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距离,但要是知道了他太多秘密,下场肯定是要么变成高木高松,要么,死。
她想到这只有打起了哈哈:
“那些大事我这小小奴婢知道了也没用,我只要考虑怎么帮世子瞒天过海,怎么帮世子恢复健康就好了。”
高世君语带笑意:
“那你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戈唱从没想过用这个邀功,且在她看来跟大事相比这只是小事,虽然历史证明很多大事的成功往往取决于小细节,譬如如果她任船走了,那高世君回到原地还能追过来吗?
又譬如,他选择在去的路上做这些,且如此隐蔽,必然是抱着带上“战利品”跟夏家谈判用的,如果不小心曝露,那么夏家会不会有所防备,这个防备会不会影响他的预期,也很难说。
然而戈唱依然选择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没想到高世君还是赞叹道:
“也难为你在毫不知情下反应这么快,”
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幽幽道。
“我刚还以为,是我昨夜说胡话把三行山的事说了出来,所以你才能一字不提,现在来看,你是真的一门心思恪守本分……”
三行山绝对是个大秘密,戈唱可不想知道那些,是以被说的心头一紧,忙辩解道:
“世子明鉴,昨夜你就说了句‘别再想害我’,其他什么都没说啊!”
高世君沉默了,片刻后忽而沧桑道:
“我昨夜梦到被软禁那会儿,整天只能待在锦园的卧房里,听着游廊下高木高松轮换着、被吊起来鞭打的声音,每天兰香给我从窗子里送饭,劝我听话,说不然县主会以忤逆之罪废我世子之位……”
戈唱无言以对,这特么太变态了,难怪会做噩梦,难怪他放出来后性子慢慢变了,也难怪她到锦园时,几乎都看不到他待在里面,恐怕是软禁时产生的排斥心理,想到这又听他继续道。
“没几日我就病了,县主总算顾念了一点祖孙情谊,让你师傅来看,消息传出去,母妃当时其实也被看管起来,实在无法才找你跟父王送信,他……他为我说了情,我服软后她饶了高松高木一命,但坚持送走他们,后来你送信的事被她知道了,我亲手打你是为了告诉她,我知道错了,以后都会听话,所以她才能饶你一命……”
戈唱这回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宽慰他吧,这种事没法宽慰,而且太煽情的事情她光想着就肉麻!
“……怎么不说话?”
戈唱见他问话,想了想答道:
“我在想世子虽然经历磨难,但反而锻炼了你的心智,磨练了你的意志,我以前听那个海外方士讲过,他们那里有个皇帝,也是被他奶奶带大,老皇帝死的早,死时皇帝只有八岁,他就任命了四个辅助大臣,结果其中一个欺压了其他三个,权倾朝野,还压迫小皇帝,小皇帝就韬光养晦,到十四岁亲政,结果这个大臣根本罔顾小皇帝,他就一直忍到十六岁,忍到这个大臣做了很多忘乎所以的事情,招致怨声载道,又借着玩乐让大臣掉以轻心,然后借口把大臣宣进大殿将他擒拿,这才正式拿回了自己的皇权……”
这段故事其实是康熙的,她说出来只是想鼓励鼓励他,然而高世君听后沉思许久,才淡然道:
“想他小小年纪,之所以能很快掌权,跟他奶奶也不无关系吧,否则又有哪个大臣会完全听信于他,可见他祖母非一般人物,起码一心为他,共同抵外,我比之他不仅要对付宫里的忌讳,夏家的虎视眈眈,还要冲破内患,这个内患还是教我多年、一直以为是亲人的人,真真没什么可比的……”
戈唱听他言语沮丧,不由感慨道:
“其实历史都是胜利者写的,当中肯定有很多细节,也许是运气,也许是事出有因,不过不管如何,世子你看你们都是富贵出身少年受难,他有奶奶铺路,你有王爷、王妃辅佐,其实反过来想,如果没有这些,你也就是个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可你现在不到二十岁,就能在这种压制下做到如此地步,可见你将来肯定会跟他一样,蛰愈久振愈飞,要知道他后来是削藩王、收复北方、东南领土的一代帝王啊”
她说完这话但觉言之有物,应该没有多鸡汤吧,可高世君显然没觉得多受安慰,反而嗤笑道:
“母妃确实一心为我,至于王爷,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说他来取笑我!”
戈唱立马辩白道:
“世子误会了,我怎么可能取笑你,不管王爷的爱好如何,但他好歹救你出去了,说明还是认可你这个儿子的,只是他也是从小受县主所教,恐怕心底里难免有怵,所以平日里才会惧怕县主,而且,发展出那些爱好……”
“你以为他是为我吗?”
高世君的声音在黑夜里陡然凛冽起来。
“要不是母妃把陪嫁里年入一万的唯一庄子给他,又再三告诉他,县主不会真的废我,毕竟我外祖在夏家还有实权,阿武、阿文又太小,只不过想整整我的性子,他才愿意去出这个头,要不然对他来说,哪个儿子当世子又有何差别?”
这段话真是超出了戈唱的认知范围,她一直觉得血亲关系带来的感情是天生的,所以县主的霸道、多疑,很大一部分来自没有血亲带来的不安全感,而对王爷、世子的严苛,也是出自于此。
试想如果王爷、世子是她的亲生子孙,她还用的着如此猜忌吗?当然不需要,然而王爷这个人,虽然县主的威压确实是很大一部分责任,但还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料,可更奇怪的是,高世君为什么对她如此坦诚呢?……
是憋的太久太难受了,还是反正她已经知道了那些丑事,也不在乎再多知道一些?
房间里一时寂静下去,静得只能听到俩人的呼吸声,还有外面的江风,偶尔吹动窗纸发出的声音,戈唱想起那日在酒舍里两人的争吵,高世君当时说了一句如何才能不步王爷的后尘,她迟疑道:
“……你是一开始就知道吗?”
也许是受伤后人就变得软弱了一些,听到戈唱又回话,索性说开了:
“当时因为你,无意中发现了庵堂里那个妓子,高松找去的大夫某日辞职,他奇怪多问了些几句,就问出了跟他有关,随便赏两个小厮点银子,他们就什么都说了,”
高世君幽幽道。
“我起了怀疑就去问母妃,她才将很多事情说出来,母妃刚来府里时,他每次被县主责罚就会折磨身边的丫头,县主明明知道也不阻止,只弄伤后发卖出去了事,还瞒着祖父,继位成亲后稍有收敛,母妃他不敢动,梅园里那位是他进府前的青梅竹马,县主看他继位更是以拉拢为主,娶进来后他就缩到梅园里,只要玩不死人,怎么样更没人管了”
他的声音越到后来越是无悲无喜,反而让戈唱听得难受,想来也是在查王爷时顺便查到了她的隐瞒不报,正在气头上又恰好碰到她“擅作主张”,于是……
戈唱长叹口气:
“别难过了,你不会像他那样的,你跟他不一样……”
高世君想起酒舍那天,自己貌似情绪激动下说出过类似的话,当时的感觉太过复杂,也太过震撼,当下听她提到却没有什么抱怨委屈,反而语气笃定说出这样的话,下意识问了一句:
“那我该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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