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娘子,怎的了?”
对方脸色慌张:
“快来,老太太忽然想吃高妈妈做的菜羹,她老人家还没好透呐,你来照看着些吧。”
菜羹?那不是贫家才吃的东西吗?
也没时间想了,等戈唱穿戴好便随夏娘子去了灶房,高妈妈已经由高二背过来,高小也跟了来,其实戈唱来不来不重要,不过夏娘子担心万一高妈妈在厨房有了闪失,上面怪罪下来,于是找懂医理的在旁边看顾着。
高二已经在那生火了,高小本来想帮忙弄配料,结果被高妈妈制止了,对他道:
“县主大人既然想吃我做的,必然是丝毫都不能差。”
县主大人?
戈唱知道这位老太太是有品级的,是以按规矩需称呼其品名,只是夏主事等仗着自己关系,私下称呼老太太罢了,现在乍听还真是不习惯,不过倒提醒她届时切需小心行事。
想到这再看过去,戈唱倒十分为高妈妈的职业精神佩服,看她那只摔伤的腿还裹着白布,早知道让人给她做个轮椅啥的,可现在也来不及了。
老太太坐在板凳上,慢慢的切着菜,如果要移到灶台就让高小给她抱过去,戈唱在一旁搭着下手,好一会才把一碗菜羹端上来。
旁边夏娘子见了,便对众人道:
“老太太吩咐了,说让高妈妈也去,这样吧,高师傅背着高妈妈,戈唱提着食盒,院子已派人过来接了。”
大家依着领导命令走了出去,外面果然立着人,戈唱一见竟然是高主事,想想主子喝碗汤这也惊动的太多人了吧,不过复又想想,此时肯定过亥时了,他在也正常。
因府里规定戌时过半各主院便需锁门,而到亥时进入宵禁,除了巡府的兵甲,只有主子爷才可进出,也就是说,除了王爷王妃老太太和世子这样的真主子,其他人必须遵守。
而仆从除跟随主子的,须有主事腰牌或高主事夏主事这样级别的仆从带领才可出入,且必须事出有因,否则抓到重则打杀卖掉,轻也要关个紧闭饿个几天之类的。
夜色阑珊,凉风轻盈,戈唱跟在后面又是一阵转来拐去,一路灯笼照引,终于到一处院子前,早有老婆子侯在垂花门楼前,见到他们忙迎出来。
虽的深更半夜,但在灯笼的映照下也能看个分明。
但见门楼下挂着【擎园】的牌匾,楼檐拱角要比王妃的【牡园】大上一个档次,进去后一方内影壁,后是抄手游廊,空档处则种着些松柏,进八角内门后又是一座庭园。
正中六间大琉璃瓦正房,由抄手游廊衔接到园中空地,种着些菊花兰花和各种松柏的小盆栽,而游廊尽头又是一溜儿厢房,比之稍小,应该是贴身仆役们的歇处。
到了正房前,一位身量高挑、面目和善的女孩立在帘子前,不高不低的喊了一声:
“高妈妈来了。”
便挑开了帘子,但高小是不能进的,高主事未得宣留在了角门外,众人本来想搀扶高妈妈进去,结果门槛较高,跨的十分艰难,戈唱见此情形便半蹲下道:
“就几步了,我来吧。”
夏娘子赶忙拿过她手上的食盒,对那打帘的丫头道:
“珍珠妹子,这可以吗?”
叫珍珠的笑了:
“这位妹妹好爽利,县主可惦记着高妈妈呢”
这意思很明显了,主子抬举又确实是非常时期,高妈妈面带感激趴上了戈唱的背,后者仗着好歹干过活儿,这把力气还是有的,况且对方也不胖。
三人跟着珍珠进到里面,一阵安神的药香隐隐袭来,迎面是一座厅堂,正当中案台上摆放着一座白玉无瑕的观世音,两边各摆着暗八仙的大圈椅,两侧下手也列着尺寸略小些的圈椅。
往左边绕过隔扇往里走十几步,才看到尽头一处抱厦,设有一花黄檀罗汉床,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头戴墨绿翡翠镶珠的抹额,身穿合领对襟大袖披风,褐色蹙金绣云霞翟纹的图案,面貌虽然一看是可以办老年证的,但气度雍容气场强大,一看就是大大大大大BOSS。
戈唱背到还差十米左右时,珍珠便示意她将高妈妈放下,结果里面站在老太太身侧的丫头道:
“背进来吧。”
戈唱看了眼珍珠,见对方首肯这才一路背到里面,到大BOSS跟前放下来,另一个丫头拿来两个垫子,和一个脚凳,夏娘子的食盒早呈交上去,又一个丫头过来扶着高妈妈坐到了凳子上。
戈唱夏娘子跪下来问了安,刚才说话的丫头已经将东西在小几上罗列开,而领食盒上去的丫头此时将两人扶起来,夏娘子一边起身一边道:
“谢县主大人,谢谢喜鹊妹子。”
戈唱跟着站起来,那边大BOSS舀了两口菜汤喝下,才擦擦嘴唇冲高妈妈道:
“辛苦了,人老了,睡到半夜倏地想起老爷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可难为你了……对了,你这腿可要好了?”
“快好了,劳烦县主记挂。”
大BOSS又道:
“无外人,你就称我夫人吧。”
高妈妈笑呵呵的:
“是,夫人,味道您可还满意啊?”
老太太也笑容可掬的:
“满意,这味道啊,只有你能做出来,以前生辰时,老爷总要吃一碗,也要让孩子们吃一碗,好借此告诉他们,如今的富贵是用多少苦才换来的,他每次都说,一吃你做的菜羹,就想起当年守关,被围了三个月,就是靠着你的菜羹过来的……”
接着便是一些回忆往昔岁月峥嵘之类的,戈唱在旁边听的倒也津津有味,她知道家奴都是跟主子身边立了功才赐给主家的高姓,但没想到高妈妈与一把手关系这么深厚。
原来高妈妈相公叫高大,在高家还未封王时跟着老王爷征战杀场。而高妈妈是跟老太太陪嫁过来的,当年主子爷出去出生入死,她就陪着老太太当家理事。
最后将她许配给高大,后者当年是大总管,可惜早年所受伤病太多,三十刚过,留个不到一岁的儿子便去世了。
主子家体恤她们孤儿寡母,倒也没有嫌弃,但寡妇还是不吉利只好发去厨房,高妈妈性子勤快,倒也不愁立足。
戈唱听到这里,不由庆幸自己向来与人为善,尤其高妈妈一家为人憨厚,她更是以敬相待,这时只听大BOSS道:
“……这人老了,吃什么都不好吃了,腿又肿着,睡不着,就爱念点旧,叫来何大夫看了看,他开了药丸服下,肿是消了点,但这药老吃着也烦,唉,人老了就是负担……”
高妈妈的态度一直是不卑不亢的:
“夫人可不能这么说,咱们高家一直能如此兴平,都是您老在这坐镇的结果,子孙们都恭孝严谨,老太爷早年在外面征战,后来身体也不佳,还不是您老费尽心血……”
老太太听了呵呵一笑:
“这话你说了我信,别人说了我只当我家老爷去了,就是人走茶凉了……”
按说下人是不可妄议主子的,这话也就高妈妈说了,戈唱微微咂舌,不过后者说的也并非马屁,来了半年多,除去一些正常职场的竞争外,府内事务大凡都是井井有条有理有制的。
至于主子们,虽说也骄奢,且先前也有孙姨娘打伤人的,但也都是偷偷摸摸,没人敢随意枉杀人命,而如王爷王妃世子级别的,就怕好名声传不出去,断断不会造恶。
不过戈唱接触过那位抽风的世子爷,明白不是因为他们多心善,而是在皇权下并没有多么稳的实权,只好以温良恭俭让装饰脸面,才能让外人、让皇帝,让天下,不去反感你。
戈唱暗暗叹口气,她和夏娘子一直站在一旁,两老太太唠着嗑,跟遗忘了她们似的,聊着聊着忽然发现了她们,才听老太太道:
“这是夏主事家的娘子吧,可有孩子了?”
夏娘子忙陪着笑道:
“劳您挂记,前些日子在调养身体,现在不好之症已经好了,应该快了……”
老太太反正也失眠,于是顺口问道:
“哦?何大夫都曾跟老身说过,对妇人病难以根治,你是找何人调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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