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哪有什么看法。

    就算是有，他也不愿意直接说出来。

    这是净土寺的事情，他一个外人，怎么好插手。

    海姥很是娴静，站在尚真身边，拉着尚真的手，偎依在一起，十手相扣，状态极为亲密。

    “狗男女！”

    小晨曦恨恨的骂了一句。

    尚真微笑以对，海姥则皱了皱眉，却见尚真不为所动，她又低下了头。

    小晨曦问道：“我这么骂你们，你们不生气？”

    尚真道：“师姐你开心就好。”

    小晨曦又问海姥，“女人，你生气不？”

    海姥低着头，声音也很低沉，道：“你是师姐，我们不敢以下犯上。”

    “原来是敢怒不敢言呀。”

    小晨曦恍然大悟，却越发的觉得，这两人手拉手的场面，十分的碍眼。

    海姥见尚真身上的脚印没有擦干净，拿出了一方手帕，小心翼翼的替尚真擦拭，又询问尚真是否被踢上，身上又哪儿不舒服……

    如此嘘寒问暖，看上去很是情真意切。

    这个场面，全然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到碧海以前，陆羽对这一趟碧海之行，有许多猜测。

    陆羽心中猜测过海姥的各种形象，觉得海姥既然被人称之为姥，肯定是姥姥级别的人物，外表多半是一个老太婆，满脸皱纹，甚至长得奇丑无比，且脾气古怪，心灵扭曲，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大坏蛋。

    他猜想此行最大的可能，是小晨曦和海姥激战一场，大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他能在二人交手的过程当中，大开眼界，学到一些仙门高手斗法的经验。

    当海姥出现，自称尚海氏，陆羽则揣测尚真极有可能落到了海姥手里，被海姥强迫成亲，拘禁在碧海当中。

    未曾想到，海姥既漂亮又温柔，尚真也是一个极为俊俏的和尚，二人相亲相爱……

    小晨曦很想再把两人踹飞，却又觉得这么做也无济于事，于是走到了陆羽身边，也抓住了陆羽的手，恨恨的瞪了海姥一眼，再朝陆羽问道：“大骗子，快说，你觉得人家该怎么办才好？”

    陆羽握了握小晨曦的手掌，摇头道：“我真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的，可你就是不愿意告诉人家。”

    小晨曦闷闷不乐。

    整整一天，她都没怎么开口说话。

    海姥令人送来的饭菜，分作斋菜和荤菜，各有一桌，其中有小晨曦最爱吃的鸭爪鸡爪，她也没有去动一下。

    夏志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对陆羽和宁引说起了一些修行之事，以及修行世间的局势。

    “广济大师与晨曦前辈，来自于净土寺。佛门里门派众多，净土寺是佛门第一大派，底蕴极为深厚。我师尊妙用真人，原本是一个散修，修至纯阳境界之后，开宗立派，至今已有百余年，我们悟道宗虽比不得其他门派历史悠久，却胜在门风清静，没有那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

    “中土东南，名声最显赫的有三大门派，分别是冲虚宫，神霄宗，无量宗。神霄和无量有着近千年的历史，其中冲虚宫的传承最为久远，甚至可以上溯到数千年前。”

    “冲虚二字，取得就是气冲太虚之意。冲虚宫无愧于冲虚二字，名副其实，不仅仅是东南三大门派之首，更是天下第一大派，是正道魁首，道门正宗。”

    夏志一说起冲虚宫，语气更是喟叹不已，道：“我们悟道宗虽然比不得冲虚宫，但胜在门风好，师兄弟们相亲相爱。这一点，你们去了悟道宗之后，就会明白了。”

    宁引听得入神，眼神都痴了。

    陆羽想拜师学艺的，正是冲虚宫那样的盛大宗门，而不是整个门派上上下下，只有百来号人的悟道宗。

    不过，陆羽对于拜师悟道宗之事，算不上失望。

    因广济写的书信，已经交给了夏志，这一封书信可免去他三年外门弟子的时间，不必受那砍柴挑水的磨砺之苦。

    少年时候，是黄金年华，最好修仙问道。

    “若再等上几年，荒废几年青春，再摆脱外门弟子的身份，那时候才正式拜入师门，许多事情为时已晚。”

    陆羽心里头，有诸多心事。

    太子派人害他的缘由，尚未找到。

    无忌老魔那段恩怨，不知何时才能报仇。

    家中小妹陆婵儿，先天不足，几岁了还不能开口说话，不能下地行走，陆羽还指望着自己修炼有成之后，回去治好婵儿，或是在师门当中，求取一颗灵丹妙药，让婵儿恢复健康。

    三年太久，陆羽不愿意等。

    夏志说了一阵，就不再理会二人，盘膝坐在一旁，吐纳炼气。

    可是，陆羽被夏志这么一说，整个心已不在这碧海，脑子里一直在遐想着，等到拜师悟道宗之后，又是怎样一种生活。

    他整个心思，都已飞到悟道宗去了。

    这海姥的水晶宫殿群，位于水底，光线昏暗，全靠着一些发光的宝石照明。站在宫中朝外头看去，能见到头顶暗淡的波光。

    一座大阵，将众多殿宇楼台护在中间。

    阵法显现出一个罡气罩子，把海水隔绝在外，远远看去，像是一个琉璃打造而成的穹顶。

    当夜幕降临，穹顶外的海水漆黑如墨。

    尚真和海姥又亲自送来了饭菜，好言相劝，请小晨曦上桌用餐。

    小晨曦转过身来，绷着小脸，冷冷的看着海姥，问道：“你是真心想嫁给尚真？”

    海姥点点头。

    小晨曦问道：“那你觉得，你配得上他吗？”

    海姥脸色一僵，叹息道：“郎君是名门正派的高僧，我是邪魔外道，要是只论这一点，我当然配不上他。不过，我虽是邪魔外道，却也洁身自好，现在跟郎君结为夫妻，我也必会从一而终。”

    小晨曦咬了咬嘴唇，似是想到了一件很为难的事情，突然间又抬起头，看着陆羽，道：“人家是佛门弟子，不能杀生，那就由你帮我动手好不好？要是这个海姥，以后做出对不起尚真师弟的事情，我就把她抓起来，送到你那里，你再帮我杀了她，好么？”

    陆羽心中讶然。

    常言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小晨曦看上去只有四五岁，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小人，又是个女娃儿。她两样都占了，心思更是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小晨曦见陆羽不回答，嘴巴一撇，似要哭出声来。

    陆羽想起了婵儿，禁不住就心软了，点头答应了她。

    “这样就好了！”

    小晨曦破涕为笑，用莲花载着陆羽，牵着狮子，往宫殿之外走去。

    尚真好言相劝，请小晨曦再留几日。

    小晨曦气呼呼的说道：“你喜欢这个妖女，想和她在一起也就算了。人家很讨厌这个妖女，看到她就心烦，你为什么还要人家多住几天，你是存心想惹人家生气么？”

    尚真不再多言，将小晨曦送至门口。

    小晨曦忽然停下，道：“师姐第一次来你这里做客，难道你就这么让师姐空着手离去，你就不想送些礼物给我？”

    尚真道：“不知师姐想要什么？”

    小晨曦问道：“这碧海里有什么好东西？”

    尚真道：“碧海里有一种宝物，叫做冥灵之灰，此事天下皆知。”

    小晨曦将手一摊，道：“拿来！”

    尚真朝海姥点了点头。

    海姥自衣袖当中，掏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玉质小瓶，递给小晨曦，道：“冥灵之灰产量不高，我修炼之时也要用到此物，所以存留不多，这里瓶中还有几百颗，师姐用完之后，只需派人来碧海找我们要就是。”

    小晨曦收了玉瓶，却又恶狠狠的瞪了海姥一眼。

    陆羽心中暗笑，对小晨曦却越发的怜爱，想道：“这等收了人家的好处，还要凶人家之事，只怕也唯有小晨曦做得出来。”

    就在此时，远处海水中有一股黑色浊流袭来，落到不远处，变成一个人形模样的鬼怪，朝海姥拜倒，道：“姥姥！不好了！有人闯进了冥灰矿场！对方修为高深，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只记下了他的相貌……”

    那鬼怪朝身侧施了一道法术，水中分出一面水镜，镜里光芒闪现，显出一道人影。

    此人看上去似一个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身上却有着浓浓的儒雅气度。

    陆羽认得这个身影。

    虚静山！

    前段时日，虚静山曾前往蒹葭观，寻找扶摇子，询问碧海之事，还索取了碧海的地图，今日此人终于闯入了碧海。

    “看来你们遇到了麻烦事，人家就不打扰你们了。”

    小晨曦牵着陆羽的手，架起一道佛光，载着众人，飞出碧海。

    不久后，众人来到一座山上。

    小晨曦撇下其他人，牵着陆羽的手，单独走到树林里。

    四野无人。

    夜风冷冷。

    “大骗子，你是不是觉得，人家是打不过虚静山，才吓得转身就逃？”

    小晨曦让狮子趴在地上，她则坐在狮子背上。

    陆羽摇了摇头。

    小晨曦这才眉开眼笑，道：“净土寺是佛门清静之地，海姥是大魔头，就算尚真师弟娶了她，人家也不想和她有什么瓜葛呢。”

    陆羽点点头，表示理解。

    小晨曦把脑袋埋在膝盖间，良久才抬起头来，眼角挂着泪珠，晶莹剔透，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惆怅，“你说过会去净土寺找我玩的，对吧？”

    陆羽蹲下来，平视小晨曦水汪汪的大眼睛，道：“小晨曦放心，我说过要去找你，就一定会去找你。”

    小晨曦点点头，“你把手伸出来。”

    陆羽摊开手。

    小晨曦拿出了海姥送的玉瓶子，放在陆羽手里。

    陆羽讶异道：“这些都给我了，你自己岂不是没有了。”

    小晨曦道：“人家可以再找她要呀，她要是不跟给，人家就打她！”

    陆羽这才收了玉瓶。

    小晨曦道：“炼丹炼药的时候，加一点冥灵之灰进去，妙用无穷。你答应我，一定要把这个瓶子随身携带，咱们拉钩！”

    陆羽伸手和小晨曦拉钩。

    小晨曦勾住陆羽的手指不肯放，声音有些哽咽，道：“以后，只要你看到瓶子，就会想起我，就不会把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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