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蔫人火性

    刘老蔫是某化工集团下属的消防队的一名司机，这一天是六月七号早八点，他刚刚上了班，正在院子里擦拭消防车的玻璃，手机忽然响了。他刚刚一接通，就听到儿子刘志成急促的声音：“爸爸，我把准考证忘家里了，我们九点开考，无论如何您要在九点前送到考场，不然，我就进不去了！”

    今天，是刘老蔫儿子刘志成参加高考的第一天。就在早上，刘老蔫因为不敢向王队长请假，自己八点钟照常上了班，就让儿子一个人坐公交去考场，可没想到孩子毕竟年纪小，一紧张就忘了拿准考证。要知道刘志成的成绩年年拿年级第一，这要误了高考，就是误了他一辈子啊！

    刘老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高考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自己一干多少年的消防队司机，就是无法升职，还不就是文凭低吗？就为这个，老婆兰娜十五年前才红杏出墙，最后带着另一个孩子跟自己离了婚。也就为这个，自己才沉默寡言，胆小怕事，得了这个刘老蔫的外号。但如今火烧眉毛到眼前，刘老蔫蔫人也有了火性，他豁出去了！念头一转打车都来不及，干脆上了消防车就往外开，看看门前大路上车流拥挤不堪，一咬牙又违反规定拉响了警笛！

    警笛一响，消防队王队长慌忙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挥着手高喊：“刘老蔫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今天根本没火警，你拉着警笛开车乱跑，想受处分吗？”刘老蔫是真急了，知道现在只有开消防车才能赶上考试，他大吼一声：“我有急事，要处分回来再说！”说完开车冲出大门，扬长而去，把个王队长气了个七窍生烟！

    有鸣笛开道，路上的车纷纷避让，消防车在马路上风驰电掣一般，很快来到刘老蔫家楼下。可他刚要下车，忽然叫一声苦，原来自己走得太急了，把楼房门钥匙忘在消防队办公室了！也是急中生智，刘老蔫一按车里的按钮，只见车顶的云梯嘎吱嘎吱展开，直接伸上七楼他家的窗外。没等云梯架稳，他就登了上去，三爬两爬爬上去，一脚踹碎玻璃窗，然后就看见，放准考证的袋子正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原来昨天晚上，刘老蔫在桌上放了这样一模一样的两个袋子，一个是准考证，一个是今天的早餐，里面是一个面包和一包咸菜。刘志成起床有点晚，没来得及吃早餐，拿起其中一个袋子就走，结果就给弄混了。

    拿了袋子，刘老蔫依旧通过云梯下来，收了云梯，然后一路警笛长鸣，开到考场。还好，离开考还有五分钟。这时刘志成等得都快哭出来了，一见老爸来到慌忙迎上来。刘老蔫把手伸进袋子，正要往外拿准考证给他，不料儿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劈手就把整个袋子夺了过来，然后自己拿出准考证，走向守门的老师。

    刘老蔫心里挺纳闷，儿子对自己一向温顺，今天这是怎么了？隔着老远，他就看见儿子拿着准考证给了老师，老师看看他，又看看上面照片，问了一句话：“你叫什么？”儿子低声回答了两个字，都是开口音，因为远刘老蔫没听清。然后那位老师点了点头，让他进了考场。

    事情办完，刘老蔫长出一口气，开着消防车，关了警笛返回消防队。一进门，他就发现王队长正火冒三丈地瞪着他：“原来你还敢回来，本月奖金都扣了！”然后就是一阵雷霆暴雨。刘老蔫恢复了蔫人本性，低着头听训，其实心里美着呢，儿子顺利进了考场，说不定考个清华北大，咱就能伸直腰板做人啦！

    王队长训了半天，暴雨慢慢变成了毛毛雨，刘老蔫这才闪闪缩缩的，说明原委：“队长，我儿子今天参加高考，忘带准考证，我也是急了，就……”王队长听他说完就是一愣：“你怎么不早说？我家孩子去年高考，我也是操碎了心，好在最后考上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的工资本来就低，算了，不扣了，写份检查给我。对了，你孩子叫什么名字？”

    刘老蔫心里这个高兴，这下等儿子考完就可以犒劳他一下了，嘴里应着：“他叫刘志成，报的也是王队您儿子的那所大学。”王队长点点头：“刘志成，这名字起得好，有志者事竟成。”

    王队长说完，就要回办公室，刘老蔫盯着他的嘴却冒起了冷汗，镇定了一下，他说：“中午我想提前两小时下班，去考场看一下儿子。”队长显得格外大度：“去吧，都是为人父母，我理解。”

    王队长一走，刘老蔫的腿就打起了哆嗦，不为别的，就为王队长说的那三个字：刘志成。他清清楚楚记得，儿子进考场时，老师问他叫什么，儿子张嘴说的是两个字的开口音，而不是三个字！也就是说，前天晚上儿子跟他提的那件事，很可能成真的了，那就是，换考！

    二、急中生智

    就在前几天，刘老蔫在家休假的时候突然晕倒了，是邻居把他送到医院的。医院一检查，发现他脑子里有个瘤子，还好是良性的，但是医生告诉他，再不动手术的话，瘤子会压迫视神经，有失明的危险。但这是开颅手术，手术费没三万下不来。刘老蔫一盘算，家里倒是有三万积蓄，但那是准备交儿子上大学的学费的，就悄悄回了家，没敢跟单位说，也没告诉儿子，想等儿子考上去，外出读书的时候再想办法。

    可没想到，刘志成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但偷看了他的诊断书，还自行找到那位医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回来他就对刘老蔫说了一件事，说本校有个阔老板的儿子叫张扬，跟他长得有九成相像，就是互换照片来对比，也露不出马脚。不过学习可不怎么样，每回考试就是混个勉强及格。如今张老板找上了刘志成，说张扬也是今年参加高考，只不过考点不同，只要两人互相交换了准考证，互相在试卷上写对方的名字，张扬就一定能考出好成绩，事成后他会给刘志成五万块钱。

    刘老蔫一听就急了：“不行，我一定要供你上最好的大学，难道你想学我开一辈子消防车？”刘志成当时没说话，他还以为儿子回心转意了，可联想到今天儿子惊慌的神色，还有那个两个字的开口音名字，不用问也猜得出，他和张扬换考了。

    刘老蔫铁青着脸来到考场，等到上午十一点半，刘志成考完出来了。他上前二话没说夺过儿子的准考证，上面的名字果然写着：张扬。刘老蔫腾腾腾往外走，刘志成一声不吭地跟着，直到走到考场附近的一个广场，那里的角落里有个遮阳的小亭子。刘老蔫首先进了亭子，看着刘志成也跟了进来，他挥手就要打儿子，到了中途又放下来，长叹一口气。

    刘志成的性子跟老爸正相反，多少有点倔，他脖子一梗，说：“爸，您的手术拖不得，可这钱从哪里来？再说我就是考上，念了大学，生活费也是不小的数字，毕了业找工作又要花钱，这钱又从哪里来？还不如早早开始挣钱，您也省心。”刘老蔫想反驳，却自己也知道说不过儿子，他只知道，高考是儿子将来出头的唯一机会，是绝不能放弃的。

    就在这时，王队长给他打来了电话：“老刘你在哪里？我在一家饭馆喝了酒不敢开车，现在有单位的十万现金要存银行，你来我这里给我开下车。”刘老蔫答应了一声：“马上来！”，脑子却飞速转开了，十万现金？正好用来哄哄儿子，只要熬过高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满脸堆笑地对刘志成说：“刚才是彩票站朋友打来的，说我前天买的彩票中奖了，十万块，要我去彩票中心去兑，现在你该放心高考了吧。”

    刘志成完全不相信：“老爸，我不是小孩子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您就别哄我了。”刘老蔫早有准备：“不信？你先在这里等着，同时买点东西吃，我这就去拿回现金让你高兴高兴。”

    刘老蔫出了小亭子，去手机里说的那家饭馆找到了王队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就是借王队长这十万现金，拿到旅馆让儿子过过目，儿子一相信，就会找张扬换回准考证，就能安心参加剩下的高考了。这样即使第一科考不好，凭他的实力，考好后面几科还是能补救的。王队长一听，开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这哪行啊，但后来被刘老蔫的软磨硬泡勾起了同情心，加上又喝了酒，就说：“这样，我在小亭子外面等着，你儿子看完钱你立刻带上车，同我去银行。”

    就这样，刘老蔫开着车，载着王队长来到离小亭子不远的一个拐弯处，小亭子里面的人是看不到这里的。然后王队长等在车里，刘老蔫提着装满现金的提兜进了小亭子。提兜一开，刘志成一见整整齐齐十沓百元大钞，不由他不信，喜出望外地说：“咱们马上去张扬家里，我有他家的地址，离这里不远。”刘老蔫却摇着头说：“等下，我先把这钱存到银行，这才保险。”

    说完话，刘老蔫就提着装满现金的提兜，出了小亭子直奔王队长的车。王队长见他过来，从车窗就把手伸了出来，要接提兜。可当提兜刚碰到王队长的手，刘老蔫还没撒手的时候，边上忽然驰过一辆摩托车，车上的青年抢了包就跑。原来小亭子四面透风，刚才父子俩说的话被这个路过的小青年听到了，就骑着摩托来了个飞车抢夺！

    三、铤而走险

    十万巨款就这样没了，王队长的酒意立刻被吓醒了，他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刘，这可是公款，怎、怎么办？”刘老蔫也傻了，不过看看王队长惊慌失措的样子，又想想人家本来是帮自己，就咬着牙说：“这钱是我从你那里借的，跟你没关系，明天，明天一定还你。”

    王队长长出了一口气，知道现在这事有点说不清，要是王老蔫死咬着还了自己才被抢的，自己也没辙，不由良心有点过不去，就说：“老刘，我先去报案吧，警察真找不到，咱们再另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刘老蔫苦笑，自己住的房子还是租的，可能出路只有一条，就是把责任全揽过来，王队长是好人，是为帮自己才出的事，不能让他为此受处分。重要的是，明天是八号，过了明天高考就完毕了，无论如何要让儿子顺利考完，以后自己要拘留要坐牢都无所谓，反正很快就会失明，哪里住不是住？

    王队长开车走了，刘老蔫整理一下情绪，又装作笑呵呵地进了亭子，喊上刘志成一起去张扬的家，好换回准考证。父子俩徒步走了十多分钟，很快就到了。这里是个竣工不久的豪华小区，门口站着好几个保安，还有摄像头严密监视，进门时他俩还受到保安的盘问，幸好刘志成有张扬的手机号码，打通以后说明情况才进去的。张扬的家住在十层，两人坐上电梯，就进了张扬的富丽堂皇的家。

    房门一开，张扬的母亲迎了出来，刘老蔫一看就愣住了，竟是自己的前妻兰娜！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刘志成和张扬那么像，本来就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啊。只不过两兄弟当时都小，所以现在都不记得了。兰娜也同时认出了刘老蔫，不过她脸上毫不动容，就像让陌生人一样让他进来。

    刘志成没有察觉出父亲的异样，更不知道眼前的就是他的亲生妈妈，只是简简单单说明了来意，表示要换回准考证。兰娜微微一皱眉，正要说话，张扬就从卧室冲了出来：“不行，说话要算话，如果你嫌钱少，我给你加。”刘老蔫接口说：“现在不是钱的问题，我们中了奖，十万块呢，所以要自己给自己考。”张扬一听就笑了：“十万块钱还算钱吗？我爸是地产公司老板，最不缺的就是钱，我给你二十万，够了吧？”说着径直打开客厅的保险柜，里面是塞得满满当当的钞票！

    兰娜慌忙关上保险柜，又把张扬推到里屋，然后对刘老蔫说：“孩子们不懂事，咱们能单独谈谈吗？”刘老蔫点点头，让刘志成先等着，然后跟随兰娜来到了一个小客厅。

    在小客厅里，兰娜跷着二郎腿单刀直入：“老刘，你混得还是那么惨？当年你说我嫌贫爱富，红杏出墙，现在你也看见了，我的选择有多么正确。我老公对张扬爱得不得了，连保险柜的密码都是他的生日，还说等他读完大学，就送国外读书。再看看刘志成，连一件名牌衣服都没有，他考上又怎样？能出国吗？准考证别换了，我给你二十万，你们就能过上一阵好日子了，拿着钱快从我这里出去！”

    在当年两人结婚的时候，刘老蔫就怕兰娜，是个不折不扣的“老蔫”，但现在被当面数落，还是压不住火气了：“我刘老蔫是穷，但志气不穷，我孩子学习好，一定会考出好成绩给你们看看！钱我不要，我就要准考证。”说着他就把张扬的准考证递过去。但兰娜根本不接，正要说话，就听大厅里乒乒乓乓，打起来了！

    原来张扬见刘志成一个人在客厅，就出来奚落他中途变卦，人穷志短。刘志成脾气本来就倔，尤其最怕听到这个穷字，立刻就反唇相讥，说地产老板赚的是昧心钱。吵着吵着，两人就动上了手。要说养尊处优的张扬还真不是刘志成的对手，但他喊来了保安，刘志成就打输了。等刘老蔫和兰娜进来拉开，张扬只是鼻青脸肿，刘志成连鼻子里都流出了血。

    兰娜一看宝贝儿子受了伤，立刻打电话叫来私人医生，给张扬治疗。医生来先给张扬涂了伤药，又要给刘志成止血，不料兰娜抬手就拦住了：“你是我家的私人医生，怎么能给外人治？给他治伤，我可不付钱。除非，”兰娜看了一眼刘老蔫，“你收下我的二十万。”

    眼见兰娜这么翻脸无情，刘老蔫再也忍不住了，他说：“我不会收你的钱的，我就要准考证。你要是不给我准考证，我就举报，让两人都考不成！”兰娜先是一呆，立刻又就笑了：“还你就还你，实话跟你说，只要出对价钱，还怕找不到好枪手？要是还考不上，干脆赞助一下读自费。不过我告诉你，现在大学四年读下来，最后还要找工作找房子，你那十万奖金，只怕还不够。”

    刘老蔫一句话也不说，一把夺过兰娜手上的准考证，又把张扬的扔下，拖着鼻子还淌血的刘志成就走。

    出了小区，刘老蔫带儿子正要走，后面有人追过来喊住他，竟是刚才的兰娜家的私人医生，他说：“对不起，在楼里我只能那么做，人家雇佣了我啊，不过，现在我要免费给你治疗，这是一个医生的良心！”

    刘老蔫父子听了就是一暖，看来世上还是有好人啊。等到替刘志成治完伤，离下午三点开考只有半个小时了，刘老蔫慌忙把儿子送进考场。这时手机响了，是王队长打来的：“我这一报案，单位里的领导也知道了，他们跟我说，明早要是还不上这十万块钱，就要开除我，你是一个普通司机还好，我可是好不容易当上这个队长——但我家里那点钱，都被儿子折腾光了，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说我该怎么办？”

    刘老蔫对着手机直发呆，过了半晌，他突然从这王队长大吼一声：“你放心，明天早上十万块，一定送到！”此时此刻，他心里有了个可怕的想法，就是铤而走险！

    四、职责良心

    刘老蔫想的是，自己一旦失明，就是废人一个了，但有两件事始终放心不下。一件就是刘志成上大学的生活费，四年念完，怎么着也得八万块钱，现在有了三万，还差五万块钱，另一件是王队长的这十万公款。平心而论，王队长对自己真是不错，不能给他添这么大的麻烦。这两件事就需要十五万啊，他的眼前不由就晃起了张扬家里的保险柜，里面可是塞满了钞票啊。而且，张扬的生日自己记得清清楚楚，这就是密码。更重要的是，他家窗外没有装防盗窗！

    至于该不该动手，他这样告诉自己：兰娜是刘志成的亲妈，不该出钱吗？张扬是刘志成的亲弟弟，不该出钱吗？张老板勾引自己妻子红杏出墙，让自己屈辱了十五年，难道不该付出代价？他想好了，拿钱也是为出口气，而且只拿十五万，算下来正好一年一万，绝不多拿一分钱，也不会拿自己的手术费。反正自己以后的岁月将没有光明，听天由命吧。

    说干就干，下午五点他先接了考完的儿子，把他安顿在家，然后说自己晚上加班，不回来了，明天他自己去考场就行了。说完又上街买了些必要的东西，就算准备妥当。

    到了晚九点，夜色完全黑下来时，刘老蔫摸进了张扬家的小区附近，来到一座在建大楼的旁边，看看四下没人，选了一处地方，放下买来的东西，是一些发烟大又没有明火的道具，拍电影经常用到，好处是不会引起火灾。他在消防队工作多年，有这方面的知识。然后他抽了支烟，定了定神，打量下四周没人，就扔掉烟头悄悄点着了那些道具。

    烟气一起，他就隐在暗处大喊：“着火啦，快来救火！”这一招，叫调虎离山，在张扬小区守门的保安们听到喊叫，先是打了救火电话119，然后提着水桶跑出来救火。趁这个混乱劲，刘老蔫就混了进去。

    来到张扬家的住宅楼门前，只见楼里也有保安，这位保安警惕性相当高，并没有因为火灾而擅离值守。刘老蔫悄悄转到楼后面，找到延伸下来的排水管道，他要用多年老消防队员的绝活，就这样爬上去！

    刘老蔫今年快奔四十了，虽然经常进行高楼抢险救生训练，可一口气爬到十层，还是出了一身汗。歇了口气后，他找到了张扬家的窗户，固定好自己的位置，摸出玻璃刀就要切割，忽然手机响了，他腾出手一接，是王队长打来的：“老刘你在哪里？刚才有个小区着火了，赶紧开车来现场！”刘老蔫一听王队长说的小区，正是刚才自己故意发烟的小区啊，他不由回头往下看，才发现刚才为调虎离山点的烟雾，变成了熊熊大火！原来当初那些发烟道具没出事，出事的是抽完扔掉的那只烟头，没有完全掐灭，竟把附近的杂草点燃了，还引燃了旁边的那座在建大楼！

    刘老蔫心头叫一声苦，想不到自己做了这么多年消防队员，最后竟然变成了纵火犯！不行，他告诉自己，我是好人啊，来张扬家拿钱是为了出口恶气，是该拿，但现在引起了火灾，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想到这里，他顺原路就爬下来了，他要去舍身救火，要弥补自己闯出的大祸，这也是一个老消防队员的职责本色！

    五、父子真情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在刘老蔫和他的队友齐心协力下，这场大火很快就扑灭了。烧的是一座在建大楼里的材料板，里面没有工人，所以没有人员伤亡，只是上百万的材料没了。刘老蔫看着火场残骸呆呆地出神，忽然对王队长说：“这火是我放的，我要是不自首，良心会不安一辈子。你的钱，只好等出狱后再还了。”然后一五一十地讲了经过，不过换考的事他可没敢说。

    王队长听完讲述，惊得目瞪口呆，想想自己逼得一个老实人铤而走险，也是深感内疚，他说：“公款还是我想办法还吧，以后刘志成我也会照应的。”然后，他叫来警察，把刘老蔫抓起来了。这时，刘老蔫对警察提了一个要求：“明天我儿子还要高考，能否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到时候你们跟着我，但是别让他看出来我被抓。”警察考虑他是自首的，就答应了。

    第二天早八点多，刘老蔫在考场上见到了儿子，身后不远处跟着两名警察，不过都装着另外有事，看都不朝这边看一眼。刘老蔫若无其事地拍着刘志成的肩膀说：“爸爸要出差几天，你考完自行回家吧。记住，我当初给你起的名字，有志者事竟成，一定能考中！”刘志成懂事地点了点头，然后走进考场。刘老蔫看着儿子进去，就转身往警察那里走去，可刚走几步，就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地。从昨天八点开始，就在这二十四小时里，事情一件接一件，他的精神始终高度紧张，使病情又发作了！

    当刘老蔫迷迷糊糊醒来时，还以为自己会在监狱，一睁眼却发现躺在医院里，旁边是王队长守着。王队长告诉他，现在是九号上午早八点，他脑部的手术已经准备妥当，明天就能做了，单位的公款也还上了。看见刘老蔫迷惑不解，他一指旁边的病床，说：“看看那是谁？因为你有个好儿子，比我那个考上大学的兔崽子强多了！”

    这时刘老蔫才发现，旁边的病床上竟躺着儿子刘志成，但是头上绑着绷带，看样子伤得不轻。他猛地就要坐起来，过去看儿子，但被王队长一把按住：“他只是皮肉伤，还是让他自己说吧。”刘志成转过缠着绷带的脸，努力地笑了笑：“爸，没事，其实那天装公款的包在路边被抢，我在小亭子里都看见了。我知道您在演中奖的戏给我看，我就同样演了一出戏配合，就是怕您伤心啊。今天早上，咱们在考场分手后，我刚进考场，忽然透过玻璃窗，看见了那个抢包的青年正在家长人群里转来转去，估计想偷钱，我就冲出去，把他抓住了。头上虽然受了伤，不过他抢的钱都找了回来，还了公款。”

    这话一说完，刘老蔫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腾地就坐了起来：“那高考呢？参加了没有？”刘志成说：“我受了伤，包扎完毕就赶不上考试了，不过我觉得值，不但追回了公款，而且这家伙是网上通缉犯，我还得了奖金，正好给您做手术。再说，换考这种事，我觉得始终是个污点，考上也不甘心。”

    刘老蔫努力从病床上探过身子，抱着儿子的头，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儿子无疑是正确的，但是错过高考，他这一生就这样耽误了吗？这时王队长说了：“老刘你该高兴才对，有个好儿子啊。事到如今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那儿子大学是考上了，但是一进校门就放松了自己，不是打架斗殴就是谈恋爱，前些天就打伤了一个同学，我不得不拿出全部积蓄赔偿人家，才搞得家里经济紧张。这不，学校都下了通知书，要他退学！你说，这大学念得憋气不？还是你儿子好，就是考不上，这份孝心，这份正直也比我家那个强多了。”

    刘老蔫看看儿子，心底里生出无比的疼爱。这时又听王队长接着说：好事还多着呢，刘志成这情况上级领导也知道了，说不追究换考的事情，让他补习一年再考。以他的实力，成绩一定会更好。而且，你点着的在建工程大楼你猜是谁盖的，就是张扬的爸爸张老板啊，他听说原委后，说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你又是无心之失，又是自首，肯定会轻判。

    这一刻，刘老蔫忽然觉得，天空是那么明亮。他不由再次流下眼泪，不过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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