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风云-冤家路窄 罗星汉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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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苏泉成了张家军的主帅后,冥思苦想如何改变贩毒的恶名。他想出绝招,把贩毒武装改成“掸邦革命军”,军心大振,实力大增,便对罗星汉来了个歼灭战,然而他最终却网开一面,放罗星汉一条生路。

    张苏泉冥思苦想出来的漂亮包装是什么呢?那就是掸邦独立,建立独立于缅甸的掸邦共和国。它的口号是:“掸邦各族人民团结起来,为建立一个掸邦各族人民共同的幸福家园而奋斗!为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独立富强的掸邦共和国而奋斗!”

    那么,为这个目标而战的武装力量的名称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叫“掸邦革命军”。

    张家军改成掸邦革命军便可以理直气壮地贩毒,因为贩毒是手段,目的是为民族的解放大业筹集经费。

    多么堂皇的理论,多么动听的口号,在这面为了民族解放而战的猎猎大旗下,可以把黑变成白,可以把稻草变成黄金,把罪恶滔天的毒贩子变成为民族解放而战的志士……

    张苏泉为自己这一灵感兴奋不已。

    他立即召开全体军官会议,在会议上,他发表了长篇演讲,把他那套“掸邦独立”的理论大大地发挥了一番,所有军官都被张苏泉的这套革命外衣迷住了,一个个飘飘欲仙,仿佛过去杀人劫货、互相火拼的战斗都成了为民族解放而战的光荣历史。

    张苏泉最后庄严而煞有介事地说:“同志们,等到将来掸邦共和国成立后,张奇夫同志(坤沙)就是我们掸邦共和国的第一任总统,他就是我们掸邦的胡志明,在座的各位,都是掸邦共和国的开国功臣,都要在国家的各级政府里担任重要职务……”

    张苏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打断,人们跳跃欢呼,手掌都拍红了。

    张秉禹激动地第一个走上台表态:“参谋长讲得太好了,我坚决拥护,张奇夫就是我们掸邦的胡志明!我们坚决革命,老子是革命军的副司令!”

    众人呼啦啦地全部闹腾起来。

    “老子是革命军了!”

    “张司令万岁!”

    “参谋长万岁!”

    “哈哈,我们都要搞个县长、部长、将军当当!”

    不等散会,人们就迫不及待地搞出了一块“掸邦革命军”的牌子挂在司令部的门口。

    整个军营沸腾起来了。仿佛一夜之间他们都由见不得人的地下老鼠变成了趾高气扬的英雄。

    张苏泉虽然也喜不自禁,但他还是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谋划下一步的行动纲领。

    既然这个冠冕堂皇的牌子挂了出去,那就要有相应的配套措施:第一要建立共产党那一套政治制度,定期进行“革命理论”的说教,要从军官到士兵,人人都懂得“掸邦独立”“争取民族解放”的大道理;第二,在形式上也要建立新的一套规章制度,比如过去叫弟兄们,现在应该叫同志们,要到处刷写标语口号,要搞几首“革命歌曲”,要在基层建立宣传队……

    张苏泉把他的想法很快落实下去。

    很快,满星叠这个山沟里红旗招展,歌声震天,到处是“掸族独立万岁”“掸邦革命军万岁”“为民族解放事业努力奋斗”“张奇夫同志万岁”的标语。

    军营里一改过去“长官”“兄弟”的称谓,大家平等了,都叫同志,于是“同志”之声不绝于耳。张苏泉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在各种学习班会议上讲述“掸邦革命军”的斗争史,讲张奇夫如何为民族解放,只身深入敌人营垒,为革命坐牢,像胡志明一样伟大……

    官兵每天出操必先高呼三声:“掸族独立万岁!”“掸邦革命军万岁!”

    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化灌输,大多数官兵都面貌一新,俨然是为民族解放而战的战士。过去烧杀抢掠的土匪行径都成了“光荣”的历史。

    打出“掸邦革命军”的旗号是坤沙武装贩毒集团发展史上的一个最重要事件,也是世界贩毒史上的一大奇观。一场纯粹是毒帮内部争斗,以及政府剿灭毒贩武装割据的战争,变成了国际上最时髦的“民族解放战争”,而这套理论还颇能说得过去,因为掸邦的少数民族,过去确曾遭受过缅族的欺凌,中央政府也曾对偏僻地区的少数民族镇压过,民族间错综复杂的矛盾使缅甸当局正义的肃毒战变成了镇压民族独立和自决的“非正义战争”。

    泰、缅、老三国政府当局对所谓的“革命、独立、解放”嗤之以鼻,如果贩毒可以称为革命的话,所有毒贩子都成了革命家。

    但是,即使对这些毒枭深恶痛绝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张苏泉这个举措是十分高明的,也是极狡诈的,使得坤沙这个毒魔可以蒙蔽更多的热血青年为他卖命,也为肃毒工作平添了许多难度。后来缅甸政府要求西方国家协助缉毒剿匪时,有的西方国家竟然称“掸族革命军”的政治目标是值得同情的,拒绝支持缅甸政府当局。连美国政府后来也曾派出国会议员到金三角地区考察,与坤沙商谈“贩毒”与“独立”之间的关系。该议员代表团回国后写出的调查报告竟充满了对坤沙匪帮的同情和理解,这简直荒谬绝伦,令人不寒而栗。因此,到20世纪90年代初哥伦比亚强大的贩毒集团被打得落花流水时,亚洲金三角的坤沙毒品集团却依旧恶性膨胀,继续发展壮大,它输往欧美的毒品有增无减。

    张苏泉这奸诈的一招,是坤沙贩毒武装能生存下来的法宝,并使坤沙贩毒武装继续维持发展,这是世界毒品史上的一个奇迹。

    张苏泉的主张实施后,他在张家军中的威望更加高涨。张秉禹的一些坤沙过去的老伙伴一直害怕张苏泉会乘坤沙不在夺走张家军的统帅权,现在也彻底消除疑虑了。因为一个国民党残军军官不可能当“掸邦共和国”的总统,这个宝座非具有掸族血统的坤沙莫属。于是,张秉禹和张家军老班底的人马成了张苏泉最坚定的拥戴者。

    张苏泉自打出新旗号后,就开始着手为西伐罗星汉做准备。首先是舆论准备。他以“驱逐掸邦逆徒罗星汉,实现掸族独立自主”为口号在掸邦山得到绝大多数毒枭的响应。他们感到坤沙集团的倡议说到他们心坎上去了,从感情上他们已经站过去了,认为受政府支持的罗星汉是外人,是政府当局的走狗,于是普遍对罗星汉持敌视的态度。

    罗星汉虽然觉察到了众毒枭对他的不友好,也不敢贸然发兵攻打,唯恐触犯众怒,只得把有限的兵力分散到漫长的边疆线上,把关设防,如此又减少了护送鸦片的兵力,护送兵力的单薄又导致鸦片在途中被劫。为了不损失鸦片,罗星汉只得高价雇兵护送,使鸦片的运送受到很大影响,经济收入也随之减少,军事实力也受到削弱。罗家军的发展势头始终不旺,罗星汉绞尽脑汁,终无良策。

    光阴似箭,张苏泉自打出“掸邦革命军”的旗号后,转眼两年过去了,张家军得到了飞速发展,势力范围扩展到过去领地的一倍,武装扩充到五千多人。粮弹丰足,贩毒的积蓄已到了天文数字,开始对罗星汉构成了强大的威胁。张苏泉感到自己已足够强大,可以给罗星汉一次沉重打击了。张苏泉根据情报知道罗星汉也有四千多人马,如果深入罗家军的根据地进攻,那是不可取的,只有在他武装护送鸦片的途中截击他。

    张苏泉耐心地等待时机。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这是1973年初春,罗星汉准备了一次仅次于坤沙20世纪60年代“世纪商旅”规模的马队,共计骡马六百多匹,护送的兵力达两千人。这几乎是倾巢出动,除了一部分守卫仓库、大本营和边防要地,所有野战部队几乎全出来了。

    为了策划这次行动,他早在几个月前就把情报网加强了一倍,在满星叠张家军的大本营里,他加派了十名密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及时报告他。

    罗星汉深知张苏泉的厉害,因此整个部署十分严密。他决心要瞒过张苏泉的耳目最少三五天,有了三五天时间,张苏泉就是想打他也无可奈何。

    出发和集结部队都是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为了迷惑张苏泉,罗星汉搞过几次假行动,引诱张苏泉出兵。罗星汉真真假假搞过几次长途贩运都没遭到张家军的伏击和骚扰后,才定下这次大的行动。

    在一个静悄悄的傍晚,罗星汉的马队出发了。几百匹骡马携带着几十吨鸦片、武器弹药和口粮草料,武装力量连同赶马的人员超过三千人。

    罗星汉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张苏泉来劫持他的马队,他就跟他硬干,他估计张苏泉出动的兵力跟他护送马队的兵力旗鼓相当,武器装备也不相上下,真打起来不一定会吃亏。

    罗星汉出发前和出发后都亲自与设在满星叠的地下电台通了话,地下电台告诉他,张苏泉没有任何动静。

    罗星汉放心地指挥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上了路。这是一条用美元铺成的路,沿途官吏、土司、头人他都用重金贿赂了,从果敢—腊戌—南蚌—东枝,沿路他已预先派人接应,接应的人同时负有侦察情报的任务。

    罗星汉感到该安排的安排了,该做的做了,如果有什么不测的话,也是天意,这样一想他反而轻松了。

    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张苏泉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多。许多布置在三年前便预作安排,所以,罗星汉集结骡马、部队的信息一传来,他便决心打一个漂亮仗。

    他首先要除掉的便是罗星汉的情报网,他早已对所有来到满星叠及其周围地区的人员挨个做了调查,不露声色地监视着他们,对于哪几个人是密探他早已有数,但却一直不动他们。一直到罗星汉的队伍出发上路三个小时,他才一声令下,把所有的密探全部抓获,就地处决。然后,各部队按预先发布的命令各自行动起来,昼夜不停地奔赴各自指定的集结地点。

    张苏泉带领部队上路了。临行前,他在列队集合的部队面前走了一圈,他面带微笑,平静从容,不像是去进行一场血战,而是像赴宴会。每个官兵都向他行注目礼,他们对这位足智多谋又谦和有礼的参谋长无限信赖,只要他一声令下,哪怕刀山火海,他们也会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两千多人的大部队带着六百匹骡马出动了。骡马驮的不是鸦片,而是枪弹和机枪子弹,张苏泉打仗强调多用炮火少用鲜血,不轻易损耗一个士兵,不吝惜使用火力。这也是他受到下层官兵爱戴的原因之一。

    罗星汉出发后的第二天下午,发现已要不通满星叠的地下电台,心里便咯噔一下。他立即召集高级军官开会,通报了这一最新情况。

    参谋长韩鑫认为,地下电台即使被张苏泉侦破也无碍大局,张苏泉脚杆子再快,也快不出两天的路程,他们只要在后面布好埋伏,让张苏泉来钻。

    主力大队长孙奇说:“张苏泉这个人我知道,他行事好像诸葛孔明,我感到他会来者不善,不如退回果敢,让他扑个空。”

    其他人有的要走,有的要回,两种意见相持不下。

    罗星汉最后拍板:“只进不退!此刻,我们如果退,他正好在路上等着我们,我们只有加快步伐,昼夜兼程,苦行几日走出这片丛林,这是唯一生路。至于追兵,由我亲自殿后,只要阻住张苏泉三五天,我们就可以安全到达交货地点。”

    罗星汉在后卫的布防上也颇有心计,每走到一处险要地点,他都要留下几挺重机枪,组成一个分队,嘱咐他们死守,尽量多拖延一些时间,以掩护大队。

    他自己率后卫的主力布防在鹰涧岭。

    鹰涧岭是腊戌山路中最险要的地段,山势雄奇,峡谷幽深,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罗星汉把近千人马驻守在这里,摆开阵势迎战张苏泉。

    第二天上午,罗星汉接到昨天留下的火力阻击点分队送来的报告:张苏泉的千余部队已经跟他们接上了火。

    罗星汉反而镇静下来,他估计他留下的三个重机枪分队,每个顶住半天,就可延误张苏泉两天的时间,有这两天的时间足够了,他们便可以走出丛林,踏上公路,到达交货地点,张苏泉劳师远征会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到下午,留下的机枪分队几个士兵满身血污地跑来向他报告:张苏泉的追击部队很快就把他们的重机枪火力点打掉了,重机枪火力点刚一开火,张苏泉的迫击炮弹便雨点般打了过来,几下就把重机枪火力点报销了。张苏泉的重机枪刮风一样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敢死队随即冲了上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赶出了阵地。

    罗星汉心中暗暗叫苦:“我的部队怎么这么不经打?看来,我们这两个老对头面对面交锋的时刻到了。”

    傍晚时分,张苏泉的部队已经兵临鹰涧岭下。

    罗星汉已命部队在鹰涧岭各要道上及小道两边的丛林中埋上地雷、子母雷、蝴蝶雷及绊索雷,这是越战中美军对付越共的战术,很管用。但越共后来又用这套回敬美国佬,也炸得美国佬鬼哭狼嚎。

    张苏泉在晚8时发起了进攻,进攻部队被罗星汉布置的雷阵炸死炸伤不少,吃了亏。张苏泉鸣金收兵,打扫战场,死伤一百多人,罗星汉扬扬得意。

    张苏泉看着黑压压的密林及险峻的高山,还有不可逾越的雷阵,命令张秉禹率兵绕道山后,从罗星汉的背后杀出来。

    张秉禹带兵连夜出发。

    第二天天刚亮,张苏泉继续正面进攻,但他只派一支小分队,这支小分队冲到主阵地前200米处,即遭到罗星汉机枪火力的猛烈扫射,然而当机枪火力一暴露位置,张苏泉的迫击炮便将其摧毁。

    罗星汉看到敌人的迫击炮弹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百发百中,弹无虚发,顿时大惊失色。好在进攻的是支小部队,一时也攻不上来,罗星汉下令加紧布雷,只有地雷可以延缓张家军进攻的步伐。

    张苏泉并不急于冲过险关,只是用迫击炮不停地轰击可疑的机枪火力点及屯兵掩体。说也怪,这些迫击炮真神,即使没有暴露的火力点和工事也常常能击中。罗星汉只得将兵力和火力尽量隐蔽设置,以减少伤亡。

    张苏泉在金三角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中,深深地体会到山地丛林战中迫击炮的重要性。在山地丛林中,大型火炮既笨重又不便于携带,又难以准确地打击敌火力点,只有迫击炮轻便灵活,便于携带。他花大力气搜罗到几个“国军”中的神炮手,每有大战,他们必亲自掌握这几门炮,常常令敌人吃尽了苦头。

    双方对峙了一上午,罗星汉感到奇怪,为什么张苏泉不进攻?再拖延一天,罗星汉的马队就可以走出这片宜于埋伏的丛林。他猛然意识到张苏泉已经在抄他的后路,他连忙派出几支生力军屏护两翼和后方,果然,派出的部队刚出发,身后便响起了密集的机枪声,张秉禹已率部从背后攻上来了。

    与此同时,正面张家军的迫击炮和重机枪也一齐怒吼,掩护部队往上冲。罗星汉处在被前后夹击的不利地位,但他咬紧牙关,命令部队据险死守。罗部居高临下,又有雷阵屏护,使得张苏泉部队每次冲锋都功败垂成,部队伤亡很大。

    为了保存实力,张苏泉传令各部就地隐蔽,他亲自指挥迫击炮群一尺一尺地进行轰炸,以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张家军携带的大量迫击炮弹发挥了作用,罗部阵地处在山脊,又前后被盯死了,回旋余地不大,被炮弹炸得无处可避,一时军心动摇。为躲避炮火,有的人从掩体里跑出,又成了机枪的靶子。罗星汉亲手毙掉两个从战壕里跑出的士兵,才算制止住进一步的混乱。

    太阳西斜,暮鸟投林,在酷热的热带丛林里,厮杀了一整天的将士都极度疲惫,张苏泉只得把耗尽了体力的部队撤下来休整。

    罗星汉终以惨重的代价守住了鹰涧岭,尽管损失了一半兵力,他还是感到值得,因为他的马队这时已经接近走出丛林了。

    晚上,张苏泉让部队饱餐一顿,就地宿营。虽然今天的进攻受挫,他似乎毫不在意,仍然平静地巡视各部,脸上仍挂着那副高深莫测的神秘笑容。

    次日上午,经过猛烈的炮火射击后,张苏泉的部队从前后两面一齐往岭上攻。然而奇怪的是,山上不发一枪一弹,两面的部队冲上来一看,都是自己人。

    张苏泉和张秉禹在山头上相会第一次没有握手。张苏泉从张秉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失望,似乎在说:“诸葛军师,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张苏泉淡淡地笑笑,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前面道路上的动静。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脸上漾起了开心的笑纹。他自言自语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张秉禹气呼呼地一甩手:“什么非祸非福的,辛辛苦苦地攻上来,却让罗星汉跑了!”

    “跑了?他跑得了吗?”张苏泉鼻子哼了哼,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还说跑不了,今天他的马队可能会走出这片丛林,唉,我们白忙乎了!”张秉禹情绪十分低落。

    “张副司令,别急,他的马队不但没有走出去,反而正返回来,在往我们这边走。”

    “真有这事?”张秉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看嘛!”张苏泉指着极远处的山丘。

    张秉禹举起望远镜,望远镜显示出,一队骡马正朝这边走来,有的停在草坡上,似乎有些混乱不堪。

    张秉禹一拍大腿,兴奋得蹦了起来:“罗星汉啊罗星汉,你的死期到了!呃,参谋长,你的妙计连我都瞒过了。”

    “不是瞒你,战场上有很多未定之数,说早了怕你着急。比如,他的骡马队有两处出口,我若分兵把守,则兵力不够,把守一处,又怕漏掉,我只得联合几支地方武装,许以重利,这样就有足够的兵力堵住他。可是,光堵住他还不够,还得把他们围住吃掉。如果他的骡马队退到鹰涧岭的侧背,而罗星汉又死死地控制住鹰涧岭,他还是有足够的空间可以逃脱。所以,攻下鹰涧岭,我们再用炮火居高临下打,就可以全部歼灭他。”张苏泉到这时才把他的打算和盘托出。

    张秉禹搓着手,喜笑颜开:“嘿嘿,罗星汉碰到你也够倒霉了!”

    罗星汉连夜悄悄地撤出阵地,打算给张苏泉来个空城计,让他扑个空,甚至自己人打自己人一通。他喜滋滋地听着鹰涧岭上的炮声,然而一会儿,一个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他骡马队在清泥弯被堵。对方火力非常猛烈,骡马队只得往回撤。

    罗星汉揪住通讯员的衣襟摇晃着:“堵截你们的兵力有多少?”

    “有一千多人。”

    “不可能!”罗星汉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他张苏泉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孙大队长让我告诉你,他们不但有一千多人,还有十几门炮和二十多挺重机枪,我们绝对冲不过去,为了保护骡马队的安全,只得撤回来与大队会合。”

    罗星汉松开了通讯员,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金星飞舞,差一点栽倒在地。他只得一手搭在通讯员的肩上,强迫自己不要倒下去。主帅一倒,这支部队便散了。

    他想不明白,张苏泉的兵力几乎都在与他作战,哪里还腾得出那么多兵力来堵截他。但是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肯定是赵侠和其他贩毒武装与张家军合击他。

    这样一想,他又联想到更深一层:“既然张苏泉与赵侠和其他贩毒集团联合对付我,那就说明他不是在我出发后才开始行动,而是早在我出发前就预先做好了部署,如果是这样,那就一切都完了,我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精心设置的口袋。”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晕眩。他在心中念叨着两个字:“完了!彻底完了!”

    他那悲凉的目光掠过紧随其后的部队,所有的官兵都眼巴巴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命令,这使他又清醒过来,无论结局如何,尽力而为吧!

    他下令继续后撤与骡马队会合。很快,他们便与撤往这边的骡马队会合了。护送骡马的部队折损过半,骡马却毫无损伤。

    看到骡马队没受损失,鸦片还在,罗部官兵喜出望外。罗星汉下令部队就地休整,各部队收拢自己的人马,骡马队也整理好秩序,任命新的官员代替阵亡官员,前后战斗序列和武器配备也调整了一番。一切刚整理就绪,去路方向的敌军攻上来了,这一路敌人攻势并不猛烈,但推进很扎实,他们弯着腰选择好地形地物,以尽量减少暴露的姿势向前推进,重机枪和迫击炮进行掩护。

    罗星汉组织自己的强大火力予以反击,这一路的敌人便停止了前进,采取监视和包围的姿态,防止罗部突围。

    罗星汉刚刚打退去路方向的敌人,追击方向即张苏泉的部队又开始进攻。他们的迫击炮最为可怕,但眼下他们的迫击炮仿佛仅仅是为了完成驱赶任务,炮弹只是在部队的边缘爆炸,使受到炮火威胁的部队只得逐步后退。

    罗星汉部队被围的圈子愈来愈小,更易遭到炮火的围歼,便就地留下三百人的部队阻击西北南三方的敌人,罗星汉自己率领骡马队和大部队快速撤往东方,伺机从丛林里钻出包围圈。

    罗星汉带领他的马队和护卫部队急急奔走了四五公里,来到了一个山丘组成的高地。这块低矮的高地如堤梗横亘在他们前面,罗星汉潜意识里涌上不祥的感觉,下令停止前进。

    话音刚落,从高地后面猛地推出十几挺重机枪,一声令下,疯狂的火舌便像割草一般把走在前面的部队割下了一大片。

    罗星汉顿觉天旋地转,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两个卫士立即上前架起他,部队由韩鑫参谋长指挥后撤。高地上的机枪追着他们的屁股打,人人都恨爹娘少给他们一双腿,没命地往后逃窜。刚逃出背后机枪的射程,前方又响起枪声,七八百人就像掉了脑袋的苍蝇一样乱窜。

    对方并没打算对他们痛下杀手,迫击炮弹只是在部队边沿几十米的地方开花。被卫士搀扶着的罗星汉看着四周迫击炮的落点,眼睛一亮,他忙把主要官员召到身边说:“你们看,张苏泉正在与我们谈判。他的条件是,留下骡马,留下鸦片,就放我们一条生路。”

    众长官茫然四顾,怎么没看到张苏泉的使者?

    罗星汉说:“张苏泉的炮弹就是他的话语,你们看,他的炮弹总是落在四周,而不朝人群中扔,就是这个意思,否则,我们早就成了一堆肉泥。”

    有人不相信:“他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会放我们走吗?”

    “会的。”罗星汉很自信,“他要的是鸦片,我们一把火烧了,他也没好处。还是把鸦片扔了,保命吧。”

    罗星汉下令扔下骡马、重机枪、火炮,所有枪支都反背在身上。

    罗星汉的命令被执行后,枪炮声立即停止了。罗星汉被担架抬着,领着这七八百名像被解除了武装的部队垂头丧气地撤走了。

    说也怪,他们所到之处竟无人阻拦。张苏泉仅派了一支小部队远远地跟了他们一天一夜才返回大本营。

    金三角数十年间最大的一次毒枭争霸战结束了。罗星汉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无力与张家军一争高低了,但他对张家军的仇恨却时浓时淡地伴随他走过他的余生。

    对于张苏泉放走罗星汉的做法,张秉禹是一百个想不通,他责问张苏泉:“你又不是菩萨,发什么善心,让他轻易地开溜了,本来他已经是死定了。”

    “我们要把他们全杀了,那鸦片也毁了,我们能得到什么?”

    “他留下鸦片逃走时,我们再给他一家伙,他不是照样完蛋。”

    张苏泉哈哈大笑了:“那今后谁还给我们送鸦片,我们这么不讲信用。”

    张秉禹蒙了:“我们什么时候答应过他,放下鸦片不杀他?”

    “我们打炮时不是总朝四周打吗?这就是告诉他我们的条件,罗星汉看懂了,他照办,我们也不能不讲信用。”

    “你跟这小子讲信用,他总有一天会咬断你的脖子,我太清楚他了。唉!”

    张秉禹对于没有杀掉罗星汉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张苏泉笑道:“我们没杀他,也跟杀了他一样,你想,他丢掉了这么多鸦片,将来他拿什么去养活他的军队,他这次损兵折将,士气低落,人心涣散,还维持得下去吗?”

    “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不服,太便宜他了!”

    张苏泉知道怎么哄他:“副司令,今天应该高兴,你看人家送给我们几百万美元的宝贝,这下我们日子更好过了。我想,我们该讨论营救我们司令的办法了。”

    “真的?那太好了!”张秉禹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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