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之所以可以成为权倾一时,叱咤风云的上海滩大佬,靠的不光是自己乖觉、脑筋灵活,懂得察言观色,讲义气的个人性格、魄力和魅力,还和他懂得紧紧抓住机遇也是不无关系的。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句话放到杜月笙的身上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杜月笙的一生面临了太多的机遇。对于每一次重大的机遇,杜月笙总是可以很及时巧妙地抓住。而这些机遇中,最具转折意义的当属他因缘际会地进入黄公馆了。
可以毫不讳言地说,没有黄金荣,就没有杜月笙日后的飞黄腾达。
杜月笙还记得他第一次进入黄公馆的情形。那时,和他一起拜陈世昌为“老头子“的,有一个叫马祥生的人。那个马祥生,当时就在黄金荣的公馆里当差。说是当差,其实也就是在厨房里做事。但这在外人看来,这也是不错的差事。马祥生跟杜月笙处得不错,所以曾经带着杜月笙来过一次,只是在外面看了看并没有进来。黄公馆的气势和奢华都是吸引杜月笙的地方,同孚里的公馆都是非官即商的有钱人家、社会上层人物的住处,这一切都被杜月笙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
杜月笙注定不是一个会安心做小买卖的人,他的野心不断地把他推得更远。于是,他每当路过黄公馆,总是会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成为黄金荣这样的人物,才不算枉活这一世。黄金荣是何许人?!
早在杜月笙还在十六铺跑街的时候,黄金荣已经是上海滩声名显赫的法租界华捕头头了。黄金荣的父亲黄炳泉原是苏州人士,因为原有的祖上留下的田地,被其姑母侵占。所以,被迫来到上海谋生。于是,1868年,黄金荣就出生在上海漕河泾。
1873年,黄金荣6岁时,跟随父母住在南市的张家弄,黄金荣就在附近的私塾读书。可是,他从小顽皮,头脑十分灵活,却唯独不爱读书。当时,张家弄里住着当过清朝武官和捕快的一些人,黄炳泉还经邻居的介绍,做过捕快。所以,黄金荣从小就耳闻目染这些捕快的言行,熟知这一行的种种规矩窍门和个中内幕,这对黄金荣日后的发达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和促进作用。
有一点,黄金荣和杜月笙两人最为相似的经历,就是两人的童年时期。与杜月笙的童年丧父一样,黄金荣的童年也是在艰难困苦中度过的。13岁时,其父黄炳泉染病身亡,只剩下母亲邹氏带着黄金荣姊弟四人,靠给别人浆洗衣物维持生活。
黄金荣整天和一帮无赖、地痞毁在一起,从小看到的、听到的和所做的,都是那一套套从社会上学到的江湖手段,而且发现这些都很奏效,不但可以免得被人欺负,还可以赚吃骗喝。后来,母亲邹氏发现后,把他送到了一家叫“萃华堂“的裱画店里当学徒,黄金荣倒也孝顺,在那里一干就是五年。不但学到了装裱行中的种种技艺,还学会了在字画行中偷梁换柱、作伪造假的手段和伎俩。
1900年,上海的法租界因为不断地扩充,需要招考一批华人巡捕。恰巧黄金荣的邻居,有一户姓陶的人家,他们的儿子刚从上海中法学堂毕业,做了法租界的翻译。黄金荣一心想当巡捕,母亲邹氏就找到陶家人,想让他们帮着黄金荣考上了才好。于是,陶翻译从中帮衬着,黄金荣毫无疑问地被录取为这批华捕的领班,并以此为起点,一步步走向了飞黄腾达。
杜月笙听说了黄金荣的经历,更是不再安分地做着那些不入眼的小生意了。他也要做大事,当人上人,“光耀门楣”。1907年的8月,杜月笙遇到了他人生中的又一个贵人。这个人就是黄振亿,人送绰号“饭桶阿三”。
自从见了富丽堂皇的黄公馆后,他就想着有朝一日能进黄公馆,为实现自己成为人上人的梦想迈出这关键一步。也正因为如此,杜月笙等待着机会。现在这个黄振亿就可以跟黄金荣说上话,就软磨硬泡地求他带自己去见黄金荣。
终于,禁不住杜月笙口甜心细的说词,黄振亿只好答应了他。
记得那天去黄公馆,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路上黄振亿一直交代着什么,但是正处在兴奋之中的杜月笙怎么听的进去呢,只是胡乱地应着话。
很快,就到了黄公馆所在的同孚里。只见堂口的过街楼下,在一边的一条红木长板凳上坐着五六名彪形大汉,穿着一色的黑香云纱褂裤,微微地掀起袖口,手臂上刺的青龙隐约可见。
黄振亿跟他们很亲热地打招呼,那班人皮笑肉不笑,爱睬不睬地点点头,算是让他们进去。
穿过过街楼后,黄振亿对杜月笙耳语说:“他们都是黄老板的保镖,在弄堂口随时等候差遣。一旦老板要出去,他们统统要跟着出去。”杜月笙听着,又看了看那些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再看看自己瘦子一个,心想吃保镖这碗饭是不可能了。
走进黄公馆的那座大门,只见到处是人。黄振亿不停地打招呼。有时,他又命杜月笙站住,叫谁一声。
杜月笙原本紧张,此刻更加迷迷糊糊,头昏脑胀。从大门口到客厅,一路上碰见几个人,黄振亿叫他如何称呼,他一点也没有记住。
黄振亿走到一张方桌前,俯身到一个人的耳边,朗声说道:“老板,我介绍一个小伙子给您。”
那个人长得方头大耳,嘴巴阔长,看起来矮矮胖胖的。只见他应了一声,转过脸来,目光越过黄振亿的肩头,落在杜月笙的脸上。不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打量了杜月笙好几遍了。这时,杜月笙才突然感觉到黄金荣正用眼睛盯着自己的脸看。被黄金荣的目光盯着,他很是不自在,杜月笙一阵阵头皮发麻,呆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感觉后背一个劲地往上冒凉气。
“嗯,蛮好。”黄金荣看过良久如是说,杜月笙心里才像一个得到特赦的囚犯一样欢喜又兴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黄金荣和颜悦色地说道。
此时的杜月笙已镇定下来,见黄金荣如此和蔼可亲,胆子就大了起来。
“小的姓杜,木土杜。名月生,月亮的月,学生的生。”月生是杜月笙的乳名,也是他发迹前用了很多年的名字。后来他成为上海滩叱咤风云的人物后,喜好结交文人墨客,才有大学者章太炎为真另题雅号,生上加竹字头,取周礼大司乐疏:东方之乐谓“笙”,笙者生也。从此改称“月笙”。同时,又以同疏:“西方之乐谓墉”,于是他便名墉,号月笙。不过,他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小一颗金圆章,上面刻的阳文篆字,却仍还是“月生”。
杜月笙在黄金荣面前通名报姓,黄金荣一听,当即哈哈大笑,向在座的几位客人说:“真是奇怪,来帮我忙的这般小朋友,怎么个个都叫什么生的?苏州有个徐福生,帮我开老天宫戏院,前面还有顾掌生,厨房里有个苏州人马祥生……”几年后,杜月笙也成为了那几个叫“生”的朋友中最有出息的一个,甚至都盖过了黄金荣成为“上海第一白相大亨”。
主客谈笑风生,一室盎然,杜月笙神态自若,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无意间往桌子上一望,他眼睛立刻瞪得滚圆,怎么像黄老板这样的大佬,也和自己一样赌挖花纸牌呢?后来,杜月笙就知道了,黄金荣终生好赌,五六十年从未间断过。在牌桌边上谈的这阵子,黄金荣的随和轻松,使杜月笙如沐春风。
趁着黄金荣在摸纸牌,杜月笙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大老板。他大概比自己矮半个头,肩膀并不是很宽,因此显得他那颗胖大的头颅,和他的身子颇不相衬。矮胖的身材,让他看起来像个无害的人,但他那一对大眼睛,却不时露出凶光。
黄振亿唯恐吵扰黄金荣的赌兴,此时见好就收,提出告辞。
黄金荣似笑非笑,望着杜月笙说道:“马祥生,你晓得吧?”
杜月笙赶忙答道:“是。”
“你去找他。”黄金荣一挥手,“你去跟他一道住吧。”
杜月笙立刻鞠了一躬,应了一声,随后就跟着黄振亿,走出了黄公馆的客厅。
初入黄公馆时,黄金荣只把杜月笙当做一个普通的伙计使唤,在自己上茶楼、进戏院、去浴室的时候,让他跟在后边拎皮包。倒茶水,点香烟,递毛巾,不离左右。杜月笙倒也没有怨言,样样做得小心。
时间久了,杜月笙凭借自己的鬼点子,再加上自己的小甜嘴,使黄麻皮开始注意这个小瘪三。把杜月笙留在身边,并叫他到厨房边的灶披间去住。从此,杜月笙成了黄金荣的随从。黄金荣每天早晨都要到他所在的聚宝茶馆以喝早茶为名,包揽官司,调解纠纷,杜月笙总是拿着大衣、皮包,随侍在旁。
自从以后,精明变通的杜月笙在黄公馆里可谓是眼观四方,耳听八面。他总是冷眼观察一切,上自黄金荣,下至一般听差。每个人的生活习惯、脾气性格,他都尽可能地揣摩测度,然后熟记在心以作为他应对接触的准绳。因为他知道要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必须先在黄公馆里做出名堂才行。而要做出名堂就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才有走出黄公馆,平步青云的可能。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等待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智擒土贼,林桂生垂青
在黄公馆做事的人很多也很杂,想要出头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转眼间,杜月笙来黄公馆已有一段时间了。公馆里的上上下下,都被他观察研究了一番。其他的人都是对黄金荣恭维不已,跟在后头,不厌其烦,以图有朝一日可以在黄金荣的身边谋得个一官半职。他们没有发现:其实,在黄公馆里还有一位举足轻重的主人——黄金荣的夫人林桂生。在更多时候,林桂生的主意比黄金荣更多,黄金荣也很听林桂生的话。因此,只要伺候好林桂生,就不怕没有受重用的机会,甚至要比围在黄金荣身边还更快地得到这个机会。
当很多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尽了办法在黄金荣的面前表现的时候,杜月笙却更多地用心林桂生的事。杜月笙的聪明之处就体现在他非凡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在他的观察中,黄金荣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更多地时候还是一个粗人。而林桂生则不同,她虽是一个女人,但很有智谋和魄力。后来的事实也足以证明,她在不少事情上做得比黄金荣还要利索、完满。
这也倒不难理解,林桂生在嫁给黄金荣之前,是一个捕快的女人。事情还要从黄金荣刚当巡捕不久,那时还不是很有名气。一次,黄金荣只身一人到苏州一个捕快家里交涉一些事情。那个捕快原是个懦弱胆小的人,做事总是畏首畏尾。相比较之下,黄金荣就显得越发地精明能干、气宇非凡。这一切都被当时还是那个捕快太太的林桂生看在了眼里。终于,林桂生很快地就跟黄金荣有了暧昧关系,并在不久脱离了那个捕快,成了黄金荣的正房太太。
别看这个林桂生,身材娇小,相貌一般,却生得精明能干,强悍犀利。不但帮黄金荣出谋划策拿主意,而且有时候还自己出头露面办事情。自从嫁给黄金荣,黄金荣的道路是越走越宽,生意营生也是越做越大。直到后来,黄金荣对其始乱终弃,最后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这些都是后话,暂不赘述。
再说杜月笙发现林桂生是黄家真正的掌权人后,就暗自盘算要先在林桂生的身上下功夫。不久,机会就来了。在杜月笙刚进公馆没多久,林桂生就生了一场大病。在民间,有一种说法:如果有人患了大疾,想要快点儿好起来,除了吃药以外,最好是可以找个少壮力胜的年轻人来陪伴。因为病人身子虚、阴气重,而年轻人则正好是精力胜、阳气足,这样可以镇邪驱妖。所以,林桂生这一病,身边正好需要这样一个人。
然而,这种事向来是没人愿干的苦差事,又犯自己的忌讳。每个人都躲之唯恐不及,唯独杜月笙愿意陪伴林桂生。每天寸步不离,端茶倒水,捶背揉肩,伺候得细致入微,好不体贴。天天到林桂生的房里报到,听候使唤。相比之下,杜月笙倒真与那些单纯地下人们不一样,他不但好好侍奉林桂生,而且凡事尽心尽力,很是得林桂生的心。
慢慢地,在杜月笙的陪伴下,林桂生竟也出奇地痊愈了。于是,对杜月笙的陪伴和照顾很是感动。常常跟别人提起杜月笙,说他聪明伶俐,很看好他。他在黄公馆的地位也与刚进来时,大有不同了。这样一来,杜月笙看到了自己所做的收效如此之大,就更是使出了全身力气,讨好林桂生,以期待她会让黄金荣提拔自己,并委以重任。
每天不管早晚,饭前饭后都要去师母林桂生那里请安。饭后,守在林桂生一旁给她捧个水果,还要替她把水果皮削好才行;闲时,给林桂生打个烟泡。为了打好烟泡,他都不知道练习了多少遍。尤其在黄金荣不在的时候,杜月笙更是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在林桂生空虚的内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但他始终小心约束自己的言行,半年来,更是连平时最爱的嫖和赌的边都没沾过。平时,林桂生派他去外面收款子,他也是速去速回,从不耽搁,回来后将款子分文不少地交到林桂生手里。
可以说,在林桂生的眼里,杜月笙是个十分难得的材料。所以,也有心栽培他。杜月笙的目的达到了,他十分成功地在林桂生的心里留下了踏实可靠的印象,成了她的心腹。接着,林桂生就有很多事都交给了他去做,也使他能够迅速地脱颖而出,在黄公馆里地位扶摇直上。
其实,林桂生之所以器重杜月笙并不仅仅因为他在这些小事上献殷勤,最重要的还是那次智擒土贼的事,才真正得到了林桂生的垂青。
当时,鸦片已经进入中国很有些历史了。由于中国政府禁鸦片,经营鸦片就成为一项冒险玩命的勾当,“潮州帮”的烟土巨商便利用英租界和法租界从事鸦片走私,因为这里是洋人管辖区,中国法律束缚不了。“潮州帮”烟土商利用租界大搞鸦片走私的事,被上海滩的地痞流氓知道后,其纷纷采取各种手段,巧取豪夺,从虎口抢食。
于是,在上海滩头就天天发生“黑吃黑”、“抢土”、“窝里反”等神秘恐怖案件,令上海人闻之色变。而黄金荣身为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华人巡捕,常常经手这些案子。慢慢地,在林桂生的出谋划策之下,也开始了加入了抢土的行列之中。只是黄金荣从不亲自出面,而是在幕后提供消息和发号施令,指挥手下们实施抢土计划。靠着自己的监守自盗,也着实让黄金荣有了一掷千金、挥金如土的资本。
但是,并不是每次抢土都可以很顺利的。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一天晚上,已是夜深人静了。突然,一个人慌慌张张地闯进了黄公馆,来到了林桂生的房里,说是已从一宗货色里弄到一只大麻袋,交给一个姓刘的雇人拖到黄公馆来。哪知道断后的人都到达了,那运货的刘斌却还不曾到。他估计是路上出了岔子,一慌神,请林桂生赶快派人去查。
林桂生一听,却犯难了。因为黄金荣正好外出办案了,而黄公馆的几个打手都随着黄金荣出去了。抢烟土,可不是小事儿,而是要动刀子、拼老命的事情,一般的小伙计没有这号本事去承担。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不置一词。杜月笙看了看这场面,知道是天赐良机,万万不可错过,便鼓起勇气对林桂生说:“林桂生,我去跑一趟吧!”
林桂生瞟了他一眼,说道:“不行,你太瘦弱了。这事儿你吃不消的!”可是,杜月笙却执意前往。
林桂生正左右为难,这些天来,杜月笙是颇得她的心意,她可不愿因为这件事失去这么个难得的人,但是现在除了他又没有人有这个魄力去承担这件事。要解决这件事,一定要快,争取时间,否则就枉费了这次的行动,兄弟们就白干了一场了,她得赶紧拿主意。看着杜月笙坚定的眼神,她终于同意了。
一来她身边确实无人可派,而那一麻袋抢来的烟土价值十几万元,不派人去不行;二来她也想给杜月笙一个考验的机会,以便考虑将来是否能重用他。
于是,杜月笙问清了运送麻袋所走的路线,又跟林桂生借了一支手枪,裤腿边又插了一把匕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之中。
到了弄堂口,就叫了一辆壮年拉的黄包车,杜月笙跑过去跳上去一坐,地方也不说,开口便叫车夫快跑。
黄包车在街上飞跑,杜月笙坐在车上脑子也在飞快地运转着。他分析着,黑吃黑的偷烟土贼敢于反叛黄公馆,他决不会飞蛾扑火跑进法租界,因为这是黄金荣的地盘。可是,他也不敢在上海滩上满街乱跑,因为带一麻袋烟土,也与带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没什么两样儿,不晓得它会在什么时候爆炸。因此,杜月笙断定偷烟土的家伙必定急于就近找个藏身之处,不可能跑远。杜月笙还考虑到,由于上海县城一到夜晚便四门紧闭,所以偷烟土的人进不去,法租界他又不敢来,那么,这个贼肯定已经赶往英租界了。
分析到这里,杜月笙已经心里有了八九分的底儿了。接着,他又计算了一下路程和时间,估计还可截住那个偷土贼,便立即吩咐黄包车夫:“快点,往洋径浜跑!”
原来,洋径浜是法租界和英租界的接界处的一道小河沟,浜南是英国地界,浜北是法国地界。杜月笙想在法租界拦住那人,那就可免去了不少麻烦。
在漆黑的夜里,杜月笙尽力睁大眼睛,从黑暗里搜寻可疑的人影。果不出所料,他发现前边有一辆黄包车,正匆匆地向一条胡同跑去。
杜月笙的心坪抨乱跳起来,他盘算着这车里拉的就是那个偷烟土的人了。因为一麻袋烟土有一百多斤,再加上那个偷烟土的人载重过量,黄包车走得虽然匆忙,但很吃力,所以速度比较缓慢。
于是,他捏紧了枪,悄悄地叫黄包车夫加快速度,抢到他们前头去,断住那人的去路。
他们的车刚刚超过那辆黄包车,杜月笙就一跃而下,将枪口指着那人,故作镇定地说:“兄弟,你失算了,下来吧!”
那个偷烟土的人,吓得不知所措,面前是只沉甸甸的大麻袋,他无法有任何动作,只好呆呆地坐在黄包车上。更何况,拉他的那个车夫也已经吓呆了,脚步虽然已经停了下来,可车杠却仍牢牢抓在手里,这使坐在车上那个人的双脚朝天,急切间无法下跳。“你、你是干、干什么的?”那个人在车上颤抖着问。
杜月笙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他已经有把握,那个偷烟土的手中无枪。否则,他不会问话,一定选择与自己开火相拼,而不是这样惊恐。
开始他只是把枪口对准那个偷土贼,却没有再跟他说什么。而是告诉那个帮偷土贼拉车的黄包车夫,平静地说道:“朋友,没你的事,现在请你帮个忙,把车拉到黄公馆去,我赏你五块大洋。”说着,就把五个响当当的大洋扔给了那个车夫。
那车夫也不是愚钝之人,一听杜月笙是黄老板的人,加上有五块大洋的赏赐,怎敢不听。于是,掉转车头就往黄公馆拉。这时,那个偷烟土的人却慌了神,连忙哀求杜月笙,请他高抬贵手,把他放走,留他一条生路。
这会儿的杜月笙知道他成功了,于是更镇定地问道:“你是说你只要命,不要财?”
那偷土贼看杜月笙也不是那种毫无人性的人,急忙答道:“是啊是啊,务请您老高抬贵手,饶我一命,我家中还有七十岁的老母……”
杜月笙很有把握地说道:“那就不用我帮忙了,横财虽然发不成了,性命还是保得住的。林桂生骂你一顿自是少不了了,但骂过之后,你就离开上海滩,她就不会为难你了。”
那偷土贼没有办法,知道逃是逃不掉了,也只得同杜月笙回到了黄公馆。
听到杜月笙将那位胆大包天的偷土贼人赃俱获地抓回的消息,林桂生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来,去迎接杜月笙。
这边的杜月笙却显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什么也没多说,只轻描淡写地报告说:“托您老的福,东西追回来了,人在客厅里,听候您的发落。”
林桂生高兴得全身颤抖,知道这个自谦恭谨的小伙子是个可以共大事的人。看着他做事如此沉着、冷静,就连只身一人前往捉贼,自是一个能成大事之人。从此,他就成了林桂生的心腹大将,并参与了黄老板最机密的工作—抢烟土。由于杜月笙乖巧伶俐,很快就深得林桂生和黄金荣的欢心。自从之后,他在黄公馆的地位迅速上升,由小伙计到得力助手,最后成为了黄金荣集团中最举足轻重的人物。
一根无名指换来大好前程
抢烟土,无须打家劫舍,其实就是钻烟土巨商的空子,瞅准了去挖它几宗货物。
鸦片烟由远洋货轮从海外运来,为避开从吴淞口至英法租界码头一带的重重关卡,必须先将违禁的鸦片卸下。这些做烟土生意的精明非常,他们要等到每夜黄浦江涨潮的时候,才下令将一只只装满烟土的麻袋往水里送。这时,只见岸上船上,手电光一闪一闪的,互相传递着约定的信号。这些装着烟土的麻袋都浮在水面上,体积大,目标显著,被涨潮的江水一只只推送到岸边。
这时,等候在岸边或潜伏在舢板中的打捞高手,利用竹竿挠钩,一只只钩上岸来。一只麻袋到手,就等于有巨万银洋进了腰包。
上海滩上各帮各派的人士都垂涎贩卖鸦片这种一本万利的好生意,一齐下手,偷运烟土来沪,更有甚者,军界、警界和巡捕房,这些本该维持治安的机构,也都公然派人武装押运烟土,招摇过市。而对于英法租界来说,由于其特殊位置地位,是走私烟土的重要场所。租界上上下下,只管每月分烟土商的利钱,对贩运烟土,就索性视而不见了。
贩土挣钱,黄金荣却与众不同,和那些“大八股党”一样,做起来抢土的买卖。他们打听好走私贩卖烟土商的运货时间、路线和地点,在中途没人的地方预设埋伏,实施抢劫。抢了就散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离开抢劫地。然后在一个预定的地方集合,把烟土一集中,在存起来以待转手。因为烟土是非法买卖,所以烟土商们一不敢报警,二不能明查,吃了哑巴亏,到头来只能自认倒霉。黄金荣利用自己在法租界的势力,也大肆地派手下抢烟土,赚了不少钱。
一开始,杜月笙也不知道黄金荣做着抢烟土的行当。那时,林桂生还没有让杜月笙参加抢土。直到后来的一天,黄金荣的手下将一担担棉衣挑进了黄公馆,数量足有两三千件。杜月笙正纳闷呢,这边又抬进了一箱子银角子,看样子也应该有两三千元。这更让杜月笙吃惊了,这么多钱都够得上买好几幢洋房了。黄老板这要干什么呢?!因为自知还没有问话的份儿,于是就忍着没有打听。
终于,到了腊月十五,在漫天的刺骨寒风中,黄金荣带着一众人出了家门,其中就有杜月笙,后面跟着的是挑棉衣和抬银角子木箱子的人。
一到八仙桥,杜月笙不禁吓了一跳,一个大空坪里;密密挤挤站满了人,总数足有几千。一个个衣衫槛楼,满面菜色,原来尽是些叫化子,他们一见黄金荣一行的身影,立即欢声雷动,排好了队伍。
在一片欢天喜地的喊叫声中,堆积如山的棉衣和银角子都抬到黄金荣的身边由十来个人分别发放。叫化子不分男女老幼,每人一套棉衣,四角洋钱。杜月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黄老板亲自监督,发放冬赈。可是,这一大笔钱,是从哪儿出的呢?他想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拉住他旁边的马祥生问道:“这么多钱,都是从巡捕房里拿出来的?”
“不是,”马样生摇摇头,“外国佬管你这种事,这是黄老板自己掏的腰包。”
老板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凭着他在法租界巡捕房挣得那点钱是远远不够的。杜月笙觉得面前摆着一个急需解开的谜团。
这个谜团,终于被杜月笙揭开了。这一天,黄公馆里气氛顿变紧张,原来公馆里失窃了。被盗的是体积很小的两包东西,外面用牛皮纸严密包裹,打开是硬硬的一块,有点像团年糕。装着“团年糕”的麻袋运到黄公馆来时,时间多半在月黑风高的深夜。只要是这种东西到了,黄公馆里的人,若没派定任务的,都不许跑出来看,更不准出门走动。
那大黄公馆里有一只麻袋,被人悄悄地打开了。黄金荣一发现,立即神色大变,赶紧叫人把“团年糕”倒出来点数,点数的结果使黄公馆上下人等全部为之大惊失色:“团年糕”少了两块。
“丢他娘!”黄金荣一声怒骂,眼里射出一股杀气。
这件事,把黄公馆弄得人人自危。好多人都不敢说话,唯恐被怀疑成顺手牵羊的家贼。
沉闷紧张的空气持续了两三天。一天夜晚,杜月笙刚刚上床,马祥生大踏步走进灶披间,一边脱衣就寝,一边连声赞叹说:“嗨,我们的老板度量真大!”
“什么事?”杜月笙欠身而起,急急地问。
“那桩闹家贼的案子查出来了。老王的老兄来看他,小赤佬没见过世面,那天见财起意,乘着四周无人,打开了麻袋,偷了两块红土,他晓得从此不能在上海待了,逃回家乡去了,真是白白便宜了他,两块红土卖了几百只大洋,听说他已经在乡下买了房子成家了。”
两块“红土”可以卖到几百块大洋,叫杜月笙目瞪口呆。不久,他弄明白了什么“团年糕”,那是从印度漂洋过海运来的鸦片。杜月笙突然醒悟了。黄金荣之所以能挥金如土,靠的就是走私鸦片。
不久,传来了一个消息,那个偷鸦片的小赤佬,回乡不久就得病一命呜呼了。杜月笙心里明白:那个偷鸦片的小赤佬才不是什么得病死的,而是黄金荣动的手脚。这次事件让他知道了黄金荣的心狠手辣,对于偷土、私自藏土的行为,是决不姑息的。不过,就是这样的血淋淋的事实也没能使那些见钱眼开的手下们停手了,还是有人想侥幸在黄老板眼皮下发些小财,其结果可想而知。
然而,也正是这私藏烟土的人成全了杜月笙的计谋。虽然藏土人的下场很悲惨,但是杜月笙却因此而更加彻底地换来了大好的前程。杜月笙总是善于利用别人,踩着别人的肩膀,甚至是头,往上爬。也许其他的所谓的成功人士也是如此,但他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不仅是踩着别人往上爬,而且还有办法让别人因此而对他感恩戴德。这就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地方了。纵观杜月笙的一生,喜好广交朋友,散财于此,却也是因此而获益十倍百倍,甚至更多的啊!
一次,黄金荣又探到了一个小道消息:有个南京大客商从租界买得五千两印度大土,分装十大包,打算由龙华周家渡上船,从黄浦江水路偷运到嘉兴去。立马差人告诉林桂生,要其立即派人出动,这次杜月笙也参加了抢土的行列。
又一个漆黑的夜晚,徐家汇一带没有行人。一辆马车急驶而来。马车转弯,来到漕河径,距周家渡几百米的地方,只见几根烂木头交叉横在路当中。马车夫骂了一句“操娘的”,正要招呼车厢里的人出来搬开,话音刚落,只听得“呼啦”一声,车夫脖子套进了一只绳圈,随即一拉,被拖下车来。车厢里的人正要动作,几支手枪与匕首就对准了他们。
这次行动的头目是歪脖子阿道。在路中,阿道就鲁莽地要手下人动手搬货,杜月笙忙上前阻止;“我们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吧!”说着,他便牵住马笼头,往右边一拐,带马车进了一片树林。歪脖子阿道同手下人七手八脚地将四个押送大汉与车夫绑了起来,然后从座上翻滚下几只酒坛子,熟练地敲碎后扒出包包烟土,各人用麻袋一装,扛上肩膀,就离开了。
大约半小时后,他们在徐家汇一间小屋里聚齐,一点烟土的数量,竟多了两包。歪脖子停顿了一下,接着把袜筒里的匕首拔出,将两包烟土切成八块,让每人拿一份。
杜月笙不敢去拿,歪脖子就狠狠地说道:“老板让咱们抢的是十包,这两包外快,弟兄们辛苦,分点香香手。‘莱阳梨’,你怕什么,拿着!”
歪脖子边说边将剩下的一块烟土,用纸包了包,往杜月笙手里一塞,接着又说:“我办事公平合理,每人一份。要是有人去老板那里打小报告,老子就再赏他个三刀六洞。”
当抢土的一干人回到黄公馆,林桂生已叫人在厨房里摆好美酒佳肴,自己端坐一张餐桌前等着了。坐定后,林桂生让大家将麻袋里的烟土取出,一包包放在桌上,让她点数、过目。她十分满意,一边招呼大家坐下吃喝,一边挑出一包烟土打开纸包,唤杜月笙切成几份。她向几块烟土,努努嘴,说:
“这趟干得漂亮,每人拿一份吧,阿道双份,吃完了休息。月笙,把货送到我房里去。”说完,就自家上楼去了。
林桂生住二楼,她的房间,除贴身使女以外,只有杜月笙可以进去。杜月笙将烟土搬进房里,锁入大铁箱后,走到林桂生面前,从怀里掏出两包烟土,双手呈给林桂生,随即把徐家汇小屋里私分烟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了林桂生。这是早在私分烟土之时,杜月笙就拿定的主意。
林桂生听了,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就要下楼传歪脖子问罪。杜月笙忙上前劝阻,而后又在她的耳朵边嘀咕了好一会儿。林桂生点了点头,他才退出去回楼下吃喝如常。杜月笙当然不会让林桂生这会儿就追究这件事,一来黄金荣还没有回来,没有托辞;二来让林桂生太早做出行动,自己就难以逃脱告密的嫌疑,也会落得不讲义气的骂名。杜月笙可不想这样,所以先表了忠心,再安抚林桂生从长计议。
很快,歪脖子在黄公馆的日子就到头了,而他还不自知地和杜月笙等人侃大山呢。抢土的次日晚上,林桂生与黄金荣坐在大餐间里,周围站着顾掌生、金廷荪、马祥生等几个徒弟。
黄金荣下巴一抬:“叫歪脖子。”顾掌生跑到门口一招手,候在门外的歪脖子阿道就进来了。林桂生看门外还站着四五个人,便发话道:“让他们也进来吧!”以歪脖子阿道为首的六个人,低头垂手恭敬地立在黄金荣夫妇面前。
“歪脖子,你这欺师骗祖的杀坯,胆敢在老子面前耍花枪。原来我只晓得十包烟土,可是上午巡捕房接到报案却说是十二包。你个赤佬也真会钻空子,手脚做到我的头上来了!”黄金荣开门见山地骂道。
歪脖子阿道吓得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浑身发抖。他不是没有见过黄金荣以往是怎么对待这类人的,现在自己也败露了,不知道下场如何怎么能不让他手冒凉汗!
只听“砰”的一声响,黄金荣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几乎狮吼般的说道:“给我拖出去宰了!”
剩下的五个人这下也怕了,一齐跪下求饶。歪脖子阿道慌了手脚,爬到林桂生跟前拖住她双腿喊救命。静坐一旁冷眼观看的林桂生这才开始说话:“这两包烟土,你独吞了呢,还是私分的?”
歪脖子只好老实地交代道:“分给他们一份,我独得三份。”
林桂生并不动声色,接着问道:“这主意是你自家出的还是别人指使的?”
歪脖子忙解释道:“是我自家,一时糊涂。”
林桂生哪里会听他这些,冷冷地说道:“歪脖子,你不配当条汉子。念你跟师父多年,放你一马,免了三刀六洞。你滚吧,越远越好!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起来出去吧,绝无下次。”
其他人忙散出房里,歪脖子向黄金荣夫妇叩过头,也灰溜溜地走了。
餐间里,黄金荣猛吸几口吕宋雪茄,喉结一动咽下肚去,接着,从鼻孔里长长地呼出两道清烟。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很久,后来,终于开口了,“以后这事儿就由掌生操持。”
“嗯,让月笙帮衬着干吧,有什么事两人可以照应一下。”林桂生马上提议。
对于这个贤内助的建议,黄金荣很少有异议,这次也不例外,更何况这事还是杜月笙办成的。歪脖子也不想想,买卖烟土是非法的,烟土商又怎么会报案呢?到底是莽夫一个,毫无头脑伎俩。于是,黄金荣点了点头说道:“好。”办完这件事,黄金荣又匆匆出去了。
这边的林桂生,端坐在一旁。面对杜月笙,她又生一计,她要试试杜月笙的胆量。于是,对着杜月笙说道:“月笙,歪脖子现在死罪饶过,活刑不能免。你去取下他一根手指来。”
杜月笙万万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出卖朋友已经让他很不安了。但是,事已至此,他已没有回头路了。当时,很矛盾就迟疑了一下。
林桂生看出了端倪,说道:“怎么,不敢去?”
“不是。我是想,歪脖子这会儿肯定已逃出上海滩了。”杜月笙一看林桂生,立即改口。
“不会,这赤佬是江苏青浦人,现在末班车早开走了,航船要等到明天。他一时还跑不掉,你给我马上去。”说着,林桂生命人拿出一把短柄利斧,递给杜月笙。
杜月笙接过斧子,放在了蒲包里。他没有径直去找歪脖子,而先去买了两斤熟食和两瓶洋河大曲。
歪脖子阿道正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地上满是老刀牌香烟蒂头。他一见杜月笙推门进来,霍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头上直冒冷汗。他知道,情况不妙。
杜月笙进门后,先将熟食打开摊在小桌上,再捞出一瓶白酒,而后拨亮油灯。阿道呆在一边看着,等杜月笙在一条板凳上坐下以后,他才去门外张望了一会儿。没有别的随从,只杜月笙一人。他放了心,插上门,搬条板凳在杜月笙对面坐下。
于是,两人相对,喝起闷酒来。
几杯白干落肚,双方的眼珠子都布上了红筋。杜月笙从腰间摸出八块银圆,放在猪舌头边上,说:“我们俩师兄弟一场,今天你落难,小弟没有什么好相送的,这几只银圆送与大哥作盘缠……”说到后来,声音竟呜咽起来。
“怎么使得,兄弟你也不好过啊……”阿道也动了情。
“月笙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再多了,你要不嫌弃兄弟,就收下来路上买碗酒喝。”说着,左手边把一探“大头”推到阿道面前。
歪脖子感动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月笙,老板、老板娘他们很看重你,好好干,前途无量。将来飞黄腾达了,我再来向你讨口饭吃。”
“唉,别说了!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哇!”杜月笙摇头叹气,显出很苦恼的样子。
“兄弟也遇到难题了,不是不追究你们了吗?”
“算了,不说也罢,来,我们喝酒!”杜月笙端起面前的满盏白干,送到唇边,一仰脖子全都灌了下去,放下酒盏,双手扭下一只鸭腿低着头啃了起来。
阿道对于刚刚杜月笙的倾囊相助很是感激,这时知道杜月笙犯难也有心想帮一把,急急问道:“月笙,咱们兄弟一场,有何难处就说,只要我阿道能办到的,决无半点推托。”
“阿道兄,你留个家乡地址给我吧。说不定过几天我就逃到你那里去了!”
“怎么,你犯事了?”
“好吧。本来,我喝完这碗酒后,便与你告别的,现在,你一定要我讲,我只好从命!”杜月笙见是时候了,接着说道:“不瞒你讲,一个时辰以前,师母硬要我来取你的一根手指,还亲手交给我一把斧头。”说完,他眼睛朝墙角落的蒲包斜了斜。
“原来是为我……”
“阿道兄,我在路上就想好了。你走你的路,这里的事体,我担当。大不了卷起铺盖另寻码头。”说完,杜月笙提起蒲包,从中取出另一瓶洋河大曲,递给阿道,“这瓶你带着路上吃。”
歪脖子却不去接酒,而向前抢上一步,抓过蒲包,掏出那柄寒光闪闪的利斧,说:“兄弟,你够义气,我也决不让你为难。师母说我不配做条汉子,可我自家觉得是条汉子。”
阿道撮起一盏白干,咕咕咕灌了下去,一转身凑在桌角上,咬住牙,左手叉开三指,提起利斧喀嚓一声,斩下一截无名指来。
杜月笙忙过去阻止,已来不及了。只见阿道左手紧撰成拳头,右手一扬,将斧子扔在地下,显出英雄气概,眼珠子转向桌角上那血淋淋的指节,“拿去交差吧!”
……
杜月笙取回歪脖子无名指后,那么地平静,颇有些沉着冷静的大将之风范。林桂生越发满意于自己的眼力,而且,这次她断定,杜月笙将来的作为一定在自己丈夫黄金荣之上。不过,让林桂生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一想到这些,非但没有要替丈夫铲除一个潜在对手的想法,反而还暗自欣喜,这是为什么呢?林桂生不愿往下想了,只记得自己对杜月笙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情絮。再一看,杜月笙还是那副老实恭敬的样子,垂着手站在一边。林桂生心头一热,顿生一股怜爱之情。
“月笙,跟自家来楼上一趟。”当杜月笙从楼上再下来时,过去的杜月笙已经不存在了。虽然他仍然在众人面前谦恭谨慎,但他已经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凌驾于这些人之上。因为刚刚在林桂生那里的两个小时让他相信,没有什么得不到的,哪怕那看来最困难,最不可能的,也是一样。
自那次以后,杜月笙更加频繁地“光顾”林桂生的房间了,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了。然而,杜月笙对此并不满意。每当站在院子里,看着这奢华的黄公馆,和这里出出进进、毕恭毕敬的人流,杜月笙就有很多感慨。
杜月笙认为,黄金荣不过是一个运气不错的莽夫而已。他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上海滩黑道的大佬。因为做老大需要的是头脑、是非凡的控制能力,而不是黄金荣那些不入流的小伎俩。每次黄金荣直着嗓子呼来吼去,看到他听说有一桩好买卖就跃跃欲试的样子,杜月笙就一阵轻蔑。黄金荣到什么时候,也永远是那副敞胸露怀、骂骂咧咧、上不得台面的莽撞样儿,这就是杜月笙对师父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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