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妃神态端庄,面容慈善。
她是堂堂一方诸侯国的国母,自然是仪容不凡。
“道长。”
楚王妃朝陆羽点了点头,语气和善,道:“本宫听人说,道长是真正的有道真修,昨天大显神通,以仙人法术,教训了一些宵小之辈,于是今天特地来拜访道长。”
陆羽点点头。
他本要开口回答,却嗓子干涩,担心一开口会露出马脚,于是干脆闭口不言。
楚王妃又道:“这些年来,每逢初一十五,本宫都会到云门寺上香,平时在家中也会吃斋念佛。可是,为何本宫如此虔诚,一心向佛,可是佛祖菩萨却丝毫不眷念本宫,道长可否为本宫解惑?”
一言至此,楚王妃想起了杳无音讯的世子,以及家中体弱多病,至今无法下床行走的小公主,不由得潸然泪下。
陆羽亦是极为揪心。
这时候,云门寺里的僧人,纷纷出门迎接。
王双早已指挥手下精兵悍将,封锁了街道。因他经常护送楚王妃来寺中上香,和云门寺的僧人很熟,于是就把这些迎接楚王妃的僧人,放了进来。
云门寺的方丈法号智深,六十多岁,体型微胖,细皮嫩肉。
这智深方丈刚刚带着寺中僧人来此,就听到楚王妃质疑佛祖菩萨,不由得回了一句,安慰道:“阿弥陀佛!我佛虽慈悲为怀,可天道无常,众生皆有各自的缘法。不过,我云门寺诸佛菩萨,极为灵验,王妃娘娘一心向佛,以后必有善果,世子和公主也一定是吉人自有天相。”
楚王妃心中稍安,点了点头。
智深方丈双手合十,宝相庄严,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佛门的大德高僧,不敢有半点不敬之心。
哪怕净土寺的广济大师,从外表看起来,也比不得这个智深方丈。
“寺中尽是泥塑木雕的菩萨,一把火就能烧得干干净净,就算是金子做的佛像,只需用大锤子一锤,也会面目全非。此等佛像,自身难保,怎能保佑别人?”
陆羽这番言语,极为不屑。
他这些讥讽之言,全是有感而发。
“若这云门寺里的佛像真的灵验,能够保佑信众,去年我怎么会被悍匪抓了,后来又被无忌真人拘魂,险些一命呜呼。我妹妹婵儿,又怎会身患重病?”
“至于我在青牛宫大难不死,逃离魔爪,全是因为我父王广施恩惠,曾救过娘子一家,娘子才会不顾自身性命,和我联手诛灭了无忌老魔的分身,拼死保护我逃出青牛宫。后来我拜师悟道宗,是因小晨曦的师侄帮我写了书信,后来我成了道门第一宗冲虚宫的亲传弟子,则是我用朱雀涅盘经给师傅留住了一线生机。”
“这些事情,可云门寺里的佛祖菩萨,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这智深和尚身上没有丝毫修为,只会敲钟念经,和云门寺外的江湖骗子,又有何区别?”
陆羽心中腹诽,眼神渐变,神色冷峻。
智深方丈见陆羽面色不善,不知缘由,便朝陆羽施了一礼,道:“道友有礼了。”
陆羽语气冷漠,道:“这一声道友,和尚你怕是配不上。”
智深方丈听了这话,脸色很不好看,道:“道长是道门众人,贫僧是佛门弟子,不论道门佛门,都是慈悲为怀,劝人向善的教门,贫僧为何配不上?”
陆羽剑眉一挑,问道:“和尚听说过净土寺?”
智深方丈心中惊诧,点头道:“净土寺是我佛门第一宗,贫僧当然知道。”
陆羽眼神微怒,道:“你要是净土寺弟子,朝我施礼,管我叫一声道友,我自会还你一礼。可你只是这云门寺的方丈,诸佛经文里那些佛门妙法,你一样都没学会。像你这样的假和尚,有何资格做我的道友?”
他这一怒,周身罡风乍起。
众僧人被风一吹,连站都站不稳了,一个个相互搀扶,才没有摔倒在地。
罡风纵横吹刮,连周遭精兵悍将身上铁甲,都被吹得卷了起来,哗哗作响,可坐在算命摊对面的楚王妃和侍女荷儿,却丝毫不受影响。
智深方丈被风吹得脸色发白,诡辩道:“这!这……我等凡夫俗子,怎能可仙门相提并论。”
陆羽冷冷问道:“那你还有脸叫我道友?”
“罪过!罪过!”
智深方丈领着僧人掩面而去。
这一幕,惊得楚王妃瞠目结舌。
她看了看陆羽,又看了看荷儿,喃喃说道:“难道本宫这些年来,吃斋念佛,都是在做无用之事?”
陆羽不忍母亲伤心,道:“佛祖菩萨虽慈悲为怀,只是这云门寺,算不上真正的佛门正宗。娘娘若是想去,过些时日,我可以陪娘娘去净土寺拜佛。那佛门第一宗,肯定比这云门寺要灵验。”
楚王妃惊喜不已,连连问道:“净土寺远不远?本宫去净土寺拜佛,是不是就能保佑全家平安?”
陆羽温声说道:“山高水远不足惧,我可腾云驾雾,飞过去就是了。”
楚王妃却渐渐冷静下来,问道:“道长与本宫素不相识,为何对本宫这么好?”
陆羽笑道:“历代楚王都是仁君,功德无量。我若帮了娘娘,岂不也是功德无量?”
楚王妃将信将疑。
突然间,她神色惊变,眼也不眨打量着陆羽。
母子连心。
陆羽虽乔装打扮,面目全非,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楚王妃一开始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可相处越久,楚王妃越发的觉得不对,只觉得眼前这个道长,虽看上去有三四十岁,可眉宇之间却和她的宝贝儿子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身上气质,更是形如一人。
陆羽柔声道:“娘娘稍安勿躁,且容我弹奏一曲。”
风华雪轻轻一拍琴盒,瑶琴飞出,落在陆羽面前。
琴音响起。
音律有七音十二律。
七音分别是宫、商、角、徵、羽,变徵、变宫。
陆羽弹奏的琴曲,当先奏出的七个音,分别是商、宫、商、徵、角、宫、角。
楚王妃一听到此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旁人或许听过这首琴曲,却绝不知此曲对于楚王妃的意义。
她本就擅长琴艺,这曲子更是她家乡的小曲。
陆羽年幼的时候就开始学琴,只可惜小孩子天性喜欢玩闹,不肯用心学习。楚王妃为了儿子的学业,就手把手亲自教导。
当时楚王妃教的曲子,正是陆羽弹的这一首。
突然,楚王妃眼神一僵,惊得目瞪口呆。
只因陆羽弹琴之时,故意弹错了一个音。
楚王妃记得清清楚楚,当初陆羽学琴的时候,有一个音老是弹错,累教不改,气得她连饭都吃不下。
一曲完毕。
陆羽抚琴微笑。
琴曲有误,楚王妃听得百感交集,却只能强行按耐住激动的心绪,朝陆羽道:“道长琴道高深,本宫理当设宴款待,道长可否随我入宫?”
她是楚国的王妃,虽心善仁慈,却不是没有见识的寻常妇人,否则如何执掌深宫?
“善!”
陆羽站起身来,收了摆摊的法坛,坐上了御前将军王双令人前来的马车,领着风华雪,重回楚王府。
楚王妃装作若无其事,在宴客的大殿摆下宴席。
天黑之后。
楚王夫妇撤去酒席,传令下去,说是要听得道高人开坛讲道,不许任何人靠近。
殿门紧闭。
殿外禁卫森严。
风华雪拿出符箓,在殿中布置了一座阵法。
她在青牛宫虽没有学到高深奥妙的手段,可学道十余年,在阵法一途的造诣,远超陆羽。当初在青牛宫桃林里,风华雪就布下阵势,隔绝桃林内外,同时挡住了声音传播,将陆羽困了数日之久。
楚王妃眼也不眨,盯着风华雪看了许久,直到风华雪布阵完毕,坐回陆羽身边,楚王妃便再也按耐不住,伸手扯着陆羽的耳朵,骂道:“你这混小子,半年多杳无音讯,一回来就装神弄鬼,假扮道士骗我,你是要气死我和你父王啊!”
这时候的楚王妃,哪里还有半点国母的风范。
陆羽被老娘揪着耳朵,连连求饶,道:“母后你听我解释,我没骗人,我真算是半个道士啊。”
楚王妃哪里肯听。
陆羽又道:“好疼好疼!再扯就要扯掉了,到时候耳朵掉到地上,母后你后悔都来不及啊。”
楚王妃听了这话,脸色大变,急急问道:“快给娘看看!”
楚王本是仁厚之人,话语不多,只默默坐在一旁,满脸笑容的看着母子二人。
风华雪亦是不言不语。
她自幼在青牛宫给无忌真人办事,家破人亡,已有许久没见过这等场面,如今见楚王妃和陆羽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风华雪羡慕之余,想起了不在人世的父母亲人,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不过,风华雪倒是明白了,陆羽这带着三分邪气的性格,是如何配养出来的。
慈母多败儿。
古来如此。
陆羽虽算不上是败家子,可他当时刚入青牛宫,就直勾勾的盯着风华雪看,又口无遮拦调戏她,也绝不是什么忠厚老实之人。
楚王妃观察了一阵,见陆羽耳朵没破,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分说就扯掉了陆羽脸上的假胡子,伤心道:“瘦了,也黑了。羽儿,你跟娘说说,这半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突然做了道士。”
陆羽专挑好的说,道:“我现在拜入了天下第道门,是冲虚宫的真传弟子。”
楚王妃不懂仙门局势,转身去问风华雪,道:“风姑娘,冲虚宫真是天下第一么,我们可不要让这混小子骗了?”
风华雪点头称是。
楚王妃又问:“风姑娘也是冲虚宫的弟子吧?”
陆羽知道风华雪性格清冷,不擅长与人交流,抢着替风华雪回答了,又说起当初曾被武三娘绑架之事,道:“太子赵固与我无冤无仇,却要派人暗算追杀我,莫非我们楚国,得罪了大周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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