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十五年来无一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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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玫挟持襄王李煴回到凤翔,马上和文武百官商议,说当今皇上无德,导致天下大乱,百姓遭殃,应该另立李煴为帝。说完,又用武力胁迫文武大臣,另外组建了一个伪朝廷。淮南节度使高骈受封为中书令,兼江淮盐铁转运副使。和州刺史吕用之受封为岭南东道节度使。两人很是欢喜。只有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本来和朱玫共同策划立李煴为帝,现在朱玫却独掌大权,自己一点儿好处也没有捞到,非常失望,于是上表僖宗,报称朱玫擅自拥立襄王为帝,应加以声讨。僖宗下诏,加封李昌符为检校司徒,让他就近讨伐朱玫。

    田令孜挟持僖宗驻扎兴元,发现自己犯了众怒,知道自己在朝中待不下去了,就推荐枢密使杨复恭为左神策中尉,自封为西川监军,去投靠陈敬暄。杨复恭瓦解了田令孜的党羽,派任王建为利州刺史,晋晖为集州刺史,张造为表州刺史,李师泰为忠州刺史。然后和新任宰相孔纬、杜让能等人商议回京的事。还没商量出结果,忽然接到报告说,朱玫派部将王行瑜带领邠宁、河西的五万兵马前来进攻行宫,已经攻占了凤翔,各道的贡赋也都被截断,转运到长安去了。僖宗大惊,因为他寄居兴元,身边的官员、卫士不在少数,现在赋税被截,眼看就要挨饿,怎么能不上下惊慌呢?杜让能献计道:“以前杨复光和王重荣一同攻破黄巢,关系特别好。杨复恭是杨复光的哥哥,如果派杨复恭给王重荣写封信,晓以大义,想必王重荣会归顺陛下。王重荣一来,李克用也会服从,讨伐逆贼也就不难了。”僖宗于是亲自写诏书给王重荣,并附上杨复恭的书信,派使臣送往河中。王重荣果然听命,而且献上绢帛十万匹,愿意讨伐朱玫。僖宗正要抚慰李克用,可巧李克用也上表行宫,表示愿意讨伐朱玫和襄王李煴。原来李煴也曾经通知李克用,说自己已经被藩镇推戴为帝,希望李克用支持。李克用大怒,撕毁来书,囚禁来使,上表僖宗申请进兵征讨。朝廷派护驾都将杨守亮率兵两万从金州出发,会同王重荣、李克用共讨朱玫。

    朱玫部将王行瑜从凤州进兵兴州,一路势如破竹。僖宗急忙命令神策都将李茂贞等人出兵抵御。李茂贞是博野人,本姓宋,名文通,因保驾有功,被赐姓为李。李茂贞作战勇猛,和王行瑜交战几次,都大获全胜,收复了兴州。杨复恭又悬赏关中,承诺如果能得到朱玫的人头,立即封为节度使。王行瑜被李茂贞杀败,正在焦急,忽然听说檄文中的封赏条件,不禁转忧为喜,秘密和部下商议道:“我们兵败回去,定是一死,如果我们斩了朱玫的首级,平定京城,迎接圣驾,还能被封为节度使,岂不是个绝好的机会吗?”大家欣然同意,于是王行瑜带兵回到长安。朱玫立李煴为帝,改元建贞。正在揽权行事的时候,听说王行瑜擅自回朝,就召他来质问。王行瑜率兵进入,朱玫立即把眼一瞪道:“你擅自回京,要造反吗?”王行瑜厉声答道:“我不造反,特来诛灭反贼。”说完指挥左右把朱玫擒住,立刻斩首,又杀掉朱玫的同党一百余人,京城大乱。

    郑昌图、裴澈急忙保着襄王李煴逃奔河中。王重荣正要发兵,有人来报襄王李煴到来,王重荣一跃而起道:“他自来寻死,这可就怪不得我了。”当即带兵出迎,引诱李煴等人来到城中,随后手起刀落,把李煴杀死。郑昌图和裴澈无处逃避,束手就擒。

    王重荣派人把李煴的人头送到僖宗的行宫,僖宗考虑到李煴只是胁从,所以仍将其归葬。同时,加封李茂贞为武定节度使,王行瑜为静难节度使,然后下诏剥夺田令孜的官爵,流放端州。田令孜躲在陈敬暄那里,并没有前往流放地。对那些接受李煴伪封的朝臣,刑部都要处死,还是杜让能再三力争,才保全十之七八,算是积了些阴德。

    僖宗回到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担心圣驾还京自己失宠,就借口皇宫还没修整完,强留僖宗在凤翔住下。僖宗也得过且过,将就几天。偏偏各道接连传来警告,不是擅自继承节度使,就是互相攻击。僖宗虽然得报,也是无可奈何。

    淮南都将毕师铎曾经被高骈派去镇守高邮,控制秦宗权。后来秦宗权并没有做什么,毕师铎却先倒戈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高骈的心腹吕用之用道家邪术迷惑高骈,得到军职,又找来私党张守一、诸葛殷为助手,每天对高骈讲道,指天画地,诡辩生风,说得高骈神魂颠倒,非常信服,从此一心钻研道术,不再过问军事。吕用之等人暗中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吕用之好色,听说毕师铎有美妾,非要亲眼见见。毕师铎自然不许,吕用之是色中饿鬼,趁毕师铎不在家时,硬闯进他家召见美妾,言谈时不免冒犯。毕师铎回家得知此事,怒斥美妾,此后和吕用之结仇。

    后来毕师铎驻守高邮,心中越来越不满,心腹众将也都劝毕师铎回城诛杀吕用之。毕师铎就联合淮宁军使郑汉章、高邮镇遏使张神剑,几个人割臂滴血,喝了一杯同心酒。大家推举毕师铎为行营使,回军讨伐吕用之。

    毕师铎初战很不顺利,后来见广陵城坚兵多,越发胆怯,连忙派部将孙约前往宣州,到观察使秦彦那里求援,并承诺破城以后迎秦彦为帅。秦彦派出大将秦稠率领三千人援助毕师铎,大举攻城。吕用之走投无路,只好大肆搜索城里的壮丁,不论官吏书生,全部用刀架在脖子上胁迫登城,弄得全城怨声四起。毕师铎射了一封书信进城,劝高骈赶快诛杀吕用之、张守一和诸葛殷,可是书信被吕用之得到,并立即毁掉,然后吕用之带领一百多名军兵去见高骈。高骈这时已经察觉到吕用之等人的虚妄,好半天才说道:“节度使府上安然无恙,你们为什么领兵进来,莫非要造反不成?”接下来命令左右赶出吕用之,吕用之从此和高骈决裂,然后继续带兵抵御。此时外城已经被攻破,吕用之慌忙从内城冲出,向北逃去。

    毕师铎冲进城中,纵兵四处抢掠。高骈不得已,只好派人议和,愿意撤去军兵和毕师铎相见。毕师铎这才进见高骈。高骈任命毕师铎为节度副使,兼左仆射,郑汉章等人也各有封赏。第二天,毕师铎又分兵把守城门,搜捕吕用之的亲党,将他们全部处死,然后派人催促秦彦过江。毕师铎得了兵权,野心渐渐膨胀,竟然逼高骈住到南宅,用兵监守,并把高骈的亲党十多人一概押进监狱,高家多年的积蓄都被乱兵抢劫一空。后来捉到诸葛殷,当街处死,百姓争着往他身上砸石头,大快人心。

    吕用之从广陵逃出,手下还有一千人,前去投奔杨行密。杨行密任署州刺史,先前和吕用之有些交情,现在吕用之落魄,前来投靠,杨行密不便拒绝,就留他住在军中。高邮镇遏使张神剑向毕师铎索要钱财没能如愿,也来投奔杨行密。海陵镇遏使高霸,以及曲溪人刘金、盱眙人贾令威也率兵投到杨行密军营。杨行密的兵马增加到一万七千多,声势颇盛,张神剑又送来了粮草,军中更加有了底气,于是步步进逼,来到广陵城下。

    当时,秦彦已经进兵广陵,自称代理节度使,听说杨行密来攻,闭城自守。只派毕师铎及部将秦稠领兵八千出城迎击杨行密。杨行密势头正猛,毕师铎招架不住,逃回广陵,秦稠战死,八千人只剩了一两千。秦彦再派毕师铎、郑汉章为将,带领全城兵马出兵城西,延绵数里,与杨行密相持。杨行密命令把金帛粮米集中到一个寨子里,只留下老弱残兵把守,寨外却暗伏精兵。等到两军交战,杨行密假装战败,绕过寨子向西逃走。广陵兵进入空寨,争抢金银财宝,突然一声鼓响,伏兵四起,杨行密带兵杀回,广陵兵无法抵挡,几乎全军覆灭。

    毕师铎和郑汉章侥幸逃回。秦彦此后不敢出战。高骈被幽禁在道观中,还在成天祈祷长生不老,无奈秦彦和毕师铎给他的粮食越来越少,眼看就要断炊。秦彦和毕师铎见出兵屡战屡败,就怀疑高骈从中作梗,因此更加忌恨他了。

    这时,有个叫王奉仙的妖尼对秦彦道:“扬州出现异象,应有灾祸,必须死掉一个大人物,才能确保无后顾之忧。”秦彦于是派部将刘匡时去道观杀了高骈,又杀了高骈的家眷,一并就地掩埋。消息传到城外,杨行密命令将士披麻戴孝,对着广陵城大哭三天,然后宣告军中将士,誓破此城。秦彦和毕师铎屡次派兵出战,打了大小数十仗,全被杨行密杀败。城中的粮食早已吃光,连草根树皮都吃没了,甚至用白泥做饼,发给军兵。军兵怎么肯活活地饿死,不得不抢活人来吃。吕用之的部将张审威暗中率部登城,开关放进外兵,守卒不战自败。秦彦和毕师铎急忙召妖尼王奉仙问计,王奉仙只说走为上策。于是一行人打开北门逃奔东塘。杨行密指挥诸军进城,改葬了高骈和家属。城中的遗民只有几百家,全都饿得奄奄一息。杨行密运来军粮发给百姓,人们才又活过来。杨行密自称淮南留后,派兵追击秦彦、毕师铎。秦、毕两人狼狈地投奔孙儒去了。

    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本来打算挟持天子,号令藩镇,后来却和杨复恭的养子杨守立因为争道而互相殴打。僖宗派宦官调解,李昌符不答应,反而纵火烧毁了僖宗的行宫。杨守立急忙带领禁军杀败李昌符,李昌符退保陇州。僖宗派李茂贞去征讨,李昌符屡战屡败,走投无路,只好自杀。李茂贞被加封为凤翔节度使,行宫才稍稍安稳。

    只是淮南变乱频繁,始终没能安静。高邮的残兵七百人,聚集到广陵城,杨行密担心他们叛乱,派手下众将,趁夜把七百人全部活埋。第二天,又把张神剑诱到府中,将他一刀劈成两段。还诱来海陵镇遏使高霸兄弟,将他们一并杀死。当初吕用之投奔杨行密时,曾经诱惑杨行密,说高骈的府中藏有五万锭白银,埋在内宅。杨行密记在心里,进城后向吕用之要银子。吕用之本来就是谎言,当然瞠目结舌。杨行密派人把高骈府里里外外挖了个遍,也没挖到银子,一气之下把吕用之劈成了两截。张守一投降杨行密,说可以为众将炼仙丹,并且要干预军政,后来被杨行密斩首。

    僖宗见淮南大乱,就任命朱全忠兼淮南节度使。朱全忠因为杨行密势力太盛,就上表请封杨氏为留后。河阳节度使李罕之多次向河南令张全义索要粮食,张全义勉强供应。李罕之得寸进尺,纵兵抢掠,而且派兵攻打绛州。河南将士义愤填膺,怂恿张全义夜袭河阳。李罕之跳墙逃去,张全义俘虏了李罕之的家属,自己兼任河阳节度使。李罕之逃往泽州,借李克用的兵马来攻河阳。朱全忠发兵来救河阳,击退河东军,任命丁会为留后,仍然让张全义担任河南令。张全义深感朱全忠之恩,全力依附朱全忠。河中牙将常行儒作乱,杀死了王重荣。王重荣的弟弟王重盈为哥哥报仇,擒获并杀死了常行儒,僖宗封王重盈接替哥哥的职位。魏博牙将罗弘信擅自杀掉乐彦桢父子,僖宗也封他充任魏博留后,真是赏罚倒置,助长猖狂之风。

    后来,僖宗从凤翔回到京城,大概是福薄命短,竟然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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