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张晋读书至深夜,忽听有人轻敲窗户:“张公子,快开门,有事相告。”张晋疑惑着起身开门,一老者闪身进屋,对张晋说:“张公子,还记得老朽罗忠吗?”
张晋定睛一看,来者竟然是父母在世时的老管家罗忠。张晋只知道家道败落后罗忠去了城北绸缎庄罗老板罗家,他今天突然造访,是来干什么呢?
罗忠对张晋附耳道:“罗家夫人吩咐,让你三日后夜里到罗家后花园门外等候,以三次击掌为号,到时自有人给你开门。夫人要见你,还要给你东西,她要帮你早日许下聘礼,迎娶小姐过门。”原来,昔日张家鼎盛之时曾与罗家订下儿女亲事,如今眼看罗小姐到了出嫁年龄,可张晋却无力再下聘礼。
罗忠说,罗老板早就想退了这门亲事,可罗家小姐不舍,罗夫人也不忍,于是便差他暗中传递,想助张晋一臂之力。张晋不相信会有这等好事,罗忠便从身上解下包袱,打开,拿出一套上好的衣服,让张晋穿上试试。罗忠说:“这可是罗小姐一针一线亲手为公子缝制的。”
听了这话,张晋心里一热。待穿毕,罗忠朝他上下一打量,摇摇头说:“衣服再合身不过了,只是你脚上的鞋这么旧。”他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给公子量个鞋码,让鞋匠做好了给你送来。”
临走,罗忠再三关照:“此事请张公子千万不要声张,只怕言多必失。”说完,便出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三日转瞬即过。这天晚上,夜色漆黑,天上还下着雨,张晋穿戴完毕,只是罗忠的新鞋迟迟不见送来,无奈之下他只得仍然将旧鞋穿上,然后撑起雨伞,往城北罗家而去。来到后花园门外,张晋依约击掌三声,果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家童闪身出来,道:“是张公子吧?夫人和小姐已等候多时,快随我来。”家童领着张晋在花园里七弯八拐,来到一偏僻小楼前,又击掌三下,一个丫环出来把张晋接了进去。
来到房里,只见罗家夫人正端坐在堂上,张晋忙上前施礼。夫人将张晋扶起,颔首打量道:“多年不见,连模样儿都变了。”寒暄过后,夫人拿出一包银两首饰,递给张晋说:“这是我们娘儿俩多年积攒的私房东西,你快拿了去,明日就来下聘吧!”
面对如此美意,张晋连连点头称谢。
随后,夫人朝内屋道:“儿啊,你也出来见见夫君吧!”
只听内屋应了一声,罗小姐随即挑帘而出,她在张晋面前道了个万福,只叫得一声“张郎”,便哽咽了。张晋与罗小姐只是在小时候见过面,长大成人后这还是第一次相见,他只觉得罗小姐婀娜多姿,让他有说不出的爱怜。罗夫人见得此景,悄悄退了出去,想让他们单独呆会儿,两人于是就有点尴尬,罗小姐羞红了脸,张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片刻,还是罗小姐先开口,羞答答地说:“张郎,前日罗管家让鞋匠给你做了新靴,放在我这儿,你今天就穿了它回去吧!”说罢,她拿出新靴,给张晋换上。
张晋看看脚上的新鞋,抚着身上的新衣,心里涌起阵阵热流,可他又知此地不宜久留,所以没说几句话之后就只好依依惜别,背上罗夫人相赠的包裹,出门而去。不想顺着来路跑到后花园门前一看,门被上了锁,丫环和家童一个都不见,情急之下,他只得爬树翻墙跳出园外,一路小跑回到家里。
第二天早上,张晋尚在睡梦中,忽然被一阵震耳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几个捕快一拥而入,进屋就到处搜查。一个更夫打扮的人走到张晋面前看了看,对领头的捕快道:“就是他!小人昨夜打更时,看见他慌慌张张从罗家花园里翻墙出来。”
此时,已有捕快将昨晚罗夫人给的那个包裹给搜了出来。捕头呵斥张晋道:“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说?抓起来,带走!”言毕,沉重的铁链已经套在了张晋的脖子上,张晋一路大呼冤枉。
衙门县令刘元普这几日正等候新县令许琏接任,不想调离之前又接大案。大堂之上,观者如云,刘县令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张晋,你昨夜在罗员外家盗窃,杀人放火,可知罪?”
张晋一听:什么?罗家昨夜被盗,还被放了火?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他当即就被震懵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为了洗刷冤情,他赶紧将昨夜如何去罗家之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刘县令立即传来罗忠,可让张晋吃惊的是,罗忠竟在大堂上一口否认替张晋传信约见一事,并肯定地说:“昨夜有人趁雨夜潜入罗家偷盗,不想被正在书房的罗老板发现,偷盗者情急之下竟将罗老板打晕,并放火欲灭踪迹,罗员外不幸就此葬身。事后,罗家人发现火场有柄雨伞,我认出这是张家之物……”
刘县令又传罗家夫人和小姐来堂上作证,不一会儿,夫人和小姐的轿子就到了县衙。母女俩身戴重孝,一到堂上就跪地喊怨:“请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张晋回头一看,不禁打起一阵寒战:眼前这夫人、小姐怎非昨夜见到的夫人、小姐?
张晋这才知道大事不好,看来自己是中了罗忠的圈套了。严刑之下,他只得招供画押,被打入大牢,只待秋后问斩。
过了几天,新县令许琏到任。许琏发现罗家纵火案有不少疑点:张晋一介书生,怎会做出此等杀人之事?即使做,又怎会选择在雨夜?事后还把雨伞留在罗家?许琏决定连夜再审张晋。
张晋见自己翻案有望,不禁涕泪交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许琏说了一遍。为了辨别真伪,许琏决定亲自去罗家走一趟。
第二天天刚放亮,许琏就带着一干人来到罗家,罗老板的棺木停在正屋,夫人和小姐正在一旁守灵。许琏在罗忠的陪伴下,在罗家四下察看了一番,最后来到偷盗者纵火的罗老板的书房。踏进门,一股浓重的焦胡味扑鼻而来,罗忠解释道:“刘县令吩咐要保留现场,所以这儿一直没有清扫。当时老爷就坐在窗前看书……”罗忠一边说,一边掉泪。许琏在书房里查看了很久,出来后关照罗忠:“你们可以清扫了。”随后,一干人就回了县衙。
当日下午,许琏在衙门里翻阅案卷,罗忠忽来求见,报告说:“老爷,我在清扫书房的时候,发现窗台上有一个暗红色的血色鞋印,还在后花园里发现一双旧鞋,上面沾有血迹。我怀疑这鞋是张晋不慎留在罗家的。请大人明查。”说罢,他将那双粘着血迹的旧鞋呈给许琏。
许琏将旧鞋仔细查看一番,然后带着手下再次来到罗家。此时罗老板的书房已经被打扫干净,窗台上果然赫然有一个暗红色的血色鞋印,将旧鞋一比扣,分毫不差。许琏在书房里一边沉思一边踱步,又对着被烧得焦黑的一面侧墙看了许久,上前用手敲击了一番。忽然,他停手命令手下:“来呀,给我把墙敲开!”
手下人立刻应声而上,没多久,这堵墙就被敲开来了,露出一个大洞,里面竟是一间密室。许琏喝道:“罗老板,我看你还是自己出来吧!”许琏话音落下没一刻,只见从洞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来,此人脸色苍白,全身颤抖,在场的人一看,果然是罗老板。
罗老板不甘心地问许琏:“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面?”
许琏道:“我一直觉得本案有疑点,但又始终找不到进一步追查的线索。今天你的管家来报告说发现了一个鞋印,我觉得非常突然,因为当时书房是我亲自勘查过的,这么重要的痕迹我不可能不注意……”许琏说到这里,冷眼瞥了罗忠一眼。
罗忠哀声道:“老爷,都是我……我害了你呀!我看新来的县令大人一直怀疑此案,就想再搞出一个鞋印来,让张家小子吃不了也兜着走,可……”
许琏一听,“嘿嘿”冷笑道:“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上次来,我就发现这书房的墙壁要比一般墙壁厚,我就有些怀疑;后来我又对你们罗家的绸缎庄做过调查,说是最近生意不好做,你们欠了不少债。可前不久,你罗老板却把三十万两白银转移到邻县一个叫吴运承的名下,而这我也查过了,根本就查无此人。看来,你们罗家是想等此事平息之后举家外迁吧?你罗老板为躲外债竟搞把戏蒙人,诈自己死不算,还要借小姐婚事做诱饵陷害张晋。我只是不明白,那夜张晋见到的夫人和小姐,到底是谁?”
罗老板见自己惊心设下的诡计居然被许琏识得个一清二楚,只得哭丧着脸直叹气:“唉,那是我差钱叫来的青楼女子。”
许琏连连点头:“害人终害己,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罗老板,现在你恐怕真的要家破人亡啦!”
(童程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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