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宅门边,旁边守门的都出来打招呼,青黛塞了一个荷包过去道:
“劳烦你跑一趟了,以后就不用再送药了。”
戈唱知道这是故意说给旁人听的,便也从善如流的接过荷包,转身离去了,一路走到那条巷子,马车果然还在,刘宽戴着斗笠,见她站车边愣愣的,不由问:
“姑娘,上车吧?”
戈唱有丝犹豫,车内传出高世君的声音:
“回来了吗?怎么不进来?”
戈唱轻轻舒口气,爬了上去。
高世君见到她进来,打眼便看到那只盒子,眉头一紧,戈唱将盒子慢慢推过去,这时马车已经驱动起来,高世君掀开外面的布包,打开盒子,里面那把梳子纹丝不动。至于其他则什么都没有了。
高世君疑惑的看向戈唱,后者将车门关起来,才缓声道:
“她说,即日便要进宫,圣人钦点,身不由己。”
高世君的脑袋轰的一下炸了,眼睛要喷出火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戈唱看着他,心里那些小情绪转变成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似怜悯,可也不知道是在怜悯对方,还是自己,半响后只听到自己的声音木讷道:
“听她说的意思已是无可挽回,还让我以后莫要再去了……”
这几日忙于王府的事,所以其他并未关切,可走之前他还给她传过信,她回说一路顺风会等自己……怎么会……
想到这高世君心里便产生一种火山勃发般的愤怒,忽然一拍车壁喊道:
“停!”
刘宽吓了一跳,刚勒停马匹,就见高世君冲到门前要出去,戈唱下意识便一把抱住他,道:
“即使你要去见她问个明白,也不能是这时候啊!太危险了!你冷静点好吗?”
高世君的身形一僵,是啊,贸然去见她别说让她难堪,对马上要授印的自己也是德行污点,毕竟,她是要进宫的,现在汪家肯定有宫人在准备,若是被看到报进宫里,那他图谋这么久……
想到这紧紧闭起了眼睛,往后仰倒而去,正好压在戈唱身上,还好马车铺的毡子很厚也不疼,戈唱叹口气敲了敲铜钟,刘宽才又继续赶起马车。
戈唱怀里的高世君双眸紧闭,脸上从一种近似抽搐般的痛苦表情慢慢恢复平静,半响后才喃喃说了一句:
“回胡同……”
戈唱不知他说的胡同是哪里,但此时也无法问什么,只得冲车外原样转述,之后高世君便把脸埋进她怀里一言不发,戈唱也不敢妄动,只得由着他去了。
好半天车子才停下来,戈唱掀开窗帘一角,外面是一条并不宽大的胡同,刘宽敲开门,而后驾车进去,内里是一方挺大的院子,并无什么树木,反而有很多桩子、兵器。
不一会有人走过来,正是张立,宅子里的人都被调去各处了,还未来的及选到新人,是以院子才会这么空,看世子车过来还挺奇怪,刚要来行礼,便见刘宽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脚下不由一顿,对方已然跳下车,拉着他走到五米开外停下来,车内的戈唱想起这是哪里,再看高世君纹丝不动,便小声道:
“胡同到了。”
然而高世君毫无回应,戈唱也不敢再说话了,好半天忽然听他闷闷的说了句:
“拿酒来。”
戈唱估计他是想自我麻醉掉,如此才能克制不去找汪骊,于是掀开窗帘喊道:
“刘教头,麻烦拿点酒来。”
片刻后一把青花执壶、两只青花酒盏被送了进来,戈唱将柜子上的小几拿下放到一边,斟了一杯,道:
“世子,来了……”
高世君并未起身,只是躺着转过去,手一伸勾来酒水便倒进了嘴巴里,戈唱真怕他呛着,见他将酒盏放回几上便又斟满,这位爷二话不说继续往嘴巴里倒,这么一来一往,一执壶的酒很快见底了。
戈唱只好道:
“世子稍候。”
高世君的酒量不高不低,但空腹又灌的太猛,加上心里本来就有火气,一下子酒气上来纵身坐起,抓起执壶便从窗子扔了出去,怒道:
“给爷拿一坛子来!”
外面刘宽、张立吓坏了,赶紧报来一酒坛子,因为车厢门关着,便仍旧从窗子送进去,戈唱接过,高世君斜靠在壁柜前,闭着眼睛,但满脸戾气,她赶紧给倒了一盏:
“世子,请用……”
高世君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摊开手,戈唱忙将酒杯放上去,他还是跟倒水般喝了,这么一杯接一杯,很快第二坛便被送进来了。
戈唱看看外面,日头偏西,满地金黄,不知道今次失恋这位爷会想干嘛?打猎?种梨树?还是再上房顶看一次月亮?
估摸春末的月亮出来晚,也不知道这位爷还能不能撑到月满京华呢?
想到这长叹口气,再看回去,原来自己没有及时倒酒,那位爷已经抱着坛子灌了,戈唱但觉无语,自己的药箱因为太重还放在庄子上,要不然里面有七叶做的解酒药……
说起来回来这么久还未去看过他们,不知道药事堂怎么样了?走之前海棠种的果子,也不知长起来了没有……
她这边在神游,那边的高世君已然醉醺醺了。
起初他是想醉倒一来发泄一番,二来好控制不去找汪骊,现在晕乎乎之下,之前的愤怒、郁闷、气恼,都化为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自己跟梨儿也算是从小认识,长这么大,自己从不曾像对她一样待过别人,当初贸贸然反抗县主,除了经验不够判断不足,也有担心被订亲的原因。
在他心里,从来妻子只有一位,那就是梨儿,品貌、修养、性情、才智,只有她,是他唯一认为可以与自己媲美的人选。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都已经到最后关头了……
喝到最后也分不清身在何处了,抱着戈唱嘟囔道:
“七月就是她生辰了……我的承诺……我做到了……”
戈唱默然无语,任他撒了会儿小疯,断断续续不外乎说些他的梨儿,看看窗子外,晚风渐起,日头越来越西斜,半天后声音越来越小,似是昏睡了过去,这才拍了怕他的肩膀:
“世子、世子?”
高世君除了哼哼两声便没有回应了,戈唱方敢扒拉开他,冲窗子外道:
“快来抬人。”
刘宽、张立忙跑过来,戈唱自内开了厢门,俩人将高世君半架半扶着弄到隔壁一方小跨院里。
这跨院正房只有两间,东边两间厢房是厨房和柴房,唯一的门从外街看是木制的,其实门后钉了很多铁板,院墙也升高了不少,是专门收拾后供偷偷回京的高世君住的。
穿过厅堂进入卧房,地方不大,此时夕阳西下,有光线透过窗棂洒进来,金晃晃的。
外层摆着桌案、椅子,还有放书、衣服用的橱、架,中间一道四扇围屏,内里有一张还挺宽堂的围榻,榻上有矮几,榻头有一方高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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