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辛苦了,高松,打赏。”
身后的高松立马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分给紫苏二人,戈唱掂量一下估摸也有十两左右,好嘛,这大祭果然连打赏都豪气了很多,想这一天下来膝盖跪破皮也值得了。
可还来不及开心,那边高松示意紫苏随他退下,戈唱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因为屋子里只剩她和世子二人了。
在戈唱眼里,这么多或大或小的领导,比如以前的校长、院长、科室主任,到如今各个管事、主事,总管,包括王妃、王爷,但最让她忌惮的,除去县主就是这位世子爷了。
虽然偶尔也能看到他“纯情”的一面,但往往都伴随着代价,以前在庄子时,泼她一脸水、罚她栽树,让她去拖野猪出个丑什么的,不过孩子家家似的小打小闹。
可这一年多来,他变了。
外在更加圆滑玲珑,内里则更加敏感多疑,还有一种越来越明显的凌厉感——就在刚刚,他等于是强制通过自己的手给他亲爹下了药,虽然这药要不了人命只是略微助助幸,可毕竟是亲爹啊!
可对于戈唱这样身份、位置的来说,悬在脑袋上的不再是那些恶作剧,而是事关生死命运的抉择。
于是高世君给她的感觉,便是忽然间从一个明媚少年,变成了机关算尽的小狐狸。
戈唱不知道这是他身为世子的固然成长轨迹,还是被什么事情给刺激的,有时觉得他贵为未来的王爷、府内最大的权利者,可连婚姻之事都不能自主。
父母兄弟又是这样的不亲不睦,且类似郑姨娘之流,说好听是在讨好他,其实是在无时无刻算计他,而将她一手带大的县主,也不知到底把高世君到底当作亲人,还是棋子?
想来也可怜,可每每被他“威逼利诱”时,又觉得他十分可恶可怕,说起来也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偶尔喜欢在他面前插科打诨,一来想靠装傻蒙混过关,二来掩饰紧张。
比如此时此刻,戈唱只能微微躬着身借以遮掩自己的表情,安坐于榻的高世君却不紧不慢品着茶,半响才放下杯盏,忽而带着点笑意道:
“这身裙子不错,是母妃赏的吗?”
我去,这画面转换有些快啊还没铺垫就直接调戏了吗?
戈唱忙恭敬道:
“是银杏姐姐觉得今日大日子,我的四等丫头衣裳太寒酸了,才给的我。”
高世君轻声笑了出来,道:
“敢情爷太不关心你了,连衣裳都薄待了你,”
顿了顿道。
“对了,昨日县主还赏了我院里丫头,说是宫里下来的胭脂水粉,不如到时候我让兰香给你送一份来吧。”
兰香?
估摸是他院子里的丫头吧,戈唱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想来是事情顺利的缘故,可再好的承诺不能兑现也等于放了一个比较响的屁,且还是不臭的屁而已吗?
何况胭脂水粉要来干嘛?她又不能出去,又不准备在府内勾搭,哦不,是找男朋友,于是道:
“多谢世子美意,可如我这般的,就是打扮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何况宫里的东西,又是县主赏赐,若还让兰香姐姐拿出来太不合适了,不如……”
说到这拖长了尾音,高世君眯眼盯着她,道:
“说吧,不如什么?”
戈唱状作市侩道:
“不如……折现成银子吧?”
世子闪过一丝鄙夷,尾音略略上扬:
“你在府内也算好吃好喝,这么缺银子?”
戈唱可不敢说是为将来的“自由”做准备,只得作出副诚恳样道:
“不瞒世子,我家里还有爹娘和一个弟弟,虽然不至于饿死,但跟府里生活差太多了,我也想叫他们沾沾光,过的好点。”
世子一怔,随即颇有些惆怅道:
“不错,可见你家人间感情和睦,”
说完顿了顿,往腰间一模,摸来摸去只摸出一块玉坠来,往手里掂了掂。
“这个赏你吧,可比那个胭脂水粉值钱多了”
戈唱觉得还是现银比较靠谱,不过看他一副掏空家底的模样也不便再多言,于是双手接过,拿到手上见是一块寸把宽的玉环,颜色莹润剔透,质地光滑细腻。
一端系着挂绳,一端拖着长长的青色穗子,精致漂亮,环角用小篆刻了四个字,仔细辨认,似乎是“生辰吉乐”。
难道是谁给他是生日礼物?
戈唱蹙起眉头,高世君看她颇似嫌弃的神态,不由道:
“这可是上好的玉质,值百两。”
一句话吓死戈唱,忙捧递上去道:
“那、那小的可不敢收。”
高世君难得见她真心惊慌的样子,终于笑了起来:
“也算不得什么,是前阵子表兄送的,你且收着吧,待下回爷身上带足银子,再跟你赎回就是。”
看来他的生辰跟自己离的不远啊,戈唱心虚道:
“可、可我怕弄丢了,到时、万一……”
说完小心翼翼看过去,高世君哼笑一声道:
“一块玉环爷还送的起,你拿着做个凭证,省的再说什么段子,暗讽爷言而无信”
戈唱忙躬下身,道:
“不敢、不敢,世子您真的误会了,再说……”
“无需多言,”
高世君一边端起茶杯,一边慢悠悠打断了她的话头。
“小鸽子,爷是要让你记住,对于能干且忠心的人,我向来是不会吝啬的。”
戈唱偷偷瞥一眼过去,对方正低头品茗,浓黑的长眉毛下是眼尾细长的眸子,面色无波时反而显得更加高贵疏离,不由感叹造物主的偏心真不是一点两点。
高世君皮相综合了他爹妈所有的优点,骨子里的自负跟王妃很像,一举一动优雅稳重,颇有县主的风貌。
刚听王妃说王爷儿时经常被打,不知道这位爷被县主抱去教养后,是不是亦如此?
戈唱还在胡思乱想,高世君正放下茶盏,一抬头瞧见她正盯着自己发呆,难得打趣道:
“爷生的好看吗?”
戈唱回过神,对自己的类花痴病略有尴尬,只好讪讪一笑,赶紧搪塞道:
“世子天生贵子,自然品貌非凡。”
高世君轻轻扬起半边嘴角,看起来轻松愉悦:
“你这样说,我差点以为你又要犯蠢病了。”
戈唱明白他是指头天晚上在凉亭里,自己说要去药事堂的话,其实自从那晚以后,戈唱能明显感觉到这位爷没有之前那么排斥她了。
看来权贵之人虽然好以名利来笼络人,其实他们内心最忌惮别人为此接近,这么一想,也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郑姨娘给她拉皮条后,他一脸的嫌弃了。
然而头一次要笼络她时也许以姨娘之位,这位爷当时心里说不定多恶心呐,戈唱现在想想,庆幸后来说出想进药事堂的要求,既能保留最想要的退路,又取得了他的信任。
譬如刚才这种情形,要搁以前肯定会被他蔑视,但这次还会打趣她,说明这位爷起码在一定程度上认可她了,想到这便笑嘻嘻道:
“奴婢当然不会更改初衷,奴婢刚才只是照实陈述而已,这就好比看到名山大川,壮丽阁楼,肯定只会觉得好看,而不会一定想要据为己有,有句话叫做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其实就是教人不可存贪欲。”
这么风雅的马屁,哦不,这么风雅的诠释,是个人听着都舒服,高世君的笑意终于到达了眸子里,温声道:
“不错,没白赏你。”
戈唱松口气,心想这年头,流氓也得学文化啊,这时屋外倏地传来高松的声音:
“爷,县主大人来宣。”
高世君神色微沉,转瞬又恢复那副从容镇定的模样,起身欲往外走,到门口时忽停住脚,沉声道:
“不多时应该会到你了,需多加警醒。”
戈唱躬身一鞠:
“奴婢谢世子提醒。”
高世君轻轻长吁一口气,便踏步而出了。
等戈唱抬起头,眼前只剩晃荡的帘子,好像还在留念刚才的叹息,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爷也会紧张害怕啊!
当天王爷跟王妃直亲热到摆晚膳时分,戈唱又领了王妃的一份赏赐,在牡园待到很晚才回膳房,夏娘子果然又在等她。
这才单刀直入道:
“你为何不将王爷留宿牡园之事禀报过来?”
戈唱惶恐道:
“娘子宽恕,我也是刚从园子回来啊”
夏娘子狐疑道:
“难道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戈唱忙躬身道:
“每次宣我服侍,世子王妃皆言闲事,即使这些我也是如实禀报的,确实未敢有丝毫隐瞒之处,还往娘子届时多替我解释一二。”
夏娘子抚摸了下肚子,叹口气道:
“我信你,恐怕上面不信你,即算你没有背叛之心,就怕要问你失职之罪了。”
戈唱试探道:
“莫非那位已经……?”
夏娘子拧起了眉头,估摸因此事被斥责过:
“老人家今日很不高兴,至今还未有什么命令传来,但看明日做何分晓吧。”
戈唱小心翼翼道:
“那我明日还去牡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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