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院法惠修炼出的是佛门舍利子,荆山里那个藤妖成精的鬼妇人则修炼出了一颗鬼珠。
杨峰师从妙用真人,修行的是道门六经之一的黄庭经,玉丹境结成的丹丸,自然是道门金丹。
根据妙用真人讲道所言,以黄庭经修炼成的道门金丹,外形珠圆玉润,含龙虎之相,有龙吟虎啸之声,称之为龙虎金丹。
杨峰这颗金丹,虽珠圆玉润,却无龙虎之相,只有剑光锋芒毕露,也无龙吟虎啸之声,却有宝剑出鞘的丝丝锐鸣。
随着杨峰稍稍吸气,丹上剑光沉入丹内,金丹也滑入了口中。
这个时候,杨峰周身衣袂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森然剑意从他身上十万八千个毛孔散发出来,使得他修长消瘦的身躯就似一柄锋芒毕露的剑锋。
山中杂草受杨峰身上剑气影响,一根根竖得笔直。
这大师兄性格内敛,沉默寡言,虽没有开口解释,却通过凛然剑意,将自身实力在陆羽面前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剑意凝成狂风,吹在山中。
陆羽见大师兄道行高深,对于升龙大典之事多了几分信心,问道:“师兄这颗金丹,和师傅讲道所言金丹,似乎有所不同。”
杨峰冷冷回答道:“我是剑修。”
剑修走的是剑仙一脉的法统,和寻常道门修士有所不同,修炼的是飞剑跳丸之术,一身修为全在飞剑之上。
陆羽问道:“师兄为什么要做剑修?”
杨峰微眯着眼,道:“性命交修一口剑,杀敌千里取人头。”
陆羽又问了一句,道:“大师兄打得过那些真传弟子吗?”
杨峰傲气十足,道:“插标卖首之辈尔,杀之如杀鸡!”
陆羽点点头,道:“真传弟子应该都是玉丹境的高手,咱们师兄弟四个,只有大师兄修炼出了金丹。师兄道行虽高,怕是双拳难敌四手。”
杨峰眼神一沉,道:“任他人山人海,我自一剑斩之。”
陆羽摇摇头,问道:“师兄为什么站在峭壁上不动,是在修炼师傅所传的剑道?”
杨峰道:“磨剑。”
站在山上发呆,就算磨剑?
陆羽不解道:“怎么磨?”
杨峰道:“天上日月星辰,地上群山万壑,皆可砥砺我胸中锋芒。”
陆羽道:“大师兄你慢慢磨,我先走了。”
山高风大。
陆羽御风飞驰,回到悟道大殿。
夏志远远朝陆羽招手,道:“三师弟,我听说孙小径说,你去找大师兄了。”
陆羽点点头。
夏志笑问道:“大师兄能和你聊得下去?”
陆羽摇头道:“大师兄当真是高冷,简直难以交流。”
“哈哈。”
夏志哈哈大笑,道:“大师兄不擅与人相处,也正因如此,师傅才把诸多事情交给我来办。你去找大师兄,多半是为了剑道修炼之事。我在剑道一途,虽远远比不得大师兄,却也有着多年的道行,你若想要咨询剑修之事,不妨来问我。”
对于剑道一途,陆羽确实有话要问。
御剑术在道门里十分普遍。
世间有诸般剑诀,其中都有两样法门,一则是隔空御剑,二则是御剑飞行。
陆羽隔空御剑已颇有心得。
至于御剑飞行……
陆羽也曾试过,却因修炼剑诀时间不长,只能勉强站在飞剑之上,若想全速飞行,则力有不逮,时不时会从剑上摔下去,尤其是在拐弯的时候,必会摔跤。
正因如此,前段时日陆羽下山回楚国,没有用飞剑赶路,而是骑着毛驴,往驴腿上贴了两张神行符。
一直以来,陆羽很想找二位师兄探讨御剑飞行的心得,却又开不了口。
悟道峰几个弟子都知道,当初陆羽刚拜入师傅门下的时候,师傅传给他的法诀是玄珠雷法。
至于陆羽的荧惑袭太白剑诀,则是妙用真人在午夜无人之时,秘传给陆羽,此事秘而不宣,陆羽也不好违背师傅的心意。
于是,陆羽虽在剑诀修炼一途遇到了难题,却也不好询问师兄,时至今日也没能解决御剑飞行的缺陷。
陆羽也曾询问过师傅。
可每当陆羽开口提及荧惑袭太白剑诀,妙用真人都会闭上眼睛沉默不言,就好似陆羽的剑诀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反倒是陆羽询问雷法的时候,妙用真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谓是倾囊相授。
“我找大师兄,是问他的修为到底多高,能否斗得过那些真传弟子……”
陆羽将今日文茵来悟道峰讨要桃树,以及这悟道峰本是牧云帆修行之地等等事情,对夏志说了一说。
夏志眉头紧锁,沉吟道:“今年正月,我们才来到冲虚宫,在师门根基不深。那牧云帆做了几十年的冲虚宫弟子,是一条货真价实的地头蛇,和那些真传弟子肯定关系匪浅。他要是联合其他真传弟子,一起针对我们悟道峰,我们拿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陆师弟你别太担心,咱们悟道峰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三人虽实力平平,可大师兄却得了师傅的剑道真传,不比那些真传弟子差。我最担心的事情,不是我们悟道峰无人能进入龙门,而是怕大师兄锋芒太盛,出剑之后收不住手,将其他弟子一剑斩了!不行,我得赶紧去和大师兄说道说道,叮嘱他不要胡乱动手……”
夏志说走就走,御剑飞行而去。
这二师兄脚下剑光明亮耀眼,剑锋又宽又大,似一片飞行在空中的巨型金叶子。
半年前陆羽和夏志离开碧海的时候,曾经坐过夏志的飞剑。
当时陆羽只觉夏志实力高深,必是个仙门高手,如今对比大师兄杨峰身上剑气,陆羽才知夏志的剑光看似华丽,实则远远比不得杨峰。
“剑道真传?”
陆羽回想夏志刚刚所说之言,暗道:“大师兄身上剑意,和荧惑袭太白剑诀的剑意截然不同。难道除了荧惑袭太白剑诀以外,师傅还有别的剑道妙法?师傅一身法诀,都是从道经当中领悟而出,并非是从别处传承而来。这世间能自创法诀之人,少之又少,师傅却自创了雷法、剑诀、阵法等诸多法门。若只是在剑诀一途,就有创出了两种非同小可的法诀,师傅的天资未免也太高了!”
悟道大殿就在近处。
妙用真人盘膝坐在殿中,口鼻之间有气息吞吐,犹如苍烟。
去年,陆羽被无忌真人拘魂至青牛宫的第一天,风吹云散,见到了端坐在对山打坐练气的无忌真人。记忆中无忌真人吞吐烟霞的模样,和此刻坐在殿内的妙用真人何其相似!
当初陆羽以为无忌真人是得道真仙,到头来却是一个魔焰滔天的大魔头。
如今,端坐在不远处殿中的真人,才算是传道受业解惑的恩师。
陆羽心有所感,远远朝悟道大殿拱手一拜,旋即架起剑光,朝悬崖小院飞去。
妙用真人虽未睁眼,却感应到了数十丈之外陆羽的动作,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和煦的笑容。
“这御剑飞行,果真不容易!既要以御剑术操控飞剑,又要在剑上保持平衡,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需要时时刻刻保持一心多用的状态。”
陆羽飞得歪歪扭扭,在路上摔了好几回,才回到悬崖小院。
好在他的御剑飞行之术虽很拙劣,却会施展御风术,掉下飞剑之后就能御风飞起,倒也不至于从剑上掉下来摔死。
“师尊没有道统传承,白手起家,依旧能创出诸多妙法。我有着师门传道受业解惑,怎能被区区御剑飞行之术难住?修仙问道,满路荆棘,本就该迎难而上。人刚刚生下来的时候,本不会走路,是从蹒跚学步开始,慢慢才能稳稳当当的行走,御剑飞行之术,本也如此,摔得多了自然就熟能生巧。”
陆羽打定了主意,决计以后每天都练上一两个时辰。
数日后。
陆羽正在练习御剑飞行之术,绕着悬崖小院御剑飞行。
文茵又来到了悬崖小院。
“师弟,你那颗桃树对我真的很重要,还请陆师弟割爱,将桃树让给我。”
这一次,文茵孤身前来,没有带着红芍。
陆羽还是拒绝,道:“这桃树对我也很重要。”
文茵想了想,道:“师弟这颗桃树,几乎可以左右我的修行之路,只要师弟肯把桃树让给我,不论什么条件,我都会考虑。”
陆羽摇摇头,再度想起陶瑶,眼眸深处已满是缅怀之色,道:“这颗桃树和我性命相关,不能让给师姐。”
文茵问道:“我要桃树,是为了升仙得道,师弟要这桃树又有何用?区区一个颗桃树,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
陆羽道:“若无这颗桃树,我早已魂飞魄散。文师姐请回吧,此事莫要再提。”
文茵道:“难道你不怕我联合其他真传弟子,和牧云帆师兄联手,一起针对你们悟道峰四人?”
陆羽心中亦有傲气,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理当顶天立地,宁向直中取,不向取中求。”
文茵甩袖而去。
陆羽返回院内,打坐修行。
过不得多久,夏志登门,说师傅要开坛讲道,叫陆羽前去听道。
每月初一,妙用真人会给四位弟子讲道,询问弟子们的修行进度,再逐一指导。
今日,妙用真人没有询问众人修行之事。
真人端坐在悟道大殿中央,扫视四位亲传弟子,开口就道:“再过四天,就是升龙大典。为师有些事情要吩咐你们。”
众弟子凝神恭听。
真人目光如炬,盯着杨峰,道:“你杀心太重。”
杨峰沉默不言。
真人又道:“升龙大典由我们冲虚宫主持,会有八大门派参与大典。这八大门派未必都算名门正派,却全都是道门之羽翼。你若在升龙大典里,动了杀念,切记隐忍三分,不可胡乱杀人。”
杨峰长眉一抖,眼神亦变得锐利如剑,问道:“要是对方要杀弟子,或是要杀弟子的师弟,弟子也不能还手杀他们?”
真人想了想,道:“杀人之前,先问一问你三位师弟,若三人当中有两人同意,再杀也不迟。”
杀敌还需投票表决?
陆羽心中讶然,想道:“师傅看起来不像个性格古板的人啊,看来我这大师兄,还真是杀心重,否则师傅也不会如此用心良苦叮嘱他。”
杨峰道:“弟子记住了。”
“记住了便好。”
真人目光一扫,直视陆羽,又道:“进入龙门的第三段路之后,你不必等待他们三人,要直奔龙门而去,切莫逗留。”
此言听得陆羽满头雾水,道:“难道师傅不怕我被满天剑气,斩得浑身碎骨?”
真人道:“不怕。”
陆羽问道:“为什么啊?”
真人道:“不可说!”
龙门第三段路剑气澎湃,最是凶险。
陆羽只有炼气境的修为,哪怕如今修至第十二层。以这样的实力,在龙门里绝难自保,如何能直奔龙门而去?
陆羽询问缘由,妙用真人却言不可说。
师傅越是不肯说,陆羽就越是心痒难耐,只想刨根问底问个清楚,可妙用真人却面无表情,不肯解释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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