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中摆设了一座高台,台上建有法坛,供奉了一个半尺高的金佛,金佛之下,摆着一方法座,法惠禅师端坐在法座上。
法座前铺着一排排蒲团。
云门寺僧众坐在前排,余下的蒲团上,则尽是男女信众,分东西而坐。
陆羽一进云门寺,只看了看寺中的摆设,就知道法惠禅师准备开坛讲法。
这和尚不愧是伽蓝院高僧,行为举止,处处彰显佛门规仪。
就连上香的动作,也是中规中矩。
法惠点了三根香,用大拇指、食指将香夹住,余三指合拢,双手将香平举至眉齐,在眉前稍稍停了一停,心中观想了诸佛的法相,随后再把香插到香炉里,一支香插中间、第二支香插右边、第三支插左边。
随即法惠合掌拜佛,高声吟道:“愿此香华云,遍满十方界,供养一切佛,尊法诸贤圣……”
好大的排场!
陆羽心中腹诽,却没有多说什么。
那法惠的法座身边,留了一个蒲团,陆羽知道这是为他所留,径直走过去坐下。
法惠讲道之后,又施展了金风甘霖咒,让寺中信众一个个神清气爽,众人自然是赞不绝口,都说法惠是活佛转世。
这一场法会过后,前来听法惠讲法的信众,陆陆续续散去。
陆羽随手拿起供台上的水果,用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口,问道:“你请我来云门寺,就是让我看你装神弄鬼,愚弄凡俗世人?”
也不知这云门寺的和尚是从何处弄来的水果,很难下咽,酸的陆羽直皱眉头。
“道友且看……”
法惠拿起供奉在法坛上的金佛,递给陆羽,道:“这座金佛,是贫僧从伽蓝院带出来的,加持了佛法,可以助道友在荆山降妖除魔。”
“多谢。”
陆羽抓起金佛,收入衣袖。
他正要离去,远处却有两道人影,飞驰而来,直接落到了云门寺里,站在法坛前方。
这二人是一男一女。
女的容貌艳丽,十分漂亮。
男的身材魁梧,身上散发着强烈的英伟气势,身上穿着紫袍,长发似瀑布一样披在肩上,发色虽然乌黑发亮,却隐隐透着红光。
陆羽眼神一凝。
他认得这女人。
一个月前,陆羽在深山当中追杀穆杰,追至一片竹林,穆杰消失无踪,陆羽却在竹林里遇到了这个女子,那时候她自称为“飘香”,给陆羽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陆羽曾猜想这女子是故意隐瞒穆杰的去向,可陆羽转身回望竹林之时,却发现竹林消失无踪。当陆羽准备去竹林探访一番,无忌真人突然从远空飞驰而至,吓得陆羽赶紧施展枯木敛息术,不敢显身。
陆羽没有料到,今日又在云门寺,竟然再度见到了这个飘香。
飘香深深的看了陆羽一眼。
她也没有想到,今天在楚国郢都云门寺,又和陆羽重逢。
“二位有礼了。”
飘香上前一步,朝陆羽和法惠见了礼,又朝法惠问道:“先前,这云门寺中,有佛光冲天而起,禅音阵阵,又有金风甘霖,遍洒四方,莫非就是大师在此做法?”
法惠不知飘香二人为何来到云门寺,却依旧点了点头,承认了此事。
飘香问道:“我听闻中土大周境内,四方名门正派早有约定,不准仙门中人插手凡间朝政。大师却在楚国的都城里,施展法术,彰显佛法。难道大师是要以这种手段,吸引楚国君臣的注意力,从而步入朝堂,参与国事,干涉楚国的朝政?”
法惠摇了摇头,道:“贫僧施展金风甘霖咒,替我佛门信众祛除病痛,只算是普度众生,和楚国朝堂无关。不过,从姑娘的口气来看,莫非姑娘不是大周人士?”
飘香点了点头。
法惠问道:“中土有大周天朝,又有数十个诸侯国,大周东南西北亦是诸国林立。不知两位道友,来自于诸国当中的哪一国?”
飘香摇了摇头。
法惠又问:“莫非二位来自于中土之外?”
飘香依旧摇头。
她身边那身材伟岸的男子,却一直闭口不言,只目光灼灼,肆无忌惮的盯着陆羽打量。
此人目光锐利,看得陆羽很不舒服。
不过陆羽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对方盯着他看,他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
良久之后,那身材伟岸之人终于开口说话,道:“阁下以区区炼气境的修为,从无忌真人手中逃得性命,真是令人惊诧。”
陆羽听了这话,惊得心底咯噔一跳。
“这人怎么知道我是从无忌老魔手里逃出来的,难道他知道青牛宫之事?”
陆羽一想起青牛宫,立时联想到朱雀涅盘经。
他就怕这人知道朱雀涅盘经落到了他手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无忌真人那样的盖世凶魔,也因为偷走了净土寺的朱雀涅盘经,被堵截在净土寺外,遭到天下高手围杀,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又被世间高手追杀了数百年,直到现在都不敢泄露行踪。
那人见陆羽沉默不语,又道:“当初你躲在石林里,无忌真人从天而降,落到石林边缘,和你距离极近,几乎是近在咫尺。可是,无忌真人虽道行高深,却没有发现你就藏在近处,真是令人惊奇。”
听闻此言,陆羽心中稍安。原来对方不知道青牛宫之事,只是看到了那天他躲在石林里。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本以为,当初一别之后,你我再难相见,没想到如今在这云门寺,却再度重逢。”
那男子飞至法坛之上,站在陆羽面前。
因此人身材极为魁梧,比常人高了至少一尺有余,于是此人看向陆羽之时,亦是目光向下,颇有几分俯视众生的高傲姿态,让陆羽心中颇为不爽。
这男子凝视着陆羽,又道:“相逢即是有缘,重逢更是缘分不浅。你我既然有缘,你何不将那隐匿声息的法诀,传授给我,就当是和我交个朋友,如何?”
传他法诀,算是交个朋友?
陆羽只觉得好笑。
玄妙法诀怎可说传就传?
随口说一句有缘,就能得到别人的法术真传?
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陆羽眼中带着讥讽之色,问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那魁梧之人答道:“复兴皇甫,名至尊。”
这个名字起得气焰嚣张,竟然以至尊二字为名,真是好大的口气!
陆羽眼神一凝,又问道:“阁下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陆羽如此一问,实际上也想知道,当初那个从他手上逃走的穆杰,是否把他是楚国世子的消息,告知给这两人。
皇甫至尊摇了摇头。
陆羽冷然说道:“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为何要和你交朋友?”
皇甫至尊眼神微变。
陆羽又道:“你不知我来历如何,为人是好是坏,更不知我这人是善是恶,却口口声声要和我交个朋友。如此看来,做你的朋友未免也太随便了些,可惜我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不想交你这样的朋友。”
皇甫至尊摇了摇头,虽没有因此发怒,却不再多说。
飘香眼含秋波,语气里带着几分妖骚魅惑的气息,道:“我家少主念你修行不易,想和你交个朋友,是想提携你一番。少主得了你的法术之后,自然会传你一种更玄妙的法诀来当做报酬,你却对少主冷嘲热讽。唉,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不知好歹的人,真是枉费人家当初在荒山野岭里,对你一片痴情,邀请你留下来共度良宵。你不仅不记着我的好,反而以为我和少主要害你。”
她这般言行举止,已然用上了诱惑男人的手段。
鬼狐之类,诱惑单身独处的书生,只需稍稍搔首弄姿,就能让书生魂不守舍。
飘香的魅惑手段,远超寻常鬼狐。
可惜,陆羽乃堂堂一国之世子,他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
哪怕飘香姿色不凡,说话之时暗暗施展魅惑手段,却难以动摇陆羽的意志。
陆羽冷然一笑,道:“云门寺是佛门寺庙,还请飘香姑娘自重,莫要玷污了佛家清静之地。”
飘香脸色一僵。
皇甫至尊朝飘香摇摇头,道:“飘香所言不虚,我确实想用家中秘传的法术,换你那一道隐匿气息的法门。不论是五行法术,还是雷法剑诀,又或者是炼丹炼器之术,只要阁下想要,我都会拱手奉上。至于我拿出的法诀,是否抵得上阁下的法术,阁下可以请身边那位禅师评判。”
皇甫至尊所说的高僧,就是法惠。
法惠问道:“莫非皇甫施主要让贫僧阅览你的秘籍,然后再评判那秘籍的价值?法不可轻传,怎能随意给人观看?”
皇甫至尊摇头微笑,风度翩翩,道:“我皇甫家传承上千年,家中有三十六种真传秘法,每一种都名震天下的神功妙诀。如果禅师是修行多年名门正派弟子,必然听说过我皇甫家法诀的威名。我只需说出法诀的名字,禅师就会知道我拿出的法诀,到底价值如何。”
听闻此言,法惠眼皮一抬,瞳孔里似有光芒要乍泄而出。
“三十六种真传秘法……皇甫家……”
法惠沉吟两句,忽而目光乍变,惊问道:“你是不落皇旗皇甫家的子弟?”
皇甫至尊笑道:“正是不落皇旗。”
法惠又问道:“你真愿意拿出皇甫家真传秘诀,和我这位道友换取功法?你可愿意以不落皇旗的名声起誓?”
皇甫至尊衣袖一卷,袖中洒落一束金光。
金光当中,显出一朵战旗,矗立于高台之上。
旗杆高达百丈,似擎天玉柱,顶端有血色战旗迎风招展。
旗面似是用鲜血凝聚而成,血水当中有着数不清的阵法纹路,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芒。
战旗在风中飘荡之时,丝丝血雨随风飘洒,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又有冲天战意以及无穷无尽的恨意,从旗子里散发出来。
陆羽仅是盯着旗子多看了几眼,心神就险些陷入旗子当中,难以自拔,好在陆羽头上戴着定魂簪,有安定心神之功效,这才没有被战旗上滔天战意伤及心神。
皇甫至尊站在战旗之下,目光如电,凝视着陆羽,道:“上千年来,我皇甫家之人,从未在不落皇旗之下,说过半句假话。这不落皇旗,就是我皇甫家的名声!只要你把那隐匿气息之法给我,我皇甫家三十六种真传妙法,任你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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