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弟子酸溜溜的问道：“莫非正如你所言，你真是看上了这个驼子僵尸，一心只想和他做道侣？”
芝芝杏眼含春，把男弟子的手搂在怀里蹭了蹭，道：“人家现在只爱你一人，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再说了，僵尸虽然很硬，但是冷得像冰块一样，人家怎么会看上他？这驼子实在是值钱，要是就这么杀了，人家的心都要滴血了呢。”
“哈哈哈……”
男弟子放声大笑，一把抱住芝芝。
两人全然不顾陆羽在场，只将他当做一只被控制了神智，没有思维的僵尸。
冲虚宫里，风息止和文茵那一场大戏，比今日却要精彩许多。
不论相貌还是身材，文茵比这个芝芝都强了不止一筹，可惜文茵已经身死道消了，至于这个芝芝，只怕也活不得多久。
陆羽心中评判着，假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却看到芝芝把手伸进了头发里，摸出一根金针，扎在男弟子脖子上。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男弟子第一时间施法还手，可芝芝已经卷起摆在一旁的衣裙，纵身飞至数十丈外，他只得捂住脖子，怒声喝问。
芝芝不紧不慢的穿好了衣裳，捏着旱魃果，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媚声道：“我想一直和师兄相亲相爱，可惜旱魃果却只有一颗，要是分开灵果一人吃一半，岂不是辱没了这颗灵果？”
男弟子浑身漆黑，短短几个呼吸之内，已毒发身亡，化作一滩浓水。
芝芝挥手招来一团积雪，盖住浓水，再卷起陆羽，朝山下飞去，来到数十里外的一处山坳，远望黑雾弥漫，尸气冲天。
一杆大旗高达百丈，从黑雾顶端深处，旗面写了一个“尸”字。
芝芝在山坳外围停了一停，落到地上，盯着陆羽不断打量。
陆羽暗生杀心，想道：“莫非她在卖我之前，还想搜身？我身上背着七剑和桃树，只要掀开斗篷，就会被发现。衣袖里那乾坤袖袋，也瞒不过她……”
芝芝瞅着看了半晌，喃喃自语，道：“这驼子僵尸的卖相实在是差了些。要是对方以此事为借口，故意压价，我岂不是亏大了？”
她寻思一阵，拿出一具金丝楠木棺材，摆在地上，再御风卷起陆羽丢进棺材。
棺材里又宽又深。
哪怕陆羽背着七剑和桃树，依旧宽宽松松的躺了进去。
“现在就差不多了。”
芝芝拍了拍手，用一块大黑布罩住棺材，飞进山坳。
黑雾蒙蒙，雾中有阵法，中间建着一座孤零零的院子。
芝芝左绕右绕，飞至院门口，站在旗下，呼道：“掌柜的，来生意了。”
院门打开，走出一个骨瘦如柴的掌柜，瞅了芝芝一眼，见她只带来了一具罩着黑布的棺材，甚是不满意，道：“你这生意，还真是越做越小气了。”
芝芝掀开黑布，指着金丝楠木棺材，道：“这回不一样。”
掌柜问道：“有何不同？”
芝芝道：“这一次可是大生意。”
掌柜问道：“莫非你摩云崖又卖活尸了？”
芝芝把棺材盖子推开半截，露出了躺在棺材里的陆羽，道：“活尸一具，绿僵。”
掌柜道：“我要验货。”
芝芝道：“那是自然。”
掌柜走至棺材旁，伸出手臂，摸了摸陆羽的脖子，指尖放出一股冰冷冷的气流，在陆羽周身百骸绕行数圈，随即点点头，道：“这活尸百脉俱通，生前已是筑基境，骨骼里阴气精纯，确实修炼了炼尸之术。”
芝芝道：“开个价吧。”
掌柜做了一个手势，又说了几句黑话暗语。
芝芝也用暗语讨价还价。
陆羽看不懂手势，也听不懂暗语，只能躺在棺中。
二人谈拢之后，芝芝收了报酬，起身飞走。
掌柜的朝棺材里瞧了瞧，拿出一根木棍，在陆羽胸口戳了几下，大赞道：“好宝贝！真是好宝贝啊，这一趟有得赚咯。”
砰咚！
棺盖关闭。
陆羽躺在棺中，感觉到棺木飞起，不久后又闻到一阵阵阴气，沁入棺中，又听得那掌柜在外头念叨着：“好好养着，卖了赚大钱！”
陆羽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接下来一段时日，院子里偶尔会传来一些响动，陆羽猜测那肯定是掌柜又买到了不少僵尸，吸气一闻，亦是能闻到淡淡的腐尸气息。
当院中尸气越来越浓，掌柜囤满了货物，贩卖的时候就到了。
“启程咯！”
掌柜的大吼一声，往每一个僵尸脑门上都贴了一张符，再一手持着桃木剑，一手持着铃铛。
陆羽假装没有神智，让那符箓贴在额头上。
叮铃铃！
掌柜摇动铃铛，众僵尸齐齐跳动。
陆羽只觉得手脚不受掌控，亦不反抗挣扎，任凭掌柜操纵他的手脚，嘣的一声蹦了起来，撞飞棺盖，落到地上。
“咦？”
掌柜讶然出声，绕着陆羽转了几圈，骂道：“难怪那小娘皮竟然舍得拿出一副金丝楠木棺材，原来是这僵尸是个驼子！驼子僵尸的品相不够好看，价格也差了些，老子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真是晦气。小娘皮心术不正，活该被毒死！”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陆羽听到毒死二字，已经明白过来，那芝芝肯定是吃下涂了毒的旱魃果以后，毒发身亡。
掌柜的摇着铃铛，出了院子，朝黑雾之外走去，一边走着，一边高呼道：“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叮铃铃。
铃铛每响一下，僵尸们都会跳跃一次。
当掌柜的走出黑雾之后，他便往身后挥手一招，黑雾聚集而来，化作一条黑路，从山坳往上延伸，直达虚空深处。
掌柜走在前头，陆羽和僵尸们跟在后面，一蹦一跳，走向虚空。
时刻正是夜间。
山野无人，唯有风声呼呼。
数道身影从远空飞驰而来，停在黑路侧旁，正是那摩云崖的大师伯和蓑衣人等炼尸高手。
掌柜丝毫不惧，问道：“诸位有何事？”
那大师伯摸了摸贴在额头上的符纸，道：“听闻掌柜要出货了，本座来看一看。”
掌柜在空中稍作停留，回身指着陆羽，道：“我知道这驼子僵尸是你摩云崖炼尸一脉的弟子，可我这店铺早有规矩，货物一旦出手，概不退换。”
大师伯那僵尸面目之上毫无表情，道：“不朽宗的规矩，我是知道的，无需你说。”
掌柜道：“那你为何来此？”
大师伯道：“我门中药园，被人盗得干干净净，旱魃果被一个女弟子吃了，却不知为何毒发身亡，药园中其他灵药，全被偷走，门下一个炼尸弟子也消失无踪，听闻阁下今日出货，特来看一看。”
掌柜道：“看完了？”
大师伯点点头。
叮铃铃。
掌柜摇着铃铛，继续赶路，渐行渐远，一步步走在空中，仿佛登天而去。
蓑衣人道：“大师伯，为何不搜一搜双习的身。”
大师伯摇头道：“双习神智已失，显然是被人拐卖至此，这小僵尸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怎能保得住药园里那些灵药？若是我所料不差，那赶尸一脉的女弟子肯定是勾结外人，和外贼里应外合，盗了药园。那旱魃果只对修炼了炼尸法术之人有用，其他门派之人拿了也没用处，于是那些外贼就把旱魃果留给了芝芝，却暗暗在旱魃果上涂毒药，只为杀人灭口。”
蓑衣人问道：“大师伯知道是哪个门派的毒药吗？”
大师伯道：“那毒无色无味，入口穿肠，颇为高明，多半是岷山的毒物。可岷山派自从出了无忌真人那个叛徒以后，几百年间，陆陆续续有上百人背叛师门，就算我去岷山派找云无花说理，他只需说这是叛徒所为，就能把此事推得干干净净……”
蓑衣人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大师伯摇头道：“此事无妨，我已把芝芝的尸体埋在药园，再洒下一颗种子，以她的尸体为肥料，过不得多久，就能再结出一颗旱魃果。”
空中。
掌柜领着陆羽越走越高，渐渐来到虚空。
罡风吹刮，可吹散人的魂魄肉身。
掌柜拿出一具巨大的透明水晶棺材，把陆羽与僵尸们裹住，继续往虚空行走。
阳光照来，被水晶棺材一挡，阳气全被挡在棺材之外，伤不到陆羽分毫。
登高可望远。
陆羽有龙睛在目，用眼神余光朝下方中土世间看去，将山川河岳看得清清楚楚，同时也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龙首，悬浮在半空当中，被成百上千只浑身冒火的大乌鸦像拉车一样拉着，缓缓往西而去。
宇明光、云无花、海姥、尚真、青缘真人以及一众陆羽不认识的魔道高手，端坐在龙首的头顶。
陆羽没有多看，担心被掌柜察觉到不对。
北境位于中土世间北极附近，上空极光流转，色彩缤纷。
当极光像彩带一样缠绕水晶棺材周围的时候，陆羽知道，故乡已经很遥远。
他悄然用眼神余光去打量中土南方，虽有龙睛在目，却因南方多云，阻碍视线，已看不到楚国的千里锦绣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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