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残军受到泰国政府的干涉,鸦片生意做得少的那段时间,金三角另一个贩毒集团坤沙集团的势力迅速发展壮大。坤沙的马帮路经残军辖区,也必须照章纳税,一个子儿也不能少,大概后来坤沙觉得自己腰杆硬了,这么做不公平,开始与残军较量起来。
1966年初,坤沙与罗星汉决战湄公河之前,曾与残军有过一次较大的交锋,同样发生在湄公河畔附近,一个叫克万的地方。
1月份,坤沙给残军总部送来一份通知,要求在佤邦坤沙所辖地区,残军的马帮必须向他交付过路税,其数额与他的马帮过泰国或老挝边境时付给残军的一样多。
残军各地的情报站,通过无线电台发回消息说,坤沙购买了大量鸦片,准备贩运到老挝卖给一个中国香港商人,然后换回数百支M16步枪,进一步扩充自己的武装。
段希文接到情报后,主动接来了李文焕共同商量对策。因为如果坤沙这次大规模的贩运鸦片成功,就有足够的钱扩充武装,部队将会增加一千人,其总的武装力量将超过残军,那么残军在金三角长达十五年的霸主地位将要受到威胁。
段希文、李文焕最后决定,密切监视坤沙的行动,同时分别在各自的部队抽调五百人,组成一支一千人的远征军团,随时准备开赴掸邦,消灭坤沙的有生力量。
5月,坤沙集合了一百五十匹骡子,共驮了7吨生鸦片离开弄亮地区,朝克万方向开始了长达200英里的长途贩运。
克万是湄公河畔老挝境内的一个小镇,小镇四周古木参天,生长着大片原始森林,是个闻名于世的伐木区。泰国来的香港商人将在这里接走从坤沙手里订购的鸦片,然后在老挝温·拉迪功将军的提炼厂提炼成吗啡,再将这些吗啡批发给世界各地的毒品贩子。
当这些马帮离开弄亮地区,残军的情报网就把商人监视起来,并随时向残军总部报告坤沙护送队所到达的地点。
就在坤沙出发的同时,在残军总部,段希文日夜待在司令部办公室,与李文焕交换意见。这位残军将军面容憔悴,眼睛布满血丝,可谓为残军的生存费尽了心血。
段希文将笔顺着地图上的湄公河向南画去,最后在一个小山头上做出重重标记,决定在湄公河附近的景栋城东山地伏击坤沙的先头部队。
由一千人组成的远征军团分成数路纵队,冒着初夏的倾盆大雨,行进在向湄公河方向的山间小道上。
当晚,残军两个营的兵力趁着夜色,悄悄进入预定地区,设下埋伏。
几乎在同一时刻,香港商人获知残军将要袭击坤沙的情报,想让坤沙改变行走路线,但电台与坤沙一直联络不上。后来,他又设法与残军联系,想通过和平谈判,利益均分,平息这场战斗,结果也一样联系不上,好像金三角突然被封闭了,与世断绝了联系。
他心焦如焚,只好写了两封信,分头派手下人开着吉普车飞快向金三角奔去,想在战斗打响前,送到残军和坤沙手里。
但是一切都晚了。
坤沙的先头部队已走进残军的伏击圈。
坤沙的先头部队遭到残军的突然袭击,并没有出现很大的惊慌。他们就地进行抵抗,而且后面的护卫部队很快就赶来增援,在双方激战之中,坤沙的马帮乘机从小道上绕过了伏击,继续朝湄公河行进。
坤沙与残军抵抗的部队,看见马帮已安全撤走,就边战边退,并不想做殊死的搏杀。
金三角山道纵横交错,丛林密布,尽管残军拥有军事上的优势,却很难对坤沙的武装形成有效的包围圈。
两天后,坤沙的马帮全部渡过了湄公河,进入老挝境内,然后沿着往日的马帮小道,又行走了两天到达克万镇。
坤沙知道自己不是残军的对手,便耍了一个花招,企图借老挝军队的力量镇压残军。所以,坤沙的马帮一到老挝,每走进一个村寨便向村民大讲,国民党的部队随后就要过来,你们这里马上就要夷为平地,房子将要被烧光,东西将要被抢尽,人很难活着留在村寨里。这一招果然灵验,沿途村寨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都恐慌起来。
克万有位老人,听到消息沿着湄公河跑到通蓬,把情况报告给通蓬的老挝驻军。但在通蓬只驻扎着一个连的老挝皇家陆军,深知无法与残军抗衡,于是连长把情况用电话报告到班会寨边防旅部。这位连长同时布置村民撤出村寨,全寨人带着值钱的财物慌忙渡过湄公河,跑到泰国境内躲避。
因为残军大部队遇上罕见的大雨,十天之后才到达克万镇,这时坤沙的部队已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用镇上木材厂的木头修筑成一块很大的半圆形阵地。与此同时,他们卸下骡马上的鸦片,交付香港鸦片商人,把贩卖鸦片获得的大笔款项,装进几口大铁箱,派出一支精干的小分队,提早秘密地返回大本营。当时,坤沙下这道命令,也深感这样做很冒险,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与残军的一场战斗已不可避免。
为了护送巨额美元的小分队能安全到达,坤沙又派出一支三百人的武装前往接应。
为预防不测,坤沙的部队又到镇上和附近村寨强行搜来几十条木船,泊于湄公河边,又把骡马拴在湄公河堤边小树林里,准备万一陆路无门便在水上逃走。
残军的部队在镇外一个小村庄与坤沙前置部队打了一仗。不到十分钟,坤沙的部队顶不住,向后溃逃。
残军占领小村庄后呈扇形包围了克万。就在残军将要发起攻击时,天上飞来一架直升机,上面坐着老挝当地指挥官,他通过高音喇叭宣布了温·拉迪功将军的电文,要求残军立即全部撤离老挝,不然一切后果由残军负责。
坤沙的马帮队伍欢呼起来,他们狂喜地向着天空大喊大叫,甩抛衣帽,大喊老挝首相富马·梭发万岁。
飞机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降落在残军指挥部前的一块平地上。担任残军总指挥的王晓与老挝驻军指挥官就站在飞机旁进行谈判,老挝军要残军立刻撤离,而王晓提出老挝如果愿意先付25万美元现金,他们可以撤退。老挝军指挥官不同意,并对残军蔑视他们主权的行为极为不满。在提出强烈抗议后,老挝军指挥官登上直升机,气呼呼地飞走了。
坤沙的部下发电给远在缅甸的大本营,请示撤不撤退,坤沙回电:“老挝没叫我们撤,我们就不撤。”
当然,坤沙此时命令部队撤离克万镇,对残军来说求之不得。坤沙军一撤,残军便可避免在老挝境内与当地驻军纠缠,但坤沙是不会干出那种傻事的,他这时正好借老挝的力量保护自己的马帮。
远在泰国的段希文获知情况后,估计老挝军不会善罢甘休,克万方向情况危急,他立即增派三百多人急驰克万增援王晓的部队。并命令王晓尽快向坤沙军发动攻击,结束战斗后立即撤回泰国境内。
2月29日,残军总攻开始。
他们先用迫击炮猛轰坤沙的马帮阵地,坤沙的阵地上顿时燃起一片火海。然而残军的进攻并不顺利,原来坤沙的马帮在阵地前埋下了密密麻麻的竹签,残军许多官兵被竹签刺破了脚掌,痛得龇牙咧嘴无法前进。同时坤沙的军队也用炮火还击残军,残军伤亡增大,降慢了进攻的速度。
两军呈胶着状态,一直拖到第二天中午,阵地上断断续续的枪炮声突然被湄公河上低空飞行的战斗轰炸机轰鸣声覆盖。紧接着,六架T-28型战斗轰炸机向残军阵地俯冲下来,投下几百磅的炸弹,将残军阵地炸得尸飞骡跳。这种狂轰滥炸持续了三天。
老挝第二伞兵营一到克万镇上游,便占领了战场西南两侧有利地形,老挝另外两个正规步兵营从孟门沿着过去马帮山路向南运动,切断了残军的后路。同时为了防止残军报复性地进入班会寨,老挝军方调来两艘海军巡逻艇在克万附近的湄公河上巡逻,封锁江面。
坤沙的马帮队伍看到老挝军对残军发动了进攻,丢下十五匹骡马,几十具尸体,挤上早已准备好的小船,渡过湄公河逃走了。
残军的部队没有船只,又舍不得放弃重武器,只好沿着湄公河向北撤退,刚撤退了6英里就被老挝两个步兵营拦住了去路。
双方僵持不下,老挝政府用军用飞机从万象调集了优势兵力,紧急空运到前线,将残军团团包围住。后来双方开始接触,经过近两周的谈判,残军付给老挝军方17500美元的赔偿费,老挝军方便放残军撤回泰国。残军部队先撤到班会寨,在那里包租了二十辆大客车,然后返回大本营。
这一次残军不仅没有消灭坤沙的马帮,反而死亡了几十名官兵,丢失了二十三挺机关枪。
泰国政府对国民党残军向来比较友善,经过上次大规模的缴械活动,泰方就宣称残军组织严密的军队已被粉碎,只存在“普通难民”。这次残军同坤沙以及老挝军交手,让泰国一些新上任的要员大为震惊,他们惊问:不是说没有军队了吗?怎么冒出这么庞大的武装?这还了得!他们要求重新收缴残军的武器,连段希文的佩枪也要缴。
1970年初,泰国最高统帅部重新发布缴枪命令,委派泰国政府部长级要员特威居拉萨亲临泰北监督缴械。这位泰国政府大员一到泰北就宣称对残军要进行地毯式的搜查,连一个老鼠洞也不放过,彻底清缴残军的所有枪支。残军上下一片凄凉,看来要想泰国收留他们,只有缴枪别无出路了。
不久又传来更可怕的消息,说凡是残军营以上军官都要以贩卖毒品罪判坐大牢,残军人心惶惶。然而,正式缴枪的日期迟迟没有通知下来。
在这期间,泰国发生了一件大事,彻底改变了残军缴枪日程。
在清莱地区有个昌孔县,该县地处盆地,四周是高耸云端的山峰,在北面山顶有一个叫扒档的小村子。扒档所处位置很奇妙,西边是泰国,东边是老挝,村下紧靠湄公河。
扒档反政府武装夜间袭击昌孔县城,逼迫县长也跟着造反。泰军派了一个边防营去驻扎县城,平息叛乱。哪料到营长被叛军谋杀,清莱省长和警察局长也遭到同样的命运,都被扒档反政府武装杀害。
泰国军方调动了飞机、坦克以及先进驻的那个营围剿扒档。泰国国防军早晨从昌孔出发,出了城就开始爬山,四周崇山峻岭,生长着茂密的原始森林,爬了大半天,才看到掩映在密林中的扒档山村。坦克根本用不上,只能在山脚下打转转,连找块地方调整炮筒,试着放几炮都难做到,飞机去轰炸政府叛军,不敢低飞,扔下的炸弹全飞进山沟里。
叛军在暗处,又熟悉地形,玩枪打鸟似的躲在某个地方,国防军一营兵费力地往上爬,那叛军一枪一个准地杀着玩,不到一个小时,国防军死伤大半,于是不得不撤退昌孔。
扒档山村地势险要,称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泰国军方感到非常棘手,压力很大。再增派兵力也是徒劳,兵力展不开,挤在一团伤亡更大。
这时不知是谁想到残军,说残军曾用千余人打败过上万缅军,非常熟悉山地战,何不起用他们。
这一建议很快得到泰国最高统帅部的认可。
当泰国一位少将派人请段希文去清迈面谈此事时,残军并不知道泰军的用意,段希文的部下担忧地说:“司令去清迈凶多吉少,泰军肯定是把你扣在那里当人质,胁迫我们缴枪。”
段希文说:“就是当人质也得去,要想继续留在泰国,这一关是躲不掉的。”
段希文去了清迈,那位将军说:“你们若能帮助军方打败叛军,收复扒档,政府将不再缴械,并把你们编入泰国的防暴部队。”
段希文听到这番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下来,转忧为喜,但他神情没有表露出来,嘴上却说事关重大,需要回去同兄弟们商量商量。
段希文清楚这是残军留在泰国的唯一机会,若拒绝泰国的要求,那就无法在本地立足。只有接受这项任务,攻下扒档村,残军才能不被缴械,继续按原来的方式生存下去。
夜晚,残军总部灯光通明,屋里坐满段希文、李文焕两部营以上军官。段希文先请泰方将军的联络官说明了泰方的打算,尔后让军官们自由地发表各自的意见。
有人大声问道:“我们为什么替泰国人打仗?”
泰方联络官平静地回答:“我提醒军官先生注意,你们住在泰国,一支不忠于泰国政府的外国武装,我们能容忍吗?”
段希文缓缓地站起来,深沉地说:“我有句话,希望兄弟们切记,同泰国政府合作,是我们的唯一出路。”
在段希文主持的军事会议上,残军军官终于统一了认识:这是生死存亡的一战。段、李商量立即组织两军混合作战部,从两军中挑选六百名精兵强将投入战斗。
段希文报告泰方少将的作战计划是集中兵力正面强攻,而泰国军方失败的原因在于正面仰攻。为此,双方发生激烈争执。
泰方少将说这样打只有死路一条,并讽刺段希文说:“你们难道就凭这种打法击败了缅军吗?”
段希文非常固执,坚持不肯改变作战计划,僵到最后,威胁说,如果不按他的计划行动,就拒绝担任总指挥。泰方少将虽然心里很恼火,但也无奈,只好勉强地同意段希文的意见。段希文要求泰方少将陪在身边,一直到战斗结束,因为这是在泰国的领土上,中国将军无法随心所欲。少将烦躁而轻蔑地看着段希文调兵遣将,问段希文一个月的时间可不可以结束战斗,段希文回答说:“或许只要一个星期。”
清迈会议的第四天,六百余人的残军官兵在昌孔集结,整个昌孔城锣鼓喧天,残军倾巢出动欢送参战部队,泰方少将紧皱双眉,他只听说过秘密集结部队,出其不意地攻击敌方,这哪里像去打仗,简直是送死。山上的叛军早就获得情报,布下了陷阱,轻重机枪交叉封锁,有几个能活着回来?少将开始怀疑请这些国民党残军攻占扒档是否是个愚蠢的决策。
这是金三角雨季将到的4月间,夜幕低垂,天空星光闪烁。9点左右,五百名残军官兵在无后坐力炮猛烈炮火的掩护下,成仰角方向,对扒档发起攻击。
果然不出少将所料,叛军游击队一枪一个“点蚕豆”。残军伤亡不断增加,队伍突进的攻势明显减弱,几乎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死亡的代价。
段希文站在山脚指挥部门前,默不作声,一支烟接一支烟地猛抽,对前方报告的阵亡情况,表现得非常镇静。他让传令兵通知攻击队队长姚义余必须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一鼓作气攻到山腰。并传出命令,他段希文要亲自上山督战。
就在发动攻击的半个小时前,扒档上游10公里处的树丛里,悄悄地驶出四只小舟。原来段希文在正面强攻的同时,另派出一百名残军官兵,端着卡宾枪,揣着手榴弹,带着泰国军方提供的火焰喷射器,按照情报指示的山路前进。官兵们低身伏在船内,没有灯光,在沉寂的夜色中,随着哗啦的摇桨声,小舟慢慢向扒档后山靠拢。
段希文大张旗鼓地指挥正面强攻,在遭到惨重伤亡时攻势依然不减。山上的叛军不知虚实,以为对方是在拼命了,便一再增援正面阵地,最后把所有可以动用的武力,包括后山的防御部队都调到前山,阻击残军的正面进攻。
当残军正面攻击部队打得极其艰难的时候,后山偷袭分队,已顺着陡峭的山崖登上扒档后山,突然出现在叛军背面,一阵猛烈的卡宾枪连射,叛军招架不住,叛军阵地上一片混乱。此时,残军正面部队乘机加快了进攻速度,在残军两支突击队前后攻击下,叛军除少数人溃逃外,其余大部分被俘,战斗在拂晓时结束。
不过这一仗残军损失也够惨重,七十多人阵亡,三百多人受伤,伤亡占参战部队半数以上。而这次损失大都是残军的精锐,从而使部队大伤元气,几乎使残军难以成军。特别是当伤兵分别返回大本营美斯乐、唐窝的时候,村寨里一片号啕之声。
半个月后,村道上仍然飘扬着烧过的纸钱,两座村寨如遭瘟疫一般失去了往日的生机。
残军这一仗给泰军少将留下深刻的印象。事后,段希文向那位叫坚寨的少将道歉,事先未把自己真实的意图告诉他,并解释说,因为叛军的耳目众多,万一泄漏了偷袭计划,后山进攻失败,大局就不可收拾。坚寨将军对段希文的军事才能非常佩服,表示这完全可以理解。
后来他俩成为好朋友,直到坚寨升为上将,成为国务院总理,他俩友情依旧保持不变。
泰国国王亲自颁给段希文一枚勋章,以表彰他对泰国的忠诚和勇敢。泰国政府给阵亡官兵的家属和负伤的士兵发了泰国公民证,对残军其他人也履行了承诺,发给居住证。残军溃逃泰国,在金三角穷山恶水的泰国边区,生活了二十年,到那时才算有了自己合法的安身之地。
泰国把残军编成防暴自卫队,如数发给他们枪弹和粮饷,并分派防暴自卫队负责地区治安任务。
1980年6月份,已经69岁的残军首领段希文心脏病突发猝死。段希文死后,由部下参谋长雷雨田接任总指挥,李文焕仍任副指挥官。
雷雨田,云南纳溪人,是段希文的老部下。此人有一定的军事指挥能力,熟悉金三角山地战术。其作风也极力仿效段希文,保持与官兵同甘共苦。但他缺乏肚量和远见,笼络人心的能力远不如段希文。
雷雨田刚接任残军总指挥不久,泰军就来了紧急命令,残军速派五百人前往考牙山,参加对反政府游击队的围剿。
考牙山是泰国境内的大山脉,气势磅礴,横亘在曼谷与清迈的铁路之间。反政府游击队在山上修筑了坚固的工事,能打能藏,攻守自如。他们频频下山袭击城镇的政府机关,抢劫铁路运输物资,自称是泰国的黑手党。考牙山飞虎队扰得那一带很不安宁。
泰国军方几次组织力量进山围剿,要么遭到游击队顽强抵抗,无法攻上考牙山主峰,要么好不容易占领山头阵地,游击队早已不知去向。泰国最高统帅部在征剿连连失利的情况下,决定派其最精锐的黑豹军和残军的防暴自卫队再次围剿考牙山游击队。
泰军此时已知残军实力不如从前,主攻任务由黑豹军团担任,防暴自卫队担任预备队。
考牙山的游击队气焰十分嚣张,凭借牢固的防守工事,叫嚣谁要敢上考牙山就让他有来无回。
雷雨田与李文焕商议,各出二百五十人组成考牙突击队。由残军陈茂修师长担任指挥官,李进师长担任副指挥官。
残军五百名防暴自卫队官兵,由泰国军方从金勘机场空运到鼓世谷。
1981年2月9日,残军与泰国主力黑豹军在鼓世谷会合。两军聚集在一块空地上听长官做战前动员,彼此形成鲜明的对照。黑豹军个个服装整齐,精神抖擞,装备精良,而残军防暴自卫队则相形见绌,一个个面黄肌瘦,其中不少老弱病残,稀稀拉拉像一帮赶集的山民。
两军在鼓世谷进行了短期战前训练,黑豹军在靶场上几乎是百发百中,残军却表现得十分令人难堪,有的人连枪都不会使用,好不容易学会用枪,却枪枪弹不中靶,泰国军官摇头叹息,对残军不禁大为失望。
1981年2月16日,围剿部队到达考牙山下,即日发起了总攻。黑豹军果然身手不凡,节节挺进,几天后,他们已胜利地攻到距考牙山峰10公里的地方。这里是叛军游击队最坚固的防线,由隐藏在暗堡和山洞里的轻重机关枪,交织组成密集的火力网,加之阵地后方75无后坐力炮和60迫击炮的支援,使黑豹军虽然个个像但也无法向前攻进一步。
待在原地不敢动弹的黑豹军,伤亡不断增大。
泰军飞机根本进入不了游击队阵地上空,扔下的炸弹只能是做做样子,伤不了游击队的皮毛,而黑豹军的炮又远在山下,无法攀上羊肠小道。这样双方一直僵持到2月19日。面对游击队有效的阻击,和阵地前面满布的地雷区,黑豹军寸步难进。
泰国最高统帅部此时命令充当预备队的残军防暴队进入战斗。
残军指挥官陈茂修知道这是泰军山穷水尽了,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让残军去开道。如果他们也同黑豹军那样强攻,无疑是去送死。
于是,陈茂修率部避开正面战场,费了十天的时间,在高山密林中日夜兼行,到3月6日,绕到考牙山的后面,然后兵分两路,迂回朝考牙山后峰挺进。李进一路首先攻上后山,与山上游击队交上火。双方厮杀得极为激烈,经过三天三夜的浴血苦战,到3月8日,残军才抵达192高地游击队营寨。虽然游击队在后山未修筑坚固的防守工事,反政府游击队却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寸土必争,他们占领有利地形固守不放。
残军指挥官李进此时打红了眼,提着卡宾枪一直拼杀在最危险的地方,带着弟兄们一片树林、一座小梁地步步推进。他们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对丛林作战已极为熟悉,游击队开始招架不住,开始向后溃退。
当日晚,残军乘胜攻下了反政府游击队最高指挥部所在的考牙山主峰。
一场历时十多天的战役结束了,游击队大部分被歼,少数人溃逃山林也难成气候。残军为泰国政府收复了所有失地。
泰国最高统帅部深为感动。
当残军防暴队从鼓世谷乘运输机返回清迈机场时,泰方坚寨将军特意举行了一次盛大的欢迎大会,对残军防暴队这次帮助泰国平息了叛乱表示感谢。
泰国报纸也连篇累牍地报道防暴队的事迹,赞扬残军防暴队为泰国安宁所做的贡献,称赞他们平息了泰国境内的一次大的危机。
考牙山之战,使残军力量又损失了近半人数。此时,这支武装已经是名存实亡。然而考牙山的胜利却使李进的声名大振,几乎成了残军新的英雄。
雷雨田受不了,千方百计刁难李进,斥责他飞扬跋扈。李进也毫不相让,与之顶着干,反讥雷雨田领导无方,使残军日暮途穷。两人的矛盾日益激化,搅得残军内部人心惶惶,军心涣散。
一个漆黑的夜晚,雷雨田决定除掉李进。他已无法容忍李进的存在,于是调兵包围了李进的营地。那时,李进早有防备,在得到亲信好友的密报后,率部迅速逃离了美斯乐,另谋出路走了。
此时,残军溃退到金三角已三十多年了,那些老兵没有几个能上阵。加之内部争斗,这支部队彻底崩溃了。
他们在萨尔温江两岸建立的电台通信网,和庞大的马帮贩运队伍,以及不可一世的武装力量,都作鸟兽散。
这些人中有的投靠了大毒枭坤沙,有的自立门户单干,也有一部分转做其他生意,他们中间的几位将军在泰国都有别墅。早在数年前他们就把资金转移到泰国大城市,在本地投资创办公司,做起合法生意。他们的子女也送到泰国城市读书,过着富裕人家的舒适生活。然而,有很大一部分人留在贫瘠的金三角种地垦荒,过着十分贫困的生活,他们与本地居民通婚,生儿育女。老一辈相继去世,留下他们的子女们,似乎已地地道道变成他国之人了。
1989年,泰国政府为根除残军的武装力量,做出最后决定,规定残军剩余的所有武装,在四年内必须缴出全部武器,以每年缴四分之一的速度进行,到1993年,残军所拥有的武装全部缴完。
至此,国民党在金三角的残军武装从地球上彻底消失了。
与此同时,坤沙的力量却日渐强大起来。
坤沙经过十来年的苦心经营,控制了金三角大部分的毒品生产和贩运。为了把大量的毒品运输到世界各地,1967年6月,坤沙组建了一支庞大的毒品贩运马帮。这支后来被人称之为“世纪商旅”的贩毒队伍,有六百余匹骡马,近千人的武装人员。
20世纪60年代中期,在美国的诱导利用下,印度支那亲美派政府的首府已成为东南亚鸦片的集散地。而当时老挝王国政府军总司令温·拉迪功少将在边境湄公河畔的山区开了好几家吗啡提炼厂,这位少将一直很讲信誉,财大势雄,收购鸦片都是用美金或M16步枪全数付款。少将是坤沙最大的主顾,双方合作多年,相处非常愉快。
这一年的鸦片收购季节,坤沙从早到晚极为忙碌。他同温·拉迪功少将订了一笔鸦片合同,必须在限定时间到指定地点交货。而金三角当时鸦片生意做顺了,不少毒贩子都来收,不仅价格炒高了,收购也没有早几年那么容易。比如以前收购鸦片,只需在道口路边设个点,山民们就会自动跑来。现在,坤沙只好将手下人分成若干组,给每个小组规定收购任务,超额完成奖励,完不成严厉处罚。于是,手下人三五一群,赶着马队到山上各个村寨收购。
手下人接受任务后,倒也十分卖力,走村串寨挨家挨户收购,马队三三两两从山上驮下一筐筐熟透了的鸦片。一个季度下来,坤沙收购到了可供使用一年的货。
鸦片收购足了,但价格比往年高了。面对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收购鸦片的商人,坤沙的“高参”张苏泉又出了一个高招,建议坤沙利用自卫队的名号,在所有进山的必经之路设下关卡,扬言凡进山收购鸦片的商人,只要向自己卫队缴了税,在自己卫队的势力范围内就绝对安全,一旦碰到抢劫之类的事,还会受到保护。那些小鸦片贩子谁敢不缴几个税钱,在坤沙的地盘哪个敢不缴。这样一来,坤沙不仅完全控制了鸦片的经营权,而且额外增加了不少收入。
不久,在张苏泉的策划和建议下,坤沙开始整顿自卫队。近几年,坤沙的自卫队人数迅速增加。除了新招收的本地区队员,还吸收了大量残军人员。受贩运鸦片巨额利润的诱惑加上内部纪律的松弛,坤沙的自卫队管理上显得有些混乱,残军过来的队员和本地老自卫队队员,新队员和老队员彼此之间都存在矛盾,不少人暗中为自己捞利益和吞税金,有些人甚至私下做起鸦片生意。
坤沙连续几次召开全队会议,反复强调自卫队内部团结的重要性,劝导手下人眼光放远一点,将来自卫队发达了,大家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并严厉警告那些贪图眼前利益、有损自卫队大局的队员,再不收敛将受到加倍的惩罚。
坤沙讲得凶,但效果不明显。自卫队依然没有个统一明确的纪律条文,后来在张苏泉的帮助下,制订出了一个《自卫队官兵必须遵守的纪律》,由坤沙在大会上宣读,并派人把这些“纪律”张贴在自卫队营地。
“纪律”规定:一、自卫队官兵一律平等,必须团结一心,不分民族,不论资格,唯才唯功是重。二、自卫队不得骚扰民众,不准欺压百姓。三、自卫队官兵不得私下做鸦片生意,更不准暗中侵吞税款。四、自卫队官兵坚决服从坤沙的统一指挥。
同时,坤沙还规定了违反纪律者将受到严惩的内容。坤沙亲自着手严整军纪,开始清理有问题的队员。坤沙素以严厉著称,对每一个人都要考查过关。对交代的人从宽处理,对隐瞒不报的一律枪决。同时,还清除掉那些不可靠的人。
这一项纪律执行不久,自卫队内部变得井然有序,纪律严明,自卫队内无人再敢违抗命令。
自卫队军纪的整顿取得成效,坤沙和张苏泉为此十分高兴,准备着手在金三角大干一场。
这时,给温·拉迪功少将送货的日期也临近了,坤沙又同张苏泉商量送货路线。
早在去年,坤沙百余人的马帮先后两次在开赴老挝的泰国边境地带遭人偷袭,人货损失颇为严重。而在金三角敢在坤沙面前动武的人,只有两股势力。一是国民党残军,二是掸邦另一位贩毒将军罗星汉。罗星汉的势力范围在掸邦北部,运货路线是大其力—梅宏松—密索—曼谷,与坤沙的贩毒路线呈交叉状。但是他们互相有意避开,也从未发生过冲突。
坤沙和张苏泉待在屋子里,盯着墙上的地图商讨了整整一天。从他们失货地点上看,距国民党残军驻地较近,张苏泉最后断定,实施这几次抢劫的一定是残军。而坤沙一直怀疑是罗星汉搞的名堂,但从获得的情报得知,罗星汉的贩毒马帮也曾遭劫,这就打消了坤沙的疑虑。
这次向温·拉迪功送的鸦片有21吨,若按提炼海洛因的销售价计算,价值达900万美元。一旦这笔买卖做成,坤沙就可以购置一千余支M16自动步枪和大量弹药。事关重大,为了确保这笔数量巨大的鸦片生意能成功,坤沙集中了一千人的武装押送人员。
近六百匹骡马和六百人的赶骡马队伍,由坤沙亲自指挥贩运,张苏泉则坐镇弄亮大寨。
坤沙行前,张苏泉反复对坤沙讲,此次送货不比往常。这么大的买卖可谓史无前例,金三角各路诸侯都在睁大眼睛盯着,不能保证没有胆大妄为者。谨慎再谨慎,只有把货送到客人手中,才可以说安全。
坤沙虽然有手下人被别人抢劫了几次,心里早就恼火,但听到张苏泉不停唠叨,又嫌啰唆,可又不得不听张苏泉的建议,带上三部电台,首、尾、中各一部。因为上两次遭劫,劫匪干得漂亮,货被劫走,人被劫杀,却没留下一点痕迹。待增援的武装到达,只能望着苍茫大山空着急。
被称为“世纪商旅”的贩毒队伍从弄亮寨启程,整个队伍有2公里长,向着数百公里外的老挝边境班广镇出发。班广是一个盛产木材的村寨,位于湄公河畔。这里有温·拉迪功的一个吗啡提炼厂,是坤沙这次交货的地点。
金三角的6月,白天酷热难熬,炽热的太阳几乎要把人烤熟。时不时遇上一阵雷雨,全身淋透后,太阳又钻了出来,人就像搁在蒸笼里,其苦难言。一旦到夜里,阴森森的原始密林却又冷得要命。最要命的是山林中充满着瘴气,一阵白茫茫的雾气压过来,若躲避不及时便会倒下一片人马,还有那比苍蝇大的蚊子、蚂蟥等毒虫,稍不注意,人躺下来睡觉,第二天就爬不起来,成为一堆白骨,上面爬满成千上万的山蚁。
驮着沉重鸦片的骡马队,走在金三角热带密林的山道上。其行、其歇、其食、其举火整队,坤沙都做了严格的规定,派出精干人员时刻检查,以防不测。
这支壮观庞大的鸦片队伍,引起整个金三角大小毒贩的震惊。沿途经过丹阳、勐根、勐宾等大镇,都有小股马帮要求随坤沙送货。坤沙对这些人来者不拒,只要拿出货物价值20%的保护费,就同意他们赶着骡马混在“世纪商旅”的队伍中。要求加入的小股马帮越来越多,过了景栋,坤沙的贩毒马帮像条巨大的长蛇,拉出八九里路长。
近年来劫匪日益猖獗,小股马帮的鸦片贩运,在山道上常被抢劫。他们加入坤沙这样的大型贩毒集团一起行动,虽然交了20%的保护费,但安全上就有了保障,对他们来说也是十分乐意的事。
这支国际上罕见的贩毒大军,到后来总人数达三千余人,骡马八九百匹,鸦片的总数达三十余吨。
坤沙并没有因队伍的庞大,意外得到一笔巨额收入而放松警惕,得意之时他更加谨慎,始终没有忘记张苏泉对他的提醒,每当大队人马经过地形复杂的地带,他都亲自带着马队首先探路才敢通行。在路过残军控制区的边缘地带,坤沙组织一百人的精干武装,分成四个机枪小分队,每队五挺机枪,在可能遭到突然袭击的方向设防,随时应付不测,同时,坤沙抽调八十多人的骑兵队伍,任命莫雄为队长,由自己亲自指挥,骑兵穿梭于大队人马之中,随时随地准备增援遭到袭击的地方。
或许是慑于坤沙强大的军事力量和严密的组织形式,在残军势力的边缘地区,未发生任何意外情况。沿线的险要地区,那些平日猖獗的大小土匪早就躲得远远的。经过六天六夜的长途跋涉,坤沙的大队人马终于接近了老挝的边界湄公河。
坤沙此时似乎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世纪商旅”在一片山林前停了下来,面前就是当地有名的帕古山,只要翻过这座大山,走两三里路,就是湄公河,过了河就到了交货的目的地班广。
坤沙站在一个小土坡上,仰视着帕古山主峰,只见主峰陡峭突兀,犹如一只凌空怒视的虎头。主峰紧邻十几个高低不等的小山丘,全都长满密不透风的原始灌木,有一条山路从主峰附近蜿蜒伸出。
大队人马逐渐聚拢在林子里,黑压压地挤成一片,众人对着林子叽叽喳喳地议论纷纷,有的人躺下休息,有的人坐在地上抽烟。
面对一座如此险恶的山峰,待在林子里的坤沙心里极为不安,他紧皱双眉,招来骑兵队长莫雄,命令他立即带队前去搜索。
莫雄领着八十多人的马队,从树林出发进入山路,沿途搜索后,又对帕古山各个山丘高坡所有可疑之处搜寻一遍,在各个险要地点都留下机枪火力点。最后带着三十个人登上主峰,在山顶架起三挺机枪,封锁了整个湄公河的河面。一切布置妥当后,莫雄按照坤沙事先的吩咐,扬枪打出了一颗信号弹。
坤沙坐在土坡上抽烟,看到天空亮出的信号弹,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把手一挥,大声喊道:“出发。”
然而,坤沙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所有行踪都在罗星汉的监视之中,一个早已挖好的可怕陷阱正在前面等着。
罗星汉早就想吞并坤沙的势力,派出便衣乔装成山民移居弄亮,其中还有两个打进了坤沙的自卫队内部,这次坤沙的贩运鸦片行动,内线已报告给了罗星汉,包括坤沙这次要运的鸦片数量、人数和动身时间。
半道上,罗星汉又派出两股力量,装扮成二十多人一伙的贩毒小马帮,在勐宾、景栋混进坤沙的大队人马中,随时把坤沙商队的行进情况汇报给罗星汉。具体策划偷袭坤沙“世纪商旅”的人也是原残军的军官,此人叫韩鑫,满肚子鬼点子,熟悉中国兵法。他向罗星汉提出,这次如果袭击坤沙成功,不仅能消灭坤沙的有生力量,为独霸金三角打下了基础,还可夺得几十吨鸦片,那可是价值数百万美元啊。
在准备行动期间,韩鑫亲自去了泰国清莱93师,找到旧日好友、团长吴胖子,以事成之后送4吨鸦片给吴胖子为条件,换取了吴胖子带领四百名残军官兵参战,又以4吨鸦片为代价换来93师另一个团三百多名职业军人协助作战。
韩鑫还专程从泰国清莱购置了两门迫击炮,同时,为了能更好地发挥迫击炮的威力,韩鑫用重金聘请了93师一位副连长和两位炮手。
为了取得这次伏击的胜利,罗星汉动用了自己全部武装两千余人中的一千二百多名精锐,加之残军的参战人数,兵力达近两千人。罗星汉派出的一百名冲锋枪手埋伏在湄公河岸边的草丛里,大部分兵力聚集在帕古山峰附近的山坡上。韩鑫预测坤沙在湄公河受阻,必定会撤回帕古山树林,获得帕古山主峰及其他几个重火力点的掩护,那时,罗星汉便用迫击炮敲掉山坡上的火力点,然后发起冲锋,抢夺驮运鸦片的骡马。
整个偷袭计划可谓天衣无缝。
坤沙站在湄公河边的沙地上,眯着眼抽着烟,看着自己的前卫部队踏进平静的湄公河,抬头望见对岸的吗啡提炼厂已近在眼前,此次行动将要大功告成。
突然,河中枪声大作,正在河里踏水而行的前卫队倒下一大片。只见对岸草丛里跳出一大批端着冲锋枪的汉子,号叫着,一路疯狂地扫射,向河滩冲过来。
坤沙身边的四挺重机枪立即也吼叫起来,压住了对方的冲锋。双方隔着一条河猛烈地对射起来。
等压在河中的前卫人马撤回岸上,坤沙不敢在河滩上久留。他估计对方来者不善,火力猛烈,并非一般的小股劫匪,两侧必然还埋伏了人马。于是,坤沙下令大队人马撤回帕古山,自己亲自率领百余人依靠重机枪坚守河边阵地,掩护大队人马,保持着原有的队形,井然有序地迅速向山林奔去。同时,坤沙向帕古山发出两颗信号弹,不一会儿,帕古山主峰也有两颗信号弹飞向天空,按事前约好的信号,表示莫雄依然坚守着主峰,接应回撤的马队。
坤沙紧绷的脸色轻松下来,正要下令河滩上的掩护部队后撤,河岸两侧传来炒豆般的枪声。从枪声判断,对方有数百人,坤沙心中怒火冲天,但依然冷静地带着七八十人的剩余人马,凭着四挺机枪的威力,在已冲到身后的敌军人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重新回到山林。在密林一处险峻的山坡上,他留下一挺重机枪和一个五人小组,作为密林口第一阻击点。
回到山林中的坤沙人马,还未喘过气来,突然听到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随着两声炮弹轰炸声,只见帕古山主峰顶卷起一股浓烟,碎石断枝四处飞扬。阵地上正猛烈扫射的机枪,戛然消失,被彻底摧毁。
坤沙惊得大叫不好,急忙跑到一个高坡上,用望远镜往四周一望,见四处高坡上布设的重火力点,在炮声中纷纷被炸为平地。
就在此时,整个山林枪声四起,杀声震天,坤沙只感到浑身一阵冰冷,摇晃几步,差点昏倒过去。
坤沙此时从对方整个攻势上已看出了抢劫他的对手是谁。金三角除了罗星汉和残军93师之外,谁能有这么大的实力。那几门迫击炮又如此百发百中,只有残军中的职业炮手才能这般准确,无疑,这是罗星汉和93师联手对自己下毒手。坤沙气得两眼发红,大声命令手下人与罗星汉拼了。
然而,罗星汉早已埋伏在高坡上的十几挺重机枪和三十来挺轻机枪完全压住了坤沙的冲击。而且,对方强有力的火力阻挡住了坤沙的人马,他们企图冲进山林,夺走骡马。
坤沙开始冷静下来,估计对方的火力和人数在自己之上,加之占据有利地形,这么死拼下去不是上策。当几名大队长请求再次发动反击,去夺回驮着鸦片的骡马时,坤沙摇了摇头,把手沉重地往后一摆,说:“不用了,保护弟兄们的性命要紧。”
坤沙领着部下退进一片丛林。
罗星汉命令集合队伍,清点了战利品。坤沙的数百头骡马,驮着满满的鸦片一个也没有跑掉。
近两千名士兵聚集在一道山坡上,听罗星汉训话,庆贺此次联合军事行动取得辉煌的胜利。
罗星汉当众宣布,不论哪方士兵,每个参战者分得100缅元,凡在战斗中杀死一个敌人或抢得一匹骡马的,一律另奖300缅元,功劳加倍,奖金加倍。于是,底下人兴奋得脸上发光,士兵们举枪欢呼。
颁奖后,罗星汉收起脸上的笑容,板着脸,露出悲哀的神态,向躺在草地上数十个受伤的士兵走去,他挨个察看伤兵的伤口,有时用手抚摸一下受伤士兵的脸蛋,说几句轻松的话。
罗星汉又走到二三十个阵亡士兵的尸体前,摘下帽子,依次问清阵亡者的姓名,来自何地和家庭情况后,默哀了三分钟,随后向死者的顶头上司和同乡保证,对这些英勇战死者的家属,他将发给丰厚的抚恤金。
山坡上又爆发出欢呼声和掌声。
此后,罗星汉押着抢来的三十多吨鸦片,赶着七百多匹骡马,从帕古山撤下来,向摩荡山方向出发。他急于在天黑前穿过十几里外的摩荡山林。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坤沙不是一个轻易善罢甘休的等闲之辈。
情况确实如此。坤沙丢掉骡马,从帕古山撤走后,立即派出得力勤务兵过河向温·拉迪功通报情况,同时命令部队快速向摩荡山出发。
在摩荡山,坤沙布置好伏击网,决心同罗星汉决一死战。这时,勤务兵也从老挝返回,报告坤沙一个好消息:如果坤沙能在摩荡山截住罗星汉,坚持到第二天早上,老挝政府的国防军就会赶来增援,配合坤沙一举消灭罗星汉,夺回鸦片,并且双方买卖照常做下去。
罗星汉赶到摩荡山,一支一百人的搜索队刚走上山梁,便遭到坤沙伏兵的猛烈阻击,搜索队撤了下来。
罗星汉知道情况不妙,正要下令抢占周边的山头,突然,几挺重机枪从不同的方向,向罗家联军猛然扫射起来。顿时,罗星汉的队伍大乱,当时就中弹倒下几十人,其余的趴在地上不敢动。此时,天色已微暗,摩荡山长满茂密的树木,很难分辨出坤沙的伏兵躲在何处。而那些骡马被枪声惊吓得嘶鸣不歇,牵马的士兵又不敢松开缰绳,骡马更加弹蹄乱叫,这样,坤沙的机枪便专对骡马嘶鸣处扫射,树林中不断传来人马中弹的哀号声。
罗星汉跳下坐骑,带着几位高级军官,隐蔽在一片洼地商量对策。参谋长韩鑫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对罗星汉说:“坤沙阻击我们,想与我们决战是件好事。我们现在的兵力比坤沙多,况且还有两团‘国军’。如今坤沙伏击我们,不用我们请,两团‘国军’会自动参战,如果平时我军与坤沙决战,去请他们助战就不那么容易了。”
韩鑫这么一分析,罗星汉觉得颇有道理,拉开架势,决心在摩荡山与坤沙拼个死活,最好消灭坤沙,独霸金三角。
于是,他听从韩鑫的建议,先不急于冲出摩荡山,让队伍放慢了前进的速度。再说,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罗家军虽然人多枪多,但被压在山下无法全面展开,黑暗中混战,对携带骡马的罗星汉也不利,于是,罗星汉命令机枪队掩护,把困在林中的人马全部撤到离林子三四里外的平地。布置好纵深警戒后,罗家军草草吃了些干粮,便就地铺上草席躺下休息。
罗星汉在黑暗中抽了大半袋烟,久久不能入睡,盘算着明天的反攻,必定是一场血腥的厮杀,伤亡肯定很惨重,但若能凭此一战,歼灭坤沙的精锐武装,甚至击毙坤沙,然后乘胜围剿坤沙老巢,称霸金三角便指日可待。
他起身检查了一遍各哨兵警戒,各处都平静无事,才回身睡下。
坤沙见罗星汉没有发动反攻,而是把队伍撤下来,驻扎在一片平地就地宿营,开始觉得很奇怪,后来明白了罗星汉的用意,想拖住他,待到天明再反攻。坤沙一阵兴奋,这正符合他的意图。于是,他命令部队停止射击,也抓紧时间卧地而睡,准备迎接第二天的恶战。
坤沙自己几乎一夜未眠。他自小养成习惯,每逢大事,兴奋起来往往几天难以成眠,今天他对自己一季收获的几十吨鸦片竟然全部被劫,恼羞成怒,这实在是对他从未有过的打击和羞辱。凭他的个性,他决不会自认失败,丢货而逃。他在路上截住溃兵,重新整顿编队,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赶到摩荡山,拖住罗家劫匪,快马请老挝政府军助战,前后夹击,重新夺回失去的鸦片。
第二天清早,罗星汉起身集合了部队,命令大家吃饱干粮,喝足水,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他已经制订好了今日的进攻计划,一路正面强攻,两路侧翼包抄,另一路直插50里外的景栋,防备坤沙漏网,在景栋这条必经之路将坤沙收拾了,同时,他与“国军”两个团也商定了协同作战的方案。
两门迫击炮也架好了,只等罗星汉一声令下,便朝坤沙阵地上的机枪轰击,然后一举歼灭坤沙。
就在此时,天空忽然传来一阵飞机的轰鸣。罗星汉和手下士兵一齐向天空仰望,只见从老挝方向的天空中飞来三架飞机。
罗星汉大惊失色,立即醒悟到是坤沙搬来了救兵。韩鑫此时脸色煞白,也意识到中了坤沙的缓兵之计。
惊恐之中,罗星汉没有忘记命令部队赶快散开隐蔽,但时间来不及了。当罗星汉的部队刚轰然跑开,飞机已至队伍上空,立即扔下一串串炸弹。平地上硝烟弥漫,火光冲天,数百头骡马炸开了锅,向四周逃散。罗星汉手下的官兵在三架飞机轮番轰炸扫射下,早已溃不成军,被炸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此时,坤沙手持望远镜,站在摩荡山上望着罗家军阵地黑烟弥漫,火光一片,高兴得大叫:“太好了,罗星汉,你也有今天!”
东边罗家军背后又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老挝政府军一个整师近五千余人,渡过湄公河向罗家军猛扑过来。罗星汉趴在地上举起望远镜,只见无数老挝军士兵端着步枪涌上来。
这时,摩荡山林中又猛然响起炒豆般的枪声,坤沙也对罗星汉发起攻击,对罗家军形成东西两面夹击之势。
罗星汉吓得几乎要瘫在地上,他大叫:“完了,今天完了!”
罗星汉下令向北面丘陵撤退,想冲破山梁阻击点,夺路而逃,被坤沙猛烈的火力挡了回来。罗星汉只好跟着“国军”朝南边打边退。
在飞机和枪声的追赶下,罗家军被打死近半,整个部队乱成一团,丢下所有的重武器和物资。那几百匹骡马在荒野上四处奔跑。
坤沙得意地站在高坡上,欣赏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恶战。看到那七百余匹骡马驮着鸦片停在山下树丛中时,心里激动万分。三十多吨鸦片险些被罗星汉抢走,多亏温·拉迪功将军仗义相救,才使这数百万美元又回到手中。
坤沙正要带人下山赶骡马,三架飞机又向摩荡山飞来。坤沙命令按与老挝军预先商定的信号,早已在地上铺了两块圆形的大红布,以示意是自己人,哪料到,飞机掠过阵地上空,也扔下一串炸弹,顿时炸飞了坤沙七八名士兵。
坤沙从地上爬起来,抹掉脸上的尘土,摇着红布,和众士兵向天空大喊:“不要打,我们是自己人。”
老挝飞机反身冲到人群上空,突然又是一阵密集的扫射,扔下一连串小型炸弹,上百人立即被打死、炸死。坤沙一愣,心想这老挝军的飞机是不是没有长眼睛,把我们当成罗家军了。
正在恼火的坤沙朝山下一看,更大吃一惊:山下那几千名老挝国防军,已经手持快抢,向山上猛冲过来。坤沙这才惊醒,对手下人说:“快准备反击,老挝军进攻我们啦。”
士兵们一听,如梦方醒,这才抓起枪与老挝军拼杀。
坤沙气得快要发疯了,大骂温·拉迪功将军:“这狗杂种要吃独食,我们上当啦!”
坤沙集中了所有机枪,组成几个交叉火力网,当老挝军的飞机再次向坤沙阵地俯冲时,十几挺机枪一齐开火,老挝的飞机从未遇到地面火力网的攻击,毫无防范,其中一架飞机机翼霎时中了无数子弹,在空中摇晃了几下,赶紧逃离了阵地上空,其他两架再也不敢超低空扫射。
坤沙准备拼命了,他命令士兵准备好手榴弹,一旦老挝兵上来就用手榴弹轰。他自己跳进一个掩体,推开机枪手,端起机枪,站在高坡上大吼:“来吧,让你们尝尝老子子弹的味道,一群王八蛋!”
身边的卫兵急得一齐扑上去,坤沙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卫兵拖了下来。
老挝军的进攻很快被坤沙打退了。湄公河东岸打出三颗信号弹,老挝国防军开始全线撤兵。
坤沙看着老挝兵带走他所有的骡马,撤回了老挝,气得脸色发青,往地上一躺,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好半天他才爬起来,对部下命令道:“弟兄们,掩埋好尸体,准备回大本营。”
罗星汉的上千名武装也一路退回泰国。
老挝政府军总司令温·拉迪功手下的几千名士兵,把散落在荒野的数百匹骡马和三十多吨鸦片全部带了回去。后来这些鸦片全部被送到将军的私人吗啡提炼厂。
原来,温·拉迪功少将获知坤沙跟罗星汉发生武装冲突的消息后,权衡得失,来了个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行动,让坤沙和罗星汉厮杀一阵,再让自己的军队开上去先打罗星汉后打坤沙,这样自己所要的几十吨鸦片,不仅不会丢失,还能白捡回来。再者,由于对双方都猛烈攻击,这位司令扮演了一位保卫国家领土安全、坚决打击贩毒分子的英雄角色,便掩盖了自己做毒品生意的罪行。
于是,他建议当时的老挝政府首相“以毒攻毒”,同意派遣政府军进剿。此后不久,老挝首相获赠一幢价值几十万美元的豪华住宅。
那批三十余吨的鸦片,使将军当年又增开了两个海洛因提炼厂。
当时东南亚海洛因黑市上赫赫有名的“双狮地球牌”,就是这位鸦片司令的名牌产品。直到1971年,由于在内部权力斗争中失败,这位总司令才被迫辞职,尔后,立即带着存在瑞士银行上亿美元的存款,飞往欧洲某大国享受富贵荣华去了。
罗星汉筹划近一年之久的抢劫行动,结果以惨败告终。“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自己的武装损失了近半,丢失了一批重型武器,军队人心涣散,怨声不绝,尤其是由于急于逃命,几百名官兵的尸体,未能收回掩埋,官兵心凉,不少人有离散之意。罗星汉回到果敢,不得不拿出一笔巨款,安抚死者家属,用来稳定军心。
罗星汉被这场战役气得半个月闭门不出。另外,他还为另一件事担忧,那就是坤沙会不会乘机兵进果敢,找他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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