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夫人悲壮地哼唱起晚祷,而其他人则都默默地摘下帽子一同来祷告。
是啊,尽管是在这种环境,但也决不能忘了上帝。大家心怀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互相紧紧拥抱着,仿佛这是最后的美好祝福。玛丽和海伦夫人则躲到屋角一张草席上,相拥着入睡了。困顿、恐惧统统的一切在死亡之前全部溜走了,安然地等待使她们的身心得到放松。于是,格里那凡便把其他人拉到另一个角落里:
“我亲爱的先生们,咱们大伙的命现在全部掌握在上帝手里。倘若真是上帝要咱们死,咱们就无话可说,老老实实去等待上帝做出的最后的审判。不过,我相信上帝了解咱们的初衷,也知道咱们的高尚;对上帝所做的安排我自己无怨无悔。但是,在这地方而死,怕不会太痛快!折磨、受难、受辱……这些我都不在乎,可这俩女子太……”
他那铿锵有力的语调一下子就哀婉沉痛起来,嗓子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似的,开始变得哽咽起来。
他逼不得已只好打住话头,稍稍停了一会儿。“约翰,”他两眼望向青年船长说,“你打算怎么对玛丽呢?”
“我已答应她了!”约翰平静地回答,“愿上帝赐给我力量,我决不会辜负她!”
“约翰啊,你想过没有,咱们现在可没有枪啊?”“我这有一把刀,”约翰边说边掏出了一把短刀,“就是那个该死的卡拉特特栽倒在地上时,我乘机从他手里夺过来的。爵士,如果咱俩谁后死谁就完成这最后的任务……”
大家谁也没再说什么,神庙里此刻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少校开始说话了:“伙计们,那是我们在万不得已时才能干的事情!咱们现在可不能绝望悲观,总会有点转机吧?”
格里那凡解释道: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等死;倘若现在就咱们几个男的,怎么着也能冲出去杀他们几个,也好给咱们垫背不是?可我们之中还有她俩,两个柔弱的女子……”
约翰隔着门缝儿数了数守在外边的看守人员,一共是25个毛利兵。
只见他们点着一堆火旺,有的就直接躺在火边,有的站在略远的地方,火光照映着他们的脸,时不时地朝这边瞅。是的,这是他们的职责。
看守与犯人之间总是存在着情绪的差别,前者偶尔可能有放松的时刻,而后者却时时刻刻在准备逃脱。所以,人们在平常生活中时不时地总能听到有关逃跑的故事。
然而此时的毛利人看守却并没有显示出半点的放松,也许是因为他们正想着报仇、杀人呢。
25个心满存仇恨的士兵看着8个手无寸铁的俘虏,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根本没必要把这些被关着的欧洲人再捆绑起来。
想要逃出这神庙是相当难的一件事三面环山,悬崖陡峭无比,就是放出去让你随便走,你也没有活路!留下唯一一条下山的路在正面,却有毛利兵死死地卡着。所以说,格里那凡死心了,在这固如金汤的神庙里根本连一丝逃出去的希望都没有!
无奈而又沉重的夜晚!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逝。
整座山几乎都处在黑暗中,既看不到月亮,也无法看到星星。狂风阵阵肆意地袭来,摇撼着山寨与群峰。
在这神庙里现在只有呜呜嚎叫着的风声。毛利看守的那堆火烧得更加旺盛了,火光折射进神庙;只见神庙里的人都满脸沉静,好像都在回想他们即将结束的一生。
凌晨4点。一个细小的响声引起了少校的关注。
他侧耳倾听,觉得那声响来自神庙木桩子后面,那边正是山岩所矗立的地方。
会是什么东西呢,也许是风吧。麦克那布斯摇摇头便不再去听了,可那声响接连不断地响个不停,而且时重时轻,不像风声。他立刻就警觉起来。他把耳朵紧贴在地面上仔细进行分辨着:哦,是挖洞的声音!难道有人在外面挖洞!少校喜出望外,他赶快把格里那凡和约翰悄悄地叫过来:
“你俩仔细听听。”他尽量压低嗓子,并示意伙全都伴趴下身子。
的确就是挖洞扒土的声音!而且,那里面还掺和着小石子吱吱地被抛下去所发出的响声。“可能是什么动物在自己的窝里打洞吧?”约翰有点疑问。
格里那凡抬起头说:“也可能是个人在扒……”少校则非常激动地说:“等一会儿便知道是什么了!”一丝丝的希望激励了这些被囚禁的人们。
威尔逊、奥比内这时也过来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挖起墙壁来。
约翰把刚才掏出来的那把刀也派上了用场,其他人从地上找到石片,甚至就用手直接去抠。
穆拉地则主动担任起警戒的任务,他趴在门缝上仔细观察着那些毛利看守。
毛利看守们所呆的地方离这只有仅仅20步远,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这边会什么事情。
大家所抠挖的这个位置,正是矽凝灰岩,松软酥碎。难道真是上帝故意的安排?
尽管没有特别顺手的工具,洞却挖得相当快。这时大家已完全可以听清楚了,外面并不是什么动物而是有人在挖通道,要来营救他们。难道真是要来营救他们吗?会不会是歪打正着?或是出于别的目的?
不管怎样,先挖通再说!这时他们的手指已沾满了血污,但没有一个人感到疼痛。此时此刻,美好的希望在激励着每一个人。整整半小时。一个大约有一米深的洞被挖掏出来,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而那外面的声响近在咫尺了!几分钟后。
少校的手指突然碰到了一个刀尖。他下意识地往回缩,甚至还差点叫出声来。
约翰便用短刀阻挡住了外来的刀尖,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两只手就紧紧地握在一起了。
这是只特别可爱的小手,不是女人的那就是小孩子的,绝对是属于欧洲人的手!
激动不已的双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谁也没有叫喊。“是罗伯尔吧?”似乎格里那凡在自言自语,并没人能够听到他的话。然而,就在这时玛丽奔跑过来,死命地吻着那只粘满泥土的小黑手。
“哦,真的是你吗?天啊!我的罗伯尔!”玛丽几乎带上了哭腔,无法抑制此刻心情。
“是我,亲爱的姐姐,我来救你们!哦,别再出声啦!”罗伯尔在外面说着。
“这孩子!嘿!”格里那凡赞不绝口。“你们一定要注意看守!”孩子提醒庙里的人。穆拉地则赶紧又返回到门口处,盯着外面告诉大家:“平安无事!大都睡着了,只有4个没睡。”“那咱们再掏大点儿!”威尔逊说着就开始干起来。罗伯尔侧着身子钻了进来,身上还系着一条长绳子。
他猛扑到姐姐怀里,没说话;尔后又紧紧地拥抱海伦夫人。
“好样儿的!我的孩子!”海伦夫人压低声音赞叹着,“我们大家都还以为你被杀了呢!”
罗伯尔悄悄地回答:
“根本没有的事儿!当时,我趁乱就钻出了栅栏,后来便躲藏在树林里。嗯,只要在夜里,我就四处找你们。那些毛利人都在忙着他们酋长的丧事,我差个空儿就到山寨边侦察了,凭感觉我爬到这儿来。心里有目标之后,我就从一间棚子里偷出一把刀和这根绳子。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爬上来。真是太棒了。恰巧我正好在这神庙后发现一个软地方,于是我就开始挖,挖着挖着便通了,嘿!”
大家听了之后,都抱住罗伯尔热烈地亲吻他。“那咱们快走吧!”
他显得是那么的果敢。格里那凡急忙地问他:“那巴加内尔是在下边吗?”
“巴加内尔在下边?”孩子倒显得特别惊讶地反问。“难道他没有在下边接应我们?”“没有啊!怎么?他没跟你们在一起啊?”“没有,罗伯尔。”玛丽回答。格里那凡仍觉得奇怪不已:“你当时不是跟他一块儿跑的嘛?我还以为你俩在一起呢。”
“不是,我并没见到他。他到底去哪儿了?”罗伯尔此刻听大家说完显得也焦急起来。
这时少校发话了:“咱们现在得赶紧走了!一刻都不得迟疑!反正巴加内尔也不在这儿,咱们就赶快离开这儿吧!”于是大家便开始计划如何出逃。
在神庙之下是一段峭壁,大约是有20英尺高。在那峭壁之下是很大的一个斜坡,然后就到山脚,从山脚便可逃人山谷。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只见他们悄无声息地随着罗伯尔往外爬。
被掏的那个窟窿之外刚好有个山洞。在滑下峭壁之前,大家全都躲在山洞里。
约翰是最后一个那个爬出神庙的。他顺势就把扒抠出的土块石子全都倒推着揽出那洞里,而后便顺手拽了一块草席掩住洞口。这样只要从神庙里看几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罗伯尔所带来的绳子是大家顺利滑下陡壁的重要工具,真亏了他留有心计。
把绳子的另一头拴在岩石上。约翰先拽着那绳子试了试重量承受的最大限度——这是非常必要的,倘若绳子断了,不仅人会被摔死,甚至连整个行动都会前功尽弃。
这过后,约翰便沉稳地说:“这绳子最多能承受住两个人的重量。咱们在下时尽量先松着点绳子。先请爵士和夫人下。”说到这他转身又对爵士夫妇说,“你们一旦下去后马上晃三下绳子,我们有了这个暗示再下!”
“我先给你们带路,我知道坡下有个深坑,正好可以打掩护……”罗伯尔自告奋勇地说。
格里那凡握了握孩子的手,亲切和蔼地说:“那好,你下吧,我的孩子!”罗伯尔顺着绳子立即顺溜地溜了下去。一分钟后,那绳子晃动了三下,看来这勇敢坚强的男孩已到山脚处了。紧接着,爵士和夫人便抓住绳子往下滑。在东边的天际已出现一条灰白,但凌晨里的夜色还算比较浓重,寒冷刺骨的风吹得人浑身都瑟瑟发抖。海伦夫人此刻也拿出了从未有过的精神劲儿。
两个人顺利到达峭壁岩下之后,爵士便轻轻地揽住夫人,小心谨慎地往下退——将下山坡了。
惊动了几只夜栖的鸟儿,发出一串叫声,在夜色的浓重中夜空中引起清脆的回响。
爵士慢慢挪动着,一步一移,一步一接,几乎是自己在托着夫人,行走得速度十分艰难。只见他的一只手和两只脚用尽全力地牢牢抓着蹬着那山坡上的草木树枝和石块。稍不留心,一块活动的岩石被蹬下去了,哗哗啦啦发出滚动声响彻在天际。
爵士当下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可就在这时,上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别动了!”
格里那凡顿时便停下来,一手揽着妻子,一手紧紧地抓牢粗壮的草茎。海伦夫人则大气都不敢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威尔逊听到在神庙外有些异样的动静就赶快慌忙推开草席进了庙中。他刚刚看到有一个毛利兵朝神庙方向走来,于是赶紧跑来告诉约翰。然后约翰又急忙叫住了爵士夫妇。
只见那毛利兵走到离神庙门口两步远时就站住不动了。他扭动着脖子、支楞着耳朵听神庙里的声音——看来他的警觉性是相当高的,刚才敏锐地听到了里边传来的可疑的动静。
他就在那儿站了足足一分钟,而且丝毫未动,眼睛死死盯着神庙的门。
短短的一分钟,可对逃亡者来说简直比一小时还漫长!
毛利兵晃晃脑袋又返回去了,他又抱了些木柴添进火堆。借着火光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的面目表情——十分安闲淡然。随后,他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曙色,便又直直地躺下去烤那冰凉的手脚了。
“没事儿了。”威尔逊压低声音说。约翰听了便接着发出指令,让爵士继续下山坡。爵士和夫人顺着那绳子,就着地势终于到达了罗伯尔此刻正等在那儿的窄路上。绳子又晃了三下。
约翰带着玛丽顺利滑下来了,途中并没有出任何差错。
五六分钟之后。山顶上所有的人都特别顺利地滑过峭壁下了山坡。到那个深坑边上,大家聚集在一起,开始向山谷里逃亡。
每个人都尽量使出自己最快的行进速度,当然可以说是在小步跑。与其说他们是在争取时间,还不如说他们是在争取生命。
他们尽量躲过有人住的地方,拣隐蔽的小路,径直冲向深山。因为对路途生疏、加上天色又暗,所以大家一路上是磕磕绊绊跌跌撞撞,甚至有时还连滚带爬,再难堪的姿式此时也没人计较了,逃命要紧!只有活着才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目的。
大约是凌晨5点了。东方的天空逐渐变成灰白,在大片大片的云雾之上,透露出淡蓝的颜色。连绵起伏的峰峦也突现模糊的大致轮廓。不久之后,太阳就要冲出来了。
大家此刻的心情是自由而奔放的——在太阳出来时,他们已不可能再被毛利人杀死了,他们的胜利逃亡计划将会给这吃人的部落沉重的打击。
然而,逃到现在却还不能准确地说已安全带来。因为谁也无法确定此时是不是已逃出土著人的辖地。
大家现在必须拼命往前跑。海伦夫人和玛丽的体力已透支了,她俩几乎是被大家拖着、拽着、扶着、搀着一直朝前走;好在这两位女性都有无比坚强的信心和毅力,同时身边又有格里那凡、约翰的鼎力帮助。
罗伯尔则带着点欢天喜地的劲儿头;是的,他的营救计划胜利实现了,这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他此刻浑身都充满的细胞,兴奋地给大家开路。
威尔逊和穆拉地则主动给大家断后。憋着一口气大家又跑了半小时。
太阳马上就要从晨雾中跳出来了,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个事物都尽染晨曦。
唉,如果现在巴加内尔在队伍中那该多好啊!他能及时地给大家指出正确的路径和目的地!此时此刻,大家都特别地想念他,并为他的生死未卜而担忧。
他们一直向东跑,也就是在向高处跑。不管跑到哪儿,只要远离毛利人的山寨就好。此时,他们的位置已高出道波湖500多英尺了。
寒冷已浸透了他们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清晨的空气让人不禁而栗。前后左右,重峦叠嶂,他们已进入群山之中。
格里那凡现在的脑子里已没有更多的想法,他目前只求能尽快逃出虎口,不至于让伙伴们再入那狼窝。暂时就先跑到深山之中藏起来,等以后慢慢再找机会出去。
红日喷薄而出。它把万道霞光洒给了大地群山,也洒给了这些迫于逃命的人。
霎那间,怒吼声一片升腾到高空——那是数以百计的喊叫汇成的咆哮愤怒。从山下席卷而来,在清晨的光线中爆炸开来,震荡了浓雾,摇颤了大地。
山雾阻挡了格里那凡和同伴们的视线,他们一时无法看清楚脚下的山寨所发生的情形。但是他们可以自己设想:这喊叫声肯定是从那里所发出的,而此时在那里的毛利人肯定是群情激奋了。是的,毋庸置疑,这些吃人的土著居民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太阳徐徐上升,云雾也在开始慢慢地悠悠蒸腾。又稍微过了一会儿,他们便看清300英尺之下的所有情形:山寨里的毛利人倾城而出,连叫带骂着追了过来,就像一群疯狂的野狗。俘虏已被毛利人看见了。
更响更凶的怒吼声再次炸开来,荡涤着那旭日里的雾幔与寒意,让人听了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是的,除了毛利人的叫嚷声,还有那恶狗的狂吠;这足以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穷凶极恶。
面临这种追捕还有谁能逃脱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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