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士要进楚王府？

    僧人眼皮一跳，道：“请道长容我们商量下。”

    过不得多久。

    云门寺外众多摊位，匆匆搬走，竟让陆羽留在此地做独门生意。

    僧人离去之前，又知会了陆羽一声，说他们暂时会换一个地方做生意，直到陆羽达成所愿进了楚王府，他们才会回来。

    云门寺香火旺盛，香客络绎不绝。

    行人来来往往，都会忍不住打量陆羽一番，觉得今天这云门寺外有些奇怪，竟只剩下一个看相算卦的摊位，摆摊的道士又是个生面孔，以前从未见过，而且招牌上写着十卦九不准五字，看上一眼就觉得道士必定是个江湖骗子。

    世间怎会有这般做生意的道士，真让人奇怪？

    香客们疑惑归疑惑，却无人肯上门做生意，让陆羽的摊位大半天都没能开张。

    不过，香客们离去之后，却把云门寺外有一个十卦九不准的道士之事，四散宣扬出去。

    不知不觉间，陆羽在郢都城里，已小有名气。

    摆摊久了，陆羽觉得有些无聊，叹道：“我一说要进楚王府，那些江湖骗子竟一股脑儿全都走了，真是奇怪。”

    风华雪道：“素来只有凡俗世人，才会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修行真人理当轻王侯，藐权贵。修炼有成的有道真修，若想拜访楚王，只需直接登门，显露身份，必会被奉为上宾。如果不肯直接登门，那就必定是有所图谋。他们不想牵扯此事，于是逃之夭夭，就怕出了事情之后，受到牵连，惹祸上身。”

    “这些假和尚假道士，果真奸猾！”

    陆羽很是鄙夷，问道：“娘子会弹琴吗？”

    风华雪摇摇头。

    琴盒摆在算命摊上，里头装着剑匣，剑匣中暗藏飞剑和瑶琴。

    “那就由为夫弹给你听。”

    陆羽不等风华雪回答，已拿出了瑶琴，拨动琴弦。

    他身为楚王世子，一国储君，自有被当成国君培养，自然是多才多艺。

    琴音清脆悠扬，远远传出。

    陆羽虽是道士打扮，下颚粘着胡须，可他身上气度却未曾隐藏半分，外表看上去虽是中年，却恰好洋溢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世间之人，口味各有不同。

    有些女人喜欢花样美男，有些女人却喜欢沧桑成熟的男人，就好比陈年美酒往往要比刚酿出来要香。

    此刻的陆羽，就一樽烈酒，琴音则似酒香，吸引着来来往往的女子。

    楚国多美人。

    美人多情。

    来云门寺上香的香客当中，就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那些待字闺中、云英未嫁的少女倒还好些，颇为矜持，在走过摊位前的时候，稍稍放慢了脚步，偷偷的打量着弹琴的陆羽。

    那些嫁为人妇的花信少妇，则有些胆大妄为。有朝陆羽抛媚眼的，有路过摊位前假装掉下一方手帕的，有派遣身边丫鬟来上门攀谈的，甚至有个胆大的，直接坐在摊位前，说要看向算命。

    陆羽一概不理。

    那坐在摊位前的女子见陆羽根本不理她，竟气得拍桌骂道：“臭道士！”

    楚女多情，却也性格火辣。

    陆羽还是不理不睬。

    风华雪觉得有趣，眼神越发的柔和，嘴角不知不觉勾起一抹笑容，心道：“他虽放纵不羁，可眼光却高，这些庸脂俗粉，怎能入得了他这个楚国世子的法眼？”

    午后。

    青梅来到了云门寺，她见陆羽摆摊弹琴，就走过来坐下，神色很是雀跃。

    风华雪笑意全无，神色微冷。

    陆羽伸手按在琴弦上，琴音戛然而止。

    “恩公！”

    青梅欢欣道：“我刚到郢都，就在酒楼里听人说，云门寺外来了一个摆摊算卦的道长，把别的和尚道士都赶走了。我觉得可能是恩公来了，就过来一看，没想到真的是恩公。”

    陆羽笑道：“你来云门寺，就为了找我？”

    青梅虽在青楼长大，却尚未正式开门迎客，听闻此言，不免有些羞涩，低头道：“不，不是的。我本是到云门寺里求签，请寺中大师，给我算一算前程，看我以后在郢都里，能否再遇到恩公。”

    青梅越说越乱，面颊红得像夕阳下的云霞，整个人似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赶紧岔开话题，又道：“恩公来郢都，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陆羽笑道：“正在办。”

    青梅问道：“道长要办什么事，不知我能否帮上忙。”

    陆羽看了看那些受到琴音吸引，在远处驻足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笑道：“贫道正在这里勾搭良家妇女，此事你怕是帮不上我。”

    青梅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脸色，刷的一下又红了，道：“我在郢都置了一家店铺，准备做些刺绣的生意，恩公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去我店里找我……”

    她匆匆说了说地址，转身离去。

    青楼出身的女子，脸皮居然这么薄，倒是让陆羽有些诧异。

    风华雪忽而问道：“世子看上她了？”

    陆羽摇摇头，道：“我有一个国色天香的娘子，又怎会看得上旁人？”

    风华雪不再多问。

    自打陆羽当街弹琴开始，街中女子无不回头张望，当她们看向陆羽之时，自然也发现了坐在陆羽身边的风华雪。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那些受陆羽吸引的女子，自然不会给风华雪什么好脸色，众人的眼神亦是颇为复杂，满是羡慕嫉妒。

    风华雪久居深山，虽是无忌真人门下的魔女，却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她被众人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如芒刺在背。

    如今，风华雪听陆羽夸她国色天香，心情立时舒畅了很多，不知不觉间昂首挺胸，朝陆羽稍稍靠近了些。

    陆羽收摊离去的时候，摊位上多了一些带着香味手帕、玉佩，全都是女香客所留。

    第二天，陆羽再去摆摊。

    动身之前，风华雪道：“世子何不把脸涂黑？”

    陆羽问道：“娘子何出此言？”

    风华雪道：“世子要去的是楚王府，不是那些女人的闺房。”

    陆羽哈哈大笑：“娘子这话有些酸。”

    风华雪眼神清冷，幽幽说道：“我只是个孤魂野鬼，配不上世子，也做不得你的楚王妃。这没资格的醋，吃起来当然最酸。”

    陆羽伸手一揽，把她搂在怀里，道：“我现在这幅打扮，已经面目全非，要是再把脸涂黑，只怕就算我娘见了我，也认不出来。我娘吃斋信佛，每月初一和十五，都会去云门寺上香。明天就是二月十五，我娘一定去云门寺……”

    “今天你不许弹琴！”

    风华雪心中有气，也不说话，只踩了陆羽一脚。

    她这举止和普通女子，截然不同。

    先前说自己吃醋，说得光明正大，脸上不见丝毫娇羞。

    如今听了陆羽的解释之后，直接把桌上的琴盒背在背上，当先走出门去。

    有些女香客昨天受了陆羽的琴音吸引，又被陆羽身上超然的气度惹得芳心凌乱，今天再度来到了云门寺，却发现陆羽虽再度来摆摊，可琴盒却被风华雪背在身上。

    女香客们缺了琴音可以欣赏，觉得无聊，各自散去。

    郢都里的人慕名而来，找陆羽看相算卦，有人用金银财宝利诱陆羽，也有人仗势欺人威逼陆羽。利诱的被陆羽直接拒绝，至于威逼的，陆羽施展仙门手段，惩戒了一番，吓得狼狈而逃。

    世人畏惧道术仙法，不敢报复。

    因为此事，陆羽在郢都城里，名声大噪。

    许多达官贵人派人来到算命摊，邀请陆羽去府上做客，他收摊之时，摊位上的请柬叠成了一座小山。

    世人仰慕仙道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翌日，楚王妃如期而至，来云门寺上香。

    王妃出行，队伍浩大，车马萧萧。

    前有衙牌开道，上书“回避”、“肃静”等字样，后有精兵护送，兵强马壮。

    街中行人虽没有跪下行礼，却纷纷避让，就怕冲撞了王妃的车驾。

    好大的排场！

    风华雪转头看了陆羽一眼，虽没有说话，她那明亮清澈的大眼睛里，却多了一丝忧虑。

    世人常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这句话，其实描绘的是女子第一次见男方父母之时的心情。

    哪怕风华雪这样的女子，也是忐忑不安。

    队伍没有直接入云门寺，而是停在了陆羽的摊位前。

    一个五十来岁，威武不凡的武将策马而至，朝陆羽呼喝道：“道士！你见了王妃车驾，为何不避让？”

    这盛气凌人的将军名叫王双，是楚国的御前将军，专门护卫王府的安危。

    至于给王妃赶车的车夫，则姓宋，是宋赶驴的侄儿。

    整个车队之人，陆羽多半认识，就算叫不出名字，也颇为熟悉。

    “贫道是方外之人。”

    陆羽淡然一笑，道：“凡间权势在贫道眼中，皆是过眼云烟，哪怕大周天子在此，贫道也不会起身避让。”

    王双勃然大怒，召集兵卒，要拿下陆羽。

    这御前将军本是武夫，脑子里肌肉比脑浆要多，哪管眼前的道士是何来历，先抓了再说。

    “王将军！”

    楚王妃将车帘掀开一角，道：“不可冲撞了道长。”

    王双悻悻然退下。

    陆羽听到楚王妃的声音，眼神陡然一颤。

    去年，他年春离家，远走万里，前往大周皇都，整整一年漂泊在外，没有见到父母，如今更是有家不能回。若他在外这一年，一直安安稳稳，时不时能写信回家报个平安倒也罢了，可去年他被武三娘等悍匪掳走，生死不知，家中父母必定心急如焚，甚至会觉得他已凶多吉少，于是一想到他，就会伤心欲绝……

    若非陆羽生性洒脱不羁，只怕一想起家中母亲悲伤流泪的模样，就会潸然泪下。

    时隔一年，再度听到母亲的声音，陆羽怎不动情？

    母亲就在近前，陆羽却不能表露身份，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此事，都因大周太子赵固而起！

    陆羽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让那赵固，知道什么叫苦海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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