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玮敬总是那样平静,不带情绪,没有任何倾向,却能轻易激起别人最强烈的感情。他不需要做什么,她就已经完全投身其中。
从窗口看见徐玮敬的车子已经开走了。舒浣脸红红地趴到床上,用心爱的粉色笔在那个信封上写了一遍又一遍的徐玮敬,边写边觉得它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汉字,而后捧在心口。
最可耻的是,她居然还完全没有为自己的这种花痴而羞愧。
抱着信封幸福了一会儿,突然听到门铃声,舒浣跳下床去开门,看见门外来人的脸,她也丝毫不意外,她的深夜来客只会有这一位了。
“又来我这里蹭夜宵啊?不过你来对了,今晚有打包的麻辣仔鸡。”
徐玮泽也不说话,只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她。
他身材修长优雅,有种浑然天成的英俊,因为微醺,眼神就有点慵懒的迷人。
舒浣吸吸鼻子,“嗯?你喝酒了?”
徐玮泽笑道:“刚和朋友小酌了一下。”
舒浣也不以为意,只提醒他:“不要喝太多啊,导致发胖会影响你的身材。”
徐玮泽挑了挑眉,“你很在意我嘛。”
“这可是你泡辣妹的本钱啊!啤酒肚男在夜店是没市场的。”
舒浣去冰箱取出打包回来的外带纸盒,考虑着要不要帮他加热一下,还是给杯热水就好。回到房间的时候,却见徐玮泽已经相当自在地和衣躺在她床上了。
对于他这喜欢蹂躏她那可怜床铺的行径,舒浣已经麻木了。她把纸盒和筷子放在床头,就推推他,“起来吃吧,这个味道不错哦,我本来打算当明天的午饭呢,现在便宜你啦。”
徐玮泽并不起身接筷子,而是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她那张涂画过的信封,拿到眼前,挑高眉毛看了看,对着那写满了徐玮敬的名字笑了一声:“哈……”
舒浣又满脸通红,伸手就去抢,“干吗乱翻我东西啊?再乱来我就不给你夜宵吃了。”
徐玮泽顺手握住她的手腕,笑着把她拉到身上。
“我不想吃那个。”
舒浣警惕道:“那你要吃什么?这么晚我可不会特意帮你煮啊。”
唉,话是这么说,大少爷真要撒娇起来,她也还是得乖乖去给他煎荷包蛋。
话音刚落,脸颊上冷不防地又是一痛。
舒浣气得哇哇叫:“又咬人?你是属狗的吗?”
徐玮敬抱住她,笑道:“因为你看起来很好吃啊。”
他和往日并没有不同,依旧是不正经的英俊。只是灯光下显得表情朦胧,眼神流动,笑容暧昧。舒浣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起来啦,你好臭的,喝醉了不准躺在我床上。”
其实没有,徐玮泽又不是烂醉,只有清淡的酒气,混着他身上的干净气息,还一点古龙水香味。非但不臭,还让他也变成一杯刚调好的马丁尼似的。
只是舒浣莫名的就有点不安,今天的徐玮泽,和平时的比起来,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了。
“快起来!”
舒浣拉着他的胳膊要把他往床外拽。一直觉得他是清瘦的身材,却想不到有这么重,或者是,她自己的力气竟然还差了这么多。
“起来啦。你这个猪头。”
徐玮泽笑着看她,一用力,反倒把她扯到怀里。
“这么讨厌我喝酒,那你给我煮点醒酒汤啊。”
舒浣被他搂着,趴在他胸口,感觉得到他手臂和胸膛的力量,突然有些心慌。不等她做出反应,徐玮泽已经轻松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
这样一来,意图就很明显了。舒浣虽然难以相信,但身上男人的重量和胳膊的力度是真实的,她感觉得到那种充满侵略性的欲望。
舒浣一时难以置信,只能心慌意乱地说:“你要干吗?”
徐玮泽并不回答,他的脸离她很近,鼻尖几乎要碰着她的,而后嘴唇便压下来。
舒浣忙偏开头,那个吻险险地落在她脸颊上。
“徐玮泽,你什么意思?”
被徐玮泽这样的男人垂青,她并不觉得春心荡漾,反而有些恼怒。他要一时偷欢,找什么艳遇都好,就是别找她啊。明知道她是绝对不愿意跟人有一夜情的类型,再怎样饥不择食,也不能对她出手。
换句话说,他们这些年的交情,怎么都应该得到他比下半身多一点的重视。
徐玮泽也并不执着于她的嘴唇,顺势亲了她的脸颊,便往下轻轻咬住她脖子。舒浣感觉得到他放在她腰后的手,轻而易举就滑过臀部,而后探进裙子里。
舒浣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只被他摸到大腿,她就像受惊的小动物一般,胡乱踢打,拼命去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乱动,“王八蛋,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她用双手才能勉强制得住徐玮泽的一只手掌,而他的另一只手轻易就将她的洋装拉下来。
舒浣慌得只得放了他的手,乱七八糟地要去遮挡自己的身体,徐玮泽趁机把她的裙子卷起来,将她抱到腰上,让她分开腿坐在他身上。
没几个女孩子抵挡得住他这样的攻势,这是徐玮泽,有多少人想求他青睐而不可得,即使一开始矜持,到这时候多半也就半推半就了。
但舒浣还在不断挣扎,抓到枕头就用力砸在他身上,“你走开!你这个王八蛋!”
肉体的欢愉只是一时的,肤浅的,造成的损害却是要命的。有了这种关系,他们就不可能再做得成朋友了。他们这份谁也无法替代的友情,如果随便就因为一点肾上激素而破坏掉,那也未免太廉价了。
徐玮泽还是微笑着,却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近过来,要亲她。舒浣死也不肯让自己的初吻这样莫名其妙被浪费掉,即使被托住后脑勺,也是紧紧往内抿住嘴唇,死活不让他得逞。他也就不再坚持了,亲了她的眼睛、鼻尖,还有嘴角。
舒浣闻得到他呼吸里淡淡的酒气,晕眩里更是觉得又气又恨,她近乎死板地洁身自爱这么多年,竟然要沦落为酒后乱性这样廉价的发泄对象,这也未免太悲惨了。
徐玮泽已经把亲吻延续到她胸口,舒浣被紧紧抱着,挣脱不了,忍不住用力打他,剧烈挣扎,“走开!王八蛋!你走开!”
徐玮泽平时总说她是怪力女金刚,其实他自己力量才是大得惊人,令她完全没法抵抗。
“别拿我当那种对象!”
这真是她平生受到的最大的侮辱,而这侮辱还是来自徐玮泽。
舒浣突然很想哭。如果实在没办法,让徐玮泽这样得逞也就算了。这种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不是什么要命的事,而且她也不可能真去拿他怎么样。
但他太让她失望了。
有些女孩子不在意一夜情,抱着各取所需的轻松态度。而她不是,他也清楚知道她不是,甚至连一个亲吻对她来说都很重要。这样他还能随随便便为了自己一时痛快,破坏她的人生,这到底算什么朋友呢?
有时候她真忍不住要怀疑,所谓最重要最可靠的好朋友,只是她单方面一厢情愿的坚持而已,徐玮泽根本就没当回事过。
虽然不至于哇哇大哭,但舒浣也差不多了,悲从中来,根本就没法控制情绪。徐玮泽还没能把她那件洋装完全脱下来,她就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浣熊?”
舒浣不想跟他说话,泪眼蒙眬里,她已经决心要和他绝交了。
徐玮泽停下手,只抱着她,小声说:“浣熊……”
舒浣用力推着他的胸口,“滚开!”
“对不起,我喝多了。”
舒浣简直快要气死了。这是全世界最烂最廉价的理由,他还把它用在她身上。
“你给我滚出去!”
徐玮泽看着她,“对不起啊,浣熊。”
“滚开滚开!”
“是我不好。”
“滚出去!”
舒浣用尽力气推打他,他也不还手,被她从床上又咬又踹地赶下来,而后一直推到客厅,再死命推出去。
“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浣熊……”
舒浣将门狠狠地摔在他脸上。
最后时刻良心发现,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没节操的烂人事实。
舒浣没再和徐玮泽见过面、通过电话。他们才和好没多久,关系就又变本加厉地跌入冰谷。
虽然事情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徐玮泽中途还是有人性地刹了车,但在两人之间造成的裂痕是一样的。对她这种遵纪守法远离犯罪的好公民来说,性侵犯已经是人生当中最大的惊吓了,而这惊吓竟然还是来自于她最好的朋友。
舒浣觉得她越来越难以理解徐玮泽,他们这段时间里的冷战次数,比过去几年里加起来的都多。
她对他还是一样的,跟过去没有半点区别。而他又是为什么变了呢?
也可能她从来都没能了解过真正的他。
那件扯破的洋装舒浣已经丢进垃圾桶里了,因为心理障碍,她甚至这段时间都不太愿意穿裙子。
这天要去公司见徐玮敬,继续谈工作的事,舒浣也只穿了严实的牛仔长裤,还有长过臀部的蓝白星星T,头发也没心思打理,只长长地披着,戴了个铆钉报童帽,压低帽檐,就磨磨蹭蹭地去了。
好在进了公司大楼,一路都没碰上会让她尴尬的那个人,安全抵达徐玮敬的办公室,舒浣才舒了口气。
“你来了,坐吧。”
“嗯……”
舒浣在对着徐玮敬那张禁欲俊美的脸的时候,第一次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她整个人都蔫巴巴的,像被晒干的白菜一般,花痴细胞已然活跃不起来了。
以往只要能见到徐玮敬,她就开心不已,什么烦恼都能抛到脑后去。然而,如果那麻烦的名字是叫“徐玮泽”,那就连徐玮敬这么大的魅力也解决不了了。
徐玮敬看了看她,“你和玮泽怎么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到了现在,面对徐玮敬,她也没什么难开口的了,终于可以直截了当地扔掉假女友这个烂包袱,“我们分手了。”
对方虽然没什么表情,舒浣也感觉得到他是吃了一惊。
“为什么?”
“……性、性格不合。”
徐玮泽对她性侵未遂的事,她没有向任何人诉苦和告状。再怎么生气,她也想为徐玮泽保留一点脸面,这种事说出去终归有损他形象。
唉,这种时候还要习惯性地替徐玮泽考虑形象问题,她实在是很没原则很没出息。
徐玮敬皱眉道:“年轻人,吵架是正常的,有什么问题,吵完了再摊开来彼此说清楚,也就过去了。”
“……”
“玮泽最近很消沉。”
唉,她也很消沉啊!
可这到底是谁的错嘛?
“你还是跟他见一面吧。”
舒浣苦恼地摇摇头。徐玮泽没来找她,她怎么可能反而去找这强X犯啊?
“你们的事我没立场插手,但是真的有必要分手吗?”
唉,这本来就不是男女朋友啊。
只不过现在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徐玮泽对她甚至没有比对其他人多一点点基本的尊重,这让她很伤心。当然,也许她在“朋友”这个定义上,对徐玮泽的要求太高,太严格了。
她也知道徐玮泽没有恶意,他只不过是生性风流,在情场上又是一贯的战无不胜,手到擒来。那晚多半是酒后有了兴致,刚好她又在眼前,怎么也是个健全的女人,他也就想顺便和她玩一次罢了。
原本是要自我安慰,但这样安慰过后,反而觉得更悲惨了。舒浣只得呜的一声捂住脸。
从公司出来,舒浣才想起,今天她竟然没有好好打扮就来见徐玮敬了。这样宝贵的见面机会,她没有穿得像要来见总裁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穿得像来替总裁打扫卫生的?
而且离开之前徐玮敬似乎还问了她要不要一起吃饭,而她因为在走神,居然心不在焉地拒绝了!
唉,徐玮泽果然不管在不在她眼前,都是个大祸害。
舒浣垂头丧气地在大楼门口站了一阵。在这交通高峰期,计程车是需要耐心等的,刚好也方便她无限期地走神。发了一会儿呆,就见有车子缓缓停在她眼前。
“舒小姐。”
是徐家的司机。舒浣回过神来,向他打招呼:“蔡先生好啊。”
司机笑眯眯道:“少爷让我送你,请上车吧。”
徐玮敬有如此贴心的服务,舒浣便心怀感激地享受了。
轿车平稳地行驶,舒浣也在后座一心一意地发着呆。直到车子停下,她才愁眉苦脸地朝车窗外探脑袋,“啊,已经到了吗?”
眼前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公寓楼,而是大饭店门口的喷泉。
“咦?”
“到了,舒小姐。”
“不是送我回家吗?”
“不是啊,二少爷已经订好位置了……”
舒浣立刻反应剧烈道:“我说,蔡先生,你这是在耍我吗?”刚才含糊其辞地说“少爷”,他是存心的吧?
司机无辜地道:“没有啊,我只是个开车的,我只是按二少爷的吩咐做事……”
到都到了,有免费的道歉饭可以吃,不吃白不吃。舒浣想了一想,还是进了饭店。被服务生带到订好的位置坐下,左右却不见徐玮泽,舒浣坐了一会儿,渐渐的就有些忐忑。
虽然说出“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了”的人是她,气得大哭的人也是她,但如果真的从此就跟徐玮泽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她估计要回家哭得更厉害。
她和徐玮泽都是成熟社会人士了,可是交朋友的模式,就和幼儿园小朋友差不多幼稚。又是冷战又是斗气又是求和又是别扭。她绝对不讨厌他,但又很气他,他也应该是在意她的,但总要惹毛她,闹得彼此都不得安宁,简直像恋爱中的人一样。
十分钟过去了,徐玮泽还是没出现,舒浣等得两眼发直。
喂,那家伙到底是想怎么样啊?难道以为请她吃顿饭,这件事也就完结了吗?
唉,好吧,如果真的有诚意请吃个豪华大餐,也不是不可以。
那,要请吃饭的话,好歹也该先露个脸啊,连吃饭都要她等,这哪还有道歉的诚意?
“先生,我要点餐。”
不管了,先吃了再说吧,吃完之前徐玮泽还没出现,那就算了,一定又是耍她的。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做过。
给自己点了一份最便宜的通心粉,舒浣顿时觉得自己好悲惨,她就是太好糊弄了,每次徐玮泽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只要请她吃个什么东西,就把她随随便便摆平了。
大学时代,他害她在暗恋的男生面前出丑,导致失恋,道歉方式也不过是请她吃了次烤肉。而性侵未遂这样的大罪,事后的赔礼,竟然是请她吃空气。她简直就是任他欺负。
点完餐以后,很快便有人来到她桌边,不过不是送菜的,而是拉小提琴的。舒浣还在莫名其妙,琴师已投入地大秀他高超的技艺。
“请问,我的通心粉呢?”
“……”
终于在琴师之后,又有人捧着东西过来了。
但依旧不是她的通心粉,而是大捧的香槟玫瑰。数量之巨大,连那人的上半身都被鲜花遮得严实,以至于她不得不佩服对方的臂力。
只不过,婚庆鲜花的话,不是都应该摆在饭店门口吗?
“浣熊。”
舒浣呆若木鸡,抱着大束鲜花进来的竟然是徐玮泽。
“呃……我、我的通心粉呢?”
徐玮泽突然单膝跪在她面前,吓得她差点连茶也打翻了,“你、你干吗啊?”
“请你原谅我。”
道、道个歉而已,用得着做到这分上吗?
到了这地步,怎么可能不接受他的道歉?舒浣赶鸭子上架,只得勉强用她细瘦的胳膊接过那庞大得惊人的花束。
重、重死人了啊。
餐厅里顿时掌声雷动。
用餐的顾客们看这阵势,都以为是求婚成功,热烈鼓掌之余,还纷纷向徐玮泽真诚道:“恭喜你。”
徐玮泽居然还风度翩翩地一一微笑致意:“谢谢,谢谢。”
舒浣很想拿盘子敲死他。这哗众取宠的死人,以为自己在演电影吗?
重头戏上演完毕,接下来就是上香槟,上大餐,上烛光,继续上音乐。舒浣始终没得到她眼巴巴等了半天的通心粉,而徐玮泽就笑着坐在她对面,简单得很干净的白衬衫,肩膀宽阔,笑容温柔,她只觉得一下子就原谅他了。
她跟徐玮泽就是这样。就算气到想把他撕了,一旦见了面,她就很难对他有负面的情绪在,“你真不敬业,要道歉还让我等你这么久!”
徐玮泽摸摸鼻子,“抱歉啊,我也没想到店里的花居然会不够数目,把市内的花店都跑了一遍,才买齐……”
舒浣伤神又心疼地看着那吓死人的大花束,“不用这么多啊,有个十朵八朵就足够了,这样好浪费。”
徐玮泽认真道:“我要让你明白我的诚意嘛。”
吃过饭,两人出了餐厅,并不坐车,而是一起慢慢散步到附近的公园。
“说真的,浣熊,那晚很对不起。”
“哼!”
“看到你掉眼泪,我那时候真的是……”
“哼。”
“是我不好啦,我喝多了。”
“也没喝到那么多吧!”又不是烂醉如泥,她打赌他那时候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不起啦,我一时精虫上脑了。”
舒浣正义地教训道:“那也不能那样饥不择食啊。再怎么冲动,也要分清楚对象的,不然难道连你哥在你眼前,你也一样推倒吗?”
徐玮泽又摸一摸鼻子,“这个嘛,我想想哦……”
虽然他的说辞听起来并没有百分百合理,但舒浣也不想继续纠结下去了。她还是想早点和徐玮泽一起回到过去那种透明简单又愉快的关系。
“这次的事就算了。不过我要你现在宣布,你尊重我,重视我这个朋友。”
徐玮泽真的乖乖的,“我很尊重你,也很重视你。”
偷工减料了几个字。不过,好吧,也就算了。
“下次你敢再那样,我会拿剪刀出来的。”
“……”
“剪你一个手指让你清醒啦。你以为是什么?”
夜晚的空气很清新,公园里灯光也很美,舒浣已经恢复了她的好心情,连脚步都变得轻快。徐玮泽笑着走在她身边,看她兴致勃勃地走花坛那窄窄的边沿,在她站立不稳的时候伸手扶她一把。
但舒浣总觉得他那微笑底下像是有着重重心事似的。
从花坛上跳下来,舒浣便问:“你怎么了?”
“嗯?没有啊。”
“心情不好就说出来嘛。搞不好我可以帮到你啊。”
徐玮泽看着她,挑一挑眉,“嗯,你的确是可以帮到我的。”
舒浣还呆呆地仰脸看着他,“真的?怎么帮?”
徐玮泽朝她弯下腰。舒浣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还不等她做出反应,徐玮泽已经冷不防地,在她脸颊上狠狠咬了一口。
舒浣痛得哇哇大叫:“又是这样!啊啊,气死我了!你这个变态,为什么你这么爱咬人啊?”
徐玮泽笑着看她,道:“你也可以咬我啊,我的脸也给你咬好了,喜欢用打的也可以。”
为免他又故伎重演地耍赖,舒浣这回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踮起脚,对准了他的脸颊。
正准备用尽力气一啃,徐玮泽却突然将脸转了过来。
两人的嘴唇差一点就碰到一起。舒浣哇的一声,吓得不轻,受惊之余,愤怒地劈头盖脸将他一通狂殴,“啊啊,你这变态,太恶劣了,又这样!”
徐玮泽笑着任她捶了一阵子,道:“是不是亲到你了,就得以身相许啊?”
“当然是啊!”她的吻是很宝贵的。
徐玮泽脸上像是不再有那种懒洋洋的轻浮微笑了。他收起笑容的时候,就有着一张酷似徐玮敬的,端整而严肃的脸。
舒浣看见徐玮泽朝她低下头来,他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她突然有些心慌。
“徐……”
而后嘴唇被堵住了。
舒浣呆呆地站着,一动也不能动。
她感觉得到那温暖而有力的嘴唇,那种唇瓣辗转的炽热摩擦是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体验。牙关被轻易撬开了,而后舌尖探进来,抵住她的。
她脑子里就此一片空白。
徐玮泽的这个亲吻,持续了有两分钟。嘴唇分开的时候,舒浣还在发呆,不知所措地僵硬着,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
“浣熊?”
舒浣逐渐回过神来,胸脯起伏着,脸也变得通红。
徐玮泽摸摸她的脸,“浣熊?”
舒浣气得几乎要死过去了,劈手就没头没脑地打他,“王八蛋,王八蛋!”
“浣熊……”
舒浣简直要哭了,“都跟你说过了,不要拿我开玩笑!等着被你亲的女孩子多得是,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们,偏要拿我寻开心?你还这样,你这个人,就是不懂得认真两个字怎么写!”
徐玮泽任她一拳一拳打在他胸口,突然说:“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舒浣愣了一愣。
徐玮泽的脸在阴影里,有种微妙的虚幻感。
“我是认真的,浣熊。”
这样温柔的,亲昵的,不真实的口气。
“我是认真的。”
舒浣僵硬着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在他的眼光里,脸色渐渐从红变白。
徐玮泽朝她伸出手来的时候,她被烫着了一般猛然用力推开他,转身跑进夜色里。
舒浣又进入了她的鸵鸟期。
她完全不敢去见徐玮泽,成天心慌意乱地躲在家里,连下楼买煎饼都没胆量了。徐玮泽打电话来,她只能孬种地把手机蒙在被子里,愁眉苦脸地抱着被子等铃声停止。
几次之后,他也就不再打来了。
她的反应,可以说是在面对别人告白的时候,最没品的一种。这样对徐玮泽,真是很不厚道。
但她实在没法有更高明的回应啊!
她从没想过会得到徐玮泽的告白。徐玮泽的表白,一般情况下来讲,都是很值钱的,但对她来说实在太离谱,也完全不是值得高兴的事。那感觉,就像是走在路上,天上突然掉下一个硕大的金元宝。可是被分量那么沉的东西砸中她脑袋,那滋味是一点都不好受的。
徐玮泽不在她的恋爱对象的范畴之内,她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一样。她就算走桃花到会被全世界所有的男性追求,这“所有”里,也不可能包括徐玮泽。
而徐玮泽居然向她表白了。
这没有任何的真实感可言,她也希望这不是真的。
然而被亲吻的感觉是真实的,她还清楚地记得徐玮泽唇舌的触感,他那令人大脑空白的吻技。然后只能呜的一声把自己也埋进被子里,完全无颜面对。
舒浣逃避了整整十天。终于,因为冰箱里已经弹尽粮绝,再窝下去就要饿死,而不得不出门觅食的时候,她无法自制地又想起了徐玮泽。
她没脸给徐玮泽打电话,或者到徐家去,但她没有哪个时候是不想着“不知道徐玮泽现在怎么样了”的。如果能有种不用面对徐玮泽,又可以关心他现况的方式就好了。
舒浣买了珍奶和甜甜圈,慢慢地晃到公园去。心情低落的时候还是来公园最好,清风白云,蓝天碧草,绿树繁花,而且还不要钱。
等舒浣逛到常去的那个地方,老香樟底下的长椅上已经有人坐着了。
黑发青年靠着椅背,手放在裤兜里,伸直了长腿,安静地出着神。他的侧面看起来有种朦胧的,不真实的美感。
舒浣只觉得心口怦怦乱跳,不由得紧紧抓住手里甜甜圈的袋子。
“徐玮泽。”
她突然就很难过。想到自己让他受伤了,这比他欺负了自己的感觉更坏。她习惯了他笑嘻嘻的样子,也想念那个邪恶地把她气到抓狂的徐玮泽。受了挫折的,沉默的徐玮泽,让她满心都是为难的罪恶感。
徐玮泽朝她转过头来,视线一对上她,就扬起眉毛,露出一个真心的惊喜笑容。
“浣熊。”
舒浣走到他面前,他抬头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不会想见我了呢。”
唉,也是啊,她那可怜的初吻,就那么不明不白地……
不过这次受的冲击太大,相比起徐玮泽的告白的严重性,失去初吻这件事她已经没再考虑了。
舒浣在他身边坐下,把袋子口敞开递给他,“要不要吃甜甜圈?”
徐玮泽笑着拿了一个,他们俩的口味很相似,这家店的甜甜圈是他们共同喜欢的。
“那个……你能不能不要喜欢我啊?”
徐玮泽扬起眉,看了看她,“为什么要不喜欢?”
“我有很多缺点啊,我没有稳定工作,存不下钱,没有理财观念,我睡觉起来都不叠被子的,我还特别懒,吃完饭我都不爱刷碗,我还会抠脚底板……”
徐玮泽微笑地看着她,“浣熊,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的确,她最难看最丢人的姿态他都看过,再怎么样的缺点他也都清楚。而这样的她,他是脑筋突然抽住了还是怎么的,不然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呢?
舒浣只能说:“你一定不是认真的。”
“……”
“承认吧,你是开玩笑的。你不是最喜欢耍我吗?这次也一样吧?”
“……”
舒浣几近恳求地说:“是开玩笑的话,你就老实承认嘛。我也不会怪你亲了我的,那个就算了,我也没有真的生气。你不用因为怕我生气就硬说是喜欢我啊。”
徐玮泽看了她一会儿,笑一笑,“好吧,我是开玩笑的。”
舒浣长长地出了口气,全身都放松了,一时都有些恍惚。
“如果我这样说,能让你觉得轻松一点的话。”
舒浣复又绷紧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玮泽还是看着她,带着熟悉的温柔笑容,但并没有快乐的成分。他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的确显得消瘦了。
“根本不可能啊,你对我,”舒浣完全失去了头绪,“你不是一直把我当男的吗?”
徐玮泽又笑了一声:“你啊,你真的不懂男人。”
“我没什么好的嘛,”舒浣苦恼不已,“你到底看上我哪里,怎么会突然想不开来喜欢我呢?是不是最近天气太热,你热到反常了?”
徐玮泽笑道:“那我又有什么好的呢?我也一样不觉得我有讨人喜欢的理由。”
“起码……你长得很帅啊。”
徐玮泽笑了,“谢谢夸奖。你也是漂亮的。”
舒浣已经不知所措了,“可是,不对啊,你想想,你对你那些女朋友,都那么好,成天送礼物,请她们吃这个请她们玩那个。但就只会欺负我,偷吃我的东西,根本就是不一样的啊……”
徐玮泽的声音似接近又似遥远:“所以你是特别的,你从来没发觉吗?”
“……”
“你现在明白了吗?”
舒浣把脸埋在手掌里,摇摇头,“对不起,我……”
徐玮泽摸摸她的头,“没关系的。”
“……”
“其实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你不用有压力。”
四周光线渐渐灰暗下来,越过林梢已经看不见太阳了。徐玮泽站起身,又把手放回裤兜里,转身微笑道:“明天见,浣熊。”
舒浣却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见他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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