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王妃病症太多,而奴婢下午即要回膳房做工,恐一时不能完成,还望原谅则个。”
何光摸摸下巴,面露难色的“哦”了一声,王爷则听的一脸懵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倒是站着的苏中佯装愠怒道:
“放肆,主子的病还没有膳房的活计重要吗?”
戈唱忙跪下道:
“请王爷赎罪,当然是主子身体要紧,但、但奴婢身为王府奴才,既将我分到膳房做活,奴婢不敢不从啊……”
苏中、何光均沉吟不语,王爷颇不耐烦道:
“这等鸡毛蒜皮小事,且传本王话,今日起你便去药事堂帮子亮忙好了,至于卖身契就收于子量之手吧。”
戈唱心内喜不胜收,哦不,应该说是狂喜不已,刚才对这个王爷的鄙视全部化为感激和欣赏,虽然人家性子软弱但也可叫随和,虽然人家任性妄为但也算是不拘一格……
这时只听何光微微一笑道:
“还不快谢王爷?”
戈唱方才反应过来,忙叩头道谢,强忍之下导致声音都微微颤抖:
“谢王爷、谢何大夫,谢苏总管。”
王爷捋捋胡子:
“起来吧。”
苏中却揶揄道:
“哪里容你来谢,我看何大夫是早等着了”
何光笑呵呵的,直言不讳道:
“让王爷、苏总管见笑了,其实我药事堂早已人手不够,常常我去出诊而无助手可帮,七叶一人在堂内,一时人多也很麻烦,只是这医药不比其他,随意找两个人来也不一定帮的上,再收徒弟吧,我这脾气委实散漫惯了,收了也没耐心教,刚好碰到这个丫头,早先未入府时,已识得些字认得些药,是以真算是天助我也”
王爷一听不由也笑道:
“好你个子亮,却一直不说,直待本王开口。”
何光讪讪一笑道:
“怎敢,只因这孩子实乃府内公中之奴,我忽然张口要人,实在怕王爷为难而已。”
王爷听后不由微微一叹气,道:
“也难为你想的如此周到,不过一个丫头而已,你也太小心了。”
何光听到此,便起身抱拳道:
“王爷恐怕忘记了,这个丫头,便是在牡园被县主大人责罚的那个。”
王爷忽然沉默了,半响后才道:
“唉,子亮,你真是……这样吧,让她依旧去你那里帮忙,不过卖身契还是暂放在公中吧。”
戈唱刚才的兴高采烈忽然被一瓢冷水浇下,三伏天也在须臾间全身冰凉,这种反差的打击是巨大的,平时一直乐观向上的戈唱不禁眼眶湿润起来,忙低头掩饰起来。
耳畔嗡嗡嗡的,隐隐只听何光沉声道:
“这已是极好了,我替这孩子,也替将来的病人都谢过王爷了。”
说着深深一揖,戈唱理智尚存一丝便跟着跪拜下去,王爷免了礼,才让苏中送他们出去,顺便把该办的事办了。
出到院子外,何光苏中走在前面闲聊,戈唱跟在后头,神思恍惚,到了花园门外,苏中便道:
“不如我带她先去膳房说明,何大夫你且回药事堂吧。”
何光点点头,轻轻拍了怕戈唱的肩膀道:
“小丫头别想太多,一步一步来。”
戈唱被他叫回了神,喏喏点头作揖目送他离去,还在发愣,便听身后苏中道:
“小丫头,走吧。”
戈唱默默转身,烈日当空,叫人全身懒懒的提不起劲儿来,前面的苏中忽然淡淡道:
“小丫头,今年几岁了?”
戈唱声若蚊蝇:
“十四了……”
苏中轻轻弹走袖子上的小虫子:
“你跟王妃处的银杏交情很好?”
戈唱心情实在糟糕,便老实道:
“银杏姐姐待奴婢不错,不过也算不上什么交情,只因那事因奴婢而起,奴婢觉得无须再连累其他人而已。”
“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婢,这里没有主子。”
苏中说这话时忽而一笑,使得脸庞舒展开来,他五官其实很柔和耐品,只是平时表情太过肃穆恭谨,行为说话又实在太过老成,戈唱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苏中瞧她一眼,道:
“怎的,为了卖身契不能拿出来吗?”
戈唱此时确实需要一位良师益友开导一番,可这个人……不过对方全程看在眼里,遮掩的意义似乎也不大,于是诚恳道:
“嗯,感觉忽然从天空落了下来……”
苏中略一停顿,随即喃喃重复了一遍:
“从天空落了下来?”
说着还往上瞅了一眼,沉吟半响才倏尔一笑道:
“傻孩子,我看你也是通透之人,怎地捡了芝麻,却看着捡不着的西瓜哭呐”
说着又往前走去,边走还边道。
“西瓜既然看的到,等到时机成熟再捡不迟,可别因一时忘乎所以,把芝麻也丢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戈唱落在后面,听完不由一愣。
是啊,此事不过临时起意,也从未料到如此顺利,若说卖身契能拿出当然极好,可能离开膳房,离开县主眼皮底下,还能学医,这不就已经是超出她预料的好事了吗?
戈唱有种恍然大悟感,刹那间开朗起来,心内一雀跃,觉得树叶绿了鸟儿可爱了,连苏中也没有那么阴沉可怕了。
想到这兀自傻笑了几声,大踏步追了上去。
待到了高主事院子,对方还算热忱,听明来意颇有迟疑,苏中冷笑道:
“高主事,可别忘了这是亲王府。”
高主事一听,心下也觉得,不过小事自己何必出这个头讨嫌,于是赔笑道:
“只是前无先例,不知该如何办理。”
苏中道:
“她是级别不变,月钱不变,只把她腰牌等换了就是。”高主事便依言办理了,戈唱拿到新的腰牌,但见上面从“膳房戈唱”变成了“药事堂戈唱”,不由心头欢喜。
临走时,苏中又嘱咐道:
“调动个四等丫头不过再平常的事情,听说县主大人这两日不太爽利,还是不要随意烦恼的好,否则触了眉头,说不定就不只一顿板子了。”
说完施施然离去,高主事赶忙行礼,戈唱怔了一怔,随即跟高主事一鞠躬便跟着走了,她知道苏中是在帮她,可她很纳闷,是因为世子?还是因为何光呐?
出来后戈唱以为苏中便会离开,没想到又一路领她到了膳房,叫来夏娘子,后者内心里还是对戈唱念旧情的,是以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除正在干活的,其他小伙伴得知后皆过来送行。
尤其菱花,跟着戈唱一起去屋子里收拾东西,不发一语,眼眶含泪分外不舍,戈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怎地了,这么安静,都不像你。”
菱花沉吟半响,才道:
“戈唱,你会忘了我吗?”
戈唱笑道:
“你可别搞得更生离死别似的,药事堂也不远,你有空便去看我就是。”
菱花抿抿嘴唇,兀自抠起手指来,戈唱正好看到柜子里的银杏给的珠花,便掏出来递过去道:
“来,这个拿去戴吧,上次回来想给你,结果你睡着了,后来一直有事就忘了。”
菱花忽而一扭头,说了句“我不要”便跑出去了。
戈唱有些纳闷,她原是最喜欢这些小玩意的,想想把东西放到柜子里,而后将两件衣服、腰牌和几十两银子装进包袱带走了。
门外围聚着长怀九歌他们,各个眼泪汪汪,却不见菱花,让戈唱不由哭笑不得道:
“亲们,我还在府里呐,别搞好像……得那啥好伐”
戈唱本来想说生离死别,话到嘴边觉得不吉利给改了,那边小伙伴都擦擦眼睛,只有九歌呆呆道:
“姐姐,那啥是那啥啊?”
戈唱嘴角一抽,心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不过九歌就是这样的小傻瓜,想到这忍不住笑着拍了怕她的脑袋,本想嘱咐童鞋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看看不远处黄娘子等人朝这里张望的目光,便改为让他们一定安心好好做个奴才,这才随着苏中离开了。
到岔路口分开时,苏中忍不住笑道:
“想不到你人缘如此好,在大宅门里实在不常见啊。”
戈唱刚才得他开导,心下便有了好感,是以诚实道:
“其实是碰巧罢了,他们是我招进来的,又一直是我教导的,没甚利害关系,不过,以后就难说了……”
说到这又觉得自己唐突,不由睇了一眼对方神色,苏中却未露惊讶,反而会心一笑道:
“你是个人才,可惜,是个女孩儿,像我一样,只能烂在这宅子里了。”
说完便离开了。
戈唱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忘记了行礼,这话乍听还挺悲凉,看来苏中此人,实不是一个简单奴才而已。
深深吸口气,戈唱找到方向后便朝药事堂迈步走去——新世界的大门已然敞开,她决定以后还是要拿出爷们般的战斗力,继续与这个坑爹的世界拼搏到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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