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之后,随着案件的发展和调查的深入,我们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疑点。”
“是什么?”
“案发的地点,”沈鑫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发现,四名遇害的女性,其中第一、二、四名女性,她们遇害的地点都是第一案发现场,只有第三名女性,她遇害的地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第三起凶案发生的时候,我们也留意到了这个问题,但当时并没有在意,因为行凶手法一致,所以我们认为移尸很可能是连环凶手在接连犯案的过程中正不断的‘完善’他的犯案手法。直到第四起凶案发生,我们才认为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移尸的行为或许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其中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四名遇害的女性,遇害的手法一致,但却只有一名被移尸?”尧舜双手环抱于胸前,微皱眉头,若有所思,“沈局,当年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线索,能确定四起案件是同一名凶手所为吗?”
“法医在第一、二、四起案件凶手遗留在现场的用于袭击受害人后脑的物品上检验到了指纹,经过比对,认定指纹属于同一个人,不过由于凶手没有犯罪前科,所以在指纹库里没有找到相应的资料。至于第三起案件,因为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物证和线索,但通过在死者颈部套取到的指纹进行分析,证实了属于同一个人。”
尧舜双手环抱于胸前,微皱眉头,若有所思道:“四名遇害女性,遇害的手法一致,但却只有一名被移尸。一般连环凶案的凶手都会有一套固定的犯案模式,而且不会轻易做出改变,如果排除了凶手是为了完善犯案手法才移尸的可能性,那他这么做,很可能是因为在第一案发现场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会暴露他的身份,所以他才要移尸。”
沈鑫点了点头,说道:“恩,你分析的很正确。当年我和赵老在发现了这条线索后,立刻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第三名遇害女性的身上。这名遇害女性叫李冬梅,无业,父母做服装生意,家里的生活在当年来说算是比较富裕的,第一任丈夫患癌症过世,后来她去汽车修理厂修车的时候认识了第二任丈夫冯勇,冯勇当年是名汽修工人,李冬梅之所以会看上他,并不是因为他修车技术好,而是因为他英俊的样貌。二人结婚后,李冬梅让家里出钱替冯勇开了一个汽车修理厂。冯勇结过一次婚,有个儿子,名叫冯亮,在冯亮两岁的时候,他的妻子提出了离婚,说是性格不合,但实际是他的妻子在外面另结新欢。凶案发生那年,冯亮还只有13岁。”
说完,沈鑫从手边的资料夹中取出一张人物素描画像递给了尧舜。
“我们在冯勇的家中没有找到任何一张和冯亮有关的照片,所以只能通过冯勇的邻居和冯亮老师的描述,找人画了这一张画像。画师并没有用到自己的想像力,冯亮的所有特点全是按照知情人的描述画出来的,所以相似度非常高,看过画像的人都说和本人几乎无异。”沈鑫说道。
尧舜接过画像仔细的端详着。
画像上的冯亮头发蓬乱,像个鸟窝似的,脸型消瘦,两只眼窝深陷,眼睛虽大,但却呆滞无神,嘴唇很薄,嘴角向下耷拉着,一副受尽了委屈和痛苦煎熬的模样。
13岁,原本应该是一个充满朝气、充满活力的年龄,但是这些本该有的特点在冯亮的脸上完全感觉不到,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一种极度悲哀和孤独无助的气息。
沈鑫特别提到冯勇的儿子冯亮,并且还拿出了他的画像,显然是对他有所怀疑。
“沈局,您和赵老怀疑是这个13岁的孩子制造的四起连环凶案?”
“不是怀疑,而是事实。在锁定冯亮后,我们就发现,遇害的第一名女性的家和第二名女性孩子所在的学校正好就在冯亮上学的途中;至于第四名遇害的女性,她的家和孩子所在的学校虽然并不在冯亮上学的途中,不过因为在李冬梅遇害后,冯亮就请假没有去学校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去过哪里没人知道,所以他很有可能在别的路段选中其成为第四个目标。另外,我们在冯亮的家中提取到了指纹,和在案发现场留下的指纹经过比对,证实了都是属于冯亮的。不过很可惜,这个情况发现得太晚了,等我们赶到冯亮家的时候,早已经是人去屋空了,之后我们也出了通缉令,却始终没有他们父子的消息,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一个13岁的孩子制造了四起连环凶案,听上去还真让人匪夷所思,不过冷静的仔细想一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他这么做,一定和他性格以及在成长过程中所经历的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的确如此。我们从学校方面我们了解到,冯亮性格孤僻,不合群,在学校里,他没有朋友,也从不主动和任何人说话,集体活动也从参加,这些情况老师也曾多次找冯勇谈过,但都无济于事,最终只能作罢,任由他了。除了性格孤僻,冯亮还是一个‘受气包’,在学校经常被一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欺负,而且是不分高低年级,而他从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闷不吭声的任由别人摆布。”
“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在心理方面的确容易出现一些问题,比如孤僻、自闭、自卑等等,如果可以得到正确的引导,这些问题完全可以得到解决。从您的描述来看,这个冯亮基本具备了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的在心理方面所遇到的问题,虽然家长和学校都对此有所了解,但却没有正确地对他进行引导,而他自己又不善与人沟通,所有的开心和不开心都一直憋在心里,这就使他心理上的问题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还有一点,李冬梅和冯勇结婚8年,刚开始的时候对冯亮倒也算不错,但是后来对冯亮的态度就变了。因为在李冬梅怀孕6个多月的时候,有一次冯亮在家玩皮球,滚到了李冬梅的脚下,她没注意,踩上去摔了一跤,结果不仅导致流产,而且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据邻居反映,李冬梅从那之后就经常因为一些琐事打骂冯亮,给冯亮吃的也都是残羹冷炙,有的时候甚至连残羹都没有,而且还不让冯亮在家住,把他关在了楼下的杂物间里。有的邻居上门好言相劝,非但没用,还会招来李冬梅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邻居找冯勇,希望他能劝劝李冬梅,毕竟那是他的亲生儿子,不过他却从来都是敷衍了事。邻居见劝解无用,也就都不劝了,只是有的时候看到冯亮饿肚子或者挨冻,就会偷偷地给他点吃的和衣服,除此之外,他们也帮不上别的什么忙了。在李冬梅遇害后,我们到小区找他们了解情况,看得出他们对李冬梅没什么好印象,对我们的态度十分冷淡,所有的问题都回答的十分敷衍,更有甚者一问三不知,这也给我们的调查无形中增加了难度。”
“正如鲁迅先生所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个冯亮无论在家还是学校,都受尽欺凌,而且非常的孤独和无助,没有人能帮他,更没有人理解他,而他自己也不愿与人沟通,对所有的一切都保持沉默的态度,心理长期处于压抑状态下的他,如果没有走向灭亡,那么势必会有爆发的一刻。最终的结果证明,他在沉默中爆发了,而且威力惊人。唉!真不知道应该是同情他,还是应该痛恨他,”尧舜感慨道,“至于那些邻居,虽然他们不愿意配合调查的行为值得商榷,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同情弱者是人之常情。”
“无论是同情,还是痛恨,都已经无法改变冯亮的命运了,如果真的要追究谁的责任,我想他爸冯勇的责任应该是最大的。”
“冯勇?对了,我刚才就挺纳闷的,李冬梅是冯亮的后妈,她虐待冯亮倒还可以说得通,但是冯勇是冯亮的亲生父亲,他怎么忍心看着儿子被李冬梅虐待不闻不问呢?”尧舜不解道。
“其实冯亮在学校被同学欺负,冯勇曾不止一次出面找过老师,但是对于冯亮被李冬梅虐待的问题,他就无能为力了,别忘了,是李冬梅让家人出钱替他开的汽修厂,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还在汽修厂里当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呢!”
“那他自然是不敢得罪老婆了,万一惹怒了老婆,那他不仅要失婚,还有可能失去所有的一切。”
“所以对李冬梅的种种行为,冯勇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其实我也听他的邻居提过,当年他们也曾因为看不下去李冬梅虐待冯亮,想要报警,但是却被冯亮制止了,他的理由就是不想因为自己害得父亲失去工作,所以最后报警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尧舜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说道:“唉!冯亮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他很懂事,也很孝顺,只可惜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虽然冯亮的确是个值得同情的孩子,但是不能因为这样,我们就放弃了案件的侦办,现在案情你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相信除了看出冯亮可怜外,你应该还看到了更多更深层次的问题吧!”
沈鑫将话题从同情引到了案件上,并不是他冷酷,而是因为这是目前最急需解决的问题,也只有把案件侦破,找到冯亮,才能真真正正的帮助他,而不是一味的同情他,任由他一错再错下去。
尧舜用右手托着下巴,食指反复摩擦着下巴,边思考,边说道:“任何人受到压迫,都会产生反抗的心理,这是人的本能。冯亮长期处于一种受尽欺凌的压迫环境中,他绝对不可能没有想过反抗。由于他只有13岁,心智的发育还没有健全,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长期受到压迫的心理很大可能会朝着畸形的方向发展,再加上他孤僻和自闭的性格,外人是不容易进入他的内心世界了解真相,更不可能轻易从他日常的言行举止中看出异常。而他越是压抑自己的反抗心理,反而会使他的心理加快朝着畸形的方向发展,一旦这种心理爆发出来,后果将会无法想像,而实际的情况也证实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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