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你这是扮鸟呢?”他拧眉,表情狰狞。
渔嫣回过神来,脸一红,赶紧爬下椅子,过去关上了窗户。才转身,他的大掌已经拎住她的肩,拖着她跃到了房梁上。
上面没有灰尘,看样子是搜过了。御天祁是仔细的人,他不会放过这些小细节。渔嫣有些失望,在房梁上坐了会儿,皱起小脸,轻声说:“到底机关在哪里?画这么大几朵牡丹,不是一丁点颜料可以糊弄过去的,难道是水?”
她盯着脚下的那只小书案,视线在画和砚台间游来移去。突然,她轻笑起来,伸手拉过坐在身边的御璃骁的手,小声说:“我们真笨,颜料就在砚台里啊。”
御璃骁唇角轻抽,盯着她问:“你是女人,不见你绣花唱曲,研习如何讨男人欢心,怎么对这种血腥的事如此感兴趣?”
“你不觉得找到真相是一件很有满足感的事吗?人总会有各种爱好吧?王爷的爱好是什么?”渔嫣正处于兴奋中,脑子一抽,脆生生地问他。
御璃骁的瞳中升起几分邪意,唇角慢慢勾起,赠她一字:“你。”
渔嫣的笑意停在脸颊,汗水正从那上面往下汇集,蓦地,一滴晶莹滚烫地滑下。
他的手指就在这时飞快探过来,接住了那一滴汗水,然后一伸舌尖,轻轻扫去了指尖上的那滴汗,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的眼睛,如冰山一般的眸子里,燃起了两簇火焰,大有将她烧为灰烬的趋势。
渔嫣猛地一个激灵,“王爷,待哪日取了脸上这丑东西,你再做这动作吧,否则活像妖怪要吃人了!”
御璃骁的脸顿时扭曲,可怖至极,“你敢再说一次?”
渔嫣苦笑,她以为自己了解他,其实她错了。他心里有伤,但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痛。他有强大的心理承受力,他甚至带了些看戏的味道,站在众人之外,看大家奋力演戏,再在心里把众人贬了个一文不值。
“你耍我?”她抬袖抹汗,从左至右,从上至下,用力地抹,毫无千金小姐应有的温柔姿态。
“耍你又如何?”他嘲笑反问。
是啊,耍她又如何?她是鱼,他是鲨,他一口就能把她咬成两截,她自嘲地问自己:“反正是要被咬成两截的,干吗回来?”
不待他反应,她双手往他的脖子上一搂,拖着他往地上跳。
落地后,她飞快地走过去拿起一边的墨砚,把水倒掉,然后用力往地上一砸。
咣当——
坚实的砚台回报给她一声钝响,连碎末儿都没磕下一片。
御璃骁捡了起来,双掌一用力,墨砚破成了两半,浓艳的朱砂水从中间淌出来,血一般妖冶。
这砚上有机关,但机关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明了渔嫣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想去素贵人宫里看看。”渔嫣有些沮丧,若证实素贵人是被毒死的,那么锦贵嫔就是倒霉的替罪羊。
“不用看了,御天祁现在一定已经知道了。”只两句话,御璃骁就打碎了她的执着。
她退回桌边坐下,苦笑着轻声说:“毕竟是他的妃子,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死了,也不管吗?”
“可能是无心去管,所以才会闹这么大的动静。也或许,是有人想引得他的注意,彻查此事。”御璃骁坐回轮椅上,慢慢往外去了。
“你也无心去管吗?”渔嫣眉头紧皱,她最看不惯草菅人命之事,都是鲜活的生命,凭什么给人陪葬?
“我又不是皇帝。”御璃骁嗤笑。
“那我就去给你换这天下回来!”渔嫣怒了,这人阴阳怪气的算什么?
“不怕被打断腿就去。你今儿在他面前说的话还算顺耳,所以我暂时让你好过几天。”他威胁道。
渔嫣恨恨拎着裙角,脚步重重地跟上前去。
出了无邪宫,他走的不是出宫的路,而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后宫大道。
日已西沉,暮色泼洒。繁花似锦的深处,华美的宫殿在眼前呈现。
他嘴硬,说不陪她来,可还是来了,或者他心里也是想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虽说找到了清水画牡丹的秘密,但是迷迭梦被人下在了何处?渔嫣闻过道士们作法用的线香,并不是那些香的问题。他们的衣衫,还有符纸,都没有问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宫里的人一起吃饭喝水,事先也服下了解药,才没有被迷迭梦所迷惑。
渔嫣和他一起走在寂静的青砖石道上,两边的宫墙高耸入云,挡住了宫里女人的目光。她们只能看到高墙里的天空,而外面的世界如何,已经与她们毫无关系。
这几日闹鬼,宫里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妃嫔,全都缩在自己的寝宫,吃斋念佛,求神保佑。宫人们也格外谨小慎微,给二人磕头时,额头紧贴在地砖上,一直等二人走远了才站起来。
“如今算是明白狐假虎威的感觉了。”渔嫣感叹。
“你还知道自己是狐狸?”他反手过来,拽住了渔嫣推着轮椅的手,往前轻轻一扯。
“唉,你这样我可怎么走路呀?”渔嫣变成了半趴的姿态,连声告饶。
“你不是走得挺好吗?”他一眼横来,又说:“来,坐我腿上来。”
渔嫣脸一红,他无事要亲昵,多半心中有鬼,肯定又是想捉弄她,不然就是又想演戏给谁看。
“快点。”他不耐烦地催促。
渔嫣装成同意,他这才松开了手,渔嫣趁此机会,拔腿就往前冲。她要到他前面去,看他还能拉谁的手,看谁还要坐他腿上!
没跑多远,他的轮椅追过来了,也不知哪位能工巧匠为他做出这样的轮椅,速度奇快,灵活稳重。渔嫣一声尖叫,胳膊落进他的手中,被他用力一拽,整个人倒在了他的怀中。
“小狐狸。”他慢吞吞地吐出三个字,听不出半分情绪,双臂在她的腰上不轻不重地环着。
渔嫣盯着前方的路,心情复杂。
他就是这样,冷不丁来一些小花样,搅得她心如春水,涟漪圈圈荡开,无法平静,而后,他又会左拥右抱享受他的晨瑶、明月,把她留在大风里,独自吹得像蠢货一样。
“到了。”他的轮椅突然停下。
渔嫣回过神来,仰头一看,大门紧闭的美宁宫死气沉沉,门口也无人看守。
“去敲门。”御璃骁低声说。
跟在身后的太监赶紧前去叩门。在后青国,贵人还没有单独拥有一个宫殿的资格,都是三四人同住一院,素贵人虽然没了,但这院中还住着另外两位贵人,不应该没人看守。
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见是御璃骁和渔嫣,宫婢吓了一跳,赶紧打开宫门,又让人进去传话。
不一会儿,两位贵人引着人出来了。
御璃骁可是有不跪皇帝的特权的,所以这些妃嫔得反过来向他行礼请安。
美宁宫的格局与别的宫殿差不多,素贵人因为受宠,所以住在正殿。另两名贵人一个住东殿,一个住西殿,此时脸色都不好看,小心翼翼地跟在御璃骁身后,陪着他在院子里乱转。
“二位贵人,冒昧问一件事,素贵人出事后,你们可有送她最后一程?”渔嫣叫住二人,小声问。
“是,送了。”二人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
“那,她脸色可青?可有七窍流血?”渔嫣又问。
二人猛地一抖,其中一人掩嘴就尖叫起来,“啊,好可怕。”
“没有,没有。”另一个赶紧摆头,“她是小产去的,血都快流光了,脸色白得像纸,一直在哭……素儿很可怜哪。”
渔嫣轻轻拧眉,不是中毒?素贵人的房间,朱漆大门轻掩着,并未关紧。她犹豫一下,走过去推开了门。
暮色投进去,屋里的一切都笼在阴影中,像戴着面纱的小妖,扭扭捏捏地不给人看自己的真面目。
已过去一段日子了,这屋子里隐隐还有血的气味,摆设也算符合她受宠的程度,瓷器玉石、地毯屏风,别处有的这里都有。
墙上挂着不少字画,看来素贵人是爱画之人。
渔嫣让人点了烛台,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她走到画前去看,发觉这画中人物都是素贵人,或坐或站,或行走立,姿态窈窕,如莲般美妙。渔嫣其实对素贵人没有太多印象,反而是这画中人物,让她生起几分惋惜。
“看出什么了?”御璃骁跟进来,扫了一眼墙上的画。
“你看出什么了?”渔嫣故意不说。
两位贵人站在一边,看着御璃骁一脸扭曲,吓得一抖,忙不迭地后退。有一个碰到了墙上的画,啪的一声,画便掉了下来。
渔嫣捡起来,拿到烛下去看,下面的印章很是别致,是一个兰字。
“素贵人会画画?她小名有兰字?”她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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