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陆铭如何劝说,他都害怕地吱吱叫。
陆铭只好用强,伸手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抱着潜入水中,过了通道,从水井冒了出来,然后一手将他夹在腋下,另一手抓住井绳,让上面的人把他们拉了上去。
到了井外,陆铭这才仔细看着皇叔朱文圭,见他身材矮小,甚至还没有吴小丫个子高,而且极其的瘦弱,跟侏儒差不多,眼神闪烁,不敢看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对吴小丫的温言询问也是听而不闻。
老太监和几个小太监都围在旁边,看清之后忙说这就是皇叔了,但脸上却没有半点恭敬的神色。
陆铭吩咐给他换一件干的衣袍,老太监赶紧去找了一身衣袍来,带他去屋里换了。
同时也给陆铭招来一身衣袍换了。带着那皇叔朱文奎去见皇上英宗。
路上,吴小丫听陆铭说了朱文圭是住在水井下的地下室里,显然那地方是他经常住的地方,觉得很奇怪,问道:“这广安宫有数十间屋子,虽然陈旧,许多已经破败不堪,可遮风挡雨也是可以的,还有家具陈设,也有被褥啥的,他干嘛不住在这里,反而要住在水井下面呢?”
陆铭感慨道:“你不能理解,是因为你没有长达五十五年被一个人囚禁。这么长时间里没有任何人跟你说话给你做伴,你会感到非常的孤单和害怕,会非常的没有安全感,而人是群居动物,需要同伴,安全感是人最基本的需求,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人就会寻找一个能让他感到安全的地方保护自己,所以相比较而言,洞穴会比空旷的屋子更让人感到安全,特别是还有水作为屏障。”
吴小丫点头道:“是啊,如果是我,一个人住在偌大的一座宫殿里,我也不会找一间很大的屋子住,我宁可住一间小屋子,四周封闭的,门窗最后都能完全封闭,谁也进不来的地方,我才会感到心安。这可怜的皇叔,想必也是这样想的,躲在洞穴里,他感到比住在大屋子里更有安全感。”
“是啊,这皇叔可真可怜,就这么住了大半辈子,那洞穴一看就是住了很多年的,非常的光滑。”
说话间,来到了英宗皇帝的寝宫。
英宗已经从太庙回来了,宫里也已经整个平静下来了。
得到通报,英宗马上传见。
带着皇叔朱文圭,陆铭和吴小丫迈步走进了寝宫里。英宗很是疲惫地歪在一张龙椅上,贴身太监魏公公弓着腰站在侧后方,微笑望着陆铭。
老太监上前匍匐在地磕头禀告:“启禀皇上,皇叔已经救出来了,是陆大人救出来的。广安宫的大火也基本上扑灭了,但大多数房舍都已经烧毁,剩下的也都拆掉了,没办法再居住,是否重建,请圣上定夺。”
英宗点点头,挥了挥手:“起来吧。”
“谢皇上。”老太监赶紧跪爬起来,退到一旁。
英宗望向朱文圭,眼神中满是同情,温言道:“给皇叔赐座。”
魏公公深知英宗的心,赶紧去搬来了一根绣凳,放在了朱文圭身边,笑吟吟说道:“皇叔请坐。”
朱文圭似乎根本听不懂他的话,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惊惶地吱吱叫着,一眼看见陆铭,身子一闪,就到了陆铭身边,躲在了他的身后,伸手抓着他的衣服,整个人簌簌发抖。
陆铭很是感慨,看来,自己是这皇叔有记忆以来第一个真正接触的人类,又是自己把他从水井下带出来的,所以在感到危险的时候,寝宫里宫女太监一大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躲在自己的身后。
于是陆铭忙抓住他枯瘦的手臂,轻轻拍了拍,温言道:“别怕!”
对这简短的话,皇叔竟然听懂了,迟疑片刻,用非常生硬的声音回答:“别……怕?”
“对,别怕!”
朱文圭颤抖的身子渐渐平缓下来了,慢慢转头,望向龙椅上的英宗:“别怕……!”
这句话让英宗整个身子一震,是啊,他太需要安慰了,当年被囚禁在南宫,整日里最害怕的就是被处死,被莫名其妙毒死,被暗杀,整日生活在惊恐之中,惶惶不可终日。那时候的他,最想听到的安慰就是“别怕”。现在听到这句话,依旧让他感到心头一震温暖,即便已经离开南宫很长时间了,这种心理上的恐惧依旧深深烙在他的心灵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这跟自己同病相怜的皇叔,说道:“朕决定,让你重获自由。过上一个人应该有的日子。”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英宗扭头对魏公公说道:“传朕的旨意,将逆贼石亨的府邸,包括府上仆从所有财物,全部赏赐给皇叔朱文圭。不要安排任何看守了,让他自由的生活吧。”
魏公公很是吃惊,心想,这朱文圭是建文帝的儿子,五十五年前,就是你爷爷夺走了他爹的江山,现在把他放出去,你就不怕放虎归山,不怕他东山再起,夺了你的江山?
当下,魏公公迟疑片刻,陪笑说道:“圣上,这皇叔是……”
“朕知道他是谁,朕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没关系,他现在连一句完整的人话都说不清楚,你觉得他能当万民之君吗?”
“是是,老奴遵旨。”
冷静想想英宗不担心也是对的,毕竟已经过去五十多年,没有几个人能记得到建文帝了,当年建文帝的拥戴者,也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老掉牙了,早就不再当权,就算这朱文圭登高振臂一呼,又有谁会摇旗呐喊跟着他造反?英宗也不再是昔日莽莽撞撞的少年君王了,他已经懂得如何掌控自己的皇权。
一旁的吴小丫欣喜地福礼道:“皇上圣明,皇叔无法回答,我替他谢谢你了。”
英宗听见吴小丫这么说,再看看一旁的陆铭,再看看魏公公,道:“大家都累了,你去给我们弄些吃食来。”魏公公自然了然,知道皇帝这是有话单独给陆铭和吴小丫说,便将手中的拂尘一挥,房间里的人一一退出,不一会,整个屋子就只有英宗皇帝和陆铭还有吴小丫三个人了。
吴小丫有些不安地看了英宗皇帝一眼,道:“皇上,您是有什么事情吩咐陆大人吗?那小丫先行退下。”
她还不太习惯自称臣妾或是民女什么之类的,在她看来,英宗皇帝和自己就是忘年交的朋友,一起共过生死的朋友。
英宗皇帝自然也不会和她在意这样繁文缛节,在自己最窘迫最无助的时候,一直是这个小姑娘不离不弃地陪在自己的身边照顾自己,安慰自己,甚至拼了命的保护着自己,就算是自己回到了皇宫,她也不曾离去,而是一直住在自己那个被软禁的宫墙外的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力所能及地帮助着自己。
英宗皇帝想到这些,不禁眼睛发涩,喉头发梗,他有些艰难地摆了摆手,微笑着看着吴小丫,柔声说道:“寡人有话给你们两个说,你们坐下吧,也累了一天了。我们三个人都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吴小丫正要真的找个地方坐下,只听一旁的陆铭躬身道:“微臣不敢。”
吴小丫听到陆铭这么一说,立刻停下了脚步,重新站在了他的身边,也做出十分恭敬的样子。
英宗皇帝依旧是那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就和当初被软禁在南苑时候那样只求活着就好的安于世事的样子,道:“好了,好了,若是你们两个这样杵在这里,寡人也无心和你们说话吃饭,你们可是知道,寡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想和人在一起坐着吃饭说话了?”
陆铭看了看英宗皇帝,心中虽有不忍,但也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依旧恭敬道:“微臣实在不敢,请皇帝恕罪。”
半晌英宗皇帝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里顿时有些诡异的气氛,吴小丫之前轻松愉悦的心情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偷眼看了看陆铭,见他一脸肃然地站在自己身边,自己也不敢抬头看皇帝了。
终于只听英宗皇帝轻叹一声,道:“难得你这样,是个知进退的明白人,明明为了救寡人和皇后,之后又救了皇叔,应属头功,然,你并没有居功自傲,反而更加谦卑有度,年纪轻轻已然懂得这些道理,实在难得。”
陆铭听到这里,心里终于一松,心想你这个老头子果然还有后招等着我,若我之前要是得意了,岂不是这会儿正中了你的阴招?
陆铭依旧一副恭顺谦和的模样,道:“这些都是微臣的本分,微臣实在不敢居功。”
英宗皇帝似乎更加高兴了,声音也高了一些,道:“哈哈,知道进退是好事,但是不要在寡人面前太过拘谨,这样君臣之间反而生分无趣了。你和小丫到底还是寡人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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