。他知道,张沈军并不真正请他去喝酒的,都快晚上11时,酒席也该散了,他明白张沈军叫他到酒楼去的目的,就是让他来埋单,张沈军是在做东请客。赶到包厢门口,他往里一看,见几个客人跟张沈军打了招呼后就离开了。他先到总台结账,一看,不禁叫出声来:我的老妈呀,这简直就是皇帝餐,还让不让人活啊?这简直就打劫抢钱啊。
谭渌明心疼得直流血。结完账后,他装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走进包厢。包厢里只有张沈军和一个年轻女子,均已醉得不成样子,说话含糊不清。
见谭渌明走进来,张沈军的脸拉得像马脸,喷着酒气骂道:“你们找的那个庞得成是个混账东西,都这么久了还没个结果!他再拖着不干,我叫人去把肖如铁办了!”
年轻女子轻声劝道:“军哥……别提那档烂事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算了,算了,就让那个姓肖的多活几天吧。再说了,姓肖的会有人要他的命的,用不着我们出手。”
谭渌明不知道年轻女子是谁,但从她所说的这番中可以看得出来,她跟张沈军关系非同一般。事后,他才得知她是张沈军的情妇,名叫斯佳,那晚的宴席是为她而请的。
原来,斯佳中专毕业后,在一家药店做销售员。张沈军有一次到药店买药,见她长得甜美,就跟她搭讪。初时,她并没有理会这个中年男子。随着他不时到药店来“买药”,见他成熟稳重,且得知他的身份,她就跟他有了那层关系。事后,他给她买了一套商品房,她提出要做药器械代理生意,他也同意了,并给她提供不菲的资金。
当天,斯佳到一家医院推销产品,受了挫折,就向张沈军诉苦,说她医院领导一点儿也不给她面子,同样的价钱不给她做却让给别人做了……张沈军安慰她之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摆了一桌天价美味,把医院领导请到酒店。酒足饭饱之后,医院领导答应说:“这事好办,这事好办!早知道她是你的远房亲戚,我就给她所代理的药品器械进医院了。”
这领导不知道斯佳是张沈军的情妇,而张沈军在宴请这些人时,也一直向他们介绍说她是他的远房亲戚。
谭渌明极少见到张沈军带着斯佳出来应酬。张沈军是个很谨慎的人,就算在谭渌明等人面前,他也很少大谈特谈美色之类的话题,甚至有时候谭渌明、陶豹等人邀请他前往买春,并在酒席间给他找来一个颇解风情的女子相陪,他也会予以拒绝。在谭渌明等人想来,张沈军除了对钱财感兴趣之外,至于美色之类的东西,他没有多大的爱好。直至那天见到斯佳,谭渌明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张沈军比起蓝晓知更加沉溺于美色,所包养的情妇也不知道有多少个。
且说医院领导等人醉晃晃地离开后,张沈军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对走进包厢的谭渌明说:“……我不陪你喝了,你找个人来劈酒吧。”斯佳揽着张沈军的腰,走出了包厢。
谭渌明赔着笑脸送他们下楼,心里骂着:“张沈军你这狗卵,宰我好毒,叫我来埋单,也没留半杯酒给我!”想想,谭渌明又自我安慰起来。给类似的官员埋单,又不是头一回。这次还算是比较斯文的一种方式,有时候他们在外面请客吃饭,就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发票塞过来,让你报销。一数,就是上万元。
返回包厢时,看着满桌狼藉的酒菜,谭渌明知道这些人除了龙肉之外,什么美味佳肴全饱尝了。在他坐下时感觉到屁股下方有异物,是个皮包,他拿起来一看,知道是张沈军落下的。他打开一看,见到里面除了放着少量的现金、证件等物品之外,还有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塑料袋里好像包着一支手枪。他手一抖,那东西差点儿掉在地上了。
张沈军似乎意识落下东西了,又与斯佳匆匆折回来。见皮包还扔在沙发上,他拿了起来就离开,并没有意识到谭渌明动过他的包。
事后,谭渌明跟陶豹说起此事,陶豹就说,不用猜了,那东西就是手枪,“我就见过蓝晓知把玩过一支,他们跟巴爷等人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关系,可能还有股份呢”。谭渌明很疑惑,既然蓝晓知、张沈军跟巴爷等人有往来,他们当初为何不请巴爷去做掉肖如铁呢?巴爷在黑道上混,请他去做这种事,易如反掌。陶豹告诉谭渌明,庞得成是职业杀手,让接这活儿,风险会更小些。
……,……
说到此处,谭渌明肯定地对车荣福说:“我敢确定,皮包里的东西就是一支手枪。”
一个单位领导私藏有枪支,这事非同小可。车荣福心想,张沈军接受贿赂,包养情妇,生活作风腐败,理应由纪委等部门处理。而张沈军与蓝晓知、陶豹、谭渌明等人雇凶杀人,这事也应由警方介入调查。
现在,车荣福所关心且也要着手调查清楚的是,蓝晓知、张沈军是否与巴爷等人有着干股关系,他们私藏的枪支从何而来?难道说,枪支是从李石伦那儿买来的?本来,审讯完谭渌明之后,车荣福立即接触张沈军,可他考虑先从外围调查清楚之后再与对方正面交锋。于是,他再次提审李石伦。
审讯李石伦时,却出现僵局。李石伦否认贩卖枪支给蓝晓知、张沈军,他没有认识这两个人。通过判断,车荣福认为李石伦所言不假。李未接触过蓝、张二人,而李所贩卖的枪支,也没有通过其他之手转卖给他们。他们的枪支来自何处呢?
车荣福想,不管怎么样,光就他们雇凶杀人和私藏枪支这两条,已足够给他们定罪了。至于他们贪污挪用公款及所收受包工头的贿赂之事,只要把张沈军收审了,再移交此案给相关部门处理。于是,车荣福向市里汇报此事后,在征得相关领导的同意后,他决定带人前往张沈军所在的单位,把对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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