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是，这个做法到后来就走了味儿，乡里干脆睁只眼、闭只眼地彻底送人情，只要下面村里要啥奖，他们就批啥奖，数目也不限。
按惯例，今年批奖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各村干部就都开始忙活起来，纷纷给乡里打报告要指标，马埠村当然也不例外。会计“小脑瓜”问村主任“马糊涂”：“我说马主任，今年奖啥？”
马糊涂未加思索，脱口就说：“奖计划生育吧。”
小脑瓜听了直摇头：“又是老皇历！这都连着奖几年了，也该换换花样啦！再说今年‘马虎眼’和‘马二拐子’都超生了，发这奖不合适。”
马糊涂一听，便问他：“那你说奖啥子？”
小脑瓜拍拍脑瓜说：“要叫我说，就奖体育。”
马糊涂疑惑地看着小脑瓜。
小脑瓜一板一眼地给马糊涂解释：“马主任，你想，我们村的篮球队在乡里比赛得了冠军，不该奖一奖？你看奥运会，运动员得了金牌，领导和教练都奖！”
马糊涂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说：“对呀，今年就奖体育！”
于是，马埠村的“体育组织指导奖”申请报告立刻打到乡里，专等乡长签字和文书盖章。
嘿，事儿巧了！正好前一天，县里给每个乡发来一份传真，要求各乡出一支体育代表队，参加县上的冬季农民运动会。这事儿可把平原乡的乡长给难住了，要知道，时下市场经济，不养闲人，乡里哪还有专人搞体育？再说组队就得花钱，这搞体育的钱往哪儿去要呀？乡长想把这事儿推了，又怕得罪县里，正犯愁呢，马埠村的申请报告来了！
这不应了“睡觉就有人送枕头”的老话了么？乡长立刻给文书下了一道命令：“你告诉马埠村，要他们组织个篮球队，代表咱平原乡参加县冬季农运会，否则这奖就免谈。”
乡长下这个命令不是空穴来风，说起来，这还是上半年的事。平原乡为活跃农村文化生活，要组织各村开展篮球赛，还规定如果不参加就罚义务工，马糊涂好歹拉了些人去参加，结果去了才知道，只有他们村派了人，其他村根本没理睬。乡里眼看着早已写好的奖状发不下去，就在第一名的奖状上填上马埠村的名字给了他们。现在比赛真来了，派马埠村组队去参加，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嘛！
可马糊涂心里清楚：自己当初拉的那些人是谁呀，强劳力都在地里干活，去的都是村里的一些乌合之众，怎么能代表乡里去上大场面？唉，眼下有心要出个篮球队吧，手上真没有；可不出吧，奖金就要泡汤。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村委一班人都热巴巴地盼着这些钱，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吧？况且马糊涂自家也盼这笔奖金哪，这钱早已进了老婆年初的预算，到时候拿不到钱，女人发起威来，马糊涂还真摆弄不平哪！
还是小脑瓜脑瓜转得快，他给马糊涂出主意说：“马主任，我看不如多奖几个工，弄几个小青年去县上比划比划得了。”
马糊涂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如此。他让小脑瓜去张罗了几个年轻人，临时拉了个草台班子。临出发，马糊涂再三叮嘱：“不指望你们拿啥子奖，随便比划比划，能应付过去就算完成任务。完事后，咱们去喝羊肉汤！”
一干人到了县上，初次参赛还觉得挺新鲜，可毕竟都是临时拉来的呀，后来就乱哄哄的根本没了章法，一家伙被人家灌了十几个球之后，这些血气方刚的愣头青们一时性起，只一支烟的工夫就把人家撞伤了三个。对方咋忍这口气？两拨人于是就扭打在了一起。
在场外督战的马糊涂急呀，可有什么用呢？以“团结、健康、进步”为主旨的农运会，就这么被马埠村人给搅得个一塌糊涂。
当晚，赛场斗殴的事情就被县电视台曝了光。马糊涂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乡里，想求乡长给县里说说情，谁知乡长一见他进门就怒目圆睁，“啪”地一拍桌子吼道：“你这个马……”
乡长下面的话还没出口呢，怎突然不见了马糊涂的人影？再一看，马糊涂已经滚落到桌子底下，正在那儿“筛糠”着呢。
（崔京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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