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宗见叛乱已经剿平,就改葬玄宗到泰陵,葬肃宗到乔陵。然后又重新划定了各节度使的疆界。仆固怀恩屡立战功,升任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令,坐镇朔方。代宗派他护送回纥可汗归国。路过太原时,河东节度使辛云京担心仆固怀恩会和回纥联合袭击自己,于是闭关自守,没有犒劳大军。仆固怀恩恨他不近人情,上表告状,代宗也没管。仆固怀恩就调兵布防,用自己的兵马把太原包围起来。辛云京一看四周都是怀恩的人,更加害怕了。正好朝廷使臣骆奉仙来到太原,辛云京殷勤款待,和他结为好友,让他上报仆固怀恩要造反。仆固怀恩也上奏请求诛杀辛云京和骆奉仙。代宗谁也不敢得罪,只是好言调停。
仆固怀恩认为自己战功卓著却遭到谗言,十分气愤,写了一封奏折发泄不满,措辞非常激烈。代宗看到仆固怀恩的奏折,就派同平章事裴遵庆带着圣旨到汾州去抚慰仆固怀恩。仆固怀恩听完安抚的圣旨后,跪地抱住裴遵庆的大腿,边哭边诉苦。裴遵庆连忙扶起仆固怀恩,安慰说皇上非常信任他,不要有不必要的担心,又劝他回朝。仆固怀恩说怕有人陷害自己,竟然不肯回京。裴遵庆回报代宗,代宗得过且过,并没有在意。
这时,邠州传来急报,吐蕃二十万兵马大举进犯。代宗大惊失色道:“外敌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莫非边境武将全都死了不成?”当即召来群臣商议对策。群臣面面相觑,不敢应对。邠州距离长安不过几百里,吐蕃进兵如此深入,应该早有警报,怎么到现在才听说呢?原来,当年唐朝廷和吐蕃划定边界,在赤岭立碑,只和好了几年,吐蕃就开始进犯大唐边境。安史之乱时,边防已经形同虚设。吐蕃趁机入侵大震关,接连攻陷兰、河、岷、秦、渭等州城,掠夺大片土地。边境连连告急,都被程元振封锁消息,代宗一直蒙在鼓里,直到吐蕃长驱直入到了邠州代宗才知道。满朝文武全都束手无策,只好再请郭子仪出山,封他为副元帅,出兵咸阳。正元帅用了雍王李适。李适不过是个皇子,无勇无谋。郭子仪一直在家休养,手下人马大多已经离散,现在仓促招募,只召到二十多个。郭子仪派判官王延昌上奏,请求火速增兵,偏偏又被程元振阻拦,见不到代宗。吐蕃大兵一直杀过便桥,进攻京城。代宗惊慌失措,带着几个妃嫔,连同雍王李适逃奔陕州。文武百官躲得无影无踪,六军也全部逃散。
郭子仪听说京城危急,连忙从咸阳赶来救援。进京城一看,既不见皇上,又没有兵马,满眼萧条,不堪入目。这时,忽然看见将军王献忠带着五百骑兵拥着丰王李珙等人从开远门出来,准备投降吐蕃。见到郭子仪后,这伙人又劝郭子仪另立丰王李珙为帝,郭子仪厉声制止,又呵斥王献忠道:“你敢投降外敌吗?还不赶快护送诸王到陕州,免得犯了死罪!”王献忠向来害怕郭子仪,不敢违背,这才带着丰王李珙等人向东去了。
郭子仪见京城没有任何军备,也只好出城另行招兵。吐蕃大兵进京,烧杀抢掠。劫持广武王李承宏为帝,前翰林学士于可为丞相,建立了临时朝廷。郭子仪带领三十名骑兵赶往咸阳,来到宿川,对王延昌道:“六军逃散,大多在商州一带,你快去招抚。然后调动武关兵马来攻长安,吐蕃兵必然撤退。”王延昌奉命来到商州,传下郭子仪的军令,招募官兵。官兵向来服从郭子仪,纷纷响应。郭子仪在咸阳含泪誓师,士气大振。
节度使白孝德发兵救驾,和郭子仪合兵进攻吐蕃。郭子仪派左羽林大将军长孙全绪率领二百精锐骑兵从蓝田出发,临走时传授了一条密计,并派第五琦和长孙全绪同行;又调宝应军使张知节率领一千兵马作为后应。长孙全绪来到韩公堆,白天击鼓,晚上点火,作为疑兵之计。光禄卿殷仲卿又招募到一千兵马来保蓝田,和长孙全绪联络,再挑选精锐骑兵二百人,在长安城一带打起了游击。吐蕃兵已经把长安抢掠一空,正要满载而归,突然听到城里的百姓欢呼:“郭令公从商州调集大军来攻长安了。”郭令公就是郭子仪。紧接着,吐蕃侦察兵也陆续进城,报称韩公堆方向聚集了大队官兵,正准备进攻长安。吐蕃将领马重英不由得害怕起来。当天夜里,长安城朱雀街鼓声骤起,随后是人马喧哗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听着“郭令公”三个字。叛将高晖听说郭令公来到,吓得魂飞魄散,连夜逃走。马重英也吓坏了,在第二天黎明带领大兵向北逃去。其实郭子仪当时还在咸阳,只是派长孙全绪的部将王甫进入长安城,暗中找来一帮人,趁夜敲鼓呐喊。吐蕃二十万将士,竟然被这“郭令公”三个字吓退。
长孙全绪和第五琦进京,派人向郭子仪报捷。郭子仪转奏行宫,请代宗回京。代宗正在巡视潼关,听说丰王李珙等人来到,倒也没有责备他们。谁知回到行宫,李珙竟然口出狂言,蔑视代宗,群臣纷纷上奏,代宗传旨把他赐死。叛将高晖逃到潼关,被守将李日越活捉,上奏后就地正法。等到郭子仪的捷报传来,代宗当即封郭子仪为西京留守,第五琦为京兆尹,元载为元帅府行军司马。郭子仪奉诏进京,派白孝德、高昇等人分兵把守京城郊县。程元振一直嫉妒郭子仪,竟然劝代宗迁都洛阳。本来这次吐蕃进犯、代宗出走,全是因为程元振一人从中作梗。代宗逃到陕州后,多次下诏书征集各道兵马,各个节度使都因为痛恨程元振,竟然没有一个应召,连李光弼也按兵不动。现在程元振竟然又提出迁都,群臣虽然心中不满,却都不敢说话。只有太常博士柳伉上疏弹劾,历数程元振种种令人发指的罪行,请求代宗务必把这个奸贼斩首以谢天下。说得言辞痛切,大义凛然。这份疏折上去,代宗虽然被感动,却说程元振护驾有功,只是撤销了他的官爵,将他放归故里。
代宗下诏回京。左丞颜真卿请代宗先祭拜祖庙,然后再回宫,元载提出反对。颜真卿厉声道:“你还要扰乱朝纲?”元载无话可说,从此记恨颜真卿。郭子仪带领百官接驾,代宗进城先祭拜了宗庙,然后才回宫。第二天,代宗封赏郭子仪等功臣,罢免了苗晋卿、裴遵庆的丞相之职,封李岘为同平章事,加封鱼朝恩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掌管军事,又封骆奉仙为鄠县筑城使。
外患解除后,代宗立雍王李适为皇太子,举行册封大典,文武百官纷纷庆贺。没过几天,忽然接到河东节度使辛云京的急报,说是仆固怀恩造反,派儿子仆固玚攻打太原,被辛云京击退,现在向榆次县去了,请求朝廷即刻发兵征讨。代宗看了奏折,当即召见郭子仪,封为关内、河东副元帅兼河中节度使,前去征讨仆固怀恩父子。
郭子仪带兵刚到河中,就听说仆固玚已经被部下杀了,仆固怀恩也败走灵州,河东的叛乱很快解决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仆固玚为人残暴,太原兵败后又转攻榆次,也是久攻不下。他派部将焦晖、白玉去祁县调集兵马援助。焦晖和白玉调兵赶到,仆固玚又指责他们太慢,差点儿治罪。两人怕有不测,就在半夜带兵把仆固玚杀死了。仆固怀恩在汾州听说儿子被杀,不免悲痛。他的手下听说郭子仪出兵河中,都窃窃私语,说没有脸面再见郭令公。而且仆固怀恩的老母亲深明大义,痛骂仆固怀恩大逆不道。仆固怀恩见自己众叛亲离,只好带领三百名亲兵逃到灵州,杀死朔方军节度使留后浑释之,占据了灵州。
郭子仪来到汾州,仆固怀恩的部下争相来拜见,发誓不再叛乱。河东重新安定。代宗下诏加封郭子仪为太尉兼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坚持辞去太尉一职,然后上朝谢恩。
这时候泾原方面又传来急报,说仆固怀恩勾结回纥和吐蕃两国兵马,带兵十万大举进犯。代宗大惊失色,居然还下诏安抚仆固怀恩,说他对大唐有功,只要来京说明情况,朝廷仍然会委以重任,不必怀疑。这时候的仆固怀恩已经和朝廷势不两立,哪里还肯收兵回朝。代宗只好再次召郭子仪商议。郭子仪答道:“仆固怀恩空有勇猛,对部下缺少仁爱,将士们都离心离德。而且他的部下大多是臣的部属,必定不忍心和臣刀枪相见,臣料想他不会有什么作为。”代宗于是派郭子仪出兵奉天,堵截叛军。郭子仪命令儿子殿中监郭晞和节度使白孝德防守邠州,自己率领大军来到奉天,以逸待劳。众将踊跃请战,郭子仪道:“敌军远道而来,希望速战速决,我们则利在坚守,等番兵来到城下,我自然有计,谁敢再请战,定斩不饶。”然后命令军兵偃旗息鼓,原地待命。
仆固怀恩带领吐蕃兵来到奉天城下,猛听得一声炮响,响彻山谷,大队官军一字排开,阵容严整,当中一杆帅旗随风飘舞,旗上是斗大一个“郭”字。仆固怀恩大惊道:“郭令公已经到了吗?”吐蕃兵一听说郭令公的大名,都吓破了胆,纷纷撤退。仆固怀恩只好自己带着手下人马转攻邠州。远远看见城上插着大旗,又是一个“郭”字,吓得他大喊道:“难道郭令公会飞不成?”忽然城门大开,一员大将手持长矛跃马冲出来,大喝道:“我奉郭大帅命令,只取反贼仆固怀恩的人头,其他人无罪,不必送死。”仆固怀恩一看,原来是节度使白孝德。正要交手,却发现手下兵马已经全都跑光,只剩他一个光杆司令。仆固怀恩没有办法,只好拨马向灵州逃去。
郭子仪剿灭叛贼,回朝交旨。代宗再三慰劳,又要加封郭子仪为尚书令,郭子仪再次坚决推辞。代宗才收回成命,另外大加赏赐。
这年,李光弼病死在徐州,享年五十七岁,代宗追赠太保,赐号武穆。李光弼是营州柳城人,父亲名叫李楷洛,本来是契丹酋长,武后时期投降大唐,被封为蓟郡公,死后赐谥号忠烈公。李光弼精通谋略,战功卓著。安史之乱平定后,升任太尉兼侍中,驻守泗州。后来又剿平浙东贼寇袁晁,晋封临淮王。自从程元振、鱼朝恩掌权后,嫉贤妒能,遭到各位元老的痛恨。代宗出逃时召李光弼护驾,李光弼也拖延没去。等代宗回到长安,又任命李光弼为东都留守,李光弼竟然借口收税去了徐州。手下将领田神功等人,见李光弼不受朝廷命令,都不再尊重他,李光弼郁闷成疾,不久就病死了。郭子仪和李光弼本来齐名,只是因为李光弼晚节不保,后人才评价李不如郭,可见人生应当始终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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