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周七天的轮回到底是旧的终结?还是新的开始?这似乎是一个非常无聊的问题,有答案吗?每个人所处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答案自然也会不同。站在窗边,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是我每天的‘必修课’,在他们的身上,每时每刻都会上演各种各样内容丰富的故事,有好有坏,而这也恰恰就是人生的魅力所在。人,不能选择出生,但却能选择人生,然而,我,却为自己的人生选择了一出单调的悲剧。其实曾经的我,肯定不会做出如此选择,但人生就是如此充满了戏剧性,没有剧本,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有时候你想选择,但残酷的现实却会将你的选择瓦解的支离破碎。如今的我,早已经无法做出任何选择,唯一我还能掌握的,只有复仇的时间和我那所剩无几的生命。”
案件调查的重心开始朝当年“七日降”研究的细节方面偏移,同时,凶手杀害赵士强的动机也是调查的重点。
傍晚时分,马建国兴奋地推开了尧舜办公室的门,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似分解动作,实际却是迅速且利落的一气呵成。此时尧舜也是刚结束了调查工作,正在办公桌前整理调查材料。
马建国的脸上挂着难以克制的兴奋笑容,就像是天文爱好者通过天文望远镜在浩瀚的银河系中发现了未知的行星一般。
“挖到‘宝藏’了?”尧舜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绝对意想不到的。”马建国说道,“顺着赵士强的作案轨迹,我们经过深挖,发现二十一年前,他曾在一个小区当过水电工,那时候也是他刚开始盗窃的时间,而那个小区当年住着一位在我们这次案件里出现的人物,你猜猜是谁?”
“杜振平?”尧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马建国诧异地看着尧舜,愣了几秒后,问道:“还真是他,你也查到他身上了?”
尧舜点点头:“不然你真以为我能未卜先知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杜振平的嫌疑也算在意料之中,除了陈涛,他应该是和‘七日降’有最直接关系的人,也是最有可能重新研发出‘七日降’的人。”
“那你都查到了什么?”
沈勇强,二十年前在HR制药公司任职保安,十年前离开HR制药公司,之后在某小区担任保安工作至今。据他回忆,有一天深夜,大概时间是在陈涛辞职前,他和往常一样到楼层巡逻,刚到实验室楼层的时候,就听到了争吵声,争吵的内容大概是一方指责另一方擅自更改实验数据和配方,导致实验出现问题,否则试剂根本不可能会要人命,还说做事不要太急功近利之类的;而另一方则表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公司的利益为主,他希望实验能够有所突破,并且赶在公司上市的时候对外公布,借此提升公司的股价,还劝对方做人做事要留余地,别做太绝。由于当时是深夜,而且双方争吵非常激烈,他担心出事,就追着声音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当晚实验室的楼层内只有陈涛的办公室亮着灯,可当他靠近的时候,争吵声停止了,随后杜振平怒气冲冲地摔门走了出来,还嘟囔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
李晓夕,二十年前在HR制药公司担任杜振平的秘书,十五年前结婚后离开了HR制药公司,跟着老公去了S省发展。她表示,杜振平有很强的科研能力,同时也有敏锐的商业头脑和嗅觉,所以公司的高层对他非常信任和器重,也给了他很大的权力,而他做事也非常认真,对下属要求也是相当严格,不过为人处事方面他就非常霸道,但凡不听他指挥,或是和他意见相左的员工,都会受到他的排挤或者打压,投闲置散一段时间后,要么主动辞职,要么向他服软示好。而杜振平并不是一个非常容易信任人的人,唯一最让他信任的就是他的学生刘丛刚和胡玉珍,后来还撮合了他们二人,但刘丛刚和胡玉珍最终还是离开了公司,至于具体原因,李晓夕所说的和已知情况一样。在谈到杜振平和陈涛的关系,李晓夕认为他们是一种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杜振平看重的是陈涛提出的“七日降”的研究项目,而陈涛只是一个脚踏实地的科研工作者,一心只想做好研究。原本两人倒也算和平共处,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产生了矛盾。
李晓夕回忆,当年,同样是在陈涛辞职前,有一次陈涛冲到杜振平的办公室,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大概的意思是质问杜振平为什么擅自更改实验数据,不过后来他们声音小了,就不清楚后面说的是什么了。至于后来杜振平是否有更改实验数据,李晓夕则显得有些犹豫,并不是她刻意想要隐瞒什么,而是杜振平做事非常小心谨慎,不会轻易和任何人说任何事,虽然她是秘书,但平时做的都是一些琐碎的事,重要的事基本都是刘丛刚和胡玉珍负责。她也表示,那次吵架过后,杜振平经常和刘丛刚、胡玉珍外出,而且非常神秘。
除了上述两个人提供的新情况,其余的调查并没有更多的发现,即使有,也和上述二人所说的基本类似。
马建国沉思了片刻:“两次争吵都发生在陈涛辞职前,虽然线索不是很明确,但是很明显,那段时间陈涛和杜振平的关系出现了矛盾,而且和‘七日降’有关,杜振平和陈涛的关系也和他本人的描述存在出入。假设当年杜振平的确瞒着陈涛修改了实验数据,事后被陈涛发现,那他就有杀害陈涛的动机和嫌疑。”
“我也是这么想的,杜振平在HR公司是有股份的,如果他为了自己的名誉和利益,不排除他放弃了作为一名研究人员的道德底线。虽然他有很高的科研水平,但和高建华对比一下,他更像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可是这些都缺少最确凿的证据支撑,即使我们找杜振平,他不承认,我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更别说怀疑陈涛的死和他有关了。”
马建国的这番话也正是尧舜所顾虑的,所以他才没有再去找杜振平,以免打草惊蛇。
马建国点上一支烟,抽了两口后,继续说道:“就算杜振平当年真的继续私下更改了实验数据,被陈涛发现,继而杜振平为了隐瞒真相杀人灭口,那对眼下这两起案件的侦破有什么帮助?仅仅是证实了陈意涵有作案的动机?可如果当年的实验和杜振平有关,并且杜振平还是主要负责人,也是他找人杀了陈涛,那陈意涵应该最先杀了杜振平这个罪魁祸首才对,先杀了刘丛刚夫妻和赵士强,这不等于是主动暴露了意图,如果杜振平有所警惕和防备,她要再想杀杜振平就非常困难了,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杜振平并不知道实验的事,完全是刘丛刚和胡玉珍的主意,可是这和目前掌握的情况又不吻合,而且以他们二人的能力,有可能私下干这种事吗?”
尧舜走到窗边,拉开了推拉窗,倒不是因为对烟的反感,而是纯粹的想透透气。
夜晚,积攒在钢筋水泥里一天的热量开始逐渐朝空气中散发,闷热的温度没有得到一点缓解。半个月亮斜挂在漆黑的天穹,围绕在周围的墨蓝色光晕透出一丝冷漠,星星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像是也受不了这闷热的温度,应付般的发出慵懒无力的微光。
片刻过后,尧舜关上窗,走到分析案情的白板前,擦去上面的内容,重新在上面写下了案件所涉及的嫌疑人和死者的名字,其中杜振平和张文芳的名字位于最顶端,陈意涵的名字位于张文芳的下方,且边上画了个问号。
“我先按我的思路试着推理一下。”尧舜放下笔,双手背在身后缓慢地踱着步子,“第一种可能性:当年,陈涛为了救妻子,用了仍在实验阶段的‘七日降’,结果导致妻子不幸遇难,实验也宣告失败,而杜振平担心会影响到自己的名誉、地位和利益,决定将事情隐瞒。从这里我延伸出的猜测是,很可能杜振平利用这个契机要挟陈涛,想乘机将‘七日降’的研究据为己有,陈涛自然不会同意,于是二人闹翻,陈涛提出辞职,并偷走和破坏了实验的重要数据。事后,杜振平应该有私下找过陈涛,希望他交出数据,但陈涛拒绝了,并很可能还要公开真相,让杜振平名誉扫地。杜振平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决定把实验数据偷回来,恰巧这个时间赵士强出现了,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他去杜振平家里盗窃,被杜振平发现,但杜振平并没有报警,反而想到利用赵士强帮他去陈涛那里偷实验资料,但赵士强并没有得手,于是杜振平一怒之下产生了杀机。杜振平想杀了陈涛,可是又不可能自己动手,以他当时的能力,买凶杀人是最好的办法。如果只是单纯的杀人,以当时他和陈涛的关系,肯定会引火烧身,于是他想到了让杀手先抢劫,再故意开车撞人,把一起故意杀人案伪装成了劫匪在逃跑过程中造成的交通意外,事后只要被劫的金饰不在市面上出现,这案子就很难查到真相。这个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然而他却忽略了张文芳。”
尧舜走回白板前,用手指在“张文芳”的名字上敲了敲,继续说道:“以张文芳和陈涛的关系,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陈涛没什么朋友,即使有,朋友和恋人,哪个更值得他信任?相信答案显而易见。陈涛当年一定和张文芳说过关于‘七日降’的事,甚至把研究资料也交给了她,毕竟对陈涛而言,‘七日降’是他的心血和理想,他不可能轻易就放弃。而张文芳事后为什么没有把知道的情况告诉调查人员,或许是陈涛有嘱咐过不让她告诉任何人,又或者当时她就已经知道陈涛的死另有隐情,但由于没有实质的证据,再加上儿子也在车祸中遇害,所以当时她就已经萌生了自己报仇的想法。至于她和陈意涵的关系,也不像她说的那么冷淡,应该是非常好才对,现在出现的‘七日降’应该是陈意涵找人研究出来的,至于她是否知道张文芳用‘七日降’做什么,这是个问号。另外,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从当年的情况以及我们现在调查到的结果来看,陈涛能和张文芳说的充其量就是杜振平和‘七日降’,这里面应该不会有赵士强什么事,张文芳如果真是凶手,她杀赵士强的动机是什么?她又是如何知道赵士强的存在?”
马建国再次点上一支烟,缓缓地吐出烟雾:“还有一个问题,什么人会帮陈意涵研究‘七日降’,这么专业的东西可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完成的,必须是专业人士。”
“全都是没有答案的问题,真是头疼。”尧舜敲了敲额头,“对了,赵士强的女儿找到了吗?”
“我已经派人去他老家调查了,不过比较偏远,暂时还没有传回消息。”
尧舜撇了撇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看得见却摸不着”的感觉着实使人烦躁,恼火,却又不得不接受。随后他在白板上这下“赵”
“再说说你的第二种可能性吧。”马建国继续说道。
“杜振平是真凶,他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是受到了刘丛刚夫妻,或者赵士强的勒索,所以动了杀机,而他之所以会想到用‘七日降’杀人,目的就是想嫁祸给陈意涵,可是……”
尧舜也发现了自己的推理出现的问题,于是立刻停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赵士强如果有勒索杜振平,就没必要再去盗窃了。如果杜振平嫁祸给陈意涵,他怎么保证陈意涵就会老老实实让他嫁祸?”
马建国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把尧舜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尧舜愁眉不展地走回办公桌前坐下:“我已经尽可能的从各个可能的方面进行推理了,但就是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有些情况很难串联起来,有的能够串在一起,理据也非常勉强,还有的串在一起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办公室再次陷入了沉默,两个人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地坐着,周围静的出奇,空调出风口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被放大,变得格外明显,仿佛在那漆黑的出风口里藏着一只喘着粗气、伺机而动的野兽。
二
许久过后,尧舜打破了自己创造出的沉默气氛,说道:“福尔摩斯有句经典的名言,‘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张文芳和杜振平是同谋。”
马建国脱口而出,这个想法也正是尧舜所想到的那个“匪夷所思”的猜测,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的确非常大胆且不可思议,表面看似不可能,却让一些问题变得合理了。
“我查到张文芳老公去世的时间和陈涛老婆去世的时间非常接近,我怀疑这有可能是被我们忽略了的问题,已经着手在调查了。”尧舜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说道。
“如果杜振平没有撒谎,陈涛的老婆是死于‘七日降’的话,难道张文芳的老公也死于‘七日降’?”
“这是一个思路,还有一个更不可能的思路就是赵士强。”尧舜说道,“赵士强的老婆也是死于癌症,目前案件里涉及的人和事,都和癌症脱不了关系,只不过赵士强自己也死于‘七日降’这个情况我还没想到合理的解释。”
随着分析的深入,案件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牵涉其中的每个人似乎都有嫌疑,却又没有充足的证据能够锁定。
马建国提出的疑问调查起来原本并不困难,但由于现阶段张文芳有嫌疑,为免打草惊蛇,不能直接向她了解,而且如果她真的参与其中,就算找她了解,她也未必会说实话,所以只能采取“绕路”的方式进行调查,不过总算很快就有了结果,只是这个结果却很“模糊”。
据查,张文芳的老公刘钊一死于胃癌,然而当年刘钊一主治医生的一番话却让人感觉到他的死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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