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大奸若愚的安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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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林甫勾结杨国忠和安禄山有他自己的想法。一是因为杨贵妃得宠,不得不拉拢杨国忠为同党。二是因为安禄山善于巴结,不能不替他吹嘘。安禄山先任平卢节度使,又兼任范阳节度使,权力越来越大,而且为了邀功,屡次出兵侵扰奚、契丹。本来契丹和奚的首领都已经归附唐朝廷,玄宗为了安抚,也分别封王、和亲。自从被安禄山侵略后又激起怨怒,各自将唐朝公主杀死,背叛大唐。安禄山于是出兵几万,分别征讨奚、契丹,侥幸打了胜仗,回京告捷。玄宗当即改封别酋楷洛为恭仁王,代管松漠都督,封婆固为晤信王,代管饶乐都督。奚、契丹总算平定下来。

    玄宗召见安禄山,大加慰劳。安禄山奏道:“臣生长在塞外,承蒙皇上恩典,不胜荣幸。只有以身许国,才能回报皇恩。”玄宗大喜道:“爱卿能以身报国,就足够了。”当时太子就在玄宗身边,玄宗让他和安禄山相见,安禄山故意不拜。殿前侍监当即喝问道:“大胆安禄山,见了殿下为什么不拜?”安禄山假装吃惊道:“殿下是谁?”玄宗微微沉脸道:“殿下就是皇太子。”安禄山又问:“臣不识朝廷礼仪,皇太子究竟是什么官?”玄宗道:“朕百年后,会将皇帝之位付托给他,所以叫做太子。”安禄山这才谢罪道:“愚臣只知道有陛下,不知道有皇太子,罪该万死。”说完才向太子下拜。玄宗认为他淳朴,反而大加赞美。随即下诏封安禄山为御史大夫。安禄山见玄宗中计,便不待召命,随时觐见。玄宗从不拒绝,每次见他必定多方询问。安禄山只是装出一种憨厚的样子,回答有时可爱,有时令人发笑。

    安禄山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出入后宫久了,竟然和杨贵妃勾搭在一起。玄宗蒙在鼓里,还加封他为东平郡王兼任河北道采访处置使,出巡边关。安禄山没法推辞,只得离开京城,回到藩镇。他心中惦念着杨贵妃,便假意招奚、契丹各部落酋长赴宴,暗地里用蒙汗药酒把他们灌醉,杀死好几十人,然后将他们的首级献给玄宗,又假报战功。玄宗被他欺骗,赐给豪宅,而且命令只求壮丽,不计财力。安禄山到了戏河,杨氏兄弟姐妹全都去迎接,场面蔚为壮观。玄宗也亲自来到望春宫等着安禄山。安禄山上朝的时候,玄宗又再三褒奖,并赐上座。安禄山献上俘虏上千人,玄宗全部赦免,充作安禄山的差役。并且让杨氏弟兄领着安禄山来到新府第,里面器具物品一应俱全,而且多半是金银制成,极其奢华。

    安禄山乔迁新居,摆酒大宴文武群臣,又特别请玄宗降旨请宰相来赴宴。玄宗当即亲手下诏书给李林甫等官员,命令他们都去祝贺。安禄山正在得宠,就想和李林甫平起平坐。李林甫假装和他喝酒取乐,但话语中却冷嘲热讽,往往一针见血,如同见着安禄山的心肺。安禄山非常惊讶,从此不敢向李林甫自夸。所以李林甫来赴宴的时候,安禄山格外高待。李林甫仗着多才,无所畏忌,所以没有陷害安禄山。

    玄宗每天安排杨家兄弟姐妹陪同安禄山游览京城名胜,然后饮酒看戏。安禄山享尽了风光,却还不太如意。原来他这次回朝,无非为了杨贵妃一个人,所以私下里向杨贵妃进献了许多珍宝,百般献媚。杨贵妃也经常有厚赐回报,于是两情相悦,如胶似漆。此前玄宗曾称呼安禄山为禄儿,杨贵妃和安禄山曾是假母子,后来竟然成了真夫妻。

    一天,宫中为安禄山庆祝生日,玄宗和杨贵妃都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又过了三天后,杨贵妃召安禄山进宫,用锦绣做了个大床单,裹着禄儿,让宫人抬着在宫里游行。宫里笑成一片。玄宗问是怎么回事,左右都说是杨贵妃在给儿子举行洗礼。玄宗亲自去看,也不禁好笑,当即赐给杨贵妃洗儿的金银钱,并且赏赐了安禄山。当晚小宴,尽欢而散。从此安禄山出入皇宫,毫无禁忌,有时和杨贵妃对饮,有时与贵妃同榻而眠,流言传得满城风雨。可是玄宗并不过问。这是什么原因?难道玄宗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吗?这其中另有隐情。

    原来玄宗看上了虢国夫人,想要召幸,却因杨贵妃防范太严,一时无从下手。这次安禄山回朝,杨贵妃整天和禄儿嬉戏,也没心思详察了,玄宗就趁机召进虢国夫人,和她行起了鱼水之欢。虢国夫人水性杨花,乐得仰承雨露。杜甫曾经作诗讽刺:“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娥眉朝至尊。”

    安禄山和杨贵妃鬼混了一年多,甚至把杨贵妃的前胸和乳房抓伤。贵妃担心玄宗看破,于是做出一个胸罩,罩在胸前。宫中不知道真相,反而以为她不肯露乳,于是纷纷效仿。安禄山暗中恐惧,不敢时常进宫了。

    户部郎中吉温辗转依附安禄山,二人结为兄弟,吉温曾私下对安禄山道:“李丞相虽然表面和大哥亲近,但却总不肯举荐您为丞相。如果大哥向皇上推荐我,我必当上奏只有大哥才配担当大任。你我再趁机排挤掉李林甫,还怕丞相之位不落入大哥手中吗?”安禄山听完大喜,依计行事。玄宗也有心加封安禄山为丞相,只是因为安禄山是个武夫,不便当丞相,只好命他兼任河东节度使。安禄山又推荐吉温为副使,并举荐大理司直张通儒为判官,一同赴任。

    回到藩镇,安禄山把吉温和张通儒当做心腹,委以军事重任。部将孙孝哲是契丹人,骁勇绝伦,而且对安禄山忠心耿耿,是安禄山的亲信。此外,孔目官严庄和掌书记高尚都有些才学,也做了安禄山的参谋。安禄山部下文武俱备,竟然起了谋反的心思。严庄和高尚还装神弄鬼,怂恿安禄山作乱。

    安禄山在奚、契丹和同罗投降的人马中,精选了壮士八千多人作为亲兵。胡人一向称壮士为曳落河,号称一人可以抵挡百人,作战英勇无比。安禄山打算先出兵攻击奚、契丹,立威扬名,然后再向南进攻大唐。当下调集三镇兵马,共得六万大军,用两千奚部落的骑兵作为向导,杀出平卢。不料途中遇到大雨,弓弩筋胶全部脱落。那些奚部落的骑兵全都叛逃,暗中和契丹兵联合,反过来袭击安禄山。安禄山猝不及防,被杀得七零八落,率领二十多名残兵将败逃进师州,才保住性命。

    安禄山收拾残兵败将,再次出塞,发誓洗雪前耻,而且奏请朝廷调朔方节度副使李献忠共同出击奚、契丹。李献忠是突厥人,原名阿布思,突厥灭亡后投降大唐。玄宗以礼相待,赐名李献忠,接连升官到朔方节度副使。李献忠颇有谋略,不肯听安禄山调遣。此次安禄山调他北征,明明是公报私仇,李献忠担心被安禄山所害,就又复名阿布思,叛变大唐回归漠北。安禄山按兵不动,后来听说阿布思被回纥击败,就去诱降阿布思的余众,兵力更加强大。阿布思逃到葛逻禄部落,被葛逻禄首领押送回京师,伏法被诛。玄宗将功劳归在安禄山头上,传旨嘉奖。安禄山感念皇恩,不忍心反叛,再加上李林甫过于狡猾,也不敢轻易发难。可巧李林甫和杨国忠产生矛盾,结果李林甫失宠,竟然忧郁成疾,卧床不起,于是朝中格局大变,竟然激出安禄山的叛乱来了。

    先是李林甫在和杨国忠较量时渐处下风,后来云南蛮王反叛,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多次讨伐失败。杨国忠念及前时的恩情,替鲜于仲通辩护。李林甫趁机上奏,请求派杨国忠出兵剑南。杨国忠只会赌博,要让他出兵打仗,却全然没有经验,他哭着向玄宗辞行,说李林甫明明是在害他。玄宗就安慰他,让他暂时应付一下,回来就封他为宰相。

    李林甫当时已经得病,听说玄宗要封杨国忠当宰相,更加烦闷,病情也越来越重。玄宗派人去探望,回报说已经病危,玄宗急忙调杨国忠回京。杨国忠星夜兼程赶回来,刚一回到京城就来到李林甫家问候。李林甫流着眼泪道:“林甫如今要死了,你必然会升任为宰相,朝中大事就托付给你了。”几天后,李林甫逝世。

    李林甫在相位十九年,其间嫉贤妒能,大兴冤狱,杜绝言路,口蜜腹剑,玄宗反而引为左膀右臂,自己深居宫中,贪恋声色,政事全部委托李林甫,姚崇、宋璟以后的将相,从来没有这么专宠。但姚、宋等宰相都各有所长,到了李林甫专政的时候,却一无所长,只知道结党营私,导致天下大乱。继任杨国忠才能更不如李林甫,骄纵蛮横倒和李林甫有得一比,凡是李林甫引用的人士,统统换去,而且暗中勾结安禄山,安排阿布思部落的降众诬告李林甫,说李林甫生前曾经和阿布思串通谋反。玄宗派人查问,李林甫的女婿谏议大夫杨齐宣害怕被连累,就做了伪证,炼成冤狱,一律叛成重罪。于是撤销李林甫的官爵,用平民礼法改葬,子孙全都流放岭南,亲戚朋友被牵连的一共五十多人。从此杨国忠的威势越来越强盛,横行霸道,满朝文武无不战战兢兢。

    玄宗改称吏部为文部,兵部为武部,刑部为宪部。杨国忠官拜右丞相兼任文部尚书,选人时不管贤与不贤,仅凭关系远近任免。和自己亲昵的人,必然调任美缺,和自己疏远的人,就委任闲职。官吏全部依附,门庭如市。只有陕郡进士张彖例外,有人劝他:“你为什么不拜见杨右相,自取富贵呢?”张彖道:“你们以为杨右相像泰山,值得依附?我看其实是一座冰山。等日头一出,冰山立即就倒,恐怕你们就要失去依靠了。”于是出京进了嵩山,隐居终身。

    杨国忠调鲜于仲通进京,封为京兆尹,鲜于仲通为杨国忠歌功颂德,并刻成石碑。玄宗修改了几个字,鲜于仲通又用黄金填补,说得杨国忠功德盖世,无与伦比。玄宗以为又得到一位贤相,仍然不问朝政,专门在宫中抱着杨贵妃姐妹淫乐。杨贵妃自从安禄山出任藩镇,只好一心一意地献媚侍奉玄宗,惹得玄宗越加恩爱。杨贵妃要什么玄宗就给她什么。杨贵妃爱吃荔枝,可荔枝产自岭南,离长安有几千里,玄宗特意命人飞马来送,几天就能到达,色味不变。

    梅妃好几年见不到玄宗,在南宫独自伤感。后来找高力士通融,梅妃道:“我记得汉武帝时,陈皇后被废,曾经出千金送给司马相如,让他作《长门赋》献给皇上,才重新被召回。现在我只有请您代写一篇《长门赋》,或许能挽回皇上的心意。”高力士担心得罪杨贵妃,不敢答应,只是说梅妃文采飞扬,不妨自己写。梅妃于是提笔写了一篇《楼东赋》,高力士不便推却,只好悄悄地呈给玄宗。玄宗看完,想起旧情,也觉黯然神伤,于是拿出一斛珍珠,派高力士转赐梅妃。梅妃不要,又写了一首七言绝句,托高力士带回,再呈给玄宗。玄宗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销。

    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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