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丁后锋一见到狗仔,就对此人没什么好感,淫贼般的眼光,老是扫描着良家妇女的胸口和脸蛋。是男人都好那一口,可狗仔这般神情,让丁后锋说不出的恶心。这样的男人还是少见的好。对方若犯了什么事情,说不定还会胡乱咬了你一口,拉你去垫背。
奇怪的是,那一次见面后,狗仔就经常给丁后锋打电话。丁后锋烦着对方,一看到他的号码就突然挂断或拒绝接听。狗仔倒也没有放弃,仍旧如此骚扰着丁后锋。正如谎言说上一千遍便成为真理一样,骚扰电话打得多了,丁后锋也就麻木了。最终,他还跟狗仔闲扯几句。时日一长,他就以为狗仔是良民了,便也跟对方交往了。
广交朋友是记者是新闻线索的主要来源,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个信息渠道。像丁后锋这样的人,朋友多为曾经的采访对象,且有些采访对象甚至成为他的至交。但他交朋友也有一定的选择性的,并不是每个采访对象都交。像狗仔这样一个样貌奇丑且眼珠子有一股淫贼气味的人,他是不乐意交往的。可狗仔三头两天打来电话,那敬仰记者的口吻,直把他抬得老高。
恭维话谁都爱听,听多了,丁后锋心里很舒服,因而也就跟他有了更深入的接触。
狗仔很有心计,意外获得丁后锋的电话后就设计接触他,要慢慢培养感情,之后再让丁后锋为其出气,灭了福建佬。为了演足这出戏,狗仔可谓下足了功夫。知道丁后锋爱玩麻将,他明明不知道怎样玩,硬是逼着自己去学,之后再跟着丁后锋一起去一些麻将馆搓上几局。
终于有一天,狗仔对丁后锋报起了一条料,说有一个福建佬承包了南百宾馆的桑拿部,里面的小姐过百人,影响太坏了。他的一个亲戚因经常到那儿去嫖妓,得了艾滋病,现在快要死掉了。死了就死了,偏偏他还把一个好端端的家庭给害惨了。他妻子莫名感染了艾滋病毒后,选择了跳楼了,留下的一个小孩不到两岁,没爹没娘……
鬼知道狗仔有没有这么一个亲戚,反正像他这样一个好事没做过一件的“鸡头”,随便编造一个“悲惨故事”谁也不会知道的,反正南百宾馆桑拿部的小姐卖肉之事却是铁板钉钉的。
丁后锋一听就来火了,这宾馆咋能这样开的?那时的他,也要写稿赚钱,且这一类型的报料他是最感兴趣的。丑恶的社会现象,不仅败坏社会风气,还害得有些家庭失和,在和谐社会的某个角落,是不允许出现一点儿的阴暗的;作为记者,就该曝光一番,让警方迅速取缔它。
实际上,在市里有很多这样的场子,随便到某个宾馆的桑拿部“洗浴”,“金鱼缸”里的小姐任你挑选。这种社会现象,就像毒草一样到处蔓延开来。何止市里,就算是省内各个县市,甚至全国各地,这样“皮肉买卖”太多了。曝光了那又怎么样?韭菜割了还会疯长。这边的场子被警方取缔了,可不儿,那厢的场子还不是偷偷冒出来。这里面有巨大的利润,有人愿意为巨额利润铤而走险啊。
写了那么多年的之类报道,丁后锋写腻了,也写烦了,再写也写不出什么新意。虽说报社并不拒绝刊登他所写的这些稿子,可对他而言,重复自己,重复题材,确实是对自己极为不负责,也对读者极为不负责。有时候看到某个作家在重复自己,他就觉得对方江郎才尽了。
丁后锋仍未到了那一步。报纸嘛,无非是提供新闻信息,哪一天不是在重复自己,如果都要求有新意的东西,报纸是办不下去的。每一篇文章都是精品,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品去填充版面?而且,新闻也不过是易碎品。有人就有事,有事就有新闻。只要不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只要它是新奇的,它就是新闻。去年曝光的场子是在某个地方,小姐疯狂卖肉,可今年出现的另一个场子却很隐蔽,小姐没比去年的少,那它也可以值得去采写。写稿赚钱也没有罪啊。朋友报的料,他多少也得给个面子啊。
义气害了丁后锋,这是他在多年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为了让丁后锋顺利拍到小姐卖皮肉的镜头,狗仔煞费苦心。他见丁后锋的数码相机太大了,容易被曝露,便请人从香港买回来一个当时市面上都没有的摄像笔。见到狗仔拿出这么一个东西,丁后锋就很惊异,间谍机构才会有这种东西。此前,他见过京城某著名平面媒体的记者在暗访时也拥在这东西,听说价钱委肮,他狗仔怎么会有这玩意呢?难道他是个间谍不成?
丁后锋心说:“跟我交往,他说他什么生意也没有做,是在一家私营工厂打工,每月混得几百元的生活费。可他经常抽着高档香烟玉溪烟,一天两三包,一包几十元钱,一个打工仔怎么可能买得起。像这样一个摄像笔,应该是很贵的,他纵使连裤衩卖掉了也不会买得起的。”此时的他,开始怀疑狗仔居心不良了。
确切地知道狗仔的居心是在“踩点”的前一天。往常,在暗访某个事件之前,丁后锋都会花一两天时间躲在“暗处”仔细观察一番,以便深入采访时能够随机应变。“踩点”的前一天,他到南百宾馆开房入住,想与那些小姐接触,并深挖幕后老板福建佬的“经营之道”。不料,那些小姐及管理人员十分警惕,对陌生客人拒绝提供服务,“我们只做桑拿生意,湿蒸或干蒸的设备都有,就是没有你所说的小姐服务”。
离开宾馆时,他行走到小巷尽头一个烟摊买烟,顺便跟烟摊老板“闲聊”,得知每晚来“桑拿”的客人都不少,小车、摩托车、自行车把巷子都堵住了。老板说,没有熟人介绍,是见不到那些小姐的。那些小姐就住在宾馆的某个房间内,门口关得严严的,她们呆在里面看电视,是不会轻易出来的。只有桑拿部的管理人员电话通知她们,她们才会拎着“工具”到客人的厢房去“按摩”。另外,如果跟管理人员混得烂熟,客人也可以由对方带着去房间挑选小姐。一般情况下,没有人能享受随便挑选小姐的待遇的。老实说,那里的小姐都是漂亮的,水灵的,客人是不用挑选都会满意的,要不然,生意不会那么火爆的。听说,福建佬还有保护伞……
烟摊老板还说了一句让丁后锋惊怵的话。在烟摊右侧几十米的地方,也有一家这样的地方,半年前,它的生意比南百宾馆桑拿部还热闹,据说是一个叫狗仔的人开的。现在,那个宾馆的生意不如南百宾馆的了,没有客人再去那个地方了,“听说老板狗仔非常恼火,有一回叫人开车堵在巷口,不让其他车辆进出”。
丁后锋离开烟摊后,立即到烟摊老板所说的那家宾馆去探访。果然如对方所说的那样,这家宾馆五楼上开有一个洗浴中心,生意门可罗雀。一进入大厅,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客人。看样子,这洗浴中心折腾不了几天了,也要关门了。几个坐在沙发上聊天的小姐见到他走进来,就像饿狗抢食一样扑上来问他要不要按摩。她们的长相,比菜地里来不及采摘的青菜还老。她们涂脂抹粉,衣着曝露,刻意把自己化妆得像个青春少女,可真实的年龄却也是厚厚的胭脂与粉厚所无法掩盖的。他顿时感到毛骨发寒,急忙躲到一边,说先看看客房再说。
再看他们的客房,阴暗潮湿,老化而陈旧,与南百宾馆桑拿部相比,差得远了。他看了挂在墙壁上的营业执照,经营范围为洗浴,法人代表为卢天保。那些小姐追着他,说她们的服务是不错的,价钱虽说很便宜,但绝对让他满意。她们边说边露出没有一点儿尊严的胸部,甚至有的还要抓住他的手,要把他的手拉到她的胸口上。他找了一个借口逃离了。再多呆一分钟,他就会呕吐。他没少暗访类似的场子,可这回是他所见到的最恶心的处所了。
当晚丁后锋立即找到狗仔,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喝问对方,在南百宾馆前面也有人开了一家场子,那家场子是你开的吧?南百宾馆桑拿部抢了你的生意了,所以你要灭他?有人说开那个场子的人叫狗仔。你这野狗,装得挺像的!
狗仔一听,立即故意跳了起来,对天发誓说那场子不是他的,“如果那场子是我开的,我天天请你去免费打炮。我跟南百宾馆没有仇,我是看不惯这种败坏社会风气的现象出现的。我的一个亲戚经常在那儿……”
狗仔还想往下说,却被丁后锋打断了话:“如果你是卢天保,我现在立即就把你推到马路上,让车子撞死你!”
狗仔的全身立即冒出了汗水,取出一支烟,准备要点燃时,发现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翻遍了口袋也没见着。他支吾道:“我瞒不过你,那场子确实是我开的……卢天保是我的一个合伙人,他不管事的。我已经弃恶从善了……那场子早就不开了,那些小姐是外地的,现在她们没有路费回家,所以就赖在那儿,要攒足路费……老实说,我每天都在做善事,只要有什么救济救灾的事情,我都会捐钱,以此方式赎罪。我早晚都睡不着,因为我的灵魂是肮脏的。”
说着,狗仔拿出一张捐钱的收据,出示给丁后锋看。上面是近万元的捐款,是捐给贫困山区的公路建设的。捐款人的姓名正是狗仔的。
狗仔确实做了善事,但坏事比善事多了。像很多开娱乐场所的老板一样,他很迷信因果报应一说。天天容留、组织妇女卖淫,看着大把大把的钞票流进口袋,他就心神难安。所以,他天天烧香许愿,祈求上天保佑他。听人说,这种坏事做多了,这种不干不净的钱赚多了,这辈子或下辈子所生的小孩是没有屁眼的。不仅如此,心魔永生永世都会附体的。为了求得心理安宁,他也像其他娱乐场所的老板一样,经常把一些钱捐出去,以解脱内心的罪恶感。
丁后锋见狗仔承认自己开了那间洗浴中心,一怒之下,真的把他推到马路上。此时,一辆小车猛地开了过来,险些把狗仔撞倒了。做“鸡”的没有路费回家,这明摆着说假话。
狗仔在黑道上也算得上个人物,平日经常使横,若是有人这样对他,他岂有不还手之理。可是,对于记者,他倒是有些畏惧。而且,他还想利用记者手上的笔给他出气,所以倒也没有为难丁后锋,只是眼瞪瞪地看对方愤怒地离开。他想,这回坏事了,丁后锋不一定会帮他的忙了。
说也奇怪。几天后,丁后锋居然给他电话,要与他商量如何曝光南百宾馆桑拿部涉黄之事。他乐坏了,他正求之不得哩。为了担心记者把他所开的桑拿部曝光了,他早在丁后锋当天气愤地离开的时候就把桑拿部关闭了。
丁后锋之所以愿意接触狗仔,是有意图的。他想,先在狗仔的安排下摸清南百宾馆里面的小姐的活动规律,然后再请警方出动端了淫窝,这样他才好写个报道。此前,老大也对他说,像狗仔这样的污点证人,尽量保持与他联系。狗仔既清楚福建佬的运作模式,也有路数接触那些管理人员。只有让狗仔与管理人员联系,丁后锋才能有机会进去“桑拿”,用摄像笔拍下小姐跟客人交易的情况。
与狗仔在友爱路一家上岛咖啡店见面的时候,丁后锋见他把自己的老婆十三妹也带来了。这女人就是骚,穿着曝露,露出肚脐,露着长长的两条腿,眉目之间流转着一种摄人心魂的风韵。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她翘着二郞腿,让人看到她穿着的粉色内裤。她至少比狗仔年轻二十多岁,看样子也就二十岁的样子。丁后锋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可能就是桑拿小姐出身,被狗仔看上后,就成了他的压寨夫人了。
那一晚,丁后锋极为不爽狗仔把十三妹带来,这样绝密的计划,岂能让第三人知道。按计划,除了他、狗仔、老大之外,任何人都不要参与进来,知道的人太多了,总会有透风的墙的。福建佬是什么人谁都知道,既然敢开那么大的场子,还敢与狗仔抢客源,他没有一番能耐是不敢这样嚣张的。狗仔让十三妹参加“密谋会”,让丁后锋异常不解。狗仔解释说,她是担心我外出泡妞才死跟着我。放心,她是不会泄漏半点风声的。
丁后锋心里嘀咕着:“古人云,天下惟小人与女人难养也。你狗仔说没事,可是谁知道她可靠不可靠,看她那淫荡的模样,能靠得住吗?她背靠在长长的沙发上,挺起丰满的胸口,故意让人看到里面的那一抹春色。你看,她正在妖冶地照着镜子,夸张地抹着口红,不时抬起头瞟来风骚的媚眼,这样的女人怎么说也是不可靠的。”
狗仔自然知道十三妹在向丁后锋抛着媚眼,暗示着什么,但他一点儿也不恼怒。丁后锋心想:“也许狗仔有意这样要求他老婆的。搞些色诱,让我昏头胀脑,然后答应给他雪恨。”他没有理会十三妹用异样的眼光,而是跟狗仔谈起正事。
狗仔把南百宾馆桑拿部怎样经营的内幕全部说了出来。福建佬来市里的时候,原本是做窗帘生意的,有了钱后就投资几百万元承包了桑拿部。既然本地的烂仔够烂,那就请他们做管理员;没有眼线不成,他就请与派出所一墙之隔的一家公司保安盯着派出所内外的动静,见有警方有什么风声,保安就通知福建佬。福建佬接到电话什么的,就指令宾馆里面的小姐、管理人员赶紧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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