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铅弹是从一种火器里发射出来的,因此除了人类,此前还有什么别的家伙能够使用这种武器?
当铅弹被放在桌上,这些移殖民看了以后都惊讶不已。
赛勒斯·史密斯已经开始提出这件意外怪事引发的假设。他从桌上拿起铅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不停地转动着。过了片刻,他这样问潘克洛夫:
“您能肯定被铅弹打伤的那只西揣只有三个月大吗?”
“应该是的,赛勒斯先生,”潘克洛夫答道,“在陷阱里发现它的时候,它还在吃奶呢。”
“如果是这样,”这位工程师说,“这就证明,这个岛上有人开过枪,到现在不会超过三个月。”
“可这颗铅弹只是把这只小动物打伤了罢了。”吉丁·史佩莱补充说道。
“现在可以肯定,”赛勒斯·史密斯接着又说道,“兴许在我们来到之前,这个小岛曾有人住过,或者不超过三个月以来,有过一些人登陆。这些人是特意来这里还是遇险登陆呢?这一点只有以后再弄清楚。至于他们是些什么人,是敌人还是我们的朋友,也都无从进行猜测;而且,他们现在是仍然在岛上还是已经离去,我们更是不得而知。可这些都与我们的关系太密切了,我们对此不能长时间拿不定主意。”
“不会!绝对不会!”那位水手这时大声地喊着道,“这个岛上除了我们不会有别的人!见鬼!要是这个不大的小岛上有人居住,我们早就发现他们中的某些人了!”
“要不然那就怪了。”赫伯特说。“而要是这只动物生来身上就有一粒铅弹,”那位记者示意般说道,“那确实就更怪了!”
“除非……”纳布当真般说道,“潘克洛夫早前就有……”
“您看看这儿吧,纳布。”潘克洛夫反驳道,“如果在我的颌里有一颗铅弹,我能几个月也发现不了!再有,它又能藏在哪儿呢?”他随即张开嘴,露出满口的漂亮牙齿来,同时又进一步说道:
“纳布,如果你能从里面找得到一个齿洞,我就让你拔去半打牙齿啊!”
“纳布的猜测是没有根据的,”赛勒斯·史密斯虽然心事重重,此时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同时说道,“能肯定的只能是,最多是这三个月来曾有人在岛上开过枪。因此我倾向认为,这些人是不久前登陆的,而且或许只是路过这里而已,因为当我们在富兰克林峰俯看全岛之时,要是岛上有人,我们一定会看见他们。因此,这很可能是近期发生的事情。不管怎样,我们要把这个问题弄清楚,这是很重要的。”
“我认为,以后我们行动之时要谨慎一些。”那位记者说道。
“确实应该这样,”赛勒斯·史密斯应声道,“因为糟糕的是,我担心马来海盗来这里登陆!”“赛勒斯先生,”那位水手问道,“在进行搜索之前,我们是不是先造一条小船?那样我们就可以溯流而上,还可以沿着海岸巡视全岛。现在,我们应该有所防备啊。”
“这个主意是不错,”这位工程师答道,“但是我们不能等待啊。要知道,造一只小船最少得用一个月的时间……”
“没错,可那是造真正的小船,”那位水手回应着,“而我们现在尚无必要有一艘航海小艇,所以,我保证用5天的时间造出一条独木舟,这独木舟足可以在感恩河上航行了。”
“5天内造出一条小船?”纳布大声喊道。“是的,纳布,一种印第安人的船啊。”“木头的?”这位黑人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木头的,”潘克洛夫回答,“准确点说是树皮的。赛勒斯先生,造船的事这保证5天以内就足可以完成!”
“5天以内,那好吧!”这位工程师应答道。“可在这期间,我们得要认真提防着啊!”“的确要特别小心在意,我的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回应道,“因此,再外出狩猎时,大家不要距离‘花岗石宫’太远。”
现在,这些移殖民们已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小岛上除了他们,还住着人或者最少曾经有人住过。打从铅弹事件发生起,这已成为毋庸置疑的事实,而且,这个发现在这些移殖民心中已引起极度不安。
其时,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在睡觉前还一直在谈这件事。他们都在这样思忖着,这件事与这位工程师的那奇怪的得救以及他们多次遭遇上的特怪事情有无联系?经过对事情正反两方面的权衡磋商之后,赛勒斯·史密斯最后说道:
“总的说来,您想知道我的看法吗,我尊敬的史佩莱?”
“是的,我想。”
“那么好吧,我的看法是:不管我们搜索小岛多么仔细,我们也不会发现任何一点情况的。”
从第二天起,潘克洛夫就动手造起船来了。他并不是造一艘有甲板和船舷的船只,而只是要造一条适合于在感恩河上航行的简易平底船,因此在难度上就少了很多。他把一些被飓风吹倒的杉树的树皮剥落下去,在那位工程师的协助下,经过连续不断地工作,终于克服不少困难按时完成了任务。
在这期间,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也没有闲着,他们负责全队的补给。那位记者不得不叹服那位年轻小伙子,因为他使用弓、箭和长矛的本领十分高强。在狩猎的过程中,赫伯特还常常和吉丁·史佩莱谈起那铅弹事件,以及那位工程师对这事件推论所得出的结果。10月26日那天,他对史佩莱说道:“假如确有遇险者登陆上了这个小岛,他们这么长时间仍然没有在‘花岗石宫’的海岸露面,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要是他们还在岛上,当然是很奇怪,”那位记者答道,“但如果他们已经离开小岛,那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那么,您觉得这些人离开小岛了吗?”赫伯特问道。“这种可能性我觉得比较大,我的小伙子。你想想,如果他们在岛上呆的时间比较长,尤其是还在岛上的话,他们的踪迹迟早是会显露出来的。”“可是,如果他们能离开这里,”这位年轻小伙子示意般地说道,“那也就不是遇险的人啦!”“是的,赫伯特,或许可以将他们称为临时的遇险者呢。事实上,这种可能是非常大的,比如说,一阵强风将他们抛落在这个小岛上,而他们的船并没有受到损坏,这样强风一过,他们就可以再出海去了。”
这两个猎人这样攀谈的时候,他们正处在感恩河附近的森林中的一个地方,那里的树木都长得高大美丽。在这些树木中间,屹立着几棵高达200英尺的针叶树类树种,新西兰的土著人把这种树叫做“卡里松”。
那个年轻的小伙子灵机一动,马上就走到这种高大的树的树下,然后纵身攀住树干,抓着树的粗大的树杈,不太费力地就攀爬到了大树的顶上。这里的视野极为开阔,整个小岛几乎都可以尽收眼底,他在这里仔细地向各个方向反复观察,特别是岛上还没有勘察过的地方,以及更远处的大海。但是像以往的几次一样,他还是没有发现他想看到的东西。
赫伯特最后只得从卡里松树上下来了,两个人于是便一起又返回到“花岗石宫”。赛勒斯·史密斯听了那位年轻小伙子的述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非常明显,只有全面地勘察小岛以后,才能就这个问题进行表态。
从这天起第三天——10月28日,又发生了一件让人难以解释的事情。
赫伯特和纳布在“花岗石宫”前面的沙滩上闲逛,他们很是幸运地逮着了龟鳖类的一只美丽品种。这是一只米达斯种海龟,龟甲呈绿色,显得相当好看。
赫伯特当时看到这只龟正从岩石中间向着大海爬去。
“纳布,过来呀!”他呼喊着道。纳布马上跑了过来。“多漂亮的动物啊!”纳布见后说道,“可是,怎样才能捉到它呢?”“这再容易不过了,纳布。”赫伯特答道,“我们只要将这龟翻转过来,它就再不能逃跑了。拿着您的长矛,同时学着我,我怎么做您就跟着怎么做。”
这只爬行动物感觉到了危险,马上就把头和脚往甲壳里缩进去。他们再见不着它的头,也见不到它的脚,但是它还在那儿一动不动,宛如一块岩石。
于是,赫伯特和纳布便把他们的棍棒开始插入到这只动物的腹甲下面,然后两人同时用力,很容易地就把海龟翻转过来了。这只龟体长有3英尺,重量大概至少400磅。
“好啦!”纳布喊道,“这下潘克洛夫朋友准会高兴嘞!”
确实如此,潘克洛夫不会不高兴的,因为这种海龟吃的是大叶藻,肉味极为鲜美可口。这个时候,海龟露出了它的脑袋来,其头部细小而呈扁平,可是后部,因颞骨腔大又非常宽阔,藏在一个骨穹盖的下面。
“那么现在,我们如何处置这个猎物呀?”纳布说道,“我们又不能将它拖回‘花岗石宫’去!”
“让它留在这里,因为它不能翻过身来了,”赫伯特回答道,“我们回去推辆车子将它运回去吧。”
“就这么办吧。”
为了谨慎起见,临走前赫伯特还用一些大石块认真将海龟砌围住,纳布认为这是多此一举。跟着,这两位狩猎者就沿着退潮后显露出来的那片开阔沙滩返回到“花岗石宫”去。两个小时过后,纳布和他推着车子又回到了他们将龟留下来的那个地方。然而这个时候,那只“龟鳖类美丽珍贵品种”却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纳布和赫伯特开始时面面相觑,然后他们就注意察看了这周围的地方。没错,这肯定是海龟被留下来的那处地方,赫伯特甚至找到了他曾经使用过的那些石块。“啊!原来如此!”纳布这时说,“这种家伙,原来是会自己翻过身子来的呢。”“看来是的。”赫伯特此时仍旧是摸不着头脑,呆呆地望着那沙地上的石块答道。“唉,潘克洛夫将会不高兴的了!”“而史密斯先生对于海龟的失踪,兴许真会觉得不好解释呢!”赫伯特暗中想着。“算了吧,”纳布说,他想要隐瞒这次遭遇,“我看就甭提这事好了。”“不,纳布,还是应当说。”赫伯特应声道。在他们又返回到“花岗石宫”以后,赫伯特马上又来到了造船工地,此时那位工程师和水手正在一起忙着活计,赫伯特便向他述说了事情的经过。
“瞧你们两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潘克洛夫听了后大声道,“这最少失去了50碗上汤啊!”
“但是,潘克洛夫,”随后也来到了这里的纳布听后顶嘴道,“那个东西逃跑了,一点也不是我们的过失呀,因为我们已经将它翻转过来了!”
“那这就奇啦!”潘克洛夫听后回嘴道。
“我认为,赛勒斯先生,”赫伯特说,“海龟被翻转过来腹部朝天,它的脚就不会爬地了,尤其是大海龟更是这样的呀!”
“这没错,我的孩子。”赛勒斯·史密斯答道。“那它是怎样跑走的呢?”“你们把海龟留在离海多远的地方?”赛勒斯·史密斯停下手中的活儿,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时问道。“大约15英尺,至多是这样。”赫伯特答道。“当时是在退潮吗?”“是的,赛勒斯先生。”
“原来是这样,”这位工程师应声道,“海龟在沙地上无法做到的,在水中完全可以做到。因此在涨潮之时,它就能够翻转过来,然后就从从容容地回到那大海中去。”
“啊!我们真傻!”纳布大声说道。赛勒斯·史密斯的这般解释大概是有道理的。但是,他完全确信自己的解释是正确的吗?大伙还是不敢贸然作出肯定。
初试独木舟——海岸边一漂流物——拖曳——漂流物淤积地角——箱内物件——福音——一段经文10月29日,独木舟完全做好了,潘克洛夫实践了自己的诺言。这只船的船壳是用“克来金巴”(crejimba)树的柔软枝条编制成的,船上有三个座位,一个在船尾,一个在中间,以保持船身的平衡,第三个在船头。船上还有用以支撑两支桨的桨架和掌握方向的尾橹。整条船船身长12英尺,重量不到了200磅。要让它下水,也是极其简便。这只轻便的独木舟就被放置在沙滩上,因此涨潮的时候,它就会漂浮起来了。潘克洛夫到了那个时刻马上就跳到船上去,驾起了那船梢橹,而且确实觉得这船使用起来非常合适,就如他们想要造出来的那种船一样。
“好哇!”那位水手高呼着,他在为自己的胜利而欢欣鼓舞,“有了它,我们就可以周游……”
“周游世界?”吉丁·史佩莱问道。“不,环游小岛。找一些石子压舱,再竖起一根桅杆在船艏,以后史密斯先生再为我们制作一面帆,这样我们就可以远航啦!来吧!几位先生,你们不来试试我们的新船吗?见鬼!毕竟还得看看它能否一起载上咱们五人呢!”
确实有试一试的必要。潘克洛夫随即通过一条岩石间的狭窄水道,将船摇到岸边来。他们经过商定,当天的试航,就沿着沙岸直航至那第一个地角的地方,也就是那南面岩石终止处。此时海上风平浪静,天上万里无云,大家都先后上了船。
船上有两支桨,由纳布掌一支,赫伯特掌另一支,而潘克洛夫则坐在船尾部,以便驾驭船梢橹。
那位水手首先是穿越这处水道,进而就要掠过那小岛南面的地角了。此时一阵微风从南面吹来,他们在这种惬意中将船划至距离海岸大约半海里的海面上,在这里可以得见富兰克林山峰的走向。
然后,潘克洛夫就把船只掉头,转回向着这条水流河口处驶去。独木舟此时沿着那圆形海岸航行,这里的海岸一直延伸到那地角尽头,海岸遮盖住的地方是那整片冠鸭沼地。
这个地角距离感恩河大约3海里,由于海岸线弯弯曲曲,所以距离也就长了。移殖民们决心到那尽头去,甚至划得再远些,以便快速观看一下直至爪形海角这处海岸的概貌。
这条小船在双桨的推动下顺利地前进。吉丁·史佩莱此时一只手拿着铅笔,另一只手握着记事本,正在将海岸的轮廓勾画下来。纳布、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一边聊天,一边向四下里观察着。只有赛勒斯·史密斯一直没有说话,他始终在注目凝望着,眼神中带着一些疑虑,而且还像在观察一处陌生的地方。
独木舟荡了三刻钟之后,便到达了接近那地角尽头处的海面。正当潘克洛夫要绕过地角之时,赫伯特突然之间站了起来,同时用手指着一个黑色的东西说道:
“喂,我看见那边海滩上面有个什么东西嘞!”所有的目光此时都投向他所指的那个地方。“真的,”那位记者说道,“是有个什么东西在那儿。”“啊!”潘克洛夫喊道,“我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了!”“那么是什么呀?”纳布问道。“一些小木桶,一些小木桶啊,说不定还装满东西呢!”这位水手答道。“靠岸,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这时说道。他们划了几桨,独木舟就进入了一处小海湾近岸,大家于是便跳上到那岸滩上面。潘克洛夫没有搞错,那是两个小桶,其中半截子埋在沙地里,而且还被牢固地与一只大木箱绑缚在一起,大木箱靠木桶支撑着,最初是在海上漂浮,后来才被搁浅在这处沙滩上了。
“这样看来,小岛周围曾经有过遇难船只了?”赫伯特问道。
“显然是。”吉丁·史佩莱答道。“那箱子里头有什么东西呢?”潘克洛夫急切般问道,“箱子里锁着的,用什么把盖子揭开呀!我看,就用石头把它砸开算了。”
说完他就举起一块挺大的石头,要向箱子的一面砸下去,这时那位工程师止住了他说:
“潘克洛夫,您可以忍耐一个小时的时间吗?”“可是,赛勒斯先生,那里头或许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呢!”
“我们马上就会知道里面有些什么,潘克洛夫。”这位工程师应答着,“但是请您不要去砸烂这个箱子,它对我们会有用的。还是先把它运回‘花岗石宫’去吧,在那里,不用砸就能够将它打开。这只箱子是用于漂游的,既然它能一直漂到这里来,就一样能漂流到直至那水流的河口地方。”
“您说得对,赛勒斯先生,我错了。”那位水手答道,“可是,我有时总是克制不了自己!”
那这箱子是从哪里来的?现在,这倒是一个重要的问题。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都在仔细地察看着四周的情况,并且观察了远处的那个海岸地域,然而没有再发现有其他的遗物了。这处大海的海面也细致地观察了,可是海面上一片苍凉,完全没有什么东西映入眼帘。
但是,曾经有过遇难的船只,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这还兴许甚至会与铅弹事件有关呢!那么,会不会有一些人在小岛的另一地方登岸?他们是否还在小岛上?这些移殖民现在都很自然地就考虑到了这些问题,然而他们都认为,这些人不会是马来海盗,因为那只箱子一看就知道是欧美制造的。
大伙这时又回转到箱子近旁,这个木箱长5英尺,宽3英尺。它是用橡木制做的,造得很密实,外面覆盖着一层很厚的兽皮,并且用铜钉钉住。两只大肚子木桶是密封着的,敲上去像是发出内空那样的声音,两只木桶被紧紧地绑缚在箱子的两侧,潘克洛夫一看就说这种绳结只有水手才能系出来。箱子看上去一点儿未曾损坏,这说明它是搁浅在沙滩上。经过仔细地观察还可以确认,这木箱在水里漂浮的时间还不是很长,同时可以肯定,它是近期才搁浅在这海滩上的。看来海水并没有渗进箱内,里面的物品估计未被损坏。
“我们用牵引索把这漂来物拖回到‘花岗石宫’那里。”那位工程师说道,“那时我们再清点一下箱内的物品。以后,要是能找到这东西的主人,我们再将箱子归还他们。要是找不到……”
“那就将它留下来归我们了!”潘克洛夫喊道,“但是,天啊,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潮水已经开始涌到这个漂来物所在的地方,显然潮涌就会使它在大海中漂动起来。这个时候,他们就把两只木桶上的绳子解开一段,准备把这浮动器具拴在小船上头。于是,潘克洛夫和纳布就用桨将泥沙挖开,以便移动箱子,过不一会儿,小船就牵引着箱子,开始绕过这个地角,而从这个时候起,这个地方就被命名为“漂来物淤积地角”。这般牵引拖行,显得有些沉重,而且由于箱子重,两只小木桶几乎只是令其勉强浮在水面上。独木舟就这样慢慢地行驶了一个半小时——这段时间内它得跨越3海里的海域,然后平安地在“花岗石宫”前沿靠岸了。
他们把小船和漂来物都拖拉上岸滩。其时正是退潮,这样它们很快就会处于无水地带了。纳布赶忙跑回去取工具,以便开箱时不弄破箱子,接着,他们还得清点箱内物品。潘克洛夫此时却是毫不掩饰他那极其激动的心情。
这位水手将小木桶上的绳子解开,它们都完好无损可以继续使用。箱锁是用铁撬棒撬弄开的,可是那上盖开启后即时又合上了。
箱子里还有第二层锌板盖盖住箱内里,这显然是为了密闭好里面的物品,以使之在任何情形下都能避免受潮。
“啊!”纳布喊道,“里面装的也许是一些罐头嘞!”“我觉得完全不是。”那位记者回应着。“会不会仅仅有……”那位水手低声道。“那会有什么呀?”纳布听得他说于是问道。“什么都没有!”这块锌板盖被慢慢弄裂开来,再将其又压盖在箱子的四侧,这样,那箱里的物品就慢慢被取出来摆放在沙地上了。每当取出一件物品,那个水手便使劲喊出一阵“好哇”的欢呼声,赫伯特则在一旁拍手叫好,而纳布,作为一名黑人,就在沙地上跳起舞来……箱子里头有一些书籍,这会使得赫伯特欣喜欲狂,而且还有不少厨房用具,这又会使得纳布拿起来对之亲之又吻啊!
可以说,这些移殖民对箱子里的物品是已感极其心满意足,因为里面装着的有工具、武器、仪器、衣服、书籍等各类东西。下面便是吉丁·史佩莱在他的记事本上写下来的各类物品的确切清单:
工具:3把折叠式刀具,2把樵斧,2把木工斧,3个刨子,2把横口斧,1把两头木工凿,6把冷錾,2把锉刀,3把锤子,3把螺旋钻,2把木工钻,10包铁钉和螺钉,3把大小不同的锯子,2盒针。
武器:2支燧发枪,2支撞针枪,2支卡宾枪,5把大刀,4把格斗军刀,2小木桶火药(每桶25磅),12盒雷汞雷管。仪器:1个六分仪,1副双筒望远镜,1架望远镜,1盒绘图仪器,1个袖珍指南针,1个华氏温度计,1个空盒气压计,1个装有成套照相器材的箱子,物镜,玻璃感光片,化学物品,等等。
衣服:2打衬衣,由类似羊毛的一种特种布料制成,但显然是植物纤维原料;3打长袜,也是同样的质料。
厨具:1个铁制水壶,6个带柄小铜锅,3个铁制盘子,10副铝制餐具,2个烧开水用壶,1个轻便小火炉,6把餐刀。
书籍:1本《圣经》,包括《旧约》和《新约》,1本地图集,1本《波利尼西亚方言词典》,1部6册《自然科学辞典》,3令白纸,2本白纸簿子。
“应当承认,”那位记者在清点完毕后说道,“这个箱子的主人是一位有着实践经验的人啊!你们看,工具、仪器、武器、衣服、厨具、书籍,什么都不缺!他似乎像是预料到了要遇险似的,所以事前什么都准备好了。”
“确实是什么都不缺。”赛勒斯·史密斯这时若有所思地喃喃地说道。
“现在可以肯定,”赫伯特补充说道,“乘载这箱子的船不是一艘海盗船,这样它的主人也就不是一个马来海盗啦!”
“除非这位主人已经成了海盗的俘虏……”潘克洛夫说道。
“这是不能令人信服的,”那位记者应声道,“更有可能的是,大概一艘美洲或者欧洲的船只被暴风吹刮到这处海域,危难中乘客们想将起码的必需品保留下来,所以才把这些东西都装在箱子里,并且将它扔落到海中。”
“您的看法是这样吗,赛勒斯先生?”赫伯特问道。“是的,我的孩子。”这位工程师答道,“或许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个样子。也许在遇险的时候,或者是预料到遇险的时候,他们就将最有用的东西都收集拢来,放进这个箱子里,希望事后再在岸滩上找到它……”
“可是,难道连那照相器材的匣子也要收集!”那位水手有些怀疑般地这样问道。
“至于那照相器材,”赛勒斯·史密斯应答道,“确实弄不清楚将其留下来的用场。对于遇险者来说,都是尽可能多地带够衣服和必需品啊!”
“那么,在这些仪器、工具、书籍上,没有一个记号,没有一处地址能使我们知道箱子的来历吗?”吉丁·史佩莱问道。
这自然需要检查一下才知道。所以,每一件物品都被认真地察看了起来,特别是书籍、仪器和武器。可是,无论是武器还是仪器,都与通常的不同,没有一个标明制造的厂家。而且,它们全部是崭新的,似乎还没有使用过。工具和厨具也都有这个特点,这样就可以证明,这些东西并非是随意就放进箱子里去的,而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此外,还有一点要指出的是,箱内的物品用上那第二层金属外壳包盖,证明事先已注意到防潮,同理,如果是在慌忙之中也都是不可能进行焊接的。
《自然科学辞典》和《波利尼西亚方言词典》都是英文的,但是,上面既没有出版者的名字,也都没有标明出版日期。
那本4开本的英文版《圣经》也不例外,它印刷得是非常的精美,而且一看就知道它常被翻阅使用。那本地图集是一本精致的书籍,它包括有世界各国的分图和几幅麦卡托投影法制作的地球平面球形图或天体平面球形图,专门术语都是法文的,但是,书里也同样没有出版日期以及出版者的名字。
这样,在各类不同的物品上,他们就都找不到关于箱子来源的任何线索,所以也就无法推测这艘最近在邻近海域航行过的船只的国籍。但是,不管这只箱子是从哪儿来的,它却使林肯岛上的那些移殖民增添了财富。此前,他们利用了大自然的产物,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为自己创造了一切。可是,现在老天爷给他们送来了这些人类智慧的不同产品,如此看来,这不就是要奖赏他们吗?他们于是便一起站立起来,仰望着上天,在心里一同感激着老天爷。
发现这个漂来物之后,大伙更是觉得有必要对整个小岛进行一番细致的搜索。于是,他们一起商定,第二天天一亮就动身出发,沿着那感恩河溯流而上,直到小岛西海岸。如果遇难船上的人在这一带登陆,他们很可能没有生活必需品,这样就必须尽快去搭救他们。
当天,他们就将所有物品搬到“花岗石宫”,并且都井井有条地摆放在大厅里。
这一天,正好是一个星期日,临睡觉前,赫伯特问那位工程师能否给他和别的伙伴念某一段《福音》。“好。”赛勒斯·史密斯答应道。他拿起《圣经》,正要打开时,潘克洛夫却把他阻止住了,然后对他说道:“赛勒斯先生,我是个迷信者。请您随便将书打开,把首先看到的那一段念给我们听吧。我想看一看它是不是和我们现时的处境相符。”
赛勒斯·史密斯听到他的那般思虑后不禁微笑了起来,但他还是满足了潘克洛夫的意愿,他打开《福音》书,正好开在中间夹有一条书签带的页码上。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马太福音》第七章第八节前面一个铅笔画着的红十字上。
他于是便将这一段念了出来,他理解到的意思就是:“凡寻求的,就得着;寻找的,就寻见。”
出发——涨潮——榆树和朴树——其他各类植物——中南美——森林景观——巨形桉树——因何叫“寒热病树”——猴群——瀑布——夜宿第二天,10月30日,大家为预定的勘察做好了所有准备。近期发生的那些事件使得这次勘察变得紧迫起来了。实际上,情况也是发生了变化,这些移殖民认为,他们不仅不需要别人救援,而且还可以搭救他人了。
因此,大家商定,沿着感恩河逆流而上,一直去到能够通航的地方。这样他们就可以不太费力地走完很长的一段路程,而且还可以把补给和武器运至更深入小岛西部的一处地方。
实际上,除了要考虑带去的东西,还要考虑或许有可能带回“花岗石宫”的东西。如果真的像推测的那样发生过海难,那么也许就有不少遗物,而且,他们就会信手拾来供自己支配。要是真的出现这种情形,那么车子就会比那不太坚固的独木舟要好得多了。但是车子却又太笨重,拉起来很费力气。
为勘察做的准备,还包括充足的饮食,必要的武器装备,以及在密林里开路用的两把樵斧,和一副望远镜及一个袖珍指南针。
刚过早晨6点钟,独木舟就被推向大海去了,大伙跟着上了船,托普也在其中。这样,小船就驶离这个海岸,向着那感恩河河口驶去。
此时潮水上涨刚刚半小时,还会继续上涨几个小时,这样对航行十分有利,因为到退潮时逆流而上就要艰难多了。这时只要把独木舟掌握在流水中间,它就会漂流在两岸之间快速地前进。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勘察者们便来到了那感恩河的拐弯处。在这很为尖突的拐角后面,这条水流便呈圆弧形样,斜向向着西南方向流去,河面上空被很多常绿针叶树浓阴遮盖。
感恩河两岸景色秀丽,赛勒斯·史密斯及其伙伴们对之都赞叹不已。小船每到一处易于靠岸的地方便停下来。吉丁·史佩莱、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其时便拿着枪支随托普跳上岸去。他们除了捕获到不少猎物外,还会碰到某种有用的植物,而那位年轻的博物学家,则高兴地发现了一种藜科野生菠菜和不少类似白菜的十字花科野菜品种,而这些野菜兴许通过移植完全可以成活。他还发现了水田芥、辣根菜,以及一种很是高大而又略显毛茸茸的草茎植物,这种植物结出近乎褐色的种子。
他们小心地将那些植物连根挖起搬运到独木舟上。那位工程师一直都没有离开小船,始终陷入在他那深深的沉思之中。
那位记者、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就这样多次离船上岸,时而上感恩河的右岸,时而上它的左岸。左岸较为平缓,但右岸树木更葱茏。其间有一次登岸,吉丁·史佩莱碰巧抓住了两对活野鸡。这种飞禽嘴长且薄,短翅颈项细长。赫伯特满有理由地把它们叫做“鹊”,同时,他们决定将之饲养起来,作为以后的家禽饲养场的第一批家禽鸟。
直到此时,所有枪支都还完全没有响过,那第一声枪响是从远西森林发出的,因为他们在那里看见一只类似翠鸟的美丽飞禽。
“我认得这种鸟哎!”潘克洛夫大喊道,可他正在说时枪就无意中响了。
“您认得什么?”那位记者问道。“我们第一次打猎时逃掉的那种飞鸟,我们还曾经用它的名字给那片森林命名呢。”
“一种中南美啊!”赫伯特听后大声说道。
这确实是一只中南美,很是美丽的鸟儿,羽毛发出金属般的光泽。它被几颗铅粒打中掉在了地上,托普将它衔回小船上。与此同时,他们还打了最少一打火鹦鹉,这种飞鸟和大鸽子差不多大,羽毛掺杂着绿色,冠毛镶有一道白边。这些火鹦鹉都是赫伯特打下来的,他感觉十分得意。这些丝舌鹦要比中南美乔好吃得多,而后者肉质太粗。但是,要想说服那位水手,令其承认他打到的飞鸟不是最好吃的,那却并非是易事。
上午10点钟,独木舟到达感恩河的第二个拐弯处,这里距离河口还有约5海里。大伙在这里停下来吃午饭,其时是在美丽而又高大的树林下面,所以这次暂歇持续了半小时。
在这处地方,那位工程师发现有很多的支流,但是都是些小溪流,不能通航。至于森林方面,有中南美刮林和远西森林,显得繁茂无边,真可谓是名副其实。但是,无论是在森林深处抑或是在感恩河岸上树下,均没有发现人迹。勘察小组到处仔细察看,找不到任何可疑的迹象。很明显,这些树木从来没有被樵斧砍伐过,就连那攀爬于树木之间的爬藤,也未见有任何刀割过的痕迹。
因此,那位工程师现时就急着要到那西海岸去,这段路程他估计至少得有5海里。航行不久又继续了,感恩河现时的流向已经不再是西海岸,而是朝着富兰克林山峰处流去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决定照样行进。
可是过了不久,那涨潮涌力现象便完全消失了,潮水都退下去了。这个时候,他们就不得不划起双桨沿着这条水流溯流而上了。
远西森林的树木这时已经逐渐稀疏起来了,有些树木还孤零零地独个耸立着。正是由于它们相距比较远,这些树木便得以充分地吸收各种养分,因而生长得特别高大美丽。
“是一些桉树啊!”赫伯特这时喊道。事实上,这种美丽的巨形树木,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那类桉树同为一属,这两地和林肯岛,也都处在相同纬度地带。这些树木,有的高达200英尺,树皮厚度有5英寸,芳香的树脂从树皮的裂缝处渗透出来。这类桃金娘科巨形树种确实很神奇,而且是太独特了,它们的叶子呈现垂直状而不是水平样,这样就可使太阳光线直照射到地面。
巨大的桉树下面是一片碧绿的草地,有一群小鸟从树丛中飞来飞去,它们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生辉,宛如长上翅膀的那光彩夺目的深红色宝石。
“这些大树真高呀!”纳布这时大声说道,“可是它们有什么用处呢?”
“呸!”潘克洛夫答道,“这些树木想必就是像巨人一样高大罢了,或许只是中看不中用呢!”
“这您就搞错了,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应声道,“桉树是一种很好的木料,现在已经用到制造家具上来了。”
“我还要说说,”那位年轻小伙子又接着说道,“桉树这一科包括很多有用的品种,其中就有番石榴树可以生产番石榴,丁子香树出产丁子香花蕾,石榴树结出石榴果,桃金娘丁香可酿造一般丁香酒,乌山桃树含有芳香的酒精成分,石竹山桃的皮是名贵的肉桂,尤热椒树产牙买加辣椒,普通香桃树的果实可代替胡椒的用途,罗布桉树可提供甘露蜜汁,几内桉树的液汁经发酵后可制成啤酒。总而言之,所有所谓‘生树’或‘硬木’都属于这种桃金娘科,计起来有46属1300种之多啊!”
这位年轻小伙子滔滔不绝地讲授着他的植物学课,赛勒斯·史密斯一边听一边微笑着,而潘克洛夫则对他怀有着一种难能表达的自豪情感。
“很好,赫伯特,”潘克洛夫回应着道,“可是,我敢肯定,这些大树不是你刚才讲的那类树木品种!”
“确实,潘克洛夫。”“这就证实我刚才说的话是对的,”这位水手抗争般地说道,“也就是说,这些高大的树木没有用处啦!”“那您就搞错了,潘克洛夫。”那位工程师这时候插上话说道,“这类巨形的桉树真正是有着其某种用途。”“是啥用途呢?”“可以净化当地的生态环境。您可知道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人们是怎么称呼这种树的吗?”“不知道,赛勒斯先生。”“大家都叫它们做‘寒热病树’。”“是不是它们散布寒热病毒?”“不,恰恰是因为它们防止寒热病发生啊!”“好吧,我将这事情记录下来。”那位记者说道。“记下来吧,我尊敬的史佩莱,因为现在已经证实,桉树可以中和沼泽地里动植物腐烂后散发出的气体。在南欧和北非,一些地方的土壤对人体健康是有害的,后来人们在那里试种过这种天然的预防药品树,而那里人们的健康状况确是得到了改善。现在,凡是有桃金娘科森林覆盖的地区,就再不会发生间歇热这类病了。这个事实现在已是绝对没有疑问的了。所以,这样的环境,对于我们这些林肯岛上的移殖民来说可真是幸运啊。”
探察继续进行,在最少两海里的行程期间,这一地区都覆盖着桉树林带,在小岛的这部分地区,生长着的近乎全都是这种树木。感恩河弯弯曲曲地向前延伸而去,高耸起的两岸显得郁郁葱葱,岸上都是那望不着边际的桉树。小船在河床里常常受到高起草丛甚至是尖顶岩石的堵塞和障碍,这使得航行逐渐地变得艰难了起来。随后不久,他们又感觉到河水变得越来越浅了起来,这样下去,过不多一会儿,小船就有可能会由于缺水而被迫停航。
快到4点钟的时候,在感恩河上的航行变得越发地困难起来了。此时陡峭的两岸越来越高,深陷着的这条水流的河床已经到了富兰克林山峰最前沿那类山梁支脉中间。因此,那感恩河的源头兴许也就不会太远了。
“用不了一刻钟,”那位水手说道,“我们就得被迫停航了,赛勒斯先生。”
“好吧,那就停下来好了,潘克洛夫,而且,我们还要就地安营扎寨过夜。”
“现在距离‘花岗石宫’有多远呢?”赫伯特问道。
“差不多7海里吧,”那位工程师答道,“因为,毕竟得将水流那弯弯曲曲的地方考虑进去,而我们顺流所到的地方是那西北方位处。”
“还继续向前行吗?”那位水手问道。“是的,还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明天天一亮,我们就离开小船;我希望用两个小时能够到达那处海岸,这样我们就有一天时间察勘那里的滩岸。”
“前进!”潘克洛夫应声道。可是过了不一会儿,独木舟便就擦着河床石底了,这时的河床宽度还不到20英尺。两岸上的树木在上空架搭成为拱形的长廊,使河面上显得忽明忽暗。他们这时还听到了那奔腾的瀑布声,这说明在上游不远的地方有着一道天然障碍。
果不其然,在行进到水流最后拐弯的地方,透过树林的间隙,可以看到一道瀑布。这个时候,小船已经碰撞及那河床的底部了,因此在瞬间过后,它便在靠近右岸处停泊下来了,随后就被系在了一根粗大的树干上。这个地方的周围景色很是秀丽,于是他们就决定在此扎营了。这些移殖民下了船,并在沙滩的朴树丛下生起一堆篝火,如果有必要,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就会在树的枝杈间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大家现在都很饿了,因此很快就狼吞虎咽般地吃完了晚饭,接下来就只等着睡觉了。可是在入夜前,几声可疑的咆哮声传到了他们的耳中;不能安安稳稳地睡觉,便让篝火一直燃炽着过夜。纳布和潘克洛夫甚至还轮流守夜,并不时地往那火堆里添加点木柴。在这静静的夜里,他们似乎看到在营地周围有几只动物的影子在游动;然而,这一夜毕竟是在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形下过去了。因此第二天,10月31日清晨5时,所有人都起来准备着动身出发了。
向着海岸走去——几群四足动物——一条新水流——何故感觉不到涨潮——森林海岸——爬虫地岬——赫伯特羡慕吉丁·史佩莱——竹子爆裂早上6点,移殖民们匆匆吃过早饭就上路了。他们需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到达西海岸呢?赛勒斯·史密斯说大概要两个小时左右,可是,这还得看在途中遇着障碍的情况如何,远西森林的这部分林带,树木看上去很是茂密,而且树木品种相当繁多。这样,他们就可能要在草丛、荆棘丛、爬藤中间开辟出一条道路,在行进中手里拿着斧子,而且还可能要带上枪支,因为在夜里他们曾听到野兽的叫声。
这个营地的位置可以由富兰克林山峰的方位来确定,因此,既然那火山就高起在北面不到3海里的地方,他们只要朝西南一直走就能到那西部海岸了。
他们带上足够两天食用的食品,然后就动身了。他们一直沿着小岛高山山岳中那低坡地带往下走,开始时经过瀑布上头不远的一片乳香黄连木灌木丛,跟着就来到了一处干燥的土地上,让人想不到的是,这里的植物却是生长得很是繁茂,说明这一带存在着一个地下水网,或者是某个溪流组成的水流。但是,赛勒斯·史密斯记得在勘察火山洞口的时候,除了见到红河和感恩河外,并没有发现有其他河流。
在最初行进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再次看见了一群群的猴子,它们在看到这些从未见过的人的那种陌生外貌时,似乎都显得极为惊讶。不过,它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威胁,使他们得以在它们身旁顺利地通过。他们还看到了几只野猪、一些刺豚鼠、袋鼠及其他啮齿动物,还有两到三只无尾熊。要不是那位工程师禁止自己的伙伴们乱开枪以避免暴露他们的踪迹,潘克洛夫很想射伤几只动物。
上午9点半钟的时候,一条三四十英尺宽的没有见过的水流突然挡住通向西南方向的去路,那湍急的流水冲击着河床斜坡上满布着的岩石,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音。这条水流很深,水也清澈,但是它绝对不能通航。
“我们被切断去路啦!”纳布喊道。“不,”赫伯特回应道,“这不过是一条小溪流,完全可以游过去的。”“何必呢,”赛勒斯·史密斯应声道,“这条小水流很明显是通到海里去的。我们还是就在其左岸,一直沿岸向前走,这样很快就能到达西海岸。走吧!”
“等一会儿,”那位记者这时说道,“那这条水流叫什么名字呀,我的朋友们?可不能让我们的地图制得不全面呀。”
“正是!”潘克洛夫说。“你就给它起个名字吧,我的孩子。”那位工程师对那年轻小伙子说。“等到了它的水流口后再给它起名不更好吗?”赫伯特建议道。“好吧,”赛勒斯·史密斯答道,“那我们就不加停歇地沿河直走吧。”“再等一会儿!”潘克洛夫说。“什么事?”那位记者问道。
“我想,如果说不许打猎,钓鱼总可以吧。”这位水手说道。
“我们没有时间再耽搁了。”那位工程师应答道。“咳,只5分钟!”潘克洛夫争取着,“我只向你们要5分钟,可为的是我们的午饭啊!”
潘克洛夫于是就趴在那岸滩边沿,把双臂伸入那潺潺的流水中去,并且马上就使得麇集岩石间的好几打漂亮的螯虾即时跳将起来。
由于这螯虾在水流中数量多得令河水都浑浊起来,因此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捕获到的便出奇的多了。关于这类甲壳动物,它们的甲壳呈现出一种钴蓝颜色,而且还长有一个带有一种小齿的额剑,大伙装满一袋后便又继续上路了。
这个时候,赛勒斯·史密斯从河水的急流奔向大海那态势上看,判断出他们离那西海岸比原先想像的可要远得多。因为,现在海岸那些地方已经在涨潮,因此,要是这条水流的水流口距离这里比较近,那么,这小河的水流就会被潮涨冲涌回来。可是,这种情况却没有出现。因此,那位工程师不由地感到十分奇怪,于是他便不时地掏出他的指南针来,看看这水流是不是拐了个弯又把他们带回那远西森林里面去。
但是,这时这条水流逐渐又变得宽阔起来了,流水也没有那么湍急了。其两岸上的树木显得非常茂密,要想透过树木看到外面,那是不可能的;然而,这处密林一定是没有人烟的,因为托普一直都没有叫吠,要是在这条水流附近有陌生人出现,这只机灵的狗儿是决不会无动于衷的。
10点半钟了,这时出乎赛勒斯·史密斯意料的是,走在稍为前面一点的赫伯特突然之间停下了脚步,同时大声地喊了起来:
“大海啊!”于是稍过片刻,这些移殖民便在这处森林的边缘停了下来,并且同时见到那小岛的西海岸正是在他们的眼前延展开去。
然而,这西海岸和他们早先被抛落的那东海岸是何等的不同啊!这里没有花岗岩悬崖峭壁,整个海滨看不见有一块礁石,甚至连沙滩都没有。完全是那森林构成了这处海岸,林中的树木就俯伏在水上面,那大海掀起的波峰浪尖拍打盖过这处森林海岸。这里不是一处平常的滨海地带,而是世界上那最美丽的树木造就的大海一处奇妙边界。这林岸大大地高出水面,俯瞰着远端大海洋面地方。而且这里的土壤极为肥沃,树木生长繁茂,土层下面是花岗岩基础支撑层,那水中的林木看上去和小岛内陆的树木一样生长得牢靠稳固。
这些移殖民当时正站在一个小湾的凹入处,这个地方小得甚至容纳不下两三只小渔船,但是它的位置却是非常奇特,新水流不是缓缓地流入大海,而是从一处40多英尺高的地方直泻下海里;这就是在涨潮之时这条新水流未曾出现那潮涨的原因。事实上,太平洋的潮汐,即便是在最高潮的时刻,也不可能达到这条小水流的水平面,因此,兴许再过几百万年,那大海潮涌也不可能把花岗岩石侵蚀到使这水流口得以和大海海水相连一起的程度。因此,他们便都一致同意将这条新水流命名为“瀑布河”。
从河口往北,这个森林海岸边沿绵延大约有两海里;随后树木变得稀疏起来,再往前看,风景秀丽的山岗从北到南几乎是在一条直线上;而在瀑布河和爬虫地岬之间则全是森林林带。现在,他们就是要在这片海滨,也就是蛇形半岛上展开搜索,因为这里正是难船脱险者可能的栖身之处,要是真的有他们在这里,其余空旷荒芜的地方都是非常不适宜他们居住的。
这时天气晴朗,纳布和潘克洛夫把午饭摆放在一块岩石上,从这处的悬崖峭壁上望去,可以看到很远范围的地方。天际间显得完全清晰可见,看不见大海上有一叶帆影。沿整处林岸望将开去,只要是目所能及的地方,不见有一艘船只,甚至连一个漂流物也没有见到。然而,只要还没有搜索到蛇形半岛的尽头,那位工程师是不会就此罢手的。
匆匆吃过午饭以后,赛勒斯·史密斯就招呼大伙动身起程。他们没有到那峭壁上去,也没有走向沙滩,而是沿着这处林岸在树下前行。
瀑布河河口到爬虫地岬大概有12海里,要是一条平坦易行的路,用四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可是,因为要绕过林木,斩割荆棘,砍劈爬藤,这就使得他们时而停将下来,如此左绕右拐,不知走了多少的冤枉路。不过,这一带海岸看不出任何最近发生过海难的迹象。正如吉丁·史佩莱所说,所有东西也可能真的被海水冲走了,因此,不能因为找不到任何线索,就认定这一带海岸未曾出现过遇难船只。
那位记者的这般推理是正确的,此外,那铅弹事件也完全可以证明,至多是三个月以来,曾经是有人在林肯岛上开过枪。
一直到将近晚上7时,那些移殖民才拖着疲惫的双腿来到了爬虫地岬,这个地岬在大海上面奇异般被切断成涡形模样。那半岛的海岸森林到此结束,而那海岸,在整个的南面部分,便又呈现出通常的一种海岸形貌,有着它的岩石、礁石和沙滩。现在夜幕已经降临了,搜索工作能留待明天了。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马上着手寻找便利睡觉的地方,以便在那里搭建一个宿营地。海岸上的那些岩石非常地散落,这类岩石里面显露出来一些洞穴,而这些岩洞就足可以让他们避免凉风睡上一觉。可是,正当他们准备走进其中的一个洞之时,一阵可怕的咆哮声令他们却而止步了。
“后退!”潘克洛夫大声呼喊道,“我们的枪里只有那小小的铅粒,而吼得那么响的这种猛兽是会毫不在乎那铅粒的呀!”
这位水手于是抓住赫伯特的手臂,赶紧把他拖带到那岩堆的后面,几乎与这同时,一只色彩斑斓的动物就出现在那岩洞的洞口了。
这是一只美洲豹,从头到其长出尾巴的那个地方足有5英尺以上。它那毛皮上有好几道黑色斑纹和整齐的卵形斑点,和那白色的腹部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赫伯特知道这凶残的猛兽是老虎的劲敌,它要比只是豺狼的死敌——美洲狮还要来得可怕!
这只美洲豹又向前走了一下,怒目圆睁、毛根直竖地注视着四周,似乎不是第一次嗅到过人味。
这个时候,那位记者正从那岩堆绕将过去,赫伯特以为他没有看见那美洲豹,马上就要向他跑去;但是吉丁·史佩莱随即朝他打了个手势,接着又继续地行走起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上老虎了,于是已有了经验的他一直走到离那猛兽只有十步左右的地方才停将下来,然后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将卡宾枪依托在肩膀上,完全静静地屏住呼吸了。
那美洲豹正在收缩身子准备向这位猎手猛扑过来,然而就在它跃起来的那一瞬间,一颗子弹击中了它双眼中间的那处地方,于是它就即时扑倒在地上毙命了。
另外的四个人这时都马上跑了过来,围在一起注视了一会儿倒在地上的那只豹子,它那漂亮的兽皮剥下来正好可以装饰“花岗石宫”大厅。
“哎!史佩莱先生啊!我真是佩服您羡慕您嘞!”赫伯特这时高呼般地说道,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好了!我的小伙子,”这位记者应声道,“你一样可以做得到的。”
“我!一样那般镇定!……”“赫伯特,只要你把这只美洲豹当做一只兔子看待,就会非常沉着地朝它开枪的了!”“对啊!”潘克洛夫应声道,“它可不会比兔子更机灵呀!”
“那么现在,”吉丁·史佩莱说道,“既然这美洲豹离开了它的兽穴,我的朋友们,为什么我们不将这洞穴占有来过夜呢?”
“那么就到美洲豹的住所里去吧!”潘克洛夫把那动物拖在自己后面应答着道。
移殖民们向着那空置下来的兽穴走去了。这时该处只留下纳布将那豹皮剥落下来,他的伙伴们就在那洞穴口处堆放了大量的干枯木头,然后点燃起来。当赛勒斯·史密斯见到有竹子簇的时候,还特意砍下了一些杂放在了那木头火堆的上面。
随后,大伙就进到石洞里边安顿下来了,洞里沙地上面,到处都是骸骨;那些武器都已上了膛,以防备万一遭到突然的袭击。吃过晚饭以后,已经很是疲乏的五个人就都躺下歇息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名副其实的爆裂声突然地响彻这处空间!那是竹子发出的爆炸般声响,当火焰烧到它们时,竹子就像鞭炮一样爆裂开来啦!这般巨大声响足可使最大胆的野兽也会被吓得惊恐不安起来哎!
然而,如此的方法并不是那位工程师的发明,因为,按照马可·波罗所说,自从多少世纪以来,中亚细亚的鞑旦人就是用这种方法驱走到他们帐篷附近来的那些可怕的猛兽的。
建议从南岸返回——海岸地理形貌——寻找推测中的遇难船只——空间一种残留物——发现一处天然小港口——感恩河畔的午夜——偏流着的一只小船在那美洲豹的岩洞里美美地甜睡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日出时分,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就来到了那地岬尽头的海岸上。他们放眼这处天际,可以看到周围三分之二的大海洋面。但是这一次他们还是未能见到有孤帆只影,大海洋面上也没有一艘船只的骨架,用望远镜望去,也是未能发现任何一点可疑的东西。
那海滨地带也是这样,至少是在形成三海里长海岸的那个直线范围区域,完全见不着有什么东西,再往外看,海岸的其他部分就被隆起的高地遮挡住了,就是在那蛇形半岛的尽头,也不能看见被高耸的岩石所遮住的那爪形海角。
这样,现在就只差小岛那南面海岸还没有直接考察和探寻了。为了彻底解决他们揣测中的那个海难问题,大家经商议后决定,继续行进到那半岛尽头进行搜索。
于是在早晨6点钟,这个小组就开始上路了。为防遭遇上四足动物,他们把枪支都上了子弹,而且,本应走在前面开路的托普,此时还受命到森林边缘地带进行搜索。
半岛的末端是一处地岬,从地岬尽头起海岸呈圆弧形,距离长达5海里,这段路程很快就穿越过去了,沿途仔细勘查,没有发现任何曾经有人登陆的痕迹!
他们现在来到了拐角地方,弯曲的海岸从这里开始向东北延伸,形成华盛顿港湾,从这里可以看到小岛南部的海滨地带。这海岸延伸到25海里处时,就被那爪形海角限制住,透过清晨的薄雾可以隐约地看到,而且现在由于海市蜃楼奇异现象的烘托,那海角像似是悬挂在陆地与海洋之间似的。从这些移殖民现在在的地方到这片宽阔港湾的远端之间,海岸的构成分三部分,前面一带是相连紧凑而且十分平坦的沙滩,北面为树木林带;接着就是一处海滨地带,形样显得很不统一;而最后直到那爪形海角处,则是有一些黑黝黝的岩石堆积着。海岸至此便终止了。小岛屿这一部分地区的地理形貌,这些移殖民是第一次看到,而且是在作了短暂停留之后才得以扫视般地看上一眼的。
潘克洛夫这个时候又发出感叹,说前面的沙滩甚至比那些岩石还要危险,不管什么东西落在那上面,沙滩都会将之全吞没掉,要是一艘好几百吨的船只只要几天时间便可消失得不见踪影!
午后1时时分,移殖民们来到了华盛顿港湾尽头处,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过了20海里的路程。这时大伙暂时停下来吃午餐了然后躺倒在沙滩上歇息。仅仅在过了半个小时以后,他们又爬起来开始上路了。一路上对那些未被观察过的礁列和沙滩,他们都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由此他们得以发现,这个海滩上有着丰富的贝壳类动物。不过,这里与那揣测中的遇难船只一事显然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了,因为他们同样没有在岸滩上发现任何东西。
快到3点时分,全体移殖民到了一个极其狭窄的小内湾处,任何一条水流都通不到这里来。它形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天然小港口,从海上望去看不见,那类暗礁礁列坐落在那里,礁石礁列之间有一条狭窄航道通到这个天然小港口里来。
吉丁·史佩莱这时向他的伙伴们提议,在这个地方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已经疲乏至极的人们自然欣然同意,于是几分钟后他们就在一簇美丽的海岸松树下坐下来了,纳布从背囊中取出食品,大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猛然间就听得托普在前面猛吠了起来,紧跟着这只狗就从树林中跑了出来,嘴里还衔着一块满是污泥的破布。
大家见了都有些莫名其妙,纳布从狗嘴里扯出这块破布片。这是一块很旧的布。
托普一直在不停地叫,而且还来回地走动着,仿佛是要叫主人跟它到那森林里头去似的。
“那里可能有什么东西能够解释我那铅粒的啦!”潘克洛夫高这时喊着道。
大伙于是沿着狗的足迹跑去,走进那些高大的松树林木之间。不管怎样,他们还是准备好了各自的武器。可是直到他们行进到树林中相当深入的地方了,仍旧是没有发现任何的足迹,荆棘丛和爬藤也完全没有被触动过的迹象。但是在这期间,托普却仍旧在来回地奔跑,像是在追寻着什么,一直到七八分钟以后才停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啦,托普?”赛勒斯·史密斯对着狗说道。
托普更起劲地吠叫了起来,同时还跃跳到了一棵高大的松树下面去。
潘克洛夫这时大声喊叫了起来:
“啊!好嘞!真是太好啦!”“好什么呀?”吉丁·史佩莱问道。“我们到海上或陆上去寻找残留物去!”“怎么回事?”“哎,这东西它原来是在空中嘞!”潘克洛夫于是指着钩在一棵松树顶上的一个微白色的破衣服,而托普衔回来的就是它掉在地上的一小块。“可是,这并不是遇难船的残留物呀!”吉丁·史佩莱喊着。
“这都是我们的飞船,那气球搁浅在那儿留下来的啊!”
潘克洛夫没有搞错,而且,他还美美地大喊起“好哇”的欢呼声来,然后又进一步说道:
“瞧那布料多好啊!够我们几年做衣料用啦!哎!史佩莱先生,一个小岛上的树木长出衬衣来,您说说是怎么回事呀?”
当时那气球在最后一次弹到空中后又掉落在这小岛上,使这些移殖民现在有幸失而复得,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然而,要把悬挂在树上的气球外包套取下并运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用了将近两个钟头,使尽浑身解数,最后才把那个泄了气的巨型气球取下来了。
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笔财富!
“如果,赛勒斯先生,”那位水手说道,“我们以后决定离开小岛,那就不会是再乘坐气球,是吗?那家伙不会听人指挥到人们想要到的地方去。哎,如果您相信我,我们就建造一艘20吨左右的大船,因此您就让我在这块布料里剪出一面前桅帆和一面三角帆来。至于那剩余部分,我们就用它来做衣服穿啦!”
“我们往后看着办吧,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应答着道,“以后再看着办好了。”
“在没有决定以前,必须将这所有东西放置在安全可靠的地方。”纳布说道。
的确,他们现在不能指望将这沉重的布料、绳绳索索搬运回“花岗石宫”去,于是,这些移殖民就同心协力,连拽带扛,最后终于将所有东西直拖到这外海滨去了,在这个地方,他们发现了一个很是宽敞的洞穴,由于它所处的方位恰好,完全就是风吹不着、雨打不到,那浪涛潮涌也不可能光顾到它。
到了傍晚6点钟时,所有东西都已收藏好了,在给形成小湾这个凹入处起了“气球港”这个富于解释意义的名字后,移殖民们就继续向着那爪形海角行进起来了。
这个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适时他们来到了发现那宝物箱子处即漂来物淤积地角。可是,这里也和其他地方一样,毫无显示出有发生过遇难船只的迹象,这样就完全证实了赛勒斯·史密斯先前所做出的结论。
从漂来物淤积地角到“花岗石宫”还有4海里行程,当他们从这里直走到感恩河河口后,抵达这条水流形成的第一个拐弯处时,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了。
这里河面有80英尺宽,要横渡过去不容易,潘克洛夫此前曾保证过克服这个困难,现在他就迅速地去办这事了。
突然,这时正在沿河来回踱着步的赫伯特急急忙忙地回转过来,而且用手指着那感恩河的上游地带高声地喊了起来:
“哎,什么东西在那儿漂着呀?”潘克洛夫停下手中的活儿,抬起身果然看到一个移动着的物体,在黑暗中这东西只是隐约地显现。“是一只小船啊!”他说道。大伙跑近过去,一看之下,都不由得感到极度的诧异,果然是有一只小船静静地正在顺流而下。“哎!小船主人哎!”这位水手出自一种职业上的本能大声地呼喊起来,他此时已顾不及是否保持沉默会更好些了。
没有回音。那小船还是在一直漂流着,而且已经距离他们只有十来步远。这时,那位水手又再次高声喊道:
“你们看啊,那可是我们的那个独木舟啊!系着它的缆绳断了,所以它就顺着水流漂下来啦!要知道它到的正是时候嘞!”
“是我们的独木舟吗?”那位工程师低语道。潘克洛夫没有弄错。这正是他们那只小船,早先系着它的缆绳想必是断裂了,所以它才会从感恩河的源头独自地回转到这里啊!他们赶紧用一根长杆搭住船,使它慢慢靠了岸。这时那位工程师第一个跳上船去,他抓住缆绳,用手触摸着,确实不错,这绳子真的是在岩石上面磨断了。
“瞧,”那位记者此时低声对他说道,“这可说是一件……事情。”
“奇怪啊!”赛勒斯·史密斯应声道。不管这事怪还是不怪,但总归是一件幸事啊!另外的三个人这时也都来到了船上。那绳索是被磨断的,他们是不怀疑的了;但是让人觉得不解甚至是吃惊的是:这只独木舟不早不晚,恰是在这个时刻漂流到这里被这些移殖民半途中抓住,要是早一刻钟或晚一刻钟,它就要漂流到那大海当中去了呀。
要是人们生活在有守护神的时代,这件事情可是会被毫无疑议地认为,这个小岛常有一个超自然的东西来光顾,是它在施展其威力,为这些遇险者提供帮助啊!
只是几桨工夫,这些移殖民就到达感恩河河口了。小船被拖拉到“烟囱管道”近旁的那个沙滩上,然后所有的人就朝着“花岗石宫”的绳梯处走去了。
但是就在此时,托普却如狂怒般地叫吠了起来,而那正在寻找第一段梯子的纳布也发出了一声喊叫……那个梯子不见了!
潘克洛夫呼唤——“烟囱管道”里的一夜——赫伯特的箭——赛勒斯·史密斯的计划——意外的解决办法——“花岗石宫”里所发生的事情——移殖民中间来了个新仆人赛勒斯·史密斯停下了脚步,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伙伴们在黑暗中摸索着四外寻找,或许在那悬崖峭壁板壁上面,大风把梯子吹刮得挪移了位置,或许梯子已经脱落下来,掉在了地上……他们都到处寻找过了,但是,梯子却是绝对地不见了。至于要看清楚是否有一股狂风,将梯子直卷起挂在那半壁处第一个平台上面,在这样漆黑的夜间,就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了。
“假如这是开玩笑,”潘克洛夫嚷道,“那开的可就太过分了!”
纳布也急得大叫大嚷了起来。“那儿毕竟是没有刮过风啊!”赫伯特提示道。
“看来在这个岛里是有一些古怪的事情发生嘞!”潘克洛夫说道。
“古怪?”吉丁·史佩莱应声道,“那你可说错了啊,潘克洛夫。其实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有人乘我们外出的时候来到这里,把我们的住所给占去了,而且还把梯子也收了回去!”
“有人!”这位水手大声地问道,“那是谁呀?”“可不就是那放铅弹枪的猎人啊。”那位记者答道,“假如不是这样的话,那又该作何种解释呢?”“好啊,要是真有人在上头,”潘克洛夫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发誓般地应答道,“我来呼喊他,而他必定得答话。”
“喂!”这位水手就扯开嗓门把洪钟般的声音拉得长长的,那响高的声音直在这处空间回荡。
移殖民们都在竖耳静听,而且他们像似听到“花岗石宫”高处上面传来一种冷笑声,但又不能辨别出这个声音的真正发出之处。潘克洛夫的喊声没有得到任何声音的回应,他于是只得再次使劲地呼喊起来,但是却还是没起丝毫作用。
“我的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这时说道,“我们现在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做了:等天亮以后再见机行事。所以,我们就先回‘烟囱管道’去吧。在那里我们会有遮盖,虽是不能吃上晚饭,但起码可以睡觉。”
“可是,是什么放肆的家伙跟我们开这等玩笑呢?”潘克洛夫再次提起这个问题,他对这件怪事怎么样都不能死心。
不管是哪一个“放肆的家伙”,正如那位工程师所说,现在惟一要做的就是回到“烟囱管道”去等待天亮。他们把托普留下来守候在“花岗石宫”那些窗子下面观察情况,然后就一起回转去了“烟囱管道”尽管这些移殖民此时已经是筋疲力尽,但他们相反都在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急着想弄清这起新的事件:是出于偶然——天亮以后其真相就会大白;或者相反,就是某一个家伙搞的恶作剧——因此他们就更是不能安然如睡了。
事实上,“花岗石宫”不仅是他们的住所,而且更是他们极为重要的仓库。这个移殖民小组的所有物资:武器、仪器、工具、弹药、食物储备等等都放在里面。如果这些东西被洗劫一空,他们就必须重新规划住处、重新制造武器和工具。这样事情可就严重啦!因此他们就不由得不安起来,每过一阵子,不是这个就是那位,就有人走出去看看。只有赛勒斯·史密斯一个人,还怀着他那平常的心理,在耐心地等待着,但是对这一完全无法解释的事件,他那头脑里也是感到怒火中烧,想到他周围和或许是他头上的情况,他就不能名状地感到气愤。在这个问题上,吉丁·史佩莱和他的看法是完全一致的,所以他们两人就多次交换意见,低声谈论这莫名其妙的事。现在看来,这个小岛上肯定是有个什么秘密,可是怎样才能揭开这个秘密呢?他们现在的心里都是一头乱麻,完全理不出个头绪。
东方刚刚显露出几许日光,这些移殖民便都迅速地武装起来,来到了那个暗礁边沿海岸上。初升的朝阳已经照射进“花岗石宫”,过不一会儿晨光就会把它照得通亮起来,实际上,在5点钟以前,那些百叶窗式窗户,就可以透过它们的枝叶窗帘看到它们是紧闭着的了。
从这一侧看上去,一切都是如正常一样,但是,当他们发现昨天离开时关上的那扇门在大打开着的时候,禁不住都大喊大叫了起来。
有人进入到“花岗石宫”里去了,这已经是再没有疑问的了。
那上段梯子,平时是吊挂在从平台到门口之间上面,现在还仍然挂在那个地方;但是下段梯子却是被拉了回去,直拉上到那洞门口处了。那些闯入者是要防止意外的袭击,这是非常明显的了。
至于要弄清楚他们是些什么人,总共有多少,现在还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当中还没有一个人露面。
潘克洛夫这时再一次呼喊了起来。还是没有回应。
“无赖!”潘克洛夫大声地喊叫着道,“瞧他们踏实地就像是在自己家里睡觉似的!喂!那些海盗、土匪、土匪头子们哎!”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在太阳光线照射下,“花岗石宫”的正面也亮堂了起来。然而,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到处都是显得静静的,没有点滴的声响。
这些移殖民们都在思忖着:“花岗石宫”现在到底是不是有人占据着?但是眼前,那绳梯的位置却又足以证明那面头有人,而且,还可以这样肯定,这些占据者,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都是不可能逃走的啊!这样,怎样才能跟他们发生联系呢?
赫伯特此时出了一个主意,就是将一根绳子绑缚在一支箭上,将这箭射到上面去,令其从那第一段梯子梯棍间穿过去,并且在门的洞口处悬起来。这样,他们就能利用绳子,将那段绳梯拉展摊开直到地面,以此恢复起与“花岗石宫”的那来往通道。
现在显然是已没有别的办法可取了,而且只要箭射得稍为准一点,或许就能够获得成功。非常幸运的是,弓和箭都放置在“花岗石宫”的一处通道里,那里还有一条木槿类植物制作的轻便绳子。潘克洛夫这时就把这绳子拉开,将其中的一端捆系在一支装了羽毛的箭上。接着,赫伯特将箭放置在自己的弓上后,然后就小心地瞄准起悬挂着的那绳梯顶端来了。
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潘克洛夫和纳布都向后退了几步,以便观察将会发生在“花岗石宫”窗口处的情形。那位记者,把卡宾枪倚靠在肩膀上,已经瞄准着那个门口。弓松开了,那箭拖着绳子呼啸着向上飞去,准确地穿过了那最后两个梯级的中间位置。这一举动获得成功了。赫伯特此时已迅即抓住了绳子的一端;可是,正当他摇动绳子使梯子落下来之时,猛然一条手臂从墙壁与大门之间伸将出来,一把将梯子攥住,然后就把梯子拉回到“花岗石宫”里面去了。
“三重无赖!”潘克洛夫这时大声喊道,“要是一颗子弹能使你幸福,那你可就不用久等的啦!”
“哎,那是谁呀?”纳布问道。“是谁?难道你没有看清楚?”“是的,没看清楚。”“那是一只猴子,一只猕猴,一只卷尾猴,一只长尾猴,一只狨猴!我们的居所被那些猴子侵占了,它们乘我们不在的时候,就从绳梯攀爬上去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像是要证明那个水手说得对似的,有三到四只四手动物出现在窗口处,它们推开百叶窗式窗户遮板,向着这个地方的真正的主人们示意,而且百般装腔作势,做了很多滑稽的鬼脸。
“这些可恶的东西!”潘克洛夫见后又大声地说道,“等着瞧吧,那就来个杀一儆百好啦!”
这位水手说完就把枪倚靠在肩膀上,然后迅速地瞄准那当中的一只猴子,跟着就开起火来了。那些猴子一刹间全都不见了,只是那当中的一只被击毙,它也就即时地掉落到沙滩上面来。
这只猴子体型高大,属于四手动物第一目,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了。不论这是一只黑猩猩、一只大猩猩或者是一只长臂猿,它都在类人猿中间占据着首位,它们也正是因长得和人类个体相似而得名。不过,赫伯特声言这是一只猩猩,大伙对精通动物学的小伙子说的话自然都是相信。
“这个家伙样子还蛮好看嘞!”纳布喊道。“你想说好看就说好看吧!”潘克洛夫应声道,“可是我们现在还是没法回到我们的居所里去啊!”“要知道赫伯特是位了不起的射手,”那位记者说,“他的弓就在那里呀!叫他再开始……”“那些猴子狡猾得很呢!”潘克洛夫大声说道,“它们不会再到窗户那里去的了,这样也就无法再射杀它们,而我想在这时,它们可能会到房间和仓库里面捣乱搞破坏……”
“忍耐着点,”赛勒斯·史密斯应声道,“这些动物不会让我们长久地束手无策的。”
“那么现在。”那位水手应答着,“史密斯先生,您知道上面有多少打这类闹剧演员吗?”
这是难以回答的问题,而且那位小伙子要再次开始那种尝试也确实不易,因为绳梯的下端已被拉回到大门里去了,这样,如果他们再次拉动绳子,绳子就会断,而绳梯就落不下来。
这般境况的的确确令人为难。潘克洛夫在一旁发着雷霆之怒。很显然,这些移殖民最终是要重返自己的居所,并把那些入侵者驱赶出去,但是什么时候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对此,他们谁的心里也没有底。
两个小时过去了,其间,那些猴子都躲避起来不露脸;然而它们却是还在那里,而且曾有过三四次,或是一只口鼻,或者一条腿足还透过大门或者那个窗户探溜出来,当其时回敬它们的就是放上一枪。
“我们还是隐蔽起来吧。”那位工程师这时说道,“这样那些猴子兴许会以为我们已经离开了,这样它们就会再次露面。而史佩莱和赫伯特就埋伏在岩石的后面,一见到它们就开枪。”
这个时候,那位记者和这位年轻小伙子,移殖民小组中这两位最熟练的射手就蹲在最佳距离的一个地方,这当然是猴子看不见的地方见他们都已经隐藏好,于是纳布、潘克洛夫和赛勒斯·史密斯就攀爬上高地,到那森林中打猎物去;此时虽是已到了午饭时刻,但他们却是连一点食物都不再剩有了。
半个小时过后,猎手们带着几只野鸽子回来了,并且马马虎虎地将它们烧烤熟。这期间没有一只猴子有再次露脸。
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都吃午餐去了,期间托普留在窗下守候着。吃完之后,他们就回转到原来的岗位上去了。
两个小时又过去了,情况仍旧没有一点改变。那些四手动物没有显示出任何动静,而且还像似已经销声匿迹了。然而,事情看来最有可能的是,那些猴子因为一个同伴死去而害怕,或是因为枪声爆响而惊恐起来了,所以就躲避在“花岗石宫”房间里头,甚或是躲进仓库里默不作声了。但是,当移殖民们想到仓库里的那些财富,他们的性情就变得最终暴跳如雷起来。
“这简直是太蠢了,”那位记者终于说道,“这事现在没完没了,而我们竟然没有任何办法!”
“不管怎样也要让那些无赖立即撤离而去!”那位水手高喊着道,“即使它们有20只,我们也完全可以将它们制服,不过这就得跟它们进行一番肉搏战了!因此现在的问题就是: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接近到它们呢?”
“有的。”那位工程师此时脑际间刚好有一个念头闪过,于是答道。
“这就好了。”潘克洛夫问道,“那办法是怎样的?”“设法经由湖泊旧时排水坑道再下到‘花岗石宫’去。”这位工程师答道。“好啊!真是见鬼!”这位水手高喊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啊!”当移殖民们全部带上武器,手拿着工具离开“烟囱管道”,经过“花岗石宫”那些窗户下面时,已经是12点多钟了。在吩咐完托普留在它原守候的岗位后,他们于是就准备攀爬上感恩河左岸,以赶奔到眺望岗上面的高地。
可是,他们走了还不到50步远,就听见托普猛然狂吠了起来。这像是一种拼命般的叫唤。
他们马上停下来了。“快跑啊!”潘克洛夫说道。
于是大伙立刻又拔腿向着那陡峭海岸跑了下去。刚一到那拐弯地方,他们就发现情况有了变化。原来那些猴子不知因为什么受到突然的惊吓而在到处逃跑。有几只猴子从一个窗口跳到另一个窗口,灵巧得像个滑稽小丑似的。要是把绳梯再放回原来的地方,它们很容易就能下来,但它们根本就没有那样做;或许是因为惊慌,已经忘了用这种方法。过不一会儿,已有五到六只猴子处在了被射击的位置,于是片刻之后那枪便响了起来。这些猴子伤的伤、死的死,有的掉落到室内里面去了。另外的一些猴子,则在拼命地朝外头冲,结果都跌落下来被摔得粉身碎骨。这样在过了几分钟之后,大家就估计到,“花岗石宫”里已再没有一只活猴了。
“好哇!”潘克洛夫欢呼起来,“好哇!真是好哇!”
“别喊叫那么多‘好哇’行不行啊!”吉丁·史佩莱说道。
“为什么?它们全都被消灭啦。”那位水手应答道。“可我们还是没有办法回到居室啊。”“上溢流口去!”潘克洛夫回应道。“想必是,”那位工程师说道,“但最好还是……”就在这时,像是要回应赛勒斯·史密斯那个想法似的,就见那绳梯从门洞口处滑落起来了,紧跟着就滚摊开直落到地面处了。
“啊!万万想不到啊!这真叫人难以置信!”那位水手一面盯着那位工程师一面大声说道。
“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这位工程师也低声道,随即他第一个向着那绳梯冲将过去。
“当心啊!”潘克洛夫喊道,“要是还有几只这种狨猴……”
“我们好好等着瞧吧。”这位工程师应声道,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来。
他的伙伴们全都跟在他后面,过了不一会儿,就一起来到了那门洞口处了。
他们马上到处进行搜寻。房间里面没有人,那仓库里面也没有,看来仓库没有受到那群四手动物的损坏。
“哎,那,那这梯子呢?”那位水手这时又大声道,“可是哪位君子将它抛下来给我们的呀?”
然而在此时,有一声叫声传来,原来是一只大猴子,先前躲藏在通道里,现在正朝着厅里奔去,纳布在其后紧追不舍起来。
“啊!你这土匪!”潘克洛夫高声喊道。他此时手持着斧子,正要向着这动物头颅劈将下去,赛勒斯·史密斯止住了他,同时说道:“赦免它吧,潘克洛夫。”
“叫我饶恕这个黑蛋吗?”“是呀!把梯子抛落给我们的就是它呀!”这位工程师在说这话时声音有点古怪,令人难以明白他到底是不是在讲真话。然而,大家还是扑在那猴子身上,它勇敢地进行了自卫,但是最终还是被摔倒在地,并被捆绑起来了。“喔唷!”潘克洛夫大声道,“那我们对它如何处置呢?”
“一个仆人!”赫伯特说道。这位年轻小伙子并不是完全在开玩笑,他知道,人们可以利用四手动物中这聪明的一种。移殖民们于是走近这只猴子并仔细地端详起它。它完全是属于类人猿这一种,其面角和澳大利亚人以及霍顿督人的面角相差并不多。这是一只猩猩,而作为猩猩,它没有狒狒那么凶猛可怕,也不像猕猴那样轻率妄动;既没有狨猴那么肮脏,也不像无尾猕猴那般暴躁,更不像犬面狒狒那样本性恶劣。类人猿中有一属具有很多特点,它们的智力可以说几乎接近人的智力;这只猩猩正是属于这一属。如果把这种动物用在家庭里,它们可以很好地侍候进餐,打扫房间,料理衣服,还会灵活地使用各种餐具,甚至有的还会喝酒……跟没有羽毛长着两条腿的那最好的仆人可以说没有什么两样。
现在的这只猩猩个子高大,身高有6尺,身体非常匀称,胸脯宽阔,脑壳圆形,鼻子突出,可以看出是一只很是聪明和健壮的类人猿。它的双眼虽然比人的眼睛稍小一些,但却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它那雪白牙齿在胡髭下闪闪发亮;下巴上长有一小撮卷曲的胡须。
“一个漂亮的家伙啊!”潘克洛夫说道,“可惜我们不懂得它的语言,不然就可以和它交谈啦!”
“可是,”纳布说道,“我的主人,我们当真马上将它当成仆人吗?”
“是的,纳布,”那位工程师微笑着答道,“但是,你可别嫉妒啊!”
“可我指望它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仆人,”赫伯特另般考虑地说道,“看上去它很年轻,容易对它进行驯练,所以,我们不必用强力去压制它。我知道,它只会依恋对它好的主人。”
“那我们就好好的待它。”潘克洛夫对那些“闹剧演员”的怒气已烟消云散,于是接口答道。
就这样,移殖民小组又添加了一名新成员,它也将为小组出力。至于给它取名,那位水手要求:为着纪念他认识的另外一只猴子,就把它叫做杰普特,简称为杰普。就这样,没有经过什么仪式,杰普师傅就在“花岗石宫”住下来了。
计划有待实施——感恩河上的桥梁——变眺望岗为一处岛屿——吊桥——麦收——小溪——小桥——家禽饲养场——鸽栅——两只野驴——四轮运货马车——游览气球港林肯岛上的移殖民们在安顿好后,把那猴子的躯体运到树林里埋葬了。然后,他们就开始收拾整理被那些入侵者弄得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然后纳布重新将火炉点燃起来,厨房储备室里还有一顿食用的东西,大家都非常高兴地吃了一顿饭餐。在睡觉之前,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还一起讨论了近期亟待实施的几个计划。首当其冲的是在感恩河上建起一座桥梁,把小岛南部和“花岗石宫”的交通连接起来;然后建起一个畜栏,驯养那些岩羊和别的捕捉到的毛用动物。
很明显,这两个计划都是为了解决他们正面临的最严重的穿衣问题。架起桥梁就可以把气球运回做制衣服用,畜栏圈养毛用动物,其兽毛也用于制做冬衣。
赛勒斯·史密斯打算把畜栏建在红河发源地附近,那里可以为反刍动物提供丰富的新鲜牧草。家禽饲养场离“花岗石宫”太远不太方便,实际上饲养的家禽应当是在厨师看得到的地方,这样,他们就选择了靠近旧时泄水口的那处湖岸地方。在那里既可繁殖水禽,同时也能繁殖别的鸟类;他们打算把最近捉到的那对鸡用来做首次驯养试验。
第二天,11月3日,建桥工程开始了,所有的人都参加了这项工作。这些移殖民现在又变成了木匠,他们扛着锯子、斧头、錾凿、锤子等工具下到了沙滩上面。
这时,潘克洛夫考虑了一下,然后说道:“哎,昨天杰普师傅是那么巧将绳梯抛落下来给我们,可要是我们不在时,它一时心血来潮又将那梯子收回去,怎么办呀?”
“可以把绳梯下端固定下来嘛。”赛勒斯·史密斯回答道。
在沙地上打下两根木桩,绳梯就牢牢地固定住了。接着,移殖民们便攀爬上感恩河左岸,不一会儿就到了这条水流转弯的地方。
到了这里,他们停下来了,想看看能否在这处地方架桥。地点看来挺合适。
因为,从这里到那在南部海岸的气球港只有3海里半的距离,而且,从桥到港口之间可以容易地开辟出一条宽敞的道路,这样就方便了与小岛南部地区的交通。这个时候,那位工程师将自己已经考虑了一些时间的那个既简便又上算的计划告诉他的伙伴们。那就是将眺望岗完全孤立起来,使其免遭各类动物的侵袭。这样,“花岗石宫”、“烟囱管道”、家禽饲养场以及高地上用于播种作物的整部分地带,就可以防止各类动物的劫掠。
这个计划实施起来也是非常容易的,现在就来看看那位工程师是怎么打算的吧。
高地的三个侧面已经有水流环绕隔开,或是人工造致,或是天然形成:
西北面是格兰特湖湖岸,从旧时泄水坑道孔口的那个拐角处起,一直到为了排出湖水在湖东岸处已被炸开的地方;北面从这炸开处起直到大海,是一条新水流,它的上游和下游都受到瀑布的冲击,高地和沙滩上都形成有一道河床,因此实际上,只需将这种河床挖掘到那些动物不能通过的深度就行;整个东面一侧是大海本身,从上述那条小水流水流口直到感恩河河口地方;最后是南面,从这处河口起一直到感恩河的拐弯地方,将会架起一座桥梁来。
这样,就剩下高地的西面部分了,包括感恩河拐弯地方和格兰特湖南面拐角处之间这一地段,其距离不到1海里,但此时却是大敞开着的。可是,挖掘一条沟渠却是极其容易的事,这条沟渠可引湖水将之灌满,而过满的水也就形成第二处瀑布落下注入感恩河河床中去。湖水被引流到这条沟渠,湖的水平面也就随之降低下去了。
“这样的话,”这位工程师进一步说道,“眺望岗四周就被水包围住,形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岛屿了,其时,我们要与其他的地方联系,就可以通过这些路径:即将在感恩河上架起的桥梁;在瀑布上下游已经建起的两座小桥;还有正待兴建的另外两座小桥,其中一座建在那条沟渠上,另一座建在感恩河的左岸地方。而如果,这些桥梁和小桥能够随心所欲般地吊起,眺望岗就可避免遭到任何的突然袭击了。”
赛勒斯·史密斯为了让他的伙伴们更好地理解他的意图,他还画了一张高地的地图,这样,他的计划整体上就为大家理解了。大家对之自然是一致的表示赞同,那个潘克洛夫还挥舞起他那木工斧子高呼着道:
“建桥去,首先得架桥啊!”大家都清楚这是目前最为紧迫的工作,也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因此他们就同心协力,分工合作,热情蛮高的一起干了起来。这个建桥工程持续了三个星期,这期间人人都在工地现场吃午饭,吃完也不怎么休息又接着干,一直干到吃晚饭时间才回转到“花岗石宫”去。
在这期间,大家发现,杰普师傅轻易地就适应了环境,对它的新主人们也慢慢熟悉了起来,而且,它还总是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注视着他们。托普和杰普相处得最好。
11月20日,桥梁工程顺利完工了。桥的活动部分采用配重方法进行平衡,而且是很容易地就平衡起来了,同样,只需稍加点力量就可使其上升;当这一部分收拢回来时,连接点与收回来支承在其上面的那最后横梁之间,间距是20英尺,这个宽度距离足可使那些动物不能够跨越过去了。
这个时候还需马上去寻找气球那外包套,将它置于绝对安全的状况下;可是要将它运回来,就要驾一辆运货车子直去到气球港,所以就要开辟出一条路,跨越过远西森林的丛林地带。这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纳布和潘克洛夫就先到气球港那里去进行一次探查,而当他们确认那些“布料存货”完全不会受损时,便决定将关系到眺望岗此地的那些工程不加停顿地进行下去了。
潘克洛夫这时在提请大伙注意般地说道:“既然我们将不必怕狐狸的光顾,以及其他有害野兽的侵袭,这就能使我们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建起一个家禽饲养场来了。”
“除了打算,”纳布补充说道,“把那高地开垦出来外,还可以把那些野生植物移植到这上面来。”
“还可以开出我们的第二块麦地啊!”这位水手得意洋洋般地大声说道。
因为事实上,那播下惟一的种子的第一块麦地,在潘克洛夫的精心照料下,麦苗生长得可是神奇般茂盛。那位工程师说过,这颗麦种可以长出10个麦穗,现在已经出来了,而且每个麦穗都有至少80颗麦粒,这样,在六个月内,这些移殖民第一次便可得到800粒,这就使得每年可以种上第二期并有两次收获期。
为谨慎起见,这800颗麦料留下50颗作备用,其余都将播种到一块新麦地里去。
麦地已准备就绪,并在周围围起了一道很结实的栅栏,栅栏不仅高而且顶端都削得尖尖的,那各类动物想必很难翻越过去。至于那些飞鸟,多亏了那位水手神奇般的想像,做出了不少会发出声来的旋转风车和一些怪模怪样的假人,这些足可令那各类飞鸟远离开去。这样,那750粒麦种就播落到那畦垄里啦,接下来的就望大自然的作为了。
11月21日,那位工程师开始设计起那条沟渠来了,它将使高地的西面与外面隔绝开来,从格兰特湖的南面拐角处起一直通到感恩河的那个转弯地方。随后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星期,一条宽12英尺、深6英尺的沟渠便在高地挖掘出来了。紧接着,一条新的排水沟也在湖泊的岸边开出来了,这时候湖水就涌入那条新河槽里,并且形成了一条小水流,大家将其命名为“甘油渠”,它随即就成为感恩河的一条支流了。最后,为了使高地能够彻底与外面隔绝,沙滩上那条小溪流的河槽也被大大地扩宽了起来。
12月上半月,这类工程全部完成了,这样眺望岗,也就是说,拥有一周边长大约4海里这处近似不规则五边形的地域就被一条水带环绕起来了,绝对是能够免遭各种各样的袭击了。12月整个月期间,天气都非常炎热。可是,移殖民们并没有因此把计划实施工作中止下来。现在,鉴于修建家禽饲养场变得紧迫,他们于是就着手准备干起来了。
自从高地完全封闭起来后,杰普师傅就更不再离开它的主人们了。这只温顺的动物非常强壮,同时有着一种惊人般的灵活矫健。嗳!当需要攀爬“花岗石宫”的绳梯时,谁都不能跟它相比。他们已经使唤它开始干活了,比如拖拉木头,用运货车把石块拉走。“尽管它还不是一个泥水匠,但却已经是一个真猴子啦!”赫伯特时常打趣般地说道。“猴子”这个外号是泥水匠对徒弟的一种称谓。因此,这个外号就可以说是极其恰当的了!家禽饲养场占用了一块200平方码的空地,地点选定在格兰特湖的东南岸上。移殖民们用栅栏把这个地方围将起来,在里面建起有可供各种鸟类动物歇息的禽舍。这是用树枝搭建起来的窝栅,被分隔成一个个单间,只待不久就进入饲养场的那些鸟儿来入主栖息。
第一批住进来的是一对鹊鸟,看来它们对这里很是适应,不久还孵出了很多小鹊。和它们一起生活的还有栖息在湖边的半打鸭子。其中有几只是属于中国鸭种,张开的翅膀形同扇子一般,羽毛艳丽漂亮,可与锦鸡媲美。几天过后,赫伯特又捉住了一对鹑鸡,它们的尾羽很长,向外张开呈圆形,这是一种漂亮的野鸽,时间不长就被驯养了。随后又有一些鹈鹕、翠鸟、黑水鸡,自动跑到饲养场的岸上来,这样就组成了这个独自的小天地。而且,它们繁殖起来数目增长很快,足够供给这个移殖民小组的未来食用。
利用气球那外包套制成衣物的时候现在终于来到了,于是必须先将它运回到“花岗石宫”,这样移殖民们就忙着设法使运货车轻便一些,同时变得也容易驾驭。但是,如果说他们已经有了一辆车子,但是却没有解决动力的问题啊!那么,难道小岛上就没有某种动物可以代替马、驴或者牛吗?
“现在,”潘克洛夫说道,“一头拉车用的牲口现在对于我们是非常有用的。而等到将来,赛勒斯·史密斯先生可完全能够制造出蒸气货运大车,甚至是火车头,因为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们肯定会修建起一条铁路,连接‘花岗石宫’和气球港两地,而且还会有支线通往富兰克林峰啊!”
这一天,11月23日,大家同时听见纳布和托普轮番大叫大吠起来。那些移殖民尽管都在“烟囱管道”里正忙着,但还是马上都跑了出来,因为他们担心会发生某种可怕的事情。
他们看见了什么呢?原来是两只外表漂亮、体型高大的动物,它们正一前一后小心地闯入到高地上来,因为小桥当时没有闭拢。这好像是两匹马,或者是两头驴子,一雄一雌,体形长得很匀称,浑身毛色浅栗。它们在静静地往前走着,没有显示出任何的不安,而且还瞪亮眼睛注视着他们这些人,它们这时还不知道面前的这些人就将会是它们的主人呢。
“这是野驴啊!”赫伯特喊道,“是一种介乎于斑驴和斑马之间的四足兽啊!”
“管它们是驴还是马,”潘克洛夫以强硬般的口气说道,“总之这些都是‘动力’,我相信史密斯先生也会这么说的。所以,我们必须将它们逮住!”
在一点儿不惊动到这两只动物的情况下,这位水手溜进草丛中并来到了甘油渠那小桥上面,然后就将小桥翻转了过来,这样一来,那两只野驴就被关禁起来了。
现在,他们不打算用暴力逮住它们并强制将其驯服,而是决定先让野驴自由自在地在高地上活动几天时间。
而紧接着,那位工程师就动手在家禽饲养场旁边建起一间牲口棚,里头垫上干草,好让野驴晚间在那儿躲避过夜。
在野驴完全自由地到处闲逛的这几天里,一些鞍辔和架车用套具已用植物纤维制作好了,货运大车也已经做好正待驾套,而且经过远西森林的一条笔直的路也被开辟出来了。这样,到了将近12月底,他们就进行了第一次驾驭这些野驴的尝试了。
潘克洛夫这几天来已经能够哄到这两头野驴前来吃他手上的东西,因此可以不费气力地接近它们,可是一旦驾套起来,它们可是还会不满地直立而起,这就很难将它们勒住。然而,没有过了多久它们就能驯服地听从这一新差使了,因为这种野驴不像斑马那样倔强。
在去往气球港的途中,除了潘克洛夫走在前面牵引牲口外,全体移殖民都坐上了货运大车。在这条坎坷不平的路上行走,颠颠簸簸自然是难免的,然而车子却是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就顺利到达了目的地,而且就在当天,他们还得以将那气球的外包套以及缆绳索具都装载到车上。
当晚8时刚到,车子就回来了,它再次经过感恩河上的那座桥梁,下了这条水流左边的堤岸,停在沙滩上面。那对野驴的驾套这时被卸了下来,跟着它们就被牵引回牲口棚去了,而潘克洛夫在入睡之前,却还满意地大叹了一口气,他那兴奋的叹息声直在“花岗石宫”里回荡着。
布料——海豹皮皮鞋——制造火棉——各种各样的园地活——钓鱼——海龟蛋——杰普师傅的进步——畜栏——猎捕岩羊——新的动植物资源——思乡1月份的第一个星期移殖民们都用来缝制他们必需要用的衣服,缝衣线是把气球上那些线缝处的缝线拆下来重新加以利用。他们的仍然是采用分工加合作的方式,最后,几打衬衣和短统袜终于缝制出来了——当然,这类袜子不是针织的,而是用布料制做的。移殖民们终于又穿上了白衬衣,他们此时感到是何等的快乐啊!同时,他们现时睡觉还有了床单,这使“花岗石宫”的床铺变得完全像样起来了。
随着1866年年初的到来,跟着就是持续的热天气出现,然而林间狩猎行动并没有因此停止过。刺豚鼠、西揣、水豚、袋鼠、野兽,还有野禽,打到了相当多,主要负责此事的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可谓是太厉害的射手了,致使这以后甚至连一枪都未曾错漏过。
赛勒斯·史密斯总是吩咐大家要节约弹药,同时他还采取了一些措施,代替那些火药和在箱子里找到的铅沙弹。由于他在小岛屿上见不到有铅的任何痕迹,于是就用没有太大妨碍的铁沙子替代,铁沙子就容易制做了。至于火药,赛勒斯·史密斯原本就可以制造,因为他拥有硝石、硫磺和木炭可供使用;但是这种制作过程要求要特别认真小心,因此,没有特殊的器械是难以制出质量好的火药来的。
这么一来,赛勒斯·史密斯就更喜欢制造火棉,也就是说制造一些强棉,这东西里头并不是非有棉花不行,因为它只是作为纤维素放进去的。纤维素在大麻和亚麻纺织纤维、纸张、破旧布料、接骨木髓质等里头都有,这个小岛屿上就有很多接骨木,因此只要将其收集就行了。至于制造火棉必需的另一种物质发烟硝酸,赛勒斯·史密斯用硫酸与硝石发生化学反应的方法,就可以很容易地生产出来。
于是,他决意生产和利用火棉,这火棉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性能不够稳定,容易燃烧,在170度就会自燃,因而很容易走火并损坏火器。但另一方面,火棉也有它的优点,那就是不怕受潮,不会阻塞枪管,而且推进力相当于一般火药的四倍。
要制造火棉,只需将纤维素放到发烟硝酸里浸上一刻钟,然后再用大量清水清洗干净,晾干起来即可。这样没过多少时日,小岛屿上的猎人们就有了经过精心制作的火棉了。
在这期间,移殖民们在眺望岗已经开垦出三英亩土地,其余部分就给野驴留作牧草地用了。他们还去了好几次中南美刮林和远西森林,并从那里带回来不少品种的野生植物——菠菜、水田芥、辣根菜、萝卜等,这些菜经过人工细心栽培,很快便适应生长起来。
天然养兔林一直在为“花岗石宫”配膳室供应足够的肉食。而那位于海滨的牡蛎场也是常常有东西补充进来,从那里可以得到上等软体类动物。另外,钓鱼,不管是在格兰特湖还是在感恩河中钓,时间不长就可有很大收获,因为潘克洛夫已安了几根深水钓鱼丝线,上面系有铁钓钩。他们总能钓到不少漂亮的鳟鱼,还有一些两侧银白并带有金黄色斑点的鱼,这些鱼的味道都是极其鲜美可口。此外,他们还经常去颌骨海角捕捉海龟,并拾取来俯首即是的海龟蛋纳布师傅精于烹调,每餐都变换菜式和鱼种,吃起来总让人大快朵颐。移殖民们餐桌上惟一缺少的仍然是面包,这是他们现在急切般要得到的东西。
这里还有一件幸运的事需要提一提,这使得移殖民们得到一批新的食物储备以过冬。很多鲑鱼成群结队冒险来到感恩河,而且还沿着水流上游了好几海里。这时候正是雌雄鱼找地方授精、产卵的季节,这样,成千条这类体长有两英尺半的鲑鱼,就一起游进河里来了,因此,只要在河里建起几处水闸,就可将这种鱼绝大多数拦截将起来。就这样,他们时间不长就捕捉到了好几百条,而且全部都腌制了起来,以备冬天河水结冰不能钓鱼的时候食用。
正是在这个时期,那个聪明能干的杰普被提升为随身仆从了。它穿着一件男礼服和一条白色的棉布短裤,身上系着一条围裙,看得出来它对围裙上面的口袋十分地满意,常常将双手插到口袋里,而且还不高兴别人去搜查它的口袋。这只机灵的猩猩经过纳布的驯练,现在有了令人惊叹的进步。现在除非是有人需要它运输木材或者爬到树顶上去,杰普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厨房里头度过,并试图模仿纳布在做的所有动作。这位师傅经常非常热情而又耐心地向徒弟做示范传授技艺,而徒弟也显得异常的聪明,在它师傅的教导下可是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在接近1月底的时候,移殖民们又开始实施小岛屿中部的那个大工程,也就是在富兰克林山峰山脚下兴建一处畜栏,用以驯养那类反刍动物,最终为他们缝制冬衣提供皮毛。
三个月后畜栏工程结束了,随后他们就集中来到富兰克林山脚反刍动物经常出没的牧场,对它们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轰打出森林驱赶进畜栏的行动。这样的行动确实是很累人,但是最终的结果让人非常满意,有30来只岩羊和10来只野山羊被轰赶进畜栏,而且大部分岩羊都是母羊,其中有几只兴许就要生产了。因而可以肯定,羊群会很快扩大起来,而且在不久之后,不仅有羊毛用,同时还有大量的毛皮。
整个2月份,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事件,每天的工作都在按计划有序地进行。就在这个月,第三条道路也已经开始修建起来了,它起自畜栏地方,通到小岛的西部海岸。蛇形半岛上那些高大树木覆盖着的林带,至今尚没有去勘察过,一些猛兽可能就藏在这些地方,吉丁·史佩莱打算以后将这些猛兽从它的领地上清除掉。在天气变冷以前,移殖民们很是注重栽培从森林里移植来的那些植物。赫伯特每次出去都带回一些有用的植物。
各类饮料现在也已经不再缺少,只要不是苛求饮酒,哪怕是最挑剔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抱怨。除了叶片对称互生的唇形科植物提供的“奥斯威戈”茶和从龙血树根茎提取经发酵后的饮料外,赛勒斯·史密斯又添制了一种名副其实的啤酒,这是用含黑色素的冷杉嫩芽煮沸经发酵制成的,这种饮料味道很甘,而且对健康有益,英美人把它叫做“温泉啤酒”,也就是说杉啤。
就这样,一切进展都很是顺利,这全靠的是这些勇敢而又智慧的人积极肯干。上天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这或许是可能的;然而,他们始终信守那条伟大的戒律:
他们首先是自助,然后上天才来帮助他们。
坏天气——液压升降梯——制造玻璃用品——面包树——常包畜栏——牲口在增加——那位记者的一个问题——林肯岛的精确位置——潘克洛夫提议3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天气仍旧还很炎热,大气里仿佛充满了电,可以预见,令人真正担惊受怕的暴风雨气候恐怕不久要到来了。
果然,3月2日那天,雷声巨响隆隆。大风从东面猛烈吹刮而来,而且,冰雹就有如机关枪扫射似的直接劈劈啪啪打在“花岗石宫”的正面地方。这就必须将大门和窗户的百叶窗板紧紧地关闭好,不然那些房间里便会浸满水,变成泽国。
潘克洛夫看到冰雹似鸽蛋般大,就想到他的麦地可真的是要遭殃了。于是他就立即朝麦地奔去,用一块宽阔的布料将庄稼罩了起来。
这般坏天气一直持续了八天,在这期间,移殖民们由于没有紧迫的工作要到外面去做,就在“花岗石宫”里面干起内部活儿来,其中就有对室内再进行一番整治,使之一天天地臻于完善。那位工程师还安装了一部车床,得以车削了一些盥洗室和厨房用的器具,当然也车了他们现时急着用的一些钮扣。他还组装起一个放置各种武器的枪架,这些武器一直得到精心的保养和维护。在这整个的恶劣气候期间,外面天空中雷声隆隆,“花岗石宫”里移殖民们则锯的锯刨的刨,锉的锉车削的车削,只听得那工具与车床发出的声音响成一片,和室外那霹雳雷声互相呼应着。
杰普师傅并没有被大家遗忘,它现在另占去了一间房间,就是仓库边上像舱室般大小的那个小房子,里面有一张吊床,上面铺有干草,这对于它来说,是非常合适的了。
“跟诚实的杰普在一起,就绝对不会有顶嘴,”潘克洛夫常常反复地说道,“从来都不会有不礼貌的举止言行,多么好的仆人啊!纳布,这可真是多好的仆人呀!”
确实,杰普现在是非常懂得服务的。它会为大家洗衣服、打扫房间、侍候用餐、搬放木料等等,此外还有一件令这位水手感到高兴的小事儿,就是杰普不看到他来到自己床前准备钻进被窝,那它就绝不会自己躺下睡觉。
到了3月9日时,这场暴风雨才结束了,但是这个夏季的最后这个月期间,天空大部分是阴云密布。整个空间经过雷电的剧烈震撼后都尚未回复到原来那种宁静状态,除了三到四天天气晴朗便利出游外,几乎都是不下雨就起雾。
在这一时期,那母驴生产了,它产下一头小母驴,小母驴身体好极了。在畜栏里也同样出现了这种情形,岩羊的数量增加起来了。在这些新生小羊中,纳布和赫伯特都有他们各自最宠爱的小羊羔。
此外,移殖民们还尝试过驯养西猫,结果也是获得了完满的成功。家禽饲养场附近,一个牲畜棚又建起来了,不久里面就有了好几只小西猫,它们正在逐渐地被驯化,在纳布精心照料下也越来越肥膘了。杰普师傅负责每天给它们送去饮食喂料,它认真自觉地履行着这个职责。
这天,潘克洛夫在跟那位工程师聊天之时,提醒他一件他曾经答应过但还没有时间去完成的事情。
“赛勒斯先生,您曾经讲过,可以用一种设备取代‘花岗石宫’前面的长绳梯,”他说道,“过几天您可以将它安装起来吗?”
“您说的是那种升降梯吧!”赛勒斯·史密斯回答着。“如果您愿意就这么称呼吧。”这位水手应声道,“叫什么名字并不要紧,只要它能让我们在‘花岗石宫’上上下下不费力气就行。”
“好吧,潘克洛夫,我答应你。”赛勒斯·史密斯应声道。
“但是,您手头上没有机器呀!”
“我们可以制造嘛。”“是制造蒸汽机吗?”“不是,是水压机。”
而实际上,那位工程师已经掌握了大自然中现成的可以驱动机器的力量,而且还可以不太费力的将之利用起来。
要达到此目的,只要增大供应“花岗石宫”内用水的那条细小水流的水流量就可以了。于是,那条泄水坑道上端处的洞口经治理过后,口子大了,水流量增加了,这就在坑道的下部通道形成了一个很强的瀑布,这个地方的水过满时,过多的水就会流入到洞内那个井里面去。在瀑布飞落处下面,赛勒斯·史密斯安装了一个小桨叶圆筒,它与外面的缠绕着一条缆绳的一个轮盘连接起,而缆绳的一端则悬系住一只大柳条筐。就这样,利用一条直拖落到地面的长绳便得以控制水轮机的升降,而大家便可坐在大柳条筐里直升到“花岗石宫”大门口。
3月17日,升降梯开始第一次运作,大家一致都表示满意,从此以后,它就取代了那原来的梯子,所有重物连同这些移殖民本身在内,都从这个简单的装置上上下下了。
还是在这一时间前后,赛勒斯·史密斯还尝试过造玻璃,这样他就得首先对旧的陶土炉子进行改造。这事儿的困难可是不少,几次尝试都没有成功,但最后,他终于还是盖起了一个制造玻璃的车间,而这位工程师的当然助手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有离开过那里。
至于制造玻璃所用的原材料,也就是沙子、白垩和苏打(碳酸盐或硫酸盐)这个岛上的岸滩上和海生植物里都有。于是在那位工程师的指导下,所有移殖民们又做起了制造玻璃的工人。这项工作要求很是细致,也是有一定的难度,但是心灵手巧的他们还是克服了不少的困难,最终把这种平板玻璃制造出来了。这样一来,“花岗石宫”的门窗便被安装上了玻璃,而且显得还很是透明。
现在再制造瓶子和杯子,那就自然不成问题了。于是在不长的时间里,他们又有了很多各种形状的这类东西。
在此期间进行的一次出游中,他们还发现过一种新的树种,这种树提供出来的制成品又为移殖民增添了新的食物资源。
一天,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纯粹是为着打猎,冒险进入到那远西森林内里,像以往一样,这位年轻小伙子还是向那位工程师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而后者都敞开心扉地给予了详细的回答。就在他们一边谈着一边搜寻猎物的时候,赫伯特猛然间喜叫了一声,随即停下了脚步,同时还大声地喊叫了起来:
“哎!赛勒斯先生,您看见了那棵树吗?”而他所指着的那棵树,与其说是树,还倒不如说是灌木,因为它只是一根树茎,表面为一层鳞状树皮,上面长着细小平行叶脉的条纹叶子。
“那么,这棵像小棕榈树的树,究竟是什么树啊?”赛勒斯·史密斯问道。
“这是一株‘变种苏铁’,在《博物学辞典》里我见到过它的图片啦!”
“但是这棵树上看不到有果实呀?”“是的,赛勒斯先生,”赫伯特回答道,“但是很是奇特的是,它的树干里含有一种粉,是大自然为我们全磨好了的粉。”
“那么这就是面包树了?”“对啊!正是面包树。”
“很好,我的孩子,”这位工程师应声道,“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因为我们的小麦收获期还未到。着手干吧,但愿上天没有使你弄错!”
赫伯特并没有搞错。他折断一根苏铁的枝茎,其腺状的组织里面有很多粉末,那是粉质的树心和木质纤维。这种淀粉里有一种气味刺鼻的粘液,但是很容易将这种东西压榨出来。这种细胞的物质是一种真正的上等面粉,极其富于营养,过去,日本的法律还禁止出口呢。
两个人考察了生长苏铁的远西森林这部分地区以后,作了一些记号,然后就回“花岗石宫”去了。回去以后,他们马上就向伙伴们介绍了这一发现。
第二天,移殖民们便前去收获面粉,这时潘克洛夫对自己这个小岛屿越发地满意了起来,并且这样对工程师说道:
“赛勒斯先生,您认为是不是有一些遇险者岛屿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呢?”“我的意思是说,有那么一些海上小岛屿,是特地为出了海事的人安排的,这些可怜无助的人在这些岛上总会有办法对付过去的!”
“这是有可能的。”那位工程师微笑着说道。“这是肯定的,先生,”潘克洛夫回应道,“而且我认为,林肯岛就完全是这样的一个岛屿啊!”移殖民们将收获到的大量苏铁杆茎带回了“花岗石宫”。赛勒斯·史密斯随后制造了一台压榨机,把淀粉中那刺鼻的粘液压出来,再经过加工,就得到了很可观的面粉。在纳布的手下,这种面粉很快就被做成了糕点和布丁;虽然这还不是那种真正的面包,但却已经非常地相像了。
现在,畜栏里的野驴、山羊和绵羊已经每天给移殖民小组提供奶品了。那辆四轮运货大车也已经同样被轻型兽力车所代替,他们常驾上这车子到畜栏去,而且每当潘克洛夫去畜栏巡视之时,他都要带着杰普,此时它的任务就是挥舞着鞭子赶车。
畜栏和“花岗石宫”这时一样是欣欣向荣,假如这些移殖民不是背井离乡,他们就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他们生活得这么愉快,再说也都适应这小岛的环境了,假如一旦要他们离开这片乐土,他们还真会是有些依依不舍呢!
然而在此时,他们还是情系着祖国,因此要是有某艘船只出现在小岛的视线内,这些移殖民便会发出信号,引起那船的注意,从而搭乘船上离开小岛!……可是目前,他们虽是过着幸福的生活,但是他们却仍要提心吊胆,生怕会发生某种意外的事情。
不管怎样,这些移殖民在这个林肯岛上生活已经有一年多了,而这个小岛也常常是他们谈话的题材,而且有一天,他们又对这岛屿做了一次观测,这次观测对其不久的将来兴许会带来重大的影响。
此时是4月1日,星期天复活节,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利用这一天休息和祈祷。这一天天气晴朗,大概如同北半球10月份一天的天气。
将近傍晚时分,大家吃完晚饭后,都聚集在眺望岗那晾棚阳台处,正凝视着那夜幕降临的大海洋面。纳布为大伙沏了几杯用接骨木种籽代替咖啡的饮料。大家正在谈论着现在所居住的这个小岛屿,这时,吉丁·史佩莱引出话题说:“我尊敬的赛勒斯,自从您在箱子里找到那个六分仪,有没有重新测定过小岛的位置?”“没有。”这位工程师答道。“但是,这个仪器比您以前的使的那玩意儿要准确得多,干嘛不用它来试测一下?”“何必多此一举呢?”潘克洛夫说道,“小岛不完全就是在它所在的地方呀!”“或许会是那样,”吉丁·史佩莱继续说道,“但是,不精确的仪器可能会使测量结果不准确,而现在既然可以对之进行验证……”
“您说得对,我尊敬的史佩莱,”那位工程师应声道,“上次的测量误差虽然可能不会超过经纬度5度,但要是我犯了某个错误呢,所以我早该进行这番验证的了。”
第二天,那位工程师用六分仪进行了必要的观测,以便验证他已获取过的小岛的坐标,以下就是他所得到的结果:
第一次观测得出林肯岛的位置是:西经:150度到155度;南纬:30度至35度。第二次观测准确得到的数字是:西经:150度30分;南纬:34度57分。
这般看来,虽然赛勒斯·史密斯第一次所用的仪器不太精密,但由于他测量得精细,所以误差并没有超过5度。
“现在,”吉丁·史佩莱说道,“既然我们同时拥有六分仪和那地图册,我尊敬的赛勒斯,我们就来看看林肯岛在太平洋中所占据的那个确切位置吧。”
赫伯特跑去取来了取地图册,太平洋区域图在大家面前展开来。这时赛勒斯·史密斯手里拿着他的两脚规,准备确定小岛所在的位置。
突然间,两脚规在他的手中停住了,他惊愕般地说道:
“可是,太平洋上这个地方已有了一个小岛啊!”“一个小岛?”潘克洛夫大声问道。“就是我们这个小岛吗?”吉丁·史佩莱问道。“不对,”赛勒斯·史密斯继续说道,“这个岛在西径153度和南纬37度11分,也就是说,在林肯岛更靠西两度半,以及更靠南两度地方。”
“那这个岛叫什么呢?”赫伯特问。“塔波岛。”“是一个重要岛屿吗?”
“不,是太平洋中一个偏僻的小岛屿,而且,或许从未有人到达过啊!”
“那么,我们就去看看吧。”潘克洛夫说道。
“我们?”“对呀,赛勒斯先生。我们建造一艘有甲板的小船,由我负责驾驶它。我们距离这个塔波小岛有多远?”“大概在我们这个岛东北方向150海里处地方。”赛勒斯·史密斯答道。
“150海里呀!这算得了什么?”潘克洛夫应声道,“如果是顺风,48小时以内就可以去到了!”
“但是又何必去呢?”那位记者问道。“现在不知道。需要看看吧!”就这样,建造一艘小船的事便决定下来了,为的是在将来10月这个月份前后,那美好季节回转来时得以启航驶向大海。
造船——第二次麦收——猎捕无尾熊——一种新的实用植物——惹人注目的一条鲸鱼——鱼镖——肢解鲸鱼——利用鲸须——五月底——潘克洛夫心满意足潘克洛夫只要决定做一件事,在没有做完以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他现在想的是到塔波小岛上去看看,加之渡海又需要有一艘大一些的船只,因此就必须将那艘船建造出来。
那位很是熟悉造船的工程师详细制定了造船方案,并得到了那位水手的同意。
在造船方案实施阶段,潘克洛夫为这项新事业所表现出来的热忱是那样的高,干劲是那样的大,他简直就是连一刻也不愿意把活儿搁下。
只有一件优先要做的事令他离开过造船工地一天,但也仅仅是一天而已。这就是第二次麦收期到了,时间是4月15日。这一次麦收和上一次一样获得了好收成,产量达到了预期效果。
“5斗啊!赛勒斯先生。”潘克洛夫认真地量了量他的粮食后说。
“这样的话,”这位工程师应答道,“每斗是13万粒,那么总共就是65万粒。”“好啊,”这位水手说道,“这一次我们将其全部播种下去我们还是少留一点儿好嘞。”“对,潘克洛夫,要是下次也有这样成比例的收成,我们就拥有4000斗了。”“那时候能吃上面包了吗?”“大家都会吃上面包了。”“可是得要建起一个磨坊呀!”“到时我们一定会建磨坊的。”
这第三次的麦地比前两次于是就要大得多了,而且都是经过极其细致的耕犁,然后才将那珍贵的麦粒种将下去。这一切都干完了之后,潘克洛夫便又接着去干他那造船活儿了。
在这期间,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就去附近一带狩猎,并且曾经冒险深入到远西森林中还未到过的那些地方。那里树木高大茂密,但是猎物较为罕见,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猎杀了一些野兽。在4月份的后半个月,他们还遇到了三只大的草食动物。这是一些无尾熊,移殖民们先前曾经看见过一只。它们被轻易地射杀后,其毛皮被带回“花岗石宫”,这样,经由硫酸鞣制过后就就可以利用了。
在这种狩猎行动中,他们有一次还有一个发现,从另一角度上看,这一发现可以说显得很是宝贵,为此,大伙还得感激那位记者吉丁·史佩莱。
时间是4月30日。这两个狩猎者其时正到远西森林的西南部去,那位记者走在前面,他和赫伯特间隔开有50步的距离。当时记者已到了一个林间空地处,这里的树木较为稀疏,致使有几许光线能够照射进来。
吉丁·史佩莱此时被某种植物散发出来的一种香味吸引住了,这种植物干茎笔挺直立,呈圆柱形多枝状,上面长着不太少的总状花序,而且结有一些很是细小的种籽。记者蹲下拔了一两株这种根茎植物,然后转回向那位年轻小伙子,并且对他说道:
“哎,赫伯特,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嘞?”
“史佩莱先生,您是在哪里找着这植物的呀?”“在那边的林间空地上,那里长着好多呢。”
“好啊,史佩莱先生,”赫伯特说道,“这个发现,会让潘克洛夫永远都感激您啦!”
“那么这就是烟草了吗?”“是的,而如果说这还算不上上等烟草,但它毕竟还是烟草啊!”“好嘞!这下潘克洛夫该满意的啦!而且东西那么多,他可是抽用不完的啦!”“哎,我有个主意,史佩莱先生,”赫伯特应声道,“我们现时对潘克洛夫守口如瓶,然后抓紧时间将这烟叶准备好,到了那一天,我们再用装满烟丝的烟斗给他一个惊喜吧!”
“那么好吧,赫伯特,而到了那一天,我们那可尊敬的伙伴,在这处天地也就再无所求的啦!”
这位记者和年轻小伙子采集了不少这类珍贵的植物,然后他们返回到“花岗石宫”,在经过洞口入口时,他们“偷偷地”溜了进去,而且还装作着提防像是最严厉的海关检查员的潘克洛夫似的。
当然,他们对赛勒斯·史密斯和纳布没有隐瞒这个秘密,而那位水手此后也没有发现这件事的任何踪迹。在这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得将烟叶晒干,再切成烟丝,然后置放在灼热的石块上进行焙烤,这样就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当然,所有这些都得在潘克洛夫不知道的情形下才能进行,此时他白天正忙于造船,只是在睡觉之时才回到“花岗石宫”来,所以一直被瞒得严严的。
这期间,潘克洛夫曾经再一次被迫放下他那偏爱着的造船工作,是时5月1日,出现了一次捕鱼的机遇,所有的移殖民必然都要参加的了。
几天以来,人们都观察到一个庞然大物浮游在距小岛两三海里的外海海面上。那是一条体型最大的鲸鱼,它很像是属于南半球鲸种,人称“好望角鲸”。
“我们要是能捕获到它,那可是相当可观的一笔财富啊!”那位水手高喊着道,“嘿!要是我们有一只小船和一副上好的鱼叉,那就能追逐那家伙去!要知道,即便是很费力气,只要能抓到它也是值得的!”
“嗨!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说道,“我倒是很想看看您使用鱼叉。那应该会是很有趣的啊!”
“有趣是很有趣,不过相当危险,”那位工程师这时说道,“所以,既然我们现在没有办法对付这只动物,那就不必去理会它了。”
“我有些想不明白,”那位记者说道,“这里的纬度相应较高,可是居然能看到鲸鱼。”
“那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史佩莱先生?”赫伯特应声道,“我们所处的太平洋这部分海域,正是英美捕鲸者称为‘鲸鱼活动水域’的地方,而且就是这处地方,在新西兰和南美之间的海洋里,这类南半球种鲸鱼很常见。”
“确实是这样,”潘克洛夫应声道,“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没有看到更多的鲸鱼。不过,既然我们没法接近它们,那也就无关紧要的啦!”
就这样,潘克洛夫不无遗憾地长叹了一声,然后就转回去接着干他那造船的活儿了。
但是,这条鲸鱼似乎像是并不想离开这片水域似的,一直在一带浮游。于是,每当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不外出打猎之时,每当纳布在看管炉灶的时候,他们都拿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这只动物的动静。有的时候,这条鲸鱼还游到距离小岛相当近的海面上来,这时大伙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确实是一条南半球种鲸鱼,它的浑身黝黑,头部较北半球种鲸鱼扁平。
这只海中哺乳动物的出现,使移殖民们一直念念不忘。这事尤其揪动着潘克洛夫的心,甚至使他在工作中都有所分心起来。后来,只要一想到这条鲸鱼,他简直像个小孩想要得到什么东西而又得不到之时那般的难过。夜间,他连说梦话也都讲到鲸鱼,因此可以肯定,要是有办法猎捕,能在海上大显身手,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奋起追捕它。
不过,移殖民们自己办不了的这件事,机遇倒是成全了他们。这就是5月31日这一天,纳布站在厨房窗口上大声地叫喊起来,说那鲸鱼在小岛的岸滩上面搁浅了。
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此时正要去狩猎,他们都马上放下了枪支,潘克洛夫也扔下他那大斧,赛勒斯·史密斯和纳布则会聚到了伙伴的身旁,于是,大伙迅速地朝那鲸鱼搁浅的地点跑去了。
搁浅发生在漂来物淤积地角的沙滩地方,距离“花岗石宫”有3海里远,发生在涨潮之时。现在看来,那条巨大的鲸鱼是不可能轻易脱身的了。不管怎样,都必须赶快去切断它的退路。于是大家手持十字镐和套铁长矛,通过感恩河桥,沿着水流右岸直下行去,因此没用20分钟,他们就来到了那条动物的近旁。
“真是好大的家伙啊!”纳布大喊着道。
这话确实不假,这条南半球种鲸鱼的身体长达80英尺,是一条巨型鲸种,其重量想必不会少于15万磅呀!
此时大海仍然还在涨潮,但是,那巨形家伙却就是这般地搁浅着,一动不动,而且也没有挣扎着试图重回到大海里去。
在潮水退落下去后,移殖民们绕着这个动物转了一圈,马上就明白了它不能动弹的原因。
它此时已经死去了,而且,有一根鱼叉还在它的左侧地方露将出来。
“这样看来,在附近海域有一些捕鲸者了?”吉丁·史佩莱即时说道。
“那为什么?”那位水手问道。“既然这鱼叉还在那儿……”“哎!史佩莱先生,这个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潘克洛夫应声道,“有人发现,有的鲸鱼带着一根鱼叉还能游上好几千海里,所以这就表明,鲸鱼在大西洋北部被击中,甚至可能来到太平洋南部时才会死去,因此兴许不必对此大惊小怪呀!”
“可是……”吉丁·史佩莱说,他对潘克洛夫的那般答复并不感到满意。
“这完全是可能的。”赛勒斯·史密斯这时应声道,“不过,我们还是检查一下那根鱼叉吧。按照鱼叉使用者的通常习惯,他们大概会将自己船只的名字刻在鱼叉上面的。”
的确如此,当潘克洛夫从那动物侧身处拔出鱼叉时,他就看到了那上面的这类字眼并且读了出来:
玛丽亚——史泰拉葡萄园
“葡萄园的一艘船只啊!是我家乡的一艘船啊!”他立刻欢呼般地喊着,“玛丽亚——史泰拉船呀!说真的,是一艘漂亮的捕鲸船啊!而且我还相当地了解它呢!好啦!我的朋友们,葡萄园的一艘船只,葡萄园的一艘捕鲸船啊!”这位水手于是挥舞着鱼叉,激动地重复着这个他心系的名字——他自己家乡的这个名字!然而,由于大家不能等待玛丽亚——史泰拉号船前来索回自己的猎物,移殖民们就决定趁鲸鱼尚未腐烂之前,先把它肢解了。
这条鲸鱼是一条母鲸,大家从它的乳房挤出了大量的鲸奶,博物学家德芬巴赫认为鲸奶可以代替牛奶;而事实上,无论是味道、色泽、浓度,它和牛奶都没有什么区别。
潘克洛夫以前曾在捕鲸船上服务过,这样他就可以很有条理地指挥肢解工作。这般肢解过程持续了三天,大伙都对结果感觉十分满意。鲸鱼的那些剩余残骸就留给了鸟儿们,那些鸟儿不用很长时间就会将之吃得一干二净的啦。
在回转去那造船工场之前,那位精明的工程师萌发出了想制做某种玩意儿的主意,这种玩艺器具大大地激发了他的伙伴们的好奇心。他找来了几十根鲸须,将之切成大小相同的六段,然后又把它们各自的两端磨尖起来。
“这些东西,赛勒斯先生,”赫伯特问道,“做好之后有什么用呢?”
“用来刺死狼、狐狸,甚至美洲豹。”这位工程师答道。
“我不明白……”赫伯特回应道。“你不久就会明白了,我的孩子。”这位工程师答道,“这种玩艺器具不是我的发明,美洲阿留申群岛的猎人早就常常使用它。这些鲸须,等到冬天结冰的时候,我就把它们弄弯曲,然后把水浇到上面去,让水结成一层冰,而且完全达到鲸须保持那原弯曲度,再在上面涂抹一层油脂遮盖起来,之后就把它们撒到雪地上去。那么,你们想想,一只饥饿的野兽把这样的食饵吞食以后会怎么样呢?它胃里的热量会使冰融化,这时鲸须就会立即弹直开去,其锋利的两端就会刺穿这野兽的胃了。”
“这可真巧妙啊!”潘克洛夫说道。“而且,这还可以节省弹药。”赛勒斯·史密斯应声道。期间,造船的工程也在同时进行着,快到了月底时,船壳板已经安装了一半。这时大家已能清楚地看出,这船的外形将会是美极了,在海中也一定会是非常平稳。潘克洛夫以一种高度的激情投入工作,而且,只有他那强健的身体才能经得起那样的劳累;然而,他的伙伴们却是一直在暗中为他准备着犒劳品,因此,5月31日,他将会体验到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人生的快乐。那一天,晚饭后,潘克洛夫正准备离开餐桌,这时他觉得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这是吉丁·史佩莱的手,现在他对那个水手这样说道:
“请稍等一会儿,潘克洛夫师傅,不要就这样走了啊!您忘了那饭后点心吗?”
“谢谢,史佩莱先生,”这位水手答道,“我想回去干活了。”
“那就抽斗烟吧,怎么样?”潘克洛夫突然间站起身来,片刻之后当他看到那位记者把一只装满烟丝的烟斗递给他,而赫伯特又为他递上了火炭之时,他那张忠实的脸也一下变得苍白了起来。
这位水手想说什么,可是他一句也说不出来;不过,在愣了一下之后,他还是抓住了那个烟斗,直往他那嘴唇处送,紧接着就用炭火将烟丝点燃,一口接着一口地不停地吸了五六口。
一缕淡蓝而且芳香的烟雾向着四周不时散将开去,与此同时,随着那烟雾颜色的加深,大家听得一个极其兴奋的声音在重复着:
“是烟草啊!真正的烟草啊!”“是的,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这时应声道,“而且,还是特等烟草啊!”“哎!老天爷太好啦!神圣的造物主啊!”这位水手高声呼喊着道,“这样,我们的小岛就再也不缺什么啦!”
潘克洛夫于是就接着抽呀,抽呀,一口一口地猛抽着烟了!
“那是谁发现的啊?”最终他这样问起道,“想必就是您吧,赫伯特?”
“不。潘克洛夫,是史佩莱先生。”“史佩莱先生啊!”这位水手又呼喊着道,随即他将那位记者紧紧地搂在自己的胸前,这位记者从未经历过如此这般的搂抱。
“喔唷!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在后来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后,这样回答他道,“松开一会儿啊。您应该感谢赫伯特,是他认出这种植物的;还有赛勒斯,是他焙制出烟丝;再就是纳布,他可是很艰难地才替我们保守住这个秘密的呢!”
“好了,我的朋友们,我在将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回报你们的!”这位水手应声道,“现在,我们就是同生死,共命运啦!”
冬季——压制羊毛毡——捶羊毛臼——一个萦绕潘克洛夫脑际的想法——鲸须——一只信天翁能有什么用——未来的燃料——托普和杰普——暴风雨——家禽饲养场遭到破坏——到沼泽地打猎——赛勒斯·史密斯一人——探井6月来临,这个时候相当于北极地区的12月,冬季于是也就姗姗而至。此时,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缝制保暖而又结实的衣服。
这时,牲畜栏里的岩羊毛已经剪下来了。这些是珍贵的纺织原料,因此,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把它制成毛料。毫无疑问,赛勒斯·史密斯没有任何专用机器把羊毛纺成纱,再把毛纱织成毛料。为了简化这两道工序,于是他采取了一种更为简单的方法,而实际上,他想到:当人们从各个方向挤压羊毛时,可以利用羊毛纤维的特性,把羊毛打乱,再把它们简单地交织起来,制成那种人们称之为毛毡的织料。这种想法无可厚非,毛毡可以通过一种简单的压制工序而获得。这种工序,如果说它降低了织料的柔软性,可它却尤其能增加织料的保暖度。而且,岩羊的羊毛是由非常短的纤维构成的,这又为毛毡的制作提供了一个良好的条件。在同伴们协助下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史密斯的工程师才能在制造用于压制羊毛的机器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随后在这种简陋的石质设备上,他们经过试验使制作毛毡如愿以偿地获得了成功。虽然制作出来的毛毡很是有些粗糙不平,但由于毛与毛之间交织得非常之紧密,使得其成为一种适合于做衣服又适合于制被毯的毛料。自此,林肯岛上又多了一种工业品。
现在,移殖民们有了上好的衣服和厚实的被子,可以无所畏惧地面对1866年至1867年的冬季了。
将近6月20日,大伙感觉到大寒真正开始了。潘克洛夫不得不因此停下他的造船工作。对此他是深为“遗憾”,因为他本来打算在明年开春前完成这项工作呢。
这是因为这位水手极其想要到塔波岛去走一遭,见识一番。而赛勒斯·史密斯则认为在那样一个荒芜而且干旱的岩石岛上,是没法找到任何援助的,因而不同意这种完全是出于好奇的旅行。再说,在这片陌生的海洋中,用一只很小的船去做150海里远的旅行,这不能不使他有着几分顾虑。而且要是他们的船出海后到不了塔波岛,而又回不了林肯岛,那么,在那片灾祸丛生的太平洋中,他们该怎么办呢?
赛勒斯·史密斯经常和潘克洛夫谈起这个事情,所以他后来发觉,在这位水手身上有着一股相当古怪的倔劲想去完成这次旅行,尽管他可能还说不出为什么自己这么倔犟。
“可是,”一天,这位工程师对他说,“我还是要对您说,我的朋友,您以前曾说过林肯岛如何如何的好,要是必须离开这里,您将如何如何的伤心,可是现在,您又是第一个想离开这里的人。”
“只是离开几天罢了,”潘克洛夫回答说,“赛勒斯先生,我只是想看看那个岛是怎么个样子罢了。”
“可是它还比不上林肯岛呢!”
“这我早就知道了!”“您那为什么还想去冒险呢?”“就是想知道那个岛上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那里什么也没发生!而且也不可能有什么事发生!”
“谁知道呢!”“况且,如果是遇上风暴,那您该怎么办呢?”“在天气好的季节里,完全用不着担心这个,”潘克洛夫回答说,“不过,赛勒斯先生,既然要防万一的话,我请求您答应让我只带上赫伯特到那个岛上去一趟吧。”“潘克洛夫,”工程师这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偶遇让那个孩子成了我们的儿子,如果灾难落到您和那孩子头上,您想想,我们以后还能快乐吗?”
“赛勒斯先生,”潘克洛夫信心十足地说,“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要不,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再谈吧。再说,我想,等您看到我们的船装备齐全、整装待发时,等您看到它如何在海上行驶自如的时候,我敢说您就不会再犹犹豫豫不让我走了!不瞒您说,您的船,它将是一件杰作!”
“应该说是‘我们的船’,潘克洛夫。”工程师至此暂时让步说。谈话于是到这里告一段落,工程师和水手谁也没有说服谁,他们打算以后再谈这个问题。
将近6月底时,下了第一场雪。大伙已经提前在牲畜栏里放了足够的饲料,因此没有必要每天都去那里巡视,不过他们还是决定,不能有一个星期不去牲畜栏察看。
这个时候,他们还试用了那位工程师制造出来的机器,重新设置了陷阱。他们把鲸鱼须弄弯后,在其表面冻上一层冰,再涂上一层厚厚的油脂,然后放到森林边缘野兽到湖边去的必经之途上。
令工程师大为满意的是,他这项受到渔民的启发而进行的革新发明,果然获取了完满的成功。有一些狐狸,几头野兽,甚至还有一只美洲豹都中了圈套。大伙发现,这些动物都是因为胃部被弹直了的鲸须刺穿而死的。
此时发生了一件值得一提的事,就是这些移殖民们第一次尝试与外界进行联系。
此前,吉丁·史佩莱曾多次考虑过,在一个瓶子里装上一篇报道扔进海里去,海水兴许会把瓶子冲到有人居住的海岸边;或者是利用鸽子把信息带出去。可是,这里与外界相距足有12海里之遥,怎么可能指望鸽子或瓶子能远涉重洋呢?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但是,6月30日,赫伯特打伤了一只信天翁,并把它逮住了。这是一只属于巨翼类的美丽的鸟,翅膀展开可达10英尺长。这种鸟的飞行能力极强能飞越像太平洋那样广阔的海域。
这只漂亮飞鸟的伤很快就痊愈了,最初赫伯特想把它留下来,并加以驯化。但吉丁·史佩莱对他说,他们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去尝试通过这只信使与太平洋沿岸地区取得联系。赫伯特听了后表示赞同,因为如果这只信天翁是从有人居住的地方飞来的,那么一旦把它放飞,它一定会飞回原来的地方。
于是,吉丁·史佩莱马上撰写了一篇简短的报道放入一个结实的树胶布袋里。他在文章里恳切地请求,不管谁捡到它,都务请转寄给《纽约先驱报》办公室。树胶袋子被捆系在信天翁的脖子处,而不是脚上,因为这种鸟有在海面上休息的习惯。然后,这只空中信使被放飞了,移殖民们无不激动地望着它消失在远远的雾霭中。
“它这是向哪里飞去?”潘克洛夫问。“朝新西兰飞去。”赫伯特回答道。“祝你一路顺风。”那水手喊道,虽然他对这种通讯方式并没抱太大的希望。随着冬季的来临,所有的工作都转入到“花岗石宫”里进行,像缝补衣服啦,制作各式服装啦,等等。
7月间,到处天寒地冻,但他们有的是木柴和煤炭。那位工程师在大厅里又砌了第二个壁炉,他们就是在那里度过每个长夜的。大伙边干活边聊天,一有空就读书。时间就这样流逝过去了,而大家都各有收益。
当吃过可口鲜美的晚饭后,接骨木咖啡在茶杯里冒着热气,烟管中散发出烟草的香味,大家就坐在被烛火照得通明、被炉焰烤得暖烘烘的客厅里,倾听外面狂风怒号,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啊!如果对于那些离乡背井、与外界完全隔绝的人来说,幸福还是存在的话,那么,他们享受的无疑是一种最大的幸福!移殖民们总是不期然地谈到他们的祖国以及久违了的朋友,还经常谈到美利坚合众国的伟大,它的影响力正与日俱增。那位工程师还经常纵论合众国的国事,他的论述、见解以及对未来的看法深深地吸引了所有的听众。
有一天,吉丁·史佩莱突然地问他说:“但是说到底,我亲爱的赛勒斯·史密斯,您曾预言说所有的工商业活动都将不断地向前发展,但是会不会有这么一天,这一切都完全停滞不前或都倒退呢?”
“停滞不前!?为了什么呢?”“因为缺煤啰,人们不是称其为最珍贵的矿产吗!”“是的,煤确实是最珍贵的,”那位工程师回答道,“而且大自然也好像有意要证明这一点,金刚石正是由纯净的煤结晶而来的。”
“赛勒斯先生,您不是想说,人们将会把金刚石扔进炉子里当作煤炭烧吧?”潘克洛夫发话了。
“不,我的朋友。”赛勒斯·史密斯回答。“可是,我想强调一下,”吉丁·史佩莱接着说,“总有一天,煤会被完全消耗光的。我想您该不会否认这一点吧?”
“噢!煤矿的储量还是十分可观的,况且十万个矿工每年才能开采1亿公担,离采完还远着呢!”
“按现在煤炭消耗的增长比例来看,”吉丁·史佩莱回答说,“完全可以预料到,10万个矿工不久就会增加到20万个,而开采量也会翻上一倍的。”
“或许会。但是,在欧洲,一些新型机器马上就会用于开采更深层的煤矿。就是欧洲煤矿开采完了,美洲和澳洲的煤矿还可以供应工业消耗很长时间呢。”
“能供应多长时间呢?”记者问。“至少250年或300年。”
“这样说来我们这一代可以放心了,”潘克洛夫答道,“可是我们的曾孙辈就要担忧了。”
“人们以后可以找到其他代替品的。”赫伯特说。
“可是人们能找到什么呢?”潘克洛夫问,“赛勒斯·史密斯先生,您能想像得到吗?”
“大概可以的,我的朋友。”“那以后人们会用什么来代替煤炭燃烧呢?”“水。”赛勒斯·史密斯立即答道。“水,”潘克洛夫也马上喊道,“用水来做蒸气轮和火车的动力,用水来烧火?!”“是的,是这样,但是水必须被分解成其组成成分才行,”赛勒斯·史密斯这样答道,“分解,这无疑是用电。分解后,水就会成为一种无穷的、易于操纵的力量。是这样的,朋友们。我完全相信,将来总会有一天,水会被用作燃料,而其组成成分——氢气和氧气——将会被分开来,或合起来利用,提供出一种具有取之不竭的光热的能源;并且,它的强度却远远非煤炭之所能比拟的。到那时,蒸汽轮的储煤室和火车的储煤车里装的就不再是煤矿,而是这两种压缩气体,它们在燃烧时将散发出无穷的热量。所以,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只要地球上还有人,它总会为其提供所需的一切,而且他们将永远不缺乏光和热,也不会缺少动植物和矿物产品。因此我相信,当煤炭被开采完后,人们将加热水,并用水来取暖。水就是未来的煤炭。”
“我真想能亲眼看到。”水手说。“您生得太早了。”纳布这时说道。在这场讨论中,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而,结束这场谈话的不是纳布,而却是托普的叫声,它这时突然又怪声怪调地吠起来,它这种叫声曾使工程师感到诧异。与此同时,托普又开始围着外面那口井的井口转起来。
“为什么托普总是这样叫呢?”潘克洛夫问道。“怎么杰普也嗥叫起来了?”赫伯特补充说。确实,那猩猩和狗一起,明显是很激动地嗥吠着,而且很奇怪,它们看上去是显得恼怒,而不是不安。“很显然,”吉丁·史佩莱说,“这口井是与大海直通的,或许是某只海底动物不时地游到这井底来呼吸。”“不错,”水手回答说,“不会是别的原因了。”然后,潘克洛夫朝着狗转过身去说道,“走吧,别叫了,托普。还有你,杰普,回房间去!”猩猩和狗过了这阵儿都安静了下来。杰普随后回到房里睡觉去了,但托普还留卧在客厅里。这一天晚上,它还不时地要低吠上几声。
可是,这里头有什么奥秘呢?工程师蹙着眉头一直在想着。
7月的最后几天里,几乎一直是风雨交加。虽然气温并没有上一年冬天低,但是暴风雨和阵风倒是不少。猛烈的海潮还曾经好几次袭击了“石窟”。看来是由于海底的某种骚动,激起了阵阵海啸,海啸掀起了滔天巨浪,直击“花岗石宫”的石壁。
暴风雨期间,小岛的路上经常有滑坡,外出行走极其困难,甚至是很危险的。但是在这期间,移殖民们还是最少一个星期到牲畜栏巡视一次。幸好这里有富兰克林峰的东南支脉做屏障,没有受到飓风太强烈的侵袭,树木、牲畜棚和栅栏都没被毁掉。但是建在眺望岗上的家禽饲养场,却因正迎着东面刮来的强风而损失惨重。鸽子棚顶被两次掀翻,栅栏也一样被吹倒,这一切都需要重修,而且必须比以前修得更牢固。
8月份的第一个星期里,狂风渐渐地平息下来了,大气也恢复了它那似乎失去过的平静。风平浪静后,温度也就随着下降,天气很快地又冷起来,温度计下降到华氏零下8度(即摄氏零下22度)。
在海岛的东南部,靠近一个沼泽地的地方,野鸭、沙雉、针尾鸭和水鸭到处都是。它们将在那里筑巢过冬。那些猎手们经不住肥美水禽的诱惑,决定抽出一天时间出去打猎,8月3日,这次计划了好几天的打猎活动终于开始了。他们本来打算一起都去,可是到了临动身时,赛勒斯·史密斯借口有些零活要干,没有跟他们一道去,单独留在了“花岗石宫”里。
猎手们答应天黑以前就回来,然后就一起出发直奔却了沼泽地;托普和杰普也跟着他们一道去。他们刚走过感恩桥,工程师就把桥吊了起来,然后转回去,想着实施他那想单干的计划。
那么,这个计划,就是仔细地勘探一下外面那口井。那口井的井口与“花岗石宫”的走廊齐平,井与大海相通,因为它过去是湖泊的出水道。
为什么机灵的托普总是围着井口转呢?当某种不安和焦距的情绪驱使它走向这口井时,为什么发出如此怪异的吠叫声呢?杰普为什么也和托普一样地焦躁不安呢?这口井除了垂直通往大海,还有没有别的通道呢?它可能还通往海岛的别的地方吗?这就是这位工程师想知道的,而且是想先一个人知道的。于是,他决定当他的同伴不在时,试着勘探一下这口井。而现在,时机到了。要下到井底并不困难,只要有一根足够长的绳梯就行了。于是那工程师就把绳梯拖到直径约6米的井口边,把绳梯上端紧紧系好后,就把另一端放进井里。然后,他点了一盏灯,拿上一支手枪,又在腰间别了一把刀,就开始沿着最上面的阶梯往下走。
井壁间到处没有洞穴,但每隔一段距离就突起几块岩石,灵巧的动物完全可以通过这些凸石爬到井口上。细心的工程师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借着灯光仔细地观察这些凸起的岩石,但是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或损坏可以说明以前或最近曾被攀爬过。赛勒斯·史密斯继续往下走,一边用灯照亮着井壁的各个角落。
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当工程师下到最后几级阶梯时,接触到了此时非常平静的水面。无论是在水面上,还是在井壁的任何地方,都没有通道通往高原内部。工程师用刀柄在墙壁上敲了敲,壁上发出很是坚实的声音。那是结实的花岗岩,什么生物都不可能在上面凿穿一条路来。要到达井底,然后再爬上井口,不通过这条与大海相连而且总是水浸的通道是万万不行的。而这一点只有水里动物能够做到。至于这条水道通到何方,通往海岸的哪一处,通至水底下多深的地方,这些问题,谁也答不上来。
于是,赛勒斯·史密斯结束勘探爬上来。他把绳梯拉上来,把井口盖上,然后,边若有所思地回到客厅里,边自言自语道:
“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这其中必有奥秘!”
小艇的帆缆索具——狐狸的一次袭击——杰普受伤——杰普疗养——杰普康复——船只竣工——潘克洛夫的胜利——“乘风破浪号”——在海岛南面的初航——意想不到的文件当晚,打了一天猎的猎手们满载而归。他们四个人拿着多得不能再多拿的东西,托普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针尾鸭,而杰普的腰间绕满了串串沙雉。
“瞧,我的主人,”纳布喊道,“我们现在又有新的活干了!装罐,腌躜,准会有满满的一仓库的!不过得有人帮我一下。潘克洛夫,你怎么样?”
“我不行的,纳布,”那水手回答说,“那条船还等着我呢,我就免了吧。”
“那么您呢,赫伯特先生?”“我呀,纳布,明天还要去牲畜栏呢。”那年轻人答道。“那就您来帮我吧,史佩莱先生?”
“愿听吩咐,纳布,”那记者回答说,“但是我得先提醒你一句,如果让我知道了你的烹制秘方,我会把它公诸于众的。”
“随您的便,史佩莱先生,”纳布回答说,“这个随您的便!”
就这样,第二天,吉丁·史佩莱成了纳布的助手,在他的烹调室里帮忙。但是在这之前,工程师已把他前晚的勘探情况告诉了记者,在这一点上,记者赞同赛勒斯·史密斯的看法,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但还要不断探索井中的秘密。
严寒接着持续了一个星期,在这几天里,移殖民们除了去过一次家禽饲养场外,就足不出“花岗石宫”了。屋子里现在充满了香味,这是纳布和记者在厨房大显身手时弄出来的。
这个星期里,那位水手在缝帆好手赫伯特的帮助下,不间断地工作,终于把小船的帆具做好了。他们又从气球的外罩中找到了绳索,这样大麻绳子也不缺乏了。钢丝、气球网的缆绳,统统扭在一起,就做成了一条结实得无可挑剔的缆绳。除了给船帆加上一道粗实的帆边绳外,还剩下不少缆绳可做其他之用。至于船上用的滑车,赛勒斯·史密斯按照潘克洛夫的建议用车床也做了一些。这样,在船竣工以前,一套完整的帆缆绳具就完全准备齐全了。潘克洛夫甚至还缝制了一面美国国旗,旗子上的蓝、红、白三色是从岛上产的一些染料植物中提取的。只不过,水手在这面美国国旗上的37颗代表37个联邦州的星星里,加上了第38颗“林肯岛州”星,因为他认为他的岛已经纳入了伟大的合众国的版图了。
寒冷的季节就要过去,看来这第二个寒冬即将平安地度过了。可是,就在8月11日晚上,眺望岗高地差一点就被彻底地破坏了。
在忙碌了一天后,移殖民们进入了深深的梦乡。但是在,接近凌晨4点钟时,他们突然被托普的吠叫声同样惊醒。
这回,狗不是在井边叫,而是在门边上叫。而且,它拼命地往门上挠,像是想破门而入。杰普也发出尖利的叫声。
“喂,托普!”纳布第一个被吵醒,他朝着它喊道。但是狗吠得更凶。“究竟怎么回事?”赛勒斯·史密斯问。于是,所有的人匆匆披上衣服,冲到窗口打开来看,在他们的眼前,延伸着一片在这很是黑暗的夜里,显得近乎雪白的雪层。移殖民们四下里张望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他们听到了一声声有些奇怪的吠叫声,划破着这片黑暗的空间。显然,是有着一些他们没法看清楚的动物袭击海滩来了。
“是什么东西?”潘克洛夫喊道。
“狼、美洲豹或猴子!”纳布猜测般地回答说。“糟了!它们会到高地上的!”记者说。“那家禽饲养场,”赫伯特失声喊道,“还有我们的菜园……”
“它们是从哪里过来的呢?”潘克洛夫问。“肯定是有人忘了把海滩上的吊桥拉上来,”工程师答道,“它们是从那吊桥过来的。”“哎呀,”史佩莱说,“是我忘了拉上了。”“瞧您干的好事,史佩莱先生!”水手喊道。“现在不要再说这个,”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我们还是商量该怎么做吧!”就这样,大家匆匆地交换了意见。他们认为,那野兽现在肯定已经过了吊桥,来到了海滩上;而这些野兽,不管是什么样的动物,都可能爬上感恩河左岸,到达眺望岗上。所以,必须迅速赶上它们,必要时就要跟它们拼上一场。
“可是,那到底是些什么动物呢?”当他们听到那些野兽嗥叫得更凶时,不由得再一次提出这个问题。
赫伯特的心中此时猛然一凛,他想起他第一次到红河发源地时,就曾听到过这种嗥叫声。
“是狐狸!狐狸!”他马上说道。“快走吧!”水手大喊道。于是,大家迅即操着斧头,拿上卡宾枪和手枪,冲进升降器里,一会儿就下到海滩上。当狐狸成群结队,而且饥饿难忍时,是一群极其可怕和危险的动物。但移殖民们疾速赶上它们,毫不犹豫地冲进大队兽群里。前几声枪响在黑暗中擦出几点光亮,一闪而过,前几面的几个进犯者被吓得往后退去。
现在最紧要的是,阻止这些强盗爬上眺望岗,不然,菜园和家禽饲养场就会遭受蹂躏,特别是那片麦田,将遭致难以补救的惨重损失。但要攻入高地,必须经过感恩河左岸。所以,只要在这条河和狭窄的堤岸上竖起一道不可穿越的防线,就能挡住狐狸的去路。
大家都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在赛勒斯·史密斯的指挥下,他们快速赶到了那里。此时,狐群也正在黑暗中狂奔。
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赫伯特、潘克洛夫和纳布此时一字排开,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托普张着吓人的大口,站在移殖民们前面,杰普紧随在其后,手里挥舞着一根犹如狼牙棒般的带结短木棍。
此时的天色显得尤为昏暗。只有在他们开火时,才能借着不大的火光瞥见那些来犯者,那最少得有100只狐狸,它们的眼睛像烧红的木炭一样闪亮着。
“绝不能让它们过去!”潘克洛夫大喊道。“它们过不了的!”工程师应道。狐群通不过去,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它们前呼后拥地涌过来,于是一场人狐恶战开始了。随后枪声不绝于耳,斧影闪烁,不少狐狸先后倒在了地上,但是狐群的数量好像并没有减少,似乎海滩的吊桥上不断地有援兵涌来似的。
时间不长,移殖民们就被迫与狐群展开了肉搏战。他们每一个人都先后受了伤,所幸的是都是轻伤。一只狐狸如山猫似地猛扑到纳布背上,赫伯特见状一枪把它干掉,把纳布解救出来。托普一直非常勇猛地搏斗着,它不断跳过去卡住狐狸的喉咙,然后干净利落地把它们咬死。杰普操着木棍也在死命地敲打着。大伙想把它拦在后面也拦不住。或许它天生视力好,能在黑暗中看见东西,总是出现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并且不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说明它内心极度的兴奋。有一阵子,它甚至走得极其远,只有在枪击的火光下才能看到它在几只大狐狸的围攻下,非常沉着地应战着。
移殖民们奋力抵抗了整整两个小时战斗才终于以胜利而告终!黎明的初曙无疑催促着狐狸撤退,它们越过吊桥向北逃窜,纳布立即跑过去把吊桥拉起来。
当晨光完全照亮战场时,移殖民们在海滩上清点到50多具横七竖八的狐狸尸体。
“杰普呢?”潘克洛夫突然喊道,“杰普到底在哪儿?”
杰普失踪了。它的朋友纳布叫喊着它,而它第一次没有回应它的朋友的呼唤。大家连忙分头去寻找杰普,真担心会在死尸堆里发现它。大伙迅速把狐狸的尸体清理到一旁,最后终于在一大堆狐狸尸体中找到了杰普。这些狐狸有的头骨碎了,有的腰骨折断,这证明了它们曾受到那勇猛的猩猩的拼命击打。可怜的杰普手里还握着那半截断棍。它失去了武器后就寡不敌众,胸口处受了几处重伤。
“它还活着!”纳布这时俯在它身上喊着。“那我们一定要救活它,”那水手马上说道,“要把它当自己人那样照料!”杰普好像听懂了似的,它把头靠到水手的肩膀上,仿佛向他表示感谢。潘克洛夫自己也受了伤,但和他别的同伴一样,伤得并不重,因为他们有枪在手,进犯者几乎无法靠近他们。只有猩猩的伤势严重。
纳布和潘克洛夫随即把杰普抬进升降器里,此时它的嘴里才发出来一声很是轻微的呻吟声。他们慢慢地把它抬到“花岗石宫”里。在那里,他们从床上取来一张垫子,把杰普放在上面,然后非常小心地为它清洗伤口。看来杰普并没伤及主要的器官,但因失血过多而极其虚弱,而且发烧得很是厉害。
在包扎好以后,大伙就让杰普躺平,并为它制定了严格的食谱,就像水手说的,“一切都像对待一个人一样”。接着,大伙从“花岗石宫”的药箱里取来药,配制出清凉茶,给它慢慢地喂了几杯。开始杰普睡得不很安稳,但逐渐地,它的呼吸越来越正常,于是大伙就尽可能让它安静地休息。托普不时地——甚至就是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看它的朋友,而且似乎很是支持大伙对杰普的各种护理。有时杰普的一只手伸在床外,托普就关切地轻轻舔拭着它。
大伙随后把那些狐狸的尸体运到远西森林,深深地埋进地里。
这次袭击差点酿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对移殖民们来说是一次教训。因此,他们现在每晚都要派一个人去检查所有的吊桥是否拉起来。确信不会受到任何侵扰,才去安心地睡觉。
可是这期间,杰普让人担忧了好几天,但它一直坚强地与伤痛做斗争。由于它体质好,烧在渐渐地退去。吉丁·史佩莱稍懂一些医学,他认为杰普很快就能康复的。8月16日,杰普开始正常进食。纳布给它做了一些可口的小甜点心,“病者”津津有味地吃着。要是说它有什么小缺点的话,那就是贪吃,但纳布却从来不对它这个缺点进行纠正。“您说怎么办?”纳布对吉丁·史佩莱说,后者有时责怪他把杰普宠坏了,“除了吃,它就没有别的乐趣了,这可怜的杰普,可我很愿意这样为它效劳!”
在卧床10天后,杰普“老爷”起床了。现在它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而且看来显然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恢复以往的灵活和体力。就像所有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样,杰普此时胃口大开,于是记者让它尽情吃个够,因为他认为人类经常滥饮滥食,而猩猩却有对所有行为有所节制的本能。纳布眼见他的学生恢复了饭量,不由心花怒放。
“吃吧,”他对它说,“我的杰普,什么也别剩下!你为我们受了伤,不管怎样,我得让你尽快恢复健康!”
最后,8月25日那天,大家听到了纳布在叫喊着他的伙伴们。
“赛勒斯先生、吉丁先生、赫伯特先生、潘克洛夫,你们快来啊!快来啊!”
移殖民们当时正聚集在客厅里,一听到正在杰普房里的纳布的叫喊声,一起都站了起来。
“什么事?”记者问。“你们看啊!”纳布哈哈大笑着说。那他们看到了什么呢?原来,杰普“老爷”正盘腿坐在“花岗石宫”的门边,静静地而又一本正经地抽着烟。“我的烟斗!”潘克洛夫喊道,“它拿了我的烟斗!啊,我诚实的杰普,那我就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你吧!抽吧,我的朋友,抽吧!”
于是杰普似模似样地继续喷着浓烟,似乎这能使它得到从未有过的快感。
那位工程师对这一出乎意料的现象并不感得特别地惊奇,他还对同伴们列举了几例经过驯化的猴子,抽烟已经成了它们的家常便饭的例子。
打从那天起,杰普“老爷”就有了自己的烟斗。那是潘克洛夫的“前任”烟斗,杰普把它放在靠近烟草存放的地方。它平时自己装烟,自己用炭火点烟,然后飘飘然地吞吐着浓烟,好似自己是最幸福的四足动物了。可以想像得出,潘克洛夫和杰普之间本来就已经成为朋友,这种共同的嗜好,只会使他们之间的友谊更天长地久。
“或许它是个人,”有时潘克洛夫对纳布说,“要是它有一天开口和我们说话,你会觉得惊奇吗?”
“绝对不会,”纳布回答说,“使我惊奇的是,它还不会说话,说到底,它现在只差会说话了!”
“要是某一天它跟我说:‘潘克洛夫,我们换个烟斗吧。’那才真有趣呢。”潘克洛夫接着说。
“是啊,”纳布回答说,“只可惜它天生是哑巴!”
9月份来临,冬季也全部结束了,于是大家又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
造船工作进展得很快很顺利,船已经完全包壳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船壳的各个组成部分接连上。大伙一起动手,把按船模大小准备好的船框骨用蒸气熏弯,安装到船壳内部去。
近9月15日,船的内壁和甲板已完全做好,为了填塞漏缝,他们把晒干的海藻作为填料,用木槌打进船壳、甲板和内壁的木缝里。然后,又从松林中取来大量的松脂煮沸后,涂在这些填缝上。
在船只的内部布置工作全部完成以后,桅杆、船舵和船壳上的金属配件也在“石窟”炼铁炉里炼出来了,虽然外表看上去粗糙一些,但是很结实。最后,帆架、桅柱、帆杠、风杆和船桨等都在10月初做好了,于是,他们商定做一次环岛试航,以测试船的航海性能以及可靠程度。
在造船期间,别的必要的活计并没被弃置一旁。牲畜栏扩建了,因为那里又新添了一些小羊羔,必须让它们有吃有住才行。移殖民们视察牡蛎场、兔和煤矿的工作也没有间断,他们甚至还巡视了尚未勘探过的鸟类众多的远西森林的部分地区。
大家还发现了一些本地植物。那是些杏科植物,有的长着的叶子可以食用,有的则结出含有一种淀粉质的种籽。这些植物尽管现在还派不上用场,可是却丰富了“花岗石宫”的蔬菜储藏品种。
10月10日,装配着全副帆缆索具的船只用轮子被推到河边。潮水一涨,船就在移殖民们的欢呼声中漂浮起来,船正式下水了。此时,潘克洛夫不由欣喜若狂,因为他的杰作,而且以后还得靠他来指挥。大家也一致同意推选他为船长。为了让潘克洛夫船长满意,首要的是给这艘船起个名字。经过大家群策群力的长时间讨论后,最后一致同意诚实的水手提出的“乘风破浪号”这个名字。
当“乘风破浪号”被涨潮托起时,大家都看到,在不同的吃水线上,它都能行进得相当平稳,而且看上去适合于在不同航速下行驶。
这天晴空万里,微风爽爽,对航行很是有利,特别是在南部的沿海,因为西北风此时已吹了一个小时了。于是,他们决定当天就离开海滨进行试航。
这艘船的设计是出自于那位工程师之手,虽然是按潘克洛夫的建议做的,但史密斯后来做了一些修改。因此,他也急于想知道这艘船的性能。但他并不像潘克洛夫那样,对它表现得信心十足。自从上回的谈话以后,潘克洛夫没有再提起过到塔波岛旅行一事,赛勒斯·史密斯甚至认为他或许已放弃了那个念头。的确,他不愿意看到他的几个伙伴,乘坐着这条终究是很小而且载重不超过15吨的小船,到遥远的地方去冒险。
十点半,大伙都上了船,甚至连杰普和托普也上去了。桅杆上飘扬着林肯岛的旗帜,“乘风破浪号”船在潘克洛夫的驾驶下,向海上进发了。
船出合众国湾时,正好赶上顺风。大伙都注意到,在这种情况下船速是令人满意的。
绕过遗物岬和爪形海角后,潘克洛夫不得不小心地进行驾驶,沿着海岛南岸行进。可走了没有多久,他就注意到这艘船转向灵活,而且行进平稳。正像水手们说的,当“起风”时,它能很好地转向,甚至在转向之时能逆风前进。
“乘风破浪号”船的乘客都在内心里感到很是高兴。而且现在,在这风和日丽之时,泛舟海上是多么令人惬意啊。
潘克洛夫驾船穿过气球港,在离岸不远的海面上行驶。这时,海岛慢慢地展现出一幅新面貌,从爪形海角直到爬虫地岬之间,景象变换多姿。在离他们很近的森林中,针叶树林在其他树木的刚刚发芽的新叶中显得尤为突出。而富兰克林峰上满目苍翠,山顶却还是白雪皑皑。
“多美啊!”赫伯特叫道。“是啊,我们的小岛真是又美又好,”潘克洛夫应道,“它接纳了我们这五个从天而降、可怜兮兮而又一无所有的人,况且我们现在还缺少什么呢?”
“船长,”纳布回答说,“什么都不缺!”于是,这两位忠实的人一起大声欢呼了三声,向他们的海岛致敬!这时候,吉丁·史佩莱靠在桅杆底座,正在描绘着展现在眼前的海岛全貌。
赛勒斯·史密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喂,赛勒斯先生,”潘克洛夫问,“我们的船您说怎么样?”
“走得相当不错。”那工程师答道。“好!那您现在相不相信它能进行远程航行?”“什么样的航行,潘克洛夫?”“比如说,到塔波岛!”“我的朋友,”赛勒斯·史密斯对此回答说,“可以说,在紧急的情况下,哪怕进行更远的航行,也不应该否认这艘船的能力。但您知道,去塔波岛并非是非做不可的事情,这样看着您去,我会很不放心的。”
“谁都爱认识自己的邻居,”潘克洛夫听后固执地说,“那塔波岛,就是我们的邻居,而且是惟一的邻居!就是从礼貌上讲也该去拜访它一次。”
“哎哟!”吉丁·史佩莱说,“我们的水手朋友也讲究起礼仪来了。”
“我啥也不讲究。”那水手反驳说,工程师的反对让他有些难过,但是他又不愿给工程师添什么乱子。
“想想吧,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此时又说,“您一个人怎么能去塔波岛呢。”
“只要有一个同伴陪着我就行。”“这样一来,”工程师回答说,“小岛上的居民就被您带走了五分之二,是吗?”
“是六分之二!”潘克洛夫回答说,“您忘了杰普。”“七分之二!”纳布补充道,“托普也算一个。”“不会发生什么危险的,赛勒斯先生。”潘克洛夫接着说。
“有可能没危险,潘克洛夫;可我要这样说,这是没有必要的冒险。”
那倔犟的水手不答话了,谈话就这样中断,他决定以后再谈这件事。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不久将发生一件事,而正是这件事成全了他,从而把那个一开始就有争议的想法变成了一桩人道主义的好事。
现在“乘风破浪号”船在海上航行了一阵子后,又慢慢地靠近岸边,向着气球港开去。因为那个小港湾以后将作为船的停泊港,所以要检查一下它的水道,以便在必要时设置信标。此时他们离海岸仅有半海里了,但要逆风调转航向才能靠岸。当时那微风被高地挡住了不少,船帆几乎鼓不起来,所以“乘风破浪号”行进得非常慢。
赫伯特站立在船头,引导着通过海峡要行驶的线路。这时,他突然地喊道:“快,贴近风向行驶,潘克洛夫,贴近风向行驶。”
“怎么了?”那水手说着站起来,“有礁石?”
“不是……等等,”赫伯特说,“还看不清……再向着风……好……靠前一点……”
赫伯特说着,就趴到了船边上,他的手迅速地伸进水里,然后又抬起来,一边说道:“一只瓶子!”
他手里抓着一只密封完好的瓶子,他刚刚捞起瓶子的地方距海岸有几链远。
赛勒斯·史密斯接过瓶子。二话没说,他把瓶塞撬掉,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张潮湿的纸,就见上面写着几行字:
“海难……塔波岛:西经153度——南纬37.11度。”
已定出发——猜测——准备工作——那三位乘客——第一夜——第二夜——塔波岛——海滩上搜索——树林中搜索——没有一个人——动物——植物——一间房子——空无一人“一个遇难者!”潘克洛夫马上喊道,“流落在距我们几百海里远的塔波岛上!啊!赛勒斯先生,您现在不会再反对我的航行计划了吧?”
“不会的,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这时回答道,“而且,您还得尽快启程。”
“明天就走吗?”“最迟是明天。”
工程师拿着那张他从瓶子里抽出来的纸,思索了片刻,然后接着说:“我的朋友们,从这份文件看,甚至从其措词上看,我们现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第一,流落到塔波岛的遇难者是一个有着相当先进的航海知识的人,因为他给出的经度和纬度,与我们测得的完全吻合,甚至丝毫不差;第二,他是个英国人或者美国人,因为文件是用英文写的。”
“这个推断是完全正确的。”吉丁·史佩莱接着说,“而且同时,这个遇难者的出现说明了沙滩上的那只箱子是从何而来的了。那么既然有遇难者,就说明发生过海难。至于这个遇难者,要我看,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应该说都是幸运的。因为我们的水手想到造这艘船,甚至想到在今天试航,如果是再迟一天的话,这个瓶子也许就会在礁石上撞得粉碎了。”
“确实是这样,”赫伯特说,“那个瓶子漂在那里时,‘乘风破浪号’恰好经过,这真是巧遇。”
“但是您不觉得这事有些奇怪吗?”赛勒斯·史密斯这时问潘克洛夫。
“我觉得凑巧,就这些,”水手回答说,“您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奥妙吗,赛勒斯先生?这个瓶子,总是要漂到一个地方去的,漂到这儿为什么不可以呢?”
“也许您是对的,”工程师说,“可是……”“但是,”赫伯特指出,“现在,没有什么能证明这只瓶子在海上漂流了很长时间!”“没有,”吉丁·史佩莱回答说,“但这份文件似乎是最近才写的,您对此有何看法呢,赛勒斯?”“这很难确证,不过,以后我们会弄清楚的!”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位水手并没有闲着,他调转船头,于是“乘风破浪号”正对着后侧风,船帆整个鼓起,迅疾向爪形海角冲去。每个人此时都在想着塔波岛上那个遇难者。现在去救他还来得及吗?这成了移殖民们现在的一件大事!他们自己就是海事遇难者,但是需要担心的是,别人可能不会像他们那么走运,所以他们有义务去援救那个不幸者。
“乘风破浪号”船绕过爪形海角,快到4点钟时在感恩河河口抛锚。
当天晚上,关于这次新远航的详细工作都已安排妥当。潘克洛夫和赫伯特熟悉船只的操作,由他们两个一起去完成这件事。如果明天,也就是10月11日他们出发的话,按现在的风向,用不了48小时就能够走完这150海里路,于13日抵达塔波岛;然后在岛上停留一天,回程需要三到四天,这样,估计在17日他们就能返回林肯岛。近日的天气晴朗,温度逐渐回升,风势一直也很稳定,所有因素都对这两位勇士有利,他们将为了一项人道主义的义务前往那个荒凉的小岛。
但是在这样决定了以后,吉丁·史佩莱,这位耿耿不忘自己是一个记者的人,宣称他宁愿游泳跟着去,也决不错过这次机会。最后,他自然是被批准随队出发。
第二天早晨5点钟,大家在一起依依道别。然后,潘克洛夫扯起风帆,驾船朝着爪形海角驶去。他们要绕过这里后才能直接取道西南方向。
“乘风破浪号”船离岸已经有四分之一海里时,船上的人们望见“花岗石宫”前有两个人在向他们挥手道别,那是赛勒斯·史密斯和纳布。
“我的朋友们!”吉丁·史佩莱喊道,“15个月以来,我们这是第一次分离啊!”
潘克洛夫、赫伯特和那记者都向他们挥手致别,而后没有多久,“花岗石宫”就消失在海角高耸的岩石后面了。
这起航后的前几个小时里,“乘风破浪号”船只一直在林肯岛南岸的海面上行驶,将近下午1点钟时,他们穿过了爬虫地岬,来到离岸10海里的海面上“乘风破浪号”船只稳稳地行驶着,它劈波斩浪,飞速向前行进。潘克洛夫扯起船的箭帆,按指南针指示的方向直线前进。
赫伯特不时过来代他掌舵。这年轻人掌得相当地稳当,简直可说是无可挑剔。
吉丁·史佩莱则有时跟这个聊聊,有时跟那个聊聊,必要的时候,他还帮着驾驶一下。潘克洛夫船长对他的船员很是满意,因而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不时地指导着他们说:“侧舷顺风走。”
当晚,一钩本应在16日才出现的上弦月悬挂在苍茫的暮色中,但却稍现即逝。夜色昏沉,但是星斗满天,预示着明天还是个大晴天。
出于谨慎起见,潘克洛夫把箭帆收了起来,以免夜间桅杆头的帆布太招风。其实在如此宁静的夜晚,这样做未免有些多心了,但潘克洛夫是个谨慎的水手,而且我们也不应该指责他。
一夜平安,10月12日一整天也平安地过去了。这一天里,他们仍然不懈地向着西南方向行驶,如果“乘风破浪号”不会遇到横冲而来的海流的话,它应该正好在塔波岛靠岸。
至于这片他们的船只正在穿越的洋面,海上是完全空荡荡的。偶尔几只大鸟,像信天翁或军舰鸟,在步枪射程范围内飞过。于是吉丁·史佩莱思忖起来,里面可有那只他曾经托付它把报道带到《纽约先驱报》的鸟呢?这些鸟儿可是经常出没在林肯岛和塔波岛之间这片海洋上的惟一生物。
“然而,”赫伯特指出,“现在是捕鲸队常到太平洋南部来的时节。确实,我不相信还会有一处比这里更荒无人烟的海面!”
“这里并非您说的那样荒无人烟!”潘克洛夫回答说。
“您怎么知道?”记者问。“有我们在这里啊!难道您把我们的船当残骸,而把我们这些人当小鲸鱼?”说着,潘克洛夫都被自己的俏皮话逗笑了。是夜,按照估计,“乘风破浪号”船自从林肯岛出发,也即36小时以来,以每小时三四海里的速度,应该已经走了120海里了。现在风势很弱,而且正在趋于停止。如果估计不错,而且航向无误的话,就可望于明天拂晓时到达塔波岛。
因此,10月12日晚到13日这夜间,吉丁·史佩莱、赫伯特和潘克洛夫都一刻不曾眠,他们难禁激动的心情等待着天亮的到来。他们的这次行动现在仍是多么的前途未测啊!他们正在驶近塔波岛吗?那个岛上的遇难者还在不在那里呢?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呢?他们几个移殖民之间一直团结和睦,那人的出现会不会给他们的关系带来乱子呢?还有,他是不是愿意离开他那“牢狱”到另一个“牢狱”去呢?所有这些明天可能就会知晓的问题,使他们转辗难眠。所以,天刚蒙蒙亮,他们就纷纷跑到船外朝着那西边的海平面上四处张望。
“陆地!”接近凌晨6点钟时,潘克洛夫大喊着说道。潘克洛夫没有看错,很明显,陆地就在那里。可以想像得出,“乘风破浪号”船上的三个人现在是多么地兴奋啊!几个小时前,他们可能就已经在那岛的沿岸海面上!
现在他们距离塔波岛已经不到15海里了。那岛的海岸很低,刚刚露在水波上。“乘风破浪号”的船头稍微偏向岛的南部,朝它直开过去。此时随着太阳的升起,一些山峦星星点点地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比林肯岛小很多的小岛,”赫伯特指出,“很有可能也和林肯岛一样,是由于海底地壳运动而抬出水面的。”
上午11时,“乘风破浪号”离那海岛只有两海里了。于是,潘克洛夫一边寻找适合的登陆点,一边谨慎小心地在这片陌生的海面上行驶。
这时,小岛的全貌已经一览无余。岛上生长着不少郁郁葱葱的橡皮树及其他一些和林肯岛上相同的大树。但是令人费解的是,小岛上完全没有显示人迹的炊烟,沿岸上也没任何迹象表明有人存在!
可是那文件上明明写着:有一个海事生还者。那么,他可能是埋伏起来了!
正午时分,“乘风破浪号”的艏柱终于触到一处沙地,锚抛下了,帆收好了,然后三个船员也一起登陆了。
毋庸置疑,这就是塔波岛。因为根据最新的地图,在新西兰和美洲海岸之间的这片太平洋洋面上,根本没有别的岛屿。
船被牢牢地拴系住,以防退潮时被海水带走。然后,潘克洛夫和两个伙伴就带好武器,登上海岸,打算爬上一座屹立在半海里处,高约300英尺左右的锥形山岗上。
“从那个山头上,”吉丁·史佩莱说,“也许可以看到小岛的全貌,这样便于我们搜索。”
“赛勒斯先生一到林肯岛,第一件事就是爬到富兰克林峰上去,”赫伯特回答说,“我们现在也这么做。”
“是应该这么做,”记者回答说,“因为这是最好的做法。”
探险家们边说边沿着一块延伸到山脚下的草地边沿前进。到达山脚以后,三个人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然后,他们放眼望去,仔细地搜索起岛上的一草一木。
这个小岛周长不到6海里,岛的四周微微凸镶着一些海角或海岬,凹陷进一些小海湾或小港湾,样子呈现一个拉长的椭圆形。周围是一片荒凉无际的大海,眼目所及望不到一片陆地,也见不到一叶船帆!
这小岛上树木丛生,但不是像林肯岛那样的多姿多彩。林肯岛上有的地方干旱贫瘠,但也有不少地方肥沃富饶。而这里是清一色的一片翠绿,占据着那两三个不太高的山冈。一条小河斜斜地流过这椭圆形的小岛,穿过一片大草地,然后在一处狭窄的入海口流进大海里。
“面积很是有限。”赫伯特说。“是的,”潘克洛夫答道,“对我们来说真是太小了!”
“再有,”记者应道,“好像也没有人。”“确实如此,”赫伯特答道,“没有一点儿有人的迹象。”
水手和他的两个同伴随后又返回岸上他们停泊船只的地方。在深入到小岛的腹地之前,他们决定先环绕海岛走上一圈,这样就不会有任何地方被遗漏了。
他们走了足有四个小时,踏遍了海岛的所有沿岸,但是,还是没有发现一处房子,也没有见到一个人的脚印。
这至少是很有些奇怪的,而且令人不得不相信岛上没有或者已经不再有人。总之,那份文件或许早已写了几个月,甚至好几年了。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遇难者或许早已经回国了,要不就是已经悲惨的死去了。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一边提出各种多少有些合理的猜测,一边匆匆地在“乘风破浪号”船上吃了晚饭,他们打算在夜幕降临前再继续搜索一番。到了下午5点钟时,他们开始进入森林里冒险搜寻。他们还未进入森林时,就有不少动物四处逃散。总的来说,甚至可以肯定地说,那些到处可见的山羊和野猪,都是属于欧洲种的。由此可以推测,它们或许是某条捕鲸船经过时在岛上放生,以后快速繁殖出来的。赫伯特打算活捉上几对带回林肯岛去。
这样说来,在某个时期,曾经有人来过这小岛,这一点是不用再怀疑了。而且还有更明显的证据能说明这一点。当他们穿过森林时,看到了一些脚踏出来的小径,被斧子破倒的树干,而且很多地方都有人类劳动过的痕迹。但是,那些已经腐烂的树木是在多年以前伐倒的,被斧头砍过的地方长满了绒绒的青苔,而且小径上杂草丛生,长长的密密的,已经变得难以辨认。
“现在,”吉丁·史佩莱指出,“这一切都证明,那些人不仅来过岛上,而且还曾经住过一段时间。那么现在,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一共有多少?又剩下几个呢?”
“那文件上只提到了一个生还者。”赫伯特说。“那好,”潘克洛夫答道,“要是他还在这岛上我们怎么也会找到他的。”于是,搜索继续进行着,水手和他的同伴们现在是沿着斜穿小岛的路走,而后他们又这样沿着通向大海的小河前进。
如果说,那些来自欧洲的动物、那么多出于人手的劳动痕迹,足可以证明人类已经来过这个岛,那么,这里的好几种植物也同样地证实了这一点。在一些林间的空地中,可以看出,在一段大概相当遥远的年代里,那地上曾经种植过蔬菜。
所以,当赫伯特辨认出那些土豆、菊苣、酸模、红萝卜、白莱和芜菁时,他是多么地高兴啊!要是采集一些种子带回去,就能使林肯岛上的物种更丰富了!“这都是好东西!真是太好了!”潘克洛夫说道,“这显然关系到主厨纳布,与我们也是息息相关。这样假如我们找不到那个幸存者,至少这一趟没有白跑,上帝已经恩赐我们了!”
“可以肯定是这样的,”吉丁·史佩莱答道,“但是,从长着植物的这片土地的情况上看,恐怕这个小岛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确实如此,”赫伯特回答说,“一个人,不管是怎样的人,是不会对这么重要的农作物置之不理的!”
“是的!”潘克洛夫说,“那个幸存者或者已经走了!只能这样猜测……”
“这么说,那文件应该是很久以前写的?”“显然如此。”“那么,那个瓶子是在海上漂了很久后才漂到林肯岛的?”
“为什么不可以呢?”潘克洛夫应道。“瞧,天已经很晚了,”他又补充说,“我们的搜索就暂告一个段落吧。”“那么就回船吧,明天再继续找。”记者说。可是,正当他们打算要往回走时,赫伯特突然指着树林中一团模糊的东西喊道:“一座房子!”他们三个人立刻就朝着他指的那房子跑过去。在昏暗的夜色中,他们看到那是一间木板做的房子,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漆布。门是半开着,潘克洛夫把它一把推开,快步走了进去……房子是空的!
物品清单——夜晚——几个字——继续搜索——植物和动物——赫伯特冒了大危险——上船——出发——坏天气——一丝人性之光——海上迷途——一簇及时的火光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在黑暗中一声不出地静静站着。
然后潘克洛夫大声地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回答。
于是,潘克洛夫擦亮了火柴,点燃起一根树枝。树枝的亮光顷刻间照亮了一个小客厅,这个客厅看上去早已经被遗弃了,尽头处有一个粗糙的壁炉,里面有着不多冷却的灰烬,炉上有一堆干柴。潘克洛夫把燃烧着的树枝扔到上面去,干柴噼噼啪啪地烧了起来,一下照亮了整个房子。
此时,水手和两个同伴看到了一张很是零乱的床,潮湿、发黄的被褥证明很长时间没人用了。壁炉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两把锈钝的水壶和一只翻倒的铁锅。还有一个壁柜,里面挂着几件半发霉的水手衣服。在桌子上,放着一套锡餐具及一本受潮腐蚀了的《圣经》。在一个隅角处,还放着几件工具:铲子、鹤嘴锄、十字镐和两支猎枪,其中一支断成了两截。在一个木板做成的架子上,放着一桶尚未开封的火药、一桶子弹和几箱雷管。所有这些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之又厚的灰尘。
“这里没有人。”记者说。“是没人!”潘克洛夫应道。“这间房子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赫伯特指出。“看起来是的!”记者回答说。
“史佩莱先生,”这时,潘克洛夫说,“我想,我们今晚最好不要回船,而是就留在这个房里过夜。”
“您说得对,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回答说,“假如房子的主人回来,嘿嘿!看到地方给我们占了,他大概不会生气吧!”
“他是不会回来的!”水手摇摇头说。“您觉得他已经离开这个岛了?”记者问。“要是他已经离开海岛,就会带上武器和工具的,”潘克洛夫回答说,“您知道,这些东西在那些幸存者眼里是多么珍贵,这可是海难中留下来的最后物品啊!”“不!不!”那水手接着口气肯定地重复说,“不!他还没有离开小岛!如果他驾着船逃离这里,绝不会抛弃这些时刻不离身的物品的!不,他还在岛上!”“那他还活着吗?”赫伯特问。“可能活着,也有可能死了。但如果他死了,我想他是不可能掩埋起自己的,”潘克洛夫回答说,“所以我们至少应该能找到他的骸骨。”
于是,他们决定在这间被遗弃的房子里过夜,那角落里存放的那堆干柴足以供他们取暖。门关上了,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坐在一张长凳上。他们呆在那里,没有多交谈,但都想到很多。他们现在处在一种胡思乱想的状态之中,就像在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一样,而且,他们都急切地倾听着外面的一切声响。尽管这所房子看来早已被遗弃,但如果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是不会过分惊奇的,而是随时准备着去握住这个人,这个幸还者,这位几位朋友正等待着的素不相识的朋友的手。
但是,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声响,门也没被推开,时间就这样流逝了。
这一夜,对水手和他的两个同伴来说,是多么漫长啊!只有赫伯特睡了两个小时,在他这样的年纪,睡眠是必要的。他们三个人都非常急于继续昨天的搜索,并翻遍这整个小岛,直至它那最神秘的角落!潘克洛夫的推论应该是正确的,而且几乎可以确定,既然这间房子被遗弃,而工具、器皿和武器却还原封不动,那么它的主人应该已经死了。于是大家一致同意去寻找他的尸骨,并且起码得给他举行一个基督教的葬礼。
天一亮,潘克洛夫和他的同伴们立即着手搜查这所房子。
应该说,这所房子是建在一个极为有利的地形上,在一个被几棵巨大的橡胶树荫蔽着的山背上。屋前有一块用斧子开辟出来的宽敞的空地,所以,站在房子前就能一直望到大海。一片被一排倒塌了的木栅栏围着的小草坪,一直通到前面的海滩上,海滩的左侧就是小河的出海口。
这所房子是木制的,而且非常明显,这些木板是一只船的船壳和甲板。由此可以想见,可能是一艘失事的船只被冲到这岛的海滩上,起码有一个人得以逃命。以后,这个人利用破碎的船片和手头上的工具,建造了这所房子。
而且,当吉丁·史佩莱绕着房子转了一圈后,就更进一步证实了这个假说。吉丁·史佩莱在一块木板——可能是那艘失事船的舷墙上的一块木板——上看到了这些已经斑驳脱落的字母:
不……颠……亚“‘不列颠尼亚’!”被记者叫了过来的潘克洛夫一看,就失声喊叫道,“这个名字对不少船只来说都很熟悉。但我说不出它是英国船还是美国船。”
“这无关紧要,潘克洛夫!”“是的,无关要紧,”那水手回答说,“至于那位幸存者,要是他还活着,不论他是哪国人,我们都要救他!”此时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为了下午的继续搜索,他们先回到了在小岛西海岸的船上,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以便能够支撑到下顿天黑以后才能再进食的晚餐。然后,饭刚一吃完,搜索又开始了,并最细致地进行着。
看起来,那位小岛的惟一居民很可能早就死了。这样,潘克洛夫和同伴们努力要找的与其说是一个活人的踪迹,还不如说是一个死人!但他们的寻找仍然是一无所获,这整整的半天里,他们徒劳无获地转遍了所有小岛上的树林。那么,现在就得好好地承认,假如那个海事幸存者确实死了,他的尸骸现在已经无影无踪了,或许是某种猛兽把他狼吞虎咽掉,直至最后的骸骨。
下午将近两点钟,潘克洛夫对躺在一簇松树丛的翳影下暂时休息的两个同伴说:“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那么,”赫伯特接口道,“我们能否把那些那位遇难者的器具带走呢?”
“我也在这样想,”吉丁·史佩莱回答说,“那些武器和工具可以大大充实‘花岗石宫’的物资。”
“没错,”潘克洛夫答道,“但别忘了逮一两对野猪带上,林肯岛上还没有呢……”
“再采集一些种子,”赫伯特补充说,“这将给我们提供新的蔬菜。”“这样看来,”那记者说,“是不是在小岛上再多呆上一天。”
“不行,史佩莱先生,”潘克洛夫答道,“我们还是明天天一亮就出发。马上就要转吹西风了,这样我们来时顺风,返回时也会顺风的。”
“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赫伯特说着站起来。“不要浪费时间了,”潘克洛夫回答说,“您,赫伯特,您非常熟悉各种种子,那就负责采集种子吧。我和史佩莱先生,一起去捉野猪,虽然托普不在,我还是非常希望能逮到几只的。”
于是,赫伯特穿过小径,朝那片耕种蔬菜的地方走去,而那水手和记者则径直进入了森林里。
许多品种的猪在他们前面四处逃窜。这些很是敏捷的动物,一点儿也不让人靠近。尽管这样,经过不到半小时的追捕,猎手们还是捉住了一对躲进了矮树林中的野猪。正在这时,在几百步远的小岛北部传来了阵阵的叫喊声。这声声喊声中夹杂着阵阵沙哑的声音,那完全不是人发出来的。
水手正打算用绳子捆住那对野猪,一听到喊声,他和吉丁·史佩莱倏地站起来,而那对猪也乘机逃之夭夭了。
“是赫伯特的声音!”记者说。
“快跑!”潘克洛夫喊道。于是,那水手和吉丁·史佩莱朝着传来叫声的地方飞奔而去。幸亏他们跑得快,因为在小径拐弯处一片林间空地旁,他们见到那年轻人正被一只野兽——可能是巨大的猩猩——按倒在地,那动物正要伤害他。
说时迟,那时快,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朝着那怪物猛扑过去,一下子把它掀倒在地上,救出赫伯特,然后牢牢地把怪物三下五除二地绑住。那水手有着赫拉克勒斯般的力气,记者身体也很强壮,所以,尽管那怪物拼命地挣扎反抗,但它最终还是被牢牢地捆住,再也动弹不得。
“你没有受伤吧,赫伯特?”吉丁·史佩莱这时问。“没有!没有!”
“啊!要是这只猩猩伤到了您,嗯……”潘克洛夫喊道。
“但是那不是一只猩猩啊!”赫伯特回答道。一听到这话,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都转头瞧了瞧那只躺在地上的古怪动物。确实,那绝对不是一只猩猩!他有着一副人的形貌,那是一个人!但是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哪!一个用所有恐怖的词语都适合描绘的野人,而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看上去他已经完全沦落至最野蛮的程度。
毛发竖起,不加梳理的长胡子直垂到胸部,除了腰上围着一块破烂的布外,几乎是赤身裸体,眼光凶,手掌巨大,指甲极长,脸如赤铜,双脚硬如兽蹄,这正是那个可怕的生物——然而,要叫做人——的样子!可是,人们真的有理由这样自忖:在这具躯体里,是否还存活着一个灵魂,还是惟有那野兽粗野的本能!
“您真能肯定地确认他是一个人,或者他曾经是一个人?”潘克洛夫问记者说。
“哎!这是毫无疑问的。”后者答道。“那么,这难道就是那个海事幸存者?”赫伯特说。“是的,”吉丁·史佩莱答道,“但这个不幸者已经失去了任何的人性了。”那记者说得对。十分显然,如果说这个海事幸存者以前是一个文明人的话,那孤寂独处的生活已经把他变成了一个野人,而且更甚的是,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猩猩。一声声发自喉咙的嘶哑叫声,从他那有着食肉兽般锐利、只是吞咬生肉的牙齿间传出来。毫无疑问他的记忆力已经丧失了许久,而且看来很久以来,他再也不懂得使用他的工具、武器;他也再不知道如何生火!从外表看他机敏、灵活,但他身上所有的体力素质发展了,智力素质却大大退化了!
吉丁·史佩莱试着跟他讲话,但是他好像听不懂,甚至根本不听。然而,那记者注视着他的双眼,他相信,从那里面,他看到了理智并未在这不幸者身上完全泯灭。
可是,这个俘虏并不挣扎,而且也不试图挣脱绳索,难道这些曾是他同类的人的出现,让他感到颓丧吗?他是否在他脑海中的一隅找到了某种使他恢复人性的短暂的记忆呢?假如现在让他自由,他是会逃走呢,还是留下来?对此吉丁·史佩莱不知道,也不想考验他。他的双臂仍被紧紧地绑住。这时他自己站了起来,好像完全没有想逃跑的意图,他冷淡的眼里射出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这三个在他身边的人身上,但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想起了他是他们的同类或者至少曾经是。随后一声咝咝的声音从他的双唇里吹出来,他的神情还是凶狠的,但他并没有试图抵抗。
按照记者的建议,这个不幸者被带到他曾经住过的房间里。或许看到那些属于他的东西会使他追忆起来某段记忆!或许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重燃起他那暗淡了的思想火花,就能重新照亮他那已经死了的灵魂!
几分钟以后,他们都到了那里。但是,那俘虏已完全认不出那间房子,甚至,似乎他对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意识!
如果说只因他在岛上囚徒般的生活已是日久天长,而且这顺理成章后,离群索居的生活便使他退化到这样的一种状况,可是,他们怎么能料到这个可悲的生命竟然沦落到这般愚钝的地步呢?
记者这时想到,看到火也许会对他产生些作用。于是片刻之后,一簇美丽的火焰照亮了炉膛。最初,那不幸者看到了火焰似乎集中了一会儿注意力,但是很快他就往后退,而且麻木的目光也呆滞了。显而易见,至少在目前是无计可施了,于是只好把他带回到“乘风破浪号”船上。到了那里那不幸者就由潘克洛夫监管着。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则再折回岛上继续完成他们的计划,几个小时后,他们带着那些器皿、武器、采集的蔬菜种子、几只野味和两对野猪回到岸边,又把它们都搬到了船上。“乘风破浪号”也准备好起锚,只等着明天早上涨潮。
那俘虏被安置在前舱里。他默不出声地呆着,又聋又哑的样子。潘克洛夫给他吃的,但他把那些熟肉推开,看来熟肉已经不再适合他的胃口了。果不其然,当水手给他看了一只鸭子时,他便立刻如饿兽般贪婪地扑上去,把鸭子生吞了下去。
“您觉得他能恢复理智吗?”潘克洛夫摇着头问道。“也许能吧,”那记者答道,“我们的照料最终不应该对他毫无效果的。”“这个可怜人可能很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了!”赫伯特说。
“也许吧。”吉丁·史佩莱答道。“他大概有多大年纪呢?”年轻人问。
“这个很难说,”那记者回答说,“因为他满脸胡须,无法看清他的相貌。但他应该是不年轻了,我估计他至少该有50岁。”
“您是不是注意到了,史佩莱先生,他的眼睛在眉毛下是陷得多么深啊!”那年轻人问。
“是的,赫伯特,但我要补充这么一点,和他的面容相比,这双眼睛更具有人情味。”
“或许是,我们等着瞧吧,”潘克洛夫回答说,“现在我很想知道史密斯对这个野人的见解。我们本来是去找一个人,但是却带回去了一个怪物!不管怎样,我们做了我们能做的!”
这一夜过去了。但那个俘虏是不是睡了,他们不知道。总之,虽然他已经被松绑了,但是却没有动弹,他就像那些野兽一样,在最初关押时会有些压抑,而以后野性就会大发。
第二天,10月15日,拂晓时,正像潘克洛夫预料的那样,天时起了变化,风向转成了西北,这有利于他们的归航。但是,天气同时也转凉了,这又使航行变得困难起来。
清晨5点钟时,他们就起航了,让船直接朝林肯岛驶去。
第一天的航行没有发生任何意外。那俘虏静静地甚至是一动不动地呆在前舱里。由于他曾经是个水手,海浪的摇晃像似在他身上产生了一种良性的反应。总之,他平静在呆着,神情显出惊讶,而不再是颓丧。这样说来,难道在他的记忆深处,重拾起了某段有关他的老本行的回忆?
10月16日,风吹得刺骨多了,同时风向更偏向北,这不太利于“乘风破浪号”行驶,船在浪头上颠簸着。潘克洛夫不得不最小心谨慎地驾驶船只,尽管他什么话也没说,但已经对海面的状况忧心忡忡。海浪不停地猛烈拍击着船的前部。假如风向不改变的话,那就可以肯定,回林肯岛所需的时间要比到塔波岛来的时间长。
果然,17日清晨,“乘风破浪号”船从塔波岛出发已经有48小时了,但是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它已经进入了林肯岛水域。再有,由于航向和航速没有任何规律,根本没法通过估算,估测出走过的路程。
24小时后,仍然望不到任何的陆地,而这时风却是完全的迎面而来。海上的情况也糟糕透了,每当阵阵海风大股大股地吹来时,必须迅速操纵、收缩风帆,而且得不时变换方向,顶风而行。甚至于18日一整天,“乘风破浪号”完全是在浪峰上行驶。而且要是它的乘客们没有预先做好预防措施,把自己绑在甲板上,他们早就被海浪卷走了。
在这种情况下,潘克洛夫和他的同伴们正忙得手忙脚乱,却得到了那俘虏一次意想不到的帮助。那俘虏从船舱里一跃而出,好似他那水手的本能突然地脱颖而出似的。他用桅木死命地击碎了船内壁,让淹满了甲板的水流得更快。然后,到船解了围以后,他就一声不吭地又下去到他的房间里了。
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完全是眼瞪口呆地在看着他这样做。
然而,他们的处境还是非常不妙。那水手觉得他们已经在这广袤的海洋中迷失了方向,没有任何重新找到归途的可能性了。
18日到19日的那个晚上是既昏暗又寒冷的。可是,将近11点时,突然风平浪静下来,“乘风破浪号”不再那么颠簸了,因而得以比较快的速度而且比较平稳地行驶起来。
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个个都毫无睡意。他们十分谨慎地守着夜,因为林肯岛应该已经不远了,可能天一破晓他们就会辨认出它来;要不就是“乘风破浪号”在海流的驱动下,随风漂离了航向,此时几乎不可能回到原来的航线上了。
潘克洛夫虽然此时焦急到了极点,但是仍然没有失望,因为作为水手出身的他有着钢铁般坚强的意志。他坐在舵前,顽强地试图看透周围这团厚厚的阴影。
凌晨将近两点钟时,他突然站了起来。“火光!火光!”他大声地喊道。
果然,一团鲜艳的火光出现在东北方20海里处。林肯岛就在那里,那团火,显然就是赛勒斯·史密斯点燃的,用来给他们指引道路的。
潘克洛夫一直过于偏北行驶,现在他调整好方向,把船头对着那簇宛如一颗一等星,在地平线上闪烁的火光驶去。
归来——讨论——赛勒斯·史密斯和陌生人——气球港——第三次收获——风磨——第一袋面粉和第一片面包——工程师的热忱——一段令人动容的经历痛哭流涕第二天,10月20日,早晨7点,经过四天的航行后,“乘风破浪号”终于在感恩河河口的沙滩上靠岸了。
赛勒斯·史密斯和纳布对这恶劣的天气和三个伙伴的迟迟不归深感不安,在一大早就登上了眺望岗,最后,他们终于望到了那艘迟迟归来的船。
“谢天谢地!他们到底是回来了!”赛勒斯·史密斯高声说道。
至于纳布,他更是喜不自禁,手舞足蹈,一边转着身子,一边拍着手喊着:“哦!我的主人!”他那副模样,简直比最优美的言语还令人动容!工程师在数了一下“乘风破浪号”甲板上的人数后,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们没有找到塔波岛上的海事幸存者,至少,是那个不幸者拒绝离开小岛,拒绝离开他的牢狱到另一个牢狱去。
因为,“乘风破浪号”甲板上只有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三个人。
当船靠岸时,那工程师和纳布也正好赶到岸边,没有等乘客们跳到沙地上,赛勒斯·史密斯就对他们说道:
“我的朋友,你们迟迟未归真是让我们担心啊!您们遇到了什么不幸吗?”
“没有,”吉丁·史佩莱回答说,“正好相反,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我们马上会把经过讲给您听的。”
“可是,”工程师接着说,“既然只有你们三个人返航,那么你搜寻工作是不是没有成功?”
“对不起,赛勒斯先生,”那水手回答说,“我们是四个人!”
“你们找到了那个幸存者了吗?”“是的。”“那你们把他带回来了吧?”“是的。”
“是活的吗?”“是的。”
“他在哪里呢?他怎么样?”“他是……”记者回答说,“准确地说,他过去是一个人!赛勒斯先生,这就是我们现在能告诉您的所有情况。”
他们随即向工程师讲述了他们在怎样的情况下进行搜索的,小岛上惟一的房子是怎样长久以来被遗弃的,最后又是怎样抓住那看上去已经形同动物一般的幸存者。这样,工程师很快就了解了这次航行的整个过程。
“现在的问题是,”潘克洛夫又补充说道,“我不知道,我们把他带到这里来,是不是做对了?”
“你们做得当然很对,潘克洛夫!”工程师迅速这样回答。
“但是这个可怜人已完全失去理性了。”“现在或许是这样,”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但是仅在几个月前,这个可怜人还是像您我一样,是一个人。再说,谁知道在我们中间最后活着的那个人,在这个岛上长期的孤苦伶仃之后,会成为什么样子呢?我的朋友们,孤身只影的人是非常不幸的。现在你们既然找到了这个沦落到如此地步的可怜生命,就应该相信,孤单会很快摧毁一个人的理性的!”
“但是,赛勒斯先生,”赫伯特问,“怎么能知道这个可怜人仅是在几个月内就变得这个样子呢?”
“因为那份文件是不久前写的,”那工程师回答道,“而且,它只能是这位不幸者写的。”“可是不排除这样的情况,”吉丁·史佩莱说道,“那份文件是由这个人的一个死去了的同伴写的。”“这不可能,我亲爱的史佩莱。”“为什么呢?”记者问。“因为那文件上没有提到两个幸存者。”赛勒斯·史密斯答道。
接着,赫伯特简单地讲述了在回程途中发生的意外,而且特别强调了那件奇怪的事情:在暴风雨最猛烈的那瞬间,那俘虏的精神上产生了某种一逝而过的复活,在那一时刻,他又重新变成了水手。
“好,赫伯特,”工程师答道,“你重视这件事是对的你的看法也是对的。这个不幸者不应该是完全没治的,而是失望使他变成现在的样子。但是在这里,他又找到了自己的同类。而且,在他身上既然还存在着灵魂,这个灵魂,我们一定要挽救!”
于是,那位令工程师大为同情,而又令纳布大为惊奇的塔波岛上的海事幸存者,从“乘风破浪号”他休息的船舱中被带出来。但他刚一接触到地面,就表现出要逃跑的意图。
但赛勒斯·史密斯这时走到他的身边,十分威严地用手按住他的肩膀,然后无限仁慈地凝视着他。立刻,那不幸的人像受到一种瞬间的威慑似的,他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垂下双眼,低下头,而且也不再做任何反抗了。“可怜的被遗弃者!”工程师喃喃地道。赛勒斯·史密斯非常认真地观察着他。从表面看,这可怜的人已不再具有任何人性。但是,正像记者曾经说过的那样,工程师也对他眼光里那丝捉摸不定的智慧之光深感惊奇。
于是,他们决定让这个被抛弃的人,或者更准确地说,这个陌生人——他的新伙伴们以后就是这样称呼他——呆在“花岗石宫”的一个房间里。在那里,他是无法逃出去的,他顺从地被带到那里。此后,辅之以精心的照料,也许还能指望某一天,移殖民们中间又多了一个同伴呢。
在吃着纳布赶着做出来——此时那记者、赫伯特和潘克洛夫都快饿死了——的午饭时,那位工程师让他们详细讲述在小岛上探险中发生的全部事情。他完全同意他的朋友们的那个看法:那个陌生人不是英国人,就是美国人,那个“不列颠尼亚”的名字使他这样想。再有,透过那堆乱蓬蓬的胡须,在那形同野人的毛发下,工程师自信看出了那副具有盎格鲁——萨克逊人显著特征的脸容。
“可是直到现在,”吉丁·史佩莱这时对赫伯特说,“你还没跟我们讲你是怎样碰上这个野人的呢。如果我们没及时赶到把你救出来,那我们现在就对那个野人一无所知。”
“我声明,”赫伯特回答说,“我也确实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我正忙于收集植物,就听到像是一声雪崩,从一棵非常高的树上塌下来的声音。我刚转过身,那个可怜的人,大概一早就藏在一棵树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我身上,如果不是史佩莱和潘克洛夫……”
“我的孩子!”赛勒斯·史密斯说,“你那可是冒了一次真正的危险。但是话说回来,假如不是这样,那可怜的生命可能就会躲过你们的搜索,而我们也就不会多了一个伙伴。”
“那么您希望能够把他重塑成一个人吗?”记者问。“是的。”工程师答道。吃完午饭,大家都离开“花岗石宫”,回到沙滩上。
然后,他们把“乘风破浪号”船上的东西卸下来。工程师细致地检查了那些武器和工具,但找不到任何能证实那陌生人的身份的东西。
在小岛上来到的那些猪对林肯岛非常有用。这些动物被带到牲畜棚里,在那里它们会很容易地适应新的环境的。
那两个装满火药和铅弹的大桶,以及那些雷管都很受青睐。大家甚至商定好在“花岗石宫”外面,或者甚至就在上面的石洞里——在那里就不用担心会发生任何爆炸——建造一个小型弹药库。当然,火棉还是要接着使用的,因为这种东西能产生出非常良好的效果。当卸船工作结束时,为了防止船搁在沙滩上被磨损,按照潘克洛夫的建议,他们把船随后又停泊在了气球港平静的水面上。
那陌生人来到“花岗石宫”好几天了,他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他那野性该改一改呢?一丝较为强烈的光是不是照亮了他那昏暗的心灵深处呢?最终,那灵魂会又回到肉体上吗?会的,肯定会的,这些赛勒斯·史密斯和那记者都仔细思忖过了。但是万一,万一那不幸者彻底地丧失了理智呢?
最初两天,由于习惯于露天生活以及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陌生人表现出了某种无声的怒火,所以,大家不由得担心他会从“花岗石宫”的窗口跳到沙滩上。但是渐渐地,他平静下来了,又过了几天,大伙甚至可以让他自由地行动。
于是,大家重新对他抱有希望,甚至可以说是很大的希望。那陌生人已经忘却了他那茹毛饮血的习性,逐渐接受一种少有兽性的饮食习惯,而且,他对熟肉也不再产生出那种曾经在“乘风破浪号”船上表现出来的反感情绪。
那位工程师趁着他睡觉时,给他剪短了那些看上去极为粗野的乱成一团的毛发和胡须。然后,除下他那块遮羞的破布,为他穿上一身显得得体的衣服。这样一来,那陌生人甚至有些恢复了人样,而且看上去他的眼睛似乎也变得更为温和了。毫无疑问,过去这个人还是文明人时,肯定有着一副英俊的外表。
现在每天,赛勒斯·史密斯都例行公事似的和他这个同伴呆上几个小时。他到他身边干活,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以引起他的注意。这是因为,只要有一丝光亮就可以重新照亮那颗心灵,有一点回忆掠过他的脑海就可以唤醒他的理智。这一点,在“乘风破浪号”船遇到暴风雨时,就已经清楚地显现出来了!
那工程师还时常有意地提高嗓门说话,以通过视觉和听觉同时来刺激他那麻木的智力。他的同伴们也轮流着与那陌生人在一起,有时甚至是所有人。他们现在经常谈论那些跟航海有关的事情,这应该最能触动一个水手的心。在有些时候,那陌生人对他们讲的事表现出一种不明确的关注,于是大家就都相信他能听懂一部分。甚至有时他脸上显现出一种深深的苦闷表情,证明他内心正在备受着煎熬。现在已经有了好多次,大家都相信有好几句话就要从他的唇边蹦出来,但他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可怜的生命现在还是沉默和郁郁不乐的!但是,他的沉默只是表面的吗?他的忧郁只是因被关押而起的吗?大家目前对这些还不能知道。在有限的活动范围里,不间断地和移殖民们接触,他现在应该与他们混熟了;而且每天好吃好喝,他的体质也慢慢地改观了。但是,他的身上是否已注入了一种新生命呢?或者换一种适应于他现在这种情况的说法,难道像一只天天面对着它的主人的动物那样,他只是慢慢地被驯化了吗?这才是赛勒斯·史密斯急于想得到解决,但又不想对他的病人操之过急的关键问题!对于他,那陌生人只是一个病人!那么,将来他能康复吗?
所以,工程师是多么一刻不怠地仔细观察着他!他似乎在守候着他的灵魂出现,假如能这么说的话,瞧他已经准备好一举抓住它!
在赛勒斯·史密斯开展这项治疗方案的过程中,他的伙伴们都真挚地理解他。在这项人道主义工作中,他们也尽力协助着他,而且所有的人,除了还存有一些疑心的潘克洛夫外,他们都很快地和工程师一样充满希望和信心。
前面已经说过,那陌生人一直深深地沉默着,但是他对于工程师——他显然受其感染——却表现出一种看似是依恋的情感。于是,赛勒斯·史密斯决定试他一下,把他带到另一个环境中,带他到以前曾习惯于欣赏到的大海前,再带他去森林——可能会使他回忆起他一生曾度过那么多年的森林——的边沿!
“可是,”吉丁·史佩莱说,“要是给他他自由,能指望他不逃跑吗?”
“这正是我们要做的试验。”工程师答道。“好啊!”潘克洛夫说,“当这家伙到了旷野,呼吸到新鲜空气,他说不定真会撒腿就跑!”“我不相信。”赛勒斯·史密斯说道。“那就试一试看吧。”吉丁·史佩莱说。“试试看吧。”那工程师答道。
那天是10月30日,塔波岛的幸存者在这个岛已经当了9天俘虏了。那天天气和暖,灿烂的阳光撒在海岛上。
赛勒斯·史密斯和潘克洛夫来到那陌生人的房间里,发现他在靠窗躺着,正凝视着天空。
“过来,我的朋友。”那工程师对他说。那陌生人听后马上站立起来。他的眼光紧盯着赛勒斯·史密斯,然后没有犹豫就跟着他走。潘克洛夫走在他的身后,他对这次试验没有抱多大的信心。
到了门口,赛勒斯·史密斯和潘克洛夫让他走进升降器里。这个时候,纳布、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正在“花岗石宫”下等着他们。那梯子往下降,过了一会儿,所有的人都在沙滩上碰面了。
移殖民们此时稍稍地离开那陌生人,好让他有一定的自由。
那陌生人马上朝海边走了几步,他的眼睛在熠熠生辉,但是却没有表现出任何逃跑的意图。他凝视着那些被小岛礁石撞碎、然后冲上海滩消失了的小浪花。“这还只能证明在大海边,”吉丁·史佩莱这时说道,“不会激起他逃跑的念头!”“是的,”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我们现在把他带到高地上森林边沿去。在那个地方,试验可能会更有定论。”
“那他也跑不掉啊,”纳布指出,“那个吊桥我已经扯起来了。”
“哦!”潘克洛夫说,“瞧这是一个对小溪感到左右为难的人吗!他会飞快地穿过去的,甚至一纵身就能过去!”
“我们等着瞧好了。”赛勒斯·史密斯只是这样说,他的眼睛一点儿也没离开过他的病人。
于是,病人被带到感恩河河口,然后,所有的人都走上河的左岸,来到眺望岗高地。
到了那片森林前几排漂亮的树木生长的地方,微风轻轻地吹动着那碧绿的树叶,陌生人看似痴醉般地吮吸着这弥散在大气中的沁人心脾的香气,然后,一声长长的哀叹从他的胸口吐了出来!
移殖民们站在后面不远的地方准备着,要是他有逃走的举动,就上前一把抓住他。
果然,他现在已经准备跳过这条把他和森林隔开的小河,他的双腿像弹簧一样地稍微一曲……但是,几乎是同时,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蹲了下去,随之,一颗大大的泪珠从他的眼里滚出来!
“啊!”赛勒斯·史密斯说,“您哭了,瞧您这回又变成人了!”
一个有待揭开的谜——陌生人的第一番话——小岛上12年!——自白——失踪——赛勒斯·史密斯的信心——制造一个风磨——第一片面包——一个热心的举动——真心的帮助是的!那不幸的人哭了!毫无疑问,某段记忆掠过了他的脑海里,用那位工程师的话说,眼泪使他又重新变成了人。
于是移殖民们让他在高地上呆一段时间,甚至离开他更远一点儿,让他觉得自己是自由的。但是,他压根就没想好好利用这次自由的时光,于是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后,赛勒斯·史密斯就决定把他带回“花岗石宫”。
这件事过去两天后,那陌生人像似愿意渐渐地融入众人的生活中去。显然他在听着别人说话,看得出来也听得明白,但是他仍固执地坚持不和移殖民们说话,这一点非常之明显。因为,在一天晚上,潘克洛夫把耳朵贴到他的房门上,听到他说的这样一些话:“不!这里!我!绝不!”那水手把这些话告诉了他的同伴。“这里面应该有个令人心酸的秘密!”赛勒斯·史密斯说。
那陌生人现在已经开始使用耕作的那些工具,并且在菜园里干活了。只是,每当他停下活儿暂时休息时,他就经常是这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在独自出神。但是,按照工程师的叮嘱,大伙都不去干扰他。他看上去还是想保持孤独的,要是移殖民们中有一个人走近他,他马上就往后退,而且胸脯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好像胸膛上有太多的重负似的!
那么,是悔恨使他如此感到压抑吗?大伙有时这样想。但是有一天,吉丁·史佩莱终于忍不住了说道:
“他不说话,我想他要说的事情可能太严重了,不好说!”那就要有耐心,还要继续等待。
几天后,11月3日,那陌生人在高地上干活,突然间停了下来,手里的铲子掉落在地上。这时,站在不远处一直观察着他的那位工程师,又一次看到泪珠从他眼里滚落出来。一种无法遏制的怜悯驱使着赛勒斯·史密斯向他走过去,并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臂说:
“我的朋友,您怎么啦?”那陌生人的眼光试图着避开他,而且,当工程师想握住他的手时,他立刻就往后退。“我的朋友,”赛勒斯·史密斯见此情况,于是口气更为坚定地说道,“请看着我,我希望这样!”那陌生人看了工程师一眼,随即就像一只受到磁化催眠的动物一样,被他震撼住了。于是他想溜开。但就在这时,他的表情突然一变,目光变得发亮,话语就要从他的唇齿中吐出来,他再也克制不住了!最后,他交叉着双臂,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向赛勒斯·史密斯问道:
“你们是谁?”“和您一样,都是海难幸存者,”工程师深情地回答说,“我们现在把您带到了这里,您的同胞当中。”“我的同胞!……我没有什么同胞了!”“那您是在朋友们中间……”
“朋友们!……我的!朋友们!”那陌生人片刻后用手捂住脸喊道,“不……没有了……走开!走开!”
然后,他就逃到朝着大海的高原那一边,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呆了很久。
那工程师回到了他的同伴们中去,向他们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没错!这个人以前准有什么秘密,”吉丁·史佩莱说,“而且他似乎只有通过忏悔才能重新做人似的。”
“我们不太了解带回来的是个怎样的人,”那水手说,“他或许有一些秘密……”
“我们还是要尊重他,不要去问他,”赛勒斯·史密斯马上接口道,“即使他犯过什么错误,但也已经痛苦地赎清了。在我们眼里,他已经被宽恕了。”
整整两个小时,那陌生人就独自地呆在海滩上,显然沉浸在对他所有的过去——无疑是一个悲惨的过去——的回忆中。移殖民们没有不理睬他,但是也丝毫不去干预他那样孤独地呆着。
就在两个小时以后,他好像下定了决心,终于回来找赛勒斯·史密斯。他的眼睛都哭红了,但此时他已不再流泪。他的整个表情非常的谦卑,看上去有些胆怯、拘束、腼腆,而且眼睛一直在看着地面。
“先生,”他对赛勒斯·史密斯说,“您和您的同伴,你们是英国人吗?”
“不,”工程师回答说,“我们是美国人。”“啊!”陌生人说,接着又喃喃地说道,“这样就更好!”
“那您呢,我的朋友?”工程师这时问。“英国人。”他立即回答说。可是,这几句话说出来似乎又有点让他不安似的。
接着,他又离开了海滩,极其烦躁地走到感恩河的河口。然后,有一阵子经过赫伯特身边时,他犹豫着又停了下来,然后压低嗓门问赫伯特说:“现在是哪个月了?”
“12月。”赫伯特答道。“哪一年?”
“1866年。”
“啊,12年了!”他失声地喊了起来。然后他就突然地离开了赫伯特。
随后,赫伯特把他们之间的问答告诉了同伴们。“这个不幸的人,”吉丁·史佩莱说道,“连哪年哪月都不知道!”“是啊!”赫伯特补充说,“当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在那小岛上过了12年了!”
“12年!”赛勒斯·史密斯应道,“啊!一段可能是非人的生活之后,12年的寂寞孤独,足可以摧毁一个人的理智的!”
“我现在坚持认为,”潘克洛夫这时说,“这个人根本不是由于遇到海事而到了塔波岛的,而是因为犯了什么罪,被放逐到那里的。”
“您说得可能对,潘克洛夫,”记者回答说,“但是,假如确是这样的话,那把他流放到岛上的人不可能以后不回去找他啊!”
“可能是他们再也找不到他了。”赫伯特说。
“可是这么一说,”潘克洛夫接着说,“应该回去,而且……”
“我的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这时说,“在我们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先不要再讨论。我相信,这个不幸的人已经受了不少苦。不论他犯了什么罪,他已经痛苦地赎清了,而现在,想把一腔苦水倒出来的欲望使他郁郁不欢甚至是痛苦难耐。我们不要去怂恿他把他的过去告诉我们!以后他可能会说给我们听的,到了那时候,我们再决定怎么办。再说,只有他才能告诉我们,他是不是抱定信心,而不仅仅是希望,将来某一天被遣送回去。但对于这一点,我很是有些怀疑!”
“为什么呢?”记者问。“很明显,假如他肯定能在一段特定的时间后被解救,他就会等到那一刻,而不会把那文件抛进海里。不,更大的可能是,他是被判处死在那个岛,并且永远不得再见到他的同胞!”
“可是,”水手指出,“有一件事我还不明白。”“哪件事?”
“假如这个人被抛弃在小岛12年之久的话,那完全可以想像得出,到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很长时间一直处于这种野蛮的状态了!”
“这是可能的。”赛勒斯·史密斯答道。“那么这样说来,那份文件应该写了好几年了。”“可能……但文件看上去是新近才写的!……”“再说,怎样才能证明,那个装着文件的瓶子用了好几年才从塔波岛漂到林肯岛呢?”
“这不一定完全是不可能的,”记者回答说,“难道那瓶子不可能早就已经漂在林肯岛的水域上吗?”
“不,”潘克洛夫答道,“因为它还会继续漂流的。我甚至不能想像,它在海岸边漂流了一段时间后,还会被海水冲走。要知道南岸到处都是岩石,它在那里早会被撞个粉碎的!”
“的确如此。”赛勒斯·史密斯若有所思地回答。“还有,”水手接着说,“如果那文件已经写了好几年,而它一直装在那个瓶子里,它早就会因潮湿而弄得字迹模糊了。可是,它却是丝毫无损,甚至保存得完好无缺。”
水手的看法确实很对,因为当移殖民们在瓶子里找到那份文件时,它看上去就像不久前才写的。另外,它还精确地写出了塔波岛的经纬度,这说明这个作者有着相当丰富的水文地理知识,而一个一般的水手是不可能有的。
“这里头还有一件无法解释的事,”工程师这时说道,“但不要怂恿我们的新伙伴讲话,等他愿意讲的时候,我的朋友们,我们再准备洗耳恭听!”
随后几天里,那陌生人一句话也没再说,也没有离开过高地的那个围篱。他一直在地里干活,片刻不停,也不休息一会儿,但他始终和别人离得远远的。到了吃饭时,不管怎样请他也仍然不回“花岗石宫”,只是在地头吃一些生蔬菜。夜幕降临后,他也不回到他的那个房间里,仍然还只是呆在那几簇树丛下,如果碰到坏天气,他就蜷缩在那些凸凹不平的岩石里。这样,他就还是像他在塔波岛森林里那时一样生活着。移殖民们在尽了一切努力但都付诸东流后,他们也只好耐心地等待着。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时刻竟然很快就来临了,在急切地而又不情愿地在其良心的驱使下,一串可怕的自白就要从他的口中脱口而出了。
11月10日,晚上将近8点,天也开始昏暗时,移殖民们都聚在凉棚下,这时那陌生人突然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的双眼此时闪着奇异的光,整个人又恢复了那段非人日子中的粗野面貌。
乍一看到他情绪激动得可怕,牙齿像一个发烧病人的牙齿那样地格格作响,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几乎都吓坏了。他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看到了同类让他难以忍受吗?生活在这个和睦的群体中难道他感到厌烦吗?或者是对野蛮生活的怀念又占据了他的心头吗?随后,等大伙听了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如下一番话后,不由得不相信是这样的了。他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让我在这里……你们有什么权利要我离开我的小岛……你们和我之间有什么关系……你们知道我是谁……我都干了什么……为什么我……独自在那里吗?还有,谁告诉你们,他们不是把我丢在那里……我不是被判处死在那里呢……你们知道我的过去吗……你们怎么知道我没杀过人……怎么知道我不是个无耻之徒……一个该受诅咒的恶棍……应该像一只野兽那样活着……远离所有的人……说……你们知道吗?”
移殖民们谁都没有打断这个可怜的人,一直听着他那可以说是无意地吐露出的这些不完整的意思不连贯的自白。这时,那位工程师走近他,打算抚慰他,但是他马上向后退。
“不!不!”他喊道,“只问你们一句话……我是不是自由的?”
“您是自由的。”工程师回答。“那么,再见!”他叫道,然后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地跑掉了。
纳布、潘克洛夫和赫伯特立即站起身,向着树林的边沿跑去……但是,最后他们还是独自回来了。
“应该任由他去!”赛勒斯·史密斯这时对他们说。“他不会回来了……”潘克洛夫叫道。“他会回来的。”工程师这样答道。自那以后,又过去了好多天。但赛勒斯·史密斯——或许是出于一种预感——毫不动摇地坚持认为:那不幸的人迟早会回来的。
“这是那粗野天性的最后发作,”他说,“悔恨触动了他;而新的孤独生活又会使他恐慌。”
然而,眺望岗和牲畜栏的各种工作都在继续进行,赛勒斯·史密斯还打算在那里开辟一个农场。不用说,赫伯特在塔波岛上搜集的种子都已精心地播下了。于是,高地就成了一片宽敞的菜园。把被深深的小河环绕着的眺望岗改成菜园,这样的布局比原来好多了。
11月15日,大伙进行了第三次收割。现在的播种面积跟以前相比扩大了很多,他们已经有了充裕的小麦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制作一座磨坊,把小麦磨成面粉,然后再制作成面包。在这项工作中,那位工程师自然还是骨干,他绘制了风磨的图纸,选择了风磨的安装地点,指挥所有人参与各项工作。到12月1日,建造磨坊的工作便大功告成了,于是就在这一天上午正式地开磨了,没有用去多长时间。
现在移殖民们都急于品尝到林肯岛的第一片面包,两三斗小麦就被磨成了面粉。而在第二天午餐时,一个黄灿灿的大面包——虽然用啤酒发过酵,但还是有一点发硬——就摆放在了移殖民们的餐桌上。看他们每个人都放开口大吃,狼吞虎咽,甚至津津有味地把它一扫而光!
在这期间,那陌生人一直都没有露面。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一再地跑遍了“花岗石宫”附近的森林,但都没有见到他,也找不到他的任何行踪。对于这长时间的失踪,他们都是深感不安。当然,这个塔波岛上过去的野人是不会对生活在鸟兽成群的森林里感到不适应的。但是,让人感到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就此恢复起先前的习性?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会不会激活他那些粗野的本能呢?但是,赛勒斯·史密斯可能是出于某种预感,一直坚持说那个逃跑者会回来的。
“是的,他早晚会回来的!”他以一种同伴们不能苟同的信心反复地重复说,“那不幸的人在塔波岛时,他知道自己是孤零零的!但是在这里,他知道他的同类还在等着他!而且,已经讲了一半他的过去,那可怜的悔改者一定会回来把它全部讲完的,而到了那一天,他就成了我们中的一员了!”
而后来的结果证明,赛勒斯·史密斯是对的。
12月3日,赫伯特来到湖的南岸钓鱼。他这次没有带武器,因为直到此前,那里还没有危险的动物出现过。
此时,潘克洛夫和纳布正在家禽饲养场干活,而赛勒斯·史密斯和记者正忙着在“石窟”里制作苏打,他们仓库里的肥皂已经用完了。
突然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喊声:“救命啊!救救我啊!”
那工程师和记者由于离得太远,没有听到,潘克洛夫和纳布马上扔下手里的活儿,急忙朝湖那边跑去。
但是,那个陌生人——谁也没有料到他会在这个地方出现——抢在他们前面,穿过那把高地和森林隔开的甘油河,如飞地跳到对面的河岸上去。在那里,赫伯特正面对着一只凶猛的美洲豹,看上去非常像他以前杀死了的那只。他由于意外大吃了一惊,正靠着一棵树呆然地站着,而那动物身子一缩,正要扑上去……这时,那陌生人没有别的武器,手里只持着一把刀,向着那只令人畏惧的野兽猛冲过去。那豹子见了马上转过身来,对付这个新来的对手。
搏斗的时间非常短,那陌生人力大无穷,而且敏捷异常。他根本不顾及那野兽的利爪是否抓进了他的肌肉里,用一只有力的大手像钳子一般掐住美洲豹的喉咙,另一只手把刀子一下捅进它的心脏。
那美洲豹马上倒下去了。陌生人随后用脚推了它一下。在那一刻,移殖民们都赶到了搏斗现场,那陌生人见了就想溜走。这时,赫伯特一把拽住他,高声地喊道:“不!不!您别走啊!”
赛勒斯·史密斯此时朝那陌生人走过去,后者一看到他走近,便紧蹙起眉头。鲜血正在从他那撕破的上衣底下的肩膀往下流,但是他对此毫不在意。
“我的朋友,”赛勒斯·史密斯对他说道,“我们刚欠下了您一笔人情债。您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们的孩子!”
“我的生命!”那陌生人听后低声地说,“我的生命值个什么?一钱不值!”
“您受伤了?”“没关系。”“您能把手伸给我吗?”
当赫伯特伸手去抓那只救了他的手时,陌生人马上交叉起双臂,胸膛一起一伏,眼睛也模糊了。他像是想要逃走,但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突然这样口气生硬地说道:
“你们是谁?你们能给我讲些什么呢?”他这样询问起移殖民们的来历,而且是第一次。或许故事讲完后,他就会讲他自己的?赛勒斯·史密斯简单地讲述了他们从里士满出发以来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讲述了他们怎么摆脱困境,而且现在又拥有哪些财富。
那陌生人极其用心地听着。然后,工程师又介绍了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他还说,自从他们来到林肯岛以后,经历过的最高兴的事情,就是他们现在又多了一个伙伴。一听到这些话,那陌生人脸猛地一红,头垂到了胸口上,显得羞愧。
“现在既然您认识我们了,”赛勒斯·史密斯这时又补充道,“您能不能把手伸给我?”
“不,”那陌生人低声答道,“不!你们,你们是一群正直的人!而我……”
仍然离群索居——那陌生人的一个请求——建在牲畜栏的农舍——12年前!——“不列颠尼亚号”的水手长——被抛弃在塔波岛——赛勒斯·史密斯之手——神秘的文件陌生人的那最后几句话证实了移殖民们的预感是对的。这不幸的人过去经历过一段痛苦的生活,或许在这些人眼里他已经赎清了,但他自己的良心并没有宽恕自己的过去。不管如何,这个罪人现在感到内疚,他后悔了。而且,当他的新朋友真诚地想要握住他的手时,他却觉得不配把手伸给这些正直的人!不过,自从这个事件以后,他就没有再返回森林,而且从白天起,也没有再离开过“花岗石宫”的围篱。
这个人的秘密是什么呢?这个陌生人有一天会讲出来吗?这日后自会见分晓。不管怎样,大伙商妥,绝不追问他的秘密,并且要若无其事地和他一起生活。
于是这以后,大伙的生活又像往日一样继续着。赛勒斯·史密斯仍和吉丁·史佩莱现在一起工作,他们时而成了化学家,时而却又变成物理学家。那记者没离开过工程师,除了和赫伯特一起去打猎外,因为现在如果再让那小伙子独自去森林未免太不谨慎了,应该保持必要的警惕。至于纳布和潘克洛夫,他们是在厩房或家禽饲养场干一天,然后又在牲畜栏干一天,总之他们是不会没活儿干的。
那陌生人还是一直单独地干活,而且又恢复了以往的习惯,不回来吃饭,躲在高地的树丛下睡觉,也不与他的同伴们为伍。看来,这个拯救了他的群体真的是令他难以忍受!
“可是,”潘克洛夫几次这样说,“为什么他要我们去救他呢?为什么把那份文件扔到海里呢?”
“他会跟我们说的。”赛勒斯·史密斯这时就一成不变地答道。
“什么时候?”“可能比您想像的还要早些,潘克洛夫。”果然,他自白的日子接近了。
12月10日,那陌生人回到“花岗石宫”后一个星期,赛勒斯·史密斯看到他朝自己走过来,到了面前,他语调平静而口气谦卑地说道:
“先生,我想向你提个要求。”“请讲吧,”工程师答道,“可是在此之前,请允许我提个问题。”
一听到这句话,陌生人的脸马上一红,就想打退堂鼓。赛勒斯·史密斯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无疑地是害怕问起他的过去!
赛勒斯·史密斯于是拉住他,对他说道:“先生,您要知道我们不仅是您的同伴,同时也是您的朋友。我要跟您强调这一点。现在,我听您说了。”那陌生人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浑身有些颤抖,而且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先生,”后来他终于说道,“我想求您帮一个忙。”
“帮什么忙?”
“在四五英里以外的山脚下,你们有一个牲畜栏。那些家畜需要人不时地照看。您可否允许我到那边和它们在一起生活?”
赛勒斯·史密斯深情地凝视着那不幸的人好一阵子,然后才说道:“我的朋友,牲畜栏只有一些厩房,勉强适合那些动物……”
“那对我来说已经相当好了,先生。”“我的朋友,”赛勒斯·史密斯接着说,“我们不会勉强您做任何事,要是您乐意住在牲畜栏,那就去住吧。另外,您在‘花岗石宫’总会受欢迎的。既然您想住在牲畜栏,我们先去做些必要的布置,让您在那里住得尽量舒服些。”
“不管怎样,我在那里会很好的。”“我的朋友,”赛勒斯·史密斯故意坚持用这个亲切的称呼对他说,“这事该怎么办,就让我们来决定吧!”“谢谢,先生。”那陌生人边答边走开了。工程师立即把他提出的建议告知了同伴们。于是他们决定在牲畜栏建一间尽可能舒适的木屋。当天,移殖民们就带上工具前往牲畜栏。那个星期过去后,房子就已准备妥当,只待它的主人入住了。那个房子是建在距离厩房不远的地方,在那里可以很容易地监督到现在那已超过80头的岩羊,一些新做的家具已经摆放好了;武器、弹药和工具也已运到这里。
由于另有原因,那陌生人还没看过他的新居。移殖民们干活时他没有参加,那时他正在高地上忙碌着,或许是想把最后的活儿打扫完。
新居的安置工作是于12月20日在牲畜栏完成。工程师通知那陌生人他的房子已全部准备好,就等他入住了。后者于是答应当天晚上就到那里睡觉。
那天晚上,到了8点钟——移殖民们的伙伴该与他们分别的时刻,他们不想让他难堪,因为向他道别可能会让他感到困窘。于是大家让他一个人留下,他们都回到“花岗石宫”聚集在客厅里。
可是,他们刚刚聊了一会儿天,就听到一声轻微的敲门声。几乎是同时,那陌生人走了进来,他对着他们开门见山地说:
“先生们,在我离开你们这里之前,应该让你们知道我的来历。我现在就告诉你们。”这几句朴素的话语震撼了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
工程师马上站了起来。“我的朋友,我们不要求您做任何事,”他说,“您有权利保持沉默……”“我有义务讲出来。”“那么请坐吧。”“我还是站着吧。”
“我们都洗耳恭听。”赛勒斯·史密斯答道。那陌生人站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有点昏暗,他的头露在烛光中,双臂交叉在胸前。他一直以这种姿势站着,用低沉的声调,像一个过分用力讲话的人那样讲述着,他的听众始终也没有打断他的话。他如下地讲述着:
“1854年12月20日,苏格兰贵族格勒那旺爵士的一艘蒸气游船‘邓肯号’停泊在南纬37度澳大利亚西海岸的百奴衣角。那艘游艇上有格勒那旺爵士、他的夫人、一位英国陆军少校、一位法国地理学家、一位年轻姑娘和一位小伙子。后两个人是格兰特船长——一年前,他的船只‘不列颠尼亚号’人船一同失踪了——包括他的儿女,‘邓肯号’的指挥官是约翰·孟格尔船长,有着一支15人的船组人员。”
“下面就是这艘游船在这个时候来到澳大利亚海岸边的原因:”
“六个月前,一只瓶子漂浮在爱尔兰海域上,后来被‘邓肯号’捞了上来。瓶子里面封着一份分别用英、德、法文写的文件。文件的大意是‘不列颠尼亚号’船失事后还有三位生还者,就是格兰特船长和他的两个船员,现在他们已经流落到一片陆地上。那文件上标注了这片陆地的纬度,但写经度的地方却被海水侵蚀了,已没法再辨认出来。”
“那纬度是南纬37点11度。所以,尽管经度是未知的,但只要沿着37度纬线穿越陆地和海洋,一定可以到达格兰特船长和他的同伴所在的地方。”
“由于英国海军部对这项搜寻工作一直迟疑不决,后来格勒那旺爵士决定尽一切可能找回船长。此前,玛丽和罗伯特·格兰特已经与他取得了联系。于是,‘邓肯号’装备齐整,打算做一次远航,爵士一家和船长的儿女都参加了。‘邓肯号’出发后,朝着大西洋开去,绕过麦哲伦海峡,接着顺着太平洋上溯到巴塔戈尼亚。因为他们从那文件的原始译文中推测出,格兰特船长可能在那里成了当地土著的俘虏。”
“‘邓肯号’的乘客们在巴塔戈尼亚西海岸下船,然后‘邓肯号’开回东海岸的哥连德角等他们。”
“格勒那旺爵士沿着37度纬线穿过巴塔戈尼亚,但是没有找到船长的一点踪迹。于是11月13日他又回到船上,准备穿越太平洋继续寻找。”
“‘邓肯号’继续不停地走过了沿途的特里斯丹·达昆雅和特里斯丹·阿姆斯特丹群岛后,就像我说过的,它来到了澳大利亚海岸的百奴衣角。”
“格勒那旺爵士打算横穿过澳大利亚,所以他在这儿下了船。在距离海岸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农场,属于一个爱尔兰人的,主人热情地接待了这些旅客。格勒那旺爵士向他道明了来此的原因,并询问他在这两年以来,有没有见过一艘名叫‘不列颠尼亚号’的英国三桅船在澳大利亚西海岸沉没了。”
“那爱尔兰人从没有听闻过这件海事。但是,令在场所有的人大为吃惊的是,那爱尔兰人的一个仆人这时插嘴说道:”
“阁下,谢天谢地。如果格兰特船长还活着,他一定是在澳大利亚土地上。”
“‘您是谁?’格勒那旺爵士奇怪地问。”“‘一个苏格兰人,和您一样,阁下,’那人答道,‘我就是格兰特船长的一个伙伴,不列颠尼亚号的一个幸存者。’”
“这个人叫艾尔通。他的证件也证明了他果然是‘不列颠尼亚号’船上的水手长。但是,当船在礁石上撞碎的那一刻,他和格兰特船长失散了。一直到当时,他还以为船长和整个船组人员全都殉难了,而只有他,艾尔通,是‘不列颠尼亚号’的惟一幸存者呢。”
“只是,”他补充道,“‘不列颠尼亚号’不是在澳大利亚的西海岸,而是在东海岸沉没的。假如像文件上所说的那样,格兰特船长还活着,那他肯定做了澳洲土著的俘虏了,而且在另一边海岸可以能找到他。”
“这个人讲这番话时口气坦诚,眼光肯定,让他们不得不相信他的话。那个雇用了他一年多的爱尔兰人也为他做了担保。格勒那旺爵士于是也就相信了这个人的忠诚,而且根据他的建议,决定沿着37度纬线穿过澳大利亚。这样,格勒那旺爵士、他的夫人、两个孩子、少校、法国人、孟格尔船长和几个水手组成一个由艾尔通做向导的小分队,而‘邓肯号’在大副汤姆·奥斯丁的指挥下,将驶往墨尔本,在那里等待格勒那旺爵士的指令。”
“他们在1854年12月23日出发。”“现在应该指出的是,这个艾尔通是一个叛徒。他的确是‘不列颠尼亚号’的水手长,可是,由于他和船长发生了争执,他就企图煽动船员们叛乱,夺取船只,于是格兰特船长于1852年8月8日在澳大利亚西海岸上撤了他的职,然后就抛下他开船走了——这样做是对的。”
“所以,这个混蛋完全不知道‘不列颠尼亚号’遇难一事。他是从格勒那旺的讲述中才刚刚获悉的!自从他被抛弃后,他就化名为彭·觉斯,成了一些逃犯的头头。现在,他之所以坚持说海难是发生在东海岸,之所以要把格勒那旺爵士引往那个方向,是打算把他和他的船分开,然后抢夺‘邓肯号’,把这条游船变成太平洋上的一条海盗船。”
讲到这里,那陌生人停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随后接着说道:
“远征开始了,目的是穿越澳洲大陆。但这次远征毫无疑问是要失败的,因为是艾尔通,或者叫彭·觉斯——随大家怎么样叫他都好——作向导。这期间他时而抢在他的罪犯团伙前,时而跟在他们后面,告之下步要干的勾当。”
“然而‘邓肯号’船已经开到墨尔本港去修理,这样,就得让格勒那旺爵士给船发去离开墨尔本港,驶往澳大利亚东海岸——那里便于劫船——的命令。当远征到了离东海岸已经很近的地方后,在一片相当贫瘠的大森林里,艾尔通得到了一封由他负责送给‘邓肯号’大副的信,信上命令游船马上开往东海岸的吐福湾,也就是几天后远征即将结束的地方。而那里正是艾尔通与同党约好的会合地点。”
“当这封信即将交付给他时,这个叛徒的真实嘴脸暴露了,他只得逃走。但他必须不惜任何代价弄到那封能使他把‘邓肯号’弄到手的信。而他最终也抢到了那封信,并于两天以后到达墨尔本港。”
“直到那时,这个坏蛋的可憎阴谋进展一直顺利。他将能够把‘邓肯号’引至吐福湾,在那里,罪犯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抢船,然后把船员都杀光,那时,彭·觉斯将成为海上霸主……然而,老天爷就在他那罪恶阴谋即将得逞时阻止了他。”
“艾尔通一到达墨尔本港,就把那信交与大副汤姆·奥斯丁。这个大副看了信后就马上准备启航。但在第二天出发后,艾尔通发现船不是开往澳大利亚东海岸的吐福湾,而是新西兰的东海岸时,能够想像出他是怎样的失望和恼火。他想阻止这一切,但奥斯丁把信拿给他看……果然,那法国地理学家在写地点时,竟阴差阳错地把新西兰东海岸写成了目的地。”
“艾尔通的计划全部落空了!于是他恼羞成怒想造反,人们便抓住他把他关了起来。他就这样被带到了新西兰东海岸,再也得不到他的同伙的音讯,也不知道格勒那旺爵士的情况。”
“‘邓肯号’在这一海域一直游弋到3月3日。那一天,艾尔通听到一阵炮声。原来是‘邓肯号’的大炮开火了,过了一会儿,格勒那旺爵士和一干随从就抵达到船上。”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经过了千辛万苦,历尽了艰难险阻,格勒那旺爵士终于完成了旅行,抵达澳大利亚东海岸吐福湾。但却没见到‘邓肯号’!他于是就致电墨尔本港。那边回电说:‘邓肯号’已于本月18号启航,目的地不详。”
“格勒那旺爵士于是只能推断:他那艘光明正大的游船已经落入彭·觉斯手里,沦为海盗船了!”
“但是格勒那旺爵士并不打算放弃寻找格兰特船长的计划,这是一个勇敢而又大度的人。他搭乘上一艘商船,叫船长沿着南纬37度驶往新西兰西海岸,结果还是没发现格兰特船长的一点踪迹。但是在新西兰的另一边海岸,由于天意巧奇安排,他出乎意料地找到了在大副指挥下,一直等了他五个星期的‘邓肯号’船!”
“1855年3月3日,格勒那旺爵士于是又回到了‘邓肯号’船上,艾尔通也在船上。爵士讯问他,爵士想从这个匪徒口里掏出他所知道的有关格兰特船长的情况。但是艾尔通拒绝说出来。于是格勒那旺爵士告诉他说,在下一次靠岸时,就把他交给英国当局。但艾尔通仍是始终缄默不言。”
“‘邓肯号’又开始沿着37度纬线航行。在这期间,格勒那旺夫人着手对这个匪徒进行说服工作,最后终于感化了他。艾尔通应允说出他知道的情况,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他要求爵士把他抛扔到太平洋的一个海岛上,而不要把他移交给英国当局。格勒那旺爵士经过一番考虑后,便答应了他。”
“于是艾尔通讲述了自己以前的经历。而自从格兰特船长在澳大利亚西海岸解了他的职的那天起,后来的事情他的确一无所知。”
“但是,格勒那旺爵士还是遵守他许下的诺言,‘邓肯号’继续航行并到达了塔波岛,他们打算把艾尔通留在那里。而恰恰正是在那里,他们神奇般地找到了格兰特船长和他的两个水手,正好是在37度线上。于是,那个罪犯就要在那个荒凉的小岛上接替他们。当他离开游船的那一刻,格勒那旺爵士讲了以下一段话:”
“艾尔通,在这里你将远离任何陆地,同时不可能跟你的同类取得联系。‘邓肯号’把你留在这小岛,你没有任何办法逃离这里,你将孤身只影,受到明察秋毫的神灵的监视。但你不会完蛋也不会被遗忘,就像格兰特船长一样。尽管你不配让人挂齿,但人们不会忘掉你的。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艾尔通,也永远不会忘记此事的!”
“接着,‘邓肯号’就启航离开了小岛。”“那时是1855年3月18日。”
“艾尔通现在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但他并不缺少弹药、武器、工具和种子。那正直的格兰特船长建造的房子就由他这个罪犯使用了。他只是在那里生活,在孤独中赎洗自己犯下的罪恶。”
“先生们,他从那时感到悔恨,对自己的罪行深感羞耻,他是多么地痛苦啊!他发誓如果有一天有人到那小岛上接他,他必须要配得上回到他们中间去!他为此吃尽了苦头,那个不幸的人啊!为了通过劳动改造自己,他干得多么拼命啊!为了通过祈祷悔过自新,他每天都虔诚地祈祷啊!”
“就这样两年,三年过去了。但艾尔通由于孤独而越来越沮丧,他老是望着小岛的地平线看是否出现了某个船只,思忖着赎罪的期限是不是快到了,他备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煎熬啊!啊!对于一颗痛思悔改的心来说,孤独是多么的残酷啊!”
“或许上苍认为对这个不幸的人的惩罚还不够,因为他渐渐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变成一个野人!他渐渐地感觉到自己染上了粗野的习性!他现在没法告知你们,是两年还是四年的遗弃生活,但最终,他变成了你们见到的那个可怜样!”
“先生们,我无需再告诉你们,艾尔通或者彭·觉斯,还是我,都是一个人!”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在故事终结时都站了起来。真是没法形容他们是多么地激动啊!那么多的苦难、那么深的痛苦和失望,都毫无掩饰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艾尔通,”赛勒斯·史密斯这时说道,“您曾经是一个罪恶深重的人,但我想上帝肯定觉得您已经赎清了自己的罪行!他把您又领回到您的同类中间,就证明了这一点。艾尔通,您被宽恕了!现在,您愿意做我们的同伴吗?”
艾尔通往后退。“这是我的手!”工程师说。
艾尔通冲过去握住赛勒斯·史密斯伸给他的手,同时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里滚出来。
“您愿意和我们在一起生活吗?”赛勒斯·史密斯问。“史密斯先生,我想还是让我单独呆上一段时间。”
艾尔通答道,“让我一个人住在牲畜栏的那间房子里吧!”
“由您自己决定吧,艾尔通。”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当艾尔通正要出去时,工程师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一句话,我的朋友。既然您执意孤独地生活,为什么又在海中投放那份向我们透露了您的行踪的文件呢?”
“文件?”艾尔通应道,他好像不知道工程师在跟他讲什么。
“是的。那文件装在我们捡到的一个瓶子里,上面写着塔波岛的确切位置呢!”
艾尔通用手抹了一下额头。然后,想一会儿,他回答说:
“我从来没扔过什么文件在海里!”
“从来没有?”潘克洛夫大声说。“从来没有!”
然后,艾尔通鞠了一个躬,往门口走去,他走了。
谈论——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工程师的一个主意——电报——铁丝——电池——字母表——美好季节——移民地的繁荣——摄影——“下雪”——林肯岛上两周年“可怜的人!”赫伯特说,他跑到门口,看着艾尔通滑下升降器,消失在黑暗中后,才走回来。
“他会回来的。”赛勒斯·史密斯说。“喂,赛勒斯先生,”潘克洛夫嚷道,“这是怎么回事?那瓶子不是艾尔通扔到海里的吗?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啊?”
毫无疑问,要说有问题该解决的话,那就是这一个!“是他扔的,”纳布回答说,“不过这不幸的人那时已经半疯了。”“对!”赫伯特说,“所以他对曾经做过的事已不再有记忆了。”“那只能是这样解释,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马上答道,“而且我现在明白,艾尔通是怎么知道塔波岛的确切位置了,因为那些发生在他被抛弃在海岛前的事件本身就告诉了他海岛的确切纬度了。”
“可是,”潘克洛夫指出,“要是他写文件时还不是一个野人,而且在七八年前就把它投入了海里,那为什么纸张没被海水泡坏了呢?”
“这也就说明了,”赛勒斯·史密斯答道,“艾尔通丧失理智的时间要比他认为的晚得多。”
“只能是这样,”潘克洛夫答道,“不然,事情就没法解释了。”
“没法解释,确实是。”工程师回答说,他好像不想再谈论下去。
“那么艾尔通说的是实话吗?”水手问。“是,”记者答道,“他说的事情完全是真的。我记得很清楚,报纸曾报道过格勒那旺爵士的计划和后来取得的结果。”
“艾尔通讲的是实话,”赛勒斯·史密斯又补充道,“这点用不着怀疑,潘克洛夫,因为这对他非常地残酷。一个人如此自责时,他讲的一定是真话!”
12月21日,移殖民们从“花岗石宫”下到海滩上。而后他们爬上高地,但艾尔通已于昨晚迁到牲畜栏的房子里去,他们不会再在高地上见到他,而且,大家认为现在还是最好不要去打扰他。鼓励产生不到的效果,时间或许能产生出来。于是,赫伯特、潘克洛夫和纳布又继续他们日常的工作。那天,赛勒斯·史密斯和记者也聚在“石窟车间”里干先前的活儿。
“您知道吗,亲爱的赛勒斯,”吉丁·史佩莱说,“您昨天对那个瓶子的解释完全不能让我满意!怎么可能相信艾尔通写了那份文件,并把那只瓶子扔进海里,而完全没有一点儿记忆呢?”
“所以,不是他扔的,亲爱的史佩莱。”“那么,您认为还有……”“我什么也不认为,什么也不知道!”工程师打断记者的话,答道,“我只是把这件意外的事情列入那些我至今还不能解释的事情中而已!”
“说实在的,赛勒斯,”吉丁·史佩莱说,“那些事情真令人难以相信!您的获救、搁在沙滩上的箱子、托普历险,最后还有那只瓶子……难道我们永远揭不开这些谜底?”
“不!”工程师立即答道,“哪怕是把这个岛翻个遍,我也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1月份到了。现在开始的是1867年。艾尔通自住进牲畜栏那间为他准备的房子里以后,一直在精心地照料着托付给他的牲畜群,为他的同伴省去了经常往返巡视牲畜栏的辛劳。然而,移殖民们还是经常去看望艾尔通,以免让他太长时间孤独零丁的。工程师和吉丁·史佩莱出于某些顾虑,认为把海岛的这一地区置于一定程度上的监控是重要的。而且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或者是各种突发的事件,艾尔通就可以通知“花岗石宫”的居民。
因此,赛勒斯·史密斯决定让牲畜栏和“花岗石宫”能随时取得联系。
1月10日那天,他把他的计划告诉了同伴们。“好啊!您打算怎么干呢,赛勒斯先生?”潘克洛夫问,“您不是想到安装一部电报机吧?”“确实如此。”工程师答道。“用电的?”赫伯特喊道。“用电的,”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我们有组装一只电池的各种必要元件。最困难的是用铁抽出一些电线。但如果有一个拉丝模,我们就能够做出来。”
“好啊,在这之后,”水手又喊道,“我再不会怀疑能有一天看到我们在铁路上飞驰呢。”
于是大伙着手干起来。他们的最困难的活儿,也就是制作电线入手,因为,如果这个步骤失败的话,电池和其他部件制造出来也是白费劲。
赛勒斯·史密斯从制作一个拉丝模入手。那就是在一块钢板上,钻着一些直径不一的圆锥形窟窿,可以使铁丝逐渐拉成要求达到的粗细度。聪明的工程师利用岛上优质的铁,借助那台现成的压毛毡机。最后,他得到了一些长40至50英尺的铁丝。把这些铁丝连接起来,拉在那段长5英里、把牲畜栏和“花岗石宫”围篱分开的路途上就不难了。
赛勒斯·史密斯把随后只需干几天的这种抽丝工的活儿交给同伴们,然后自己就去着手制造电池以及收报机和发报机。
虽然是利用现有的各种东西土法上马,但他经过反复的试验,最终还都是分别获得了成功。
到2月12日,整个设备已经安装完毕。当天,赛勒斯·史密斯就通过电线发出电流,询问牲畜栏那边是否全都顺利,而几分钟后,他就收到了艾尔通发回的令人满意的回电。
这种联系方式表现出两个很是实在的优点。首先,这样可以清楚艾尔通是否在牲畜栏那边;其次,艾尔通也不再那么孤寂了。
美好的季节就这样在日常的工作中流逝了。移民地上的物产,特别是蔬菜和谷类,正与日俱长,而那些从塔波岛带回来的各种植物也长势喜人。眺望岗上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家禽饲养场里的家禽也大量地繁殖,大伙都以过量的家禽为食。那对已经产下两头漂亮小崽的野驴,经常地被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骑出去溜达,后者在那记者的调教下,已经成了一个优秀的坐骑。
大伙还经常用野驴套马车,往“花岗石宫”送木柴和煤,或者各种工程师要用的矿产品。
在这一时期,这些探险家们还好几次推进到远西森林深处进行勘察。进行这种勘察时,他们都全部携带上武器,因为经常会碰上某些野性十足而又非常凶猛的野猪,必须冒着危险和它们较量。
有时工程师也加入到岛上陌生地方勘探的行列中。在那些被大片森林厚厚地覆盖着的地方,他十分仔细地观察着,试图找到兽迹以外的其他一些踪迹,但是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陪他一道勘探的托普和杰普也都没流露出发现任何异常的神情。然而,在工程师勘探过而又毫无结果的那井口边,狗倒是不止一次地吠叫着。
在这期间,吉丁·史佩莱在赫伯特的协助下,用在那个箱子里找到的照相机拍了好几张这岛上风景最绮丽的地方的照片。而在这之前,他们还一直没用过这架相机呢。
到了3月份,烈日当头的大暑天结束了。下了几场雨,但天气还是热的。今年3月份——这个月份相当于北半球的9月份,天气并不像人们原来想像的那样好;这可能预示着一个早到而又严寒的冬季。
21日的早晨,大伙甚至还以为外面下了第一场雪呢。事情原来是这样的,赫伯特一大早走到“花岗石宫”的一个窗口前,随后就大声地喊道:
“瞧!外面下雪了!”“这个时候下雪?”记者应声道,走到了年轻人身旁。他们的同伴们也立刻跑过来了。大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仅是小岛上,就连那整个海滩和“花岗石宫”的下面,地面上全覆盖着一层白茫茫的雪。
“那是雪吗?!”潘克洛夫说。“很像是雪!”纳布答道。
“但温度计指在58度(摄氏零上14度)!”吉丁·史佩莱指出。赛勒斯·史密斯此时凝视着那层白幕,没有作声,因为在这个季节里,温度又这么高,他确实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一现象。
“见鬼!”潘克洛夫喊道,“我们的农作物要冻坏了!”
当水手正打算走下“花岗石宫”时,敏捷的杰普早抢在他的前面滑到下面去了。
但是那猩猩还没着地,那大片的“积雪”便突然凌空飞起,像无数的絮团散落在空中,就连阳光在那时也被遮住了。
“是鸟儿!”赫伯特喊道。原来,那是极大一群浑身长着耀眼的雪白色羽毛的海鸥。它们突然成群结队地飞落在小岛和海岸上,过后不久就消失在了远处,留下移殖民们在那里目瞪口呆,他们像是身临梦境,目睹一次夏天更替冬天的变化。可惜的是,这一变化如此之突然,以至于那记者和年轻人都来不及从这群他们还没辨清种类的鸟儿中打下一只来。
几天后,就到了3月26日。这些高空历险的人们被抛到林肯岛上两周年了!
怀念祖国——未来的可能——岛岸勘探计划——4月16日出发——从海上看盘蛇半岛——西海岸的玄武岩——坏天气——夜晚降临——新的意外已经两年了!而且两年以来,移殖民们竟没有和他们的同类有过一点的联系!他们得不到文明世界的任何消息,流落至这小岛上,就好像处在太阳系的某颗微不足道的小行星上似的!
他们的国家现在正发生着什么事呢?祖国——那个他们离开时,因为内战而分裂的祖国——的形象时常浮现前他们眼前,而说不定北军现在还在流血奋战呢!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大痛苦,因此,他们经常谈起这些事,而且从不怀疑,为了美利坚合众国的荣誉,北军的正义之举必会获得胜利。
这两年来,没有一艘船路经海岛的视线范围内,显然岛是处在既定的航线以外,而且仍未被人所知——地图也证实了这一点。由于附近没有港口补给淡水,这里的淡水资源本应该吸引那些急于更新淡水的船只。但是,小岛四周视线所及的海面上,从来见不到一只船的影子。所以,要想回国,移殖民们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当然,获救的方法还有一个。4月份第一个星期的一天,移殖民们聚集在“花岗石宫”的大厅里一起讨论起这种可能性。
“毋庸置疑,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吉丁·史佩莱这时说,“离开林肯岛的惟一办法,就是造出一艘足够大、能够在海上远途行驶的船。我觉得,既然我们造过一只小船,那大船也可以造出来!”
“而且,我们已经去过塔波岛,那也就能去帕摩图群岛。”赫伯特补充说。
“我并不反对,”潘克洛夫对此回答说,在航海问题上,他的看法总是举足轻重的,“我并不反对,尽管远航和近航根本不是同一回事!虽然我们的船在去塔波岛的途中受到狂风的威胁,可我们了解了海港并不远离这边,也不远离那一边;但是要航行1200海里,这可是一段不短的路程啊。而离这里最近的陆地最少得有这么长的距离!”
“那要是有机会,您也不打算冒险吗,潘克洛夫?”记者问。
“史佩莱先生,”水手回答说。“你们愿意的,我都会试一试!”
“再说,别忘了我们当中还多了一个水手呢。”纳布指出。
“那是谁?”潘克洛夫问。“艾尔通。”“对呀。”赫伯特答道。
“要是他同意过来和我们一起就好了!”潘克洛夫指出。
“好!”记者答道,“那么,要是艾尔通还在塔波岛上,格勒那旺爵士的游船到了那里去,您觉得艾尔通会拒绝离开吗?”
“你们忘了,我的朋友们,”这时,赛勒斯·史密斯说,“艾尔通在岛上的最后几年就已经丧失理智了。但问题不在于此。问题在于我们能否把获救的机会和希望寄托于那艘船的回来。既然格勒那旺爵士应允过艾尔通,在他认为他的罪行已经赎清时,就会回到塔波岛接他。那么,我相信格勒那旺爵士会来的。”
“是的,”记者说,“我还要这样补充一句,他不久就会来的,因为艾尔通被抛弃已经有12年了!”
“唔!”潘克洛夫答道,“我很同意你们的看法,爵士会来的,或许很快就会来。但是他会在哪里靠岸呢?在塔波岛,而不是在林肯岛哦。”
“所以,我的朋友们,”工程师接过话说,“我们必须采取必要的措施,在塔波岛上做些标记,说明我们和艾尔通在林肯岛上。”
“必须得这么干,”记者回答说,“应该说,没有比在艾尔通住过的那间破屋里贴一张通知,说明我们的海岛的位置这样更简单的了。格勒那旺爵士或他的船员一定会看到这个通知的。”
“真可惜,”水手指出,“我们那一次去塔波岛时,竟忘了做这件事。”
“当时我们怎能想得到要这样做呢?”赫伯特答道,“那时,我们并不知道艾尔通的来历,也不知道以后会有人来接他。可是等到我们都知道了的时候,季节已经太晚了,无法再去塔波岛了。”
“是的,”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太晚了,只好把这件事搁到明年春天了。”
“可是,万一那苏格兰游船在开春前来呢?”潘克洛夫说。
“这个不会的,”工程师答道,“格勒那旺爵士不会在寒冬到这么偏远的海区来冒险的。要么自艾尔通来到我们这里,也就是五个月以来,格勒那旺爵士已经去过塔波岛,而且已经离开了;要么他只会迟些时候才来。所以,10月份春天明媚的时候,我们去塔波岛并在那里留一张通知还来得及。”
“得承认,”纳布说,“万一‘邓肯号’在这几个月来就曾经来过这一带海域,那可真够倒霉了!”
“我想它还没来过,”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我相信上帝是不会夺走这个留给我们的机会的!”
“我认为,”记者指出,“不管怎样,当我们再返回塔波岛时,就一定会心中有数了。因为要是苏格兰人已经去过那里的话,他们必然要留下痕迹的。”
“这是肯定的,”工程师答道,“所以,朋友们,既然我们有这次回国的机会,那就耐心地等待吧。万一机会已经错过,到那时我们再研究今后该怎么办吧。”
于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了,这以后,他们就继续忙碌着日常的工作,准备第三次在“花岗石宫”过冬。
可是,对海岛沿岸的整体勘探还没有做完,移殖民们对西部和北部沿海,从瀑布河入海口到颌骨角,以及凹进它们之间那条形如鲨鱼的下颌这些地方,仅有着一个不完整的了解。这样,他们决定赶在坏天气之前,用小船做一次环岛航行。
这项航行计划是那位水手先提出来的,赛勒斯·史密斯对此完全赞同,因为他想亲自看看他领地上的那整部分地区。
赛勒斯·史密斯把这一计划随后通知了艾尔通,并建议他也参加。但艾尔通更情愿留在岛上,于是,大伙决定,在伙伴们外出期间,艾尔通住到“花岗石宫”来,由杰普“老爷”和他作伴。艾尔通对此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出发的日期选定在4月16日,在此之前他们往“乘风破浪号”船里装足了各种供给。到了这天早晨,所有的移殖民们带着托普上了船。这时一阵和风从西南方向吹过来,“乘风破浪号”于是斜兜着风离开了气球港,朝着爬虫地岬开去。海岛的周长计有90海里,而从气球港到爬虫地岬之间的南海岸就占了20来海里的海岸线。从那里出来,因为风向完全是逆向,所以在这20海里内必须尽量靠边行驶。
在随后几乎一整天的航行中,“乘风破浪号”船只都是在顶着潮艰难地行进,因此当绕过了爬虫地岬时,夜幕就已经降临了。这时在工程师的建议下,他们就把船停泊在了一个靠近陆地的海角下。随后就是生火做饭,在吃过以后疲乏的他们就都躺倒在船的甲板上去睡觉了。
第二天,4月17日,天一破晓,潘克洛夫就开船了。这时是满后侧风和左舷风,船可以很贴近西海岸行驶。
一路上驶过了这一带移殖民们很是熟悉的海岸后,将近中午时分,“乘风破浪号”船到达了瀑布河河口。这河的右岸上长着一些树木,但比较稀疏。可是在3海里以外,富兰克林山脉的西边分支,干旱的山脊逐渐伸延到海边,在山脉分支之间,只长着一簇簇孤零零的树丛。
这一带海滨的南部和北部形成了极其明显的对照!
一边是树木茂盛,郁郁葱葱;另一边却荒凉贫瘠,崎岖不平!“乘风破浪号”从这一带延伸了半海里的海岸驶过。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一带海岸都是由一些大小不等的石块构成。这些石块高度从20英尺到300英尺不等,而且形状各异,圆柱形的像塔楼,棱柱形的像钟楼,角锥形的像方塔,圆锥形的像工厂的烟囱。可以说即使是北冰洋的浮冰也不会比这里塑造得更加陆离古怪!在这边,一座座桥从这一块岩石飞架到那一块岩石;在那边,一块块拱石砌成了一座深不见底的教堂大殿;在这处地方,是一座座拱穹宏伟壮观的巨大洞窟;在那处地方,拥挤着一排排真正的石柱、尖塔和尖穹,任何的哥特式教堂都没法与之媲美。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比人想像的要丰富得多,把这一带近十海里的海岸描述得雄伟壮丽。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都惊愕万分地看着这一切。可是,正当他们都沉默无言地这样站着时,猛然听到托普却局促不安地吠了几声,在玄武岩的峭壁间回荡起一连串的回音。工程师注意到这几声吠叫有些怪异,和这狗在“花岗石宫”井台边的吠叫毫无二致。
“向岸边靠近。”他马上这样说。
于是,“乘风破浪号”船就贴着海岸的岩石行驶。
说不定这一带有着某个值得勘探的洞穴呢?但赛勒斯·史密斯没有任何发现,这里既没有一处岩洞,也没一条可供某种生物藏身的缝隙,因为石壁的下部正浸在大海的激浪中。过了一会儿,托普不叫了,于是小船又开回距离海岸几链远的地方。
在海岛的西北部,海岸上变得平坦而又多沙。几棵稀稀疏疏的树长在那片低洼的沼泽地上,而且,此时数不清的水禽使这里显得生机勃勃,与另一边荒凉沉寂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夜,“乘风破浪号”船停靠在了海岛北边一处稍微凹进去的海岸边。这一夜平平静静地过去了,甚至连风也停息了下来,直至拂晓显出几丝朦胧的曙光,风才又起了。
由于靠岸方便,早晨天亮以后,移民地的打猎老手——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到岸上兜了两个小时,然后带着几大串野鸭和沙雉回来。托普由于工作热忱和机灵,表现得很出色,因之一只猎物也没有丢失。
上午8点钟,“乘风破浪号”船又起锚了。由于正好赶上顺风,而且风力逐渐趋强,船只朝着北颌骨角快速地驶去。
“尽管这样,”潘克洛夫这时说,“我看还会刮几阵西风的。昨天太阳西下时,天边上一片彤红,而且,今天早上又出现了‘猫尾云’,这不是个好兆头。”
猫尾云是散落在天顶的细长卷形云,看上去似一团团轻飘飘的棉絮,其出现一般预示着天气要发生突变。
“那么,”赛勒斯·史密斯说,“挂上所有能挂上的帆,赶到鲨鱼湾去避风。我想‘乘风破浪号’在那里会安全的。”
“对极了,”潘克洛夫回答说,“再说,北岸都是些没有什么看头的沙丘。”
“在那个值得细致勘探的海湾里呆上一夜,再搭上明天一整天,我都不会厌烦的。”工程师补充道。
“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都得到那里去,”潘克洛夫答道,“现在西边的天色已经开始变黑了,瞧,云积得多厚哪!”
“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说,“好好驾驶吧,我们信得过你。”
“现在几点了?”潘克洛夫随后问。“10点。”吉丁·史佩莱答道。
“还要走多远才能到那个海角呢,赛勒斯先生?”“大约15海里。”工程师回答。“这要两个半小时,”水手于是说,“我们将在午夜和1点之间穿过海角。糟糕,那时正好赶上退潮,海水要从海湾里往外流,因此,我担心风向和海流都对我们不利,使船难以驶进海湾里。”
“而且今天是满月,”赫伯特指出,“4月份的潮水是很猛的。”
“要是这样,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问,“能不能在海角尖端抛锚呢?”
“天气要变糟了,还能靠近陆地抛锚!”潘克洛夫失声喊道,“赛勒斯先生,您是怎么想的啊?那样不是把自己就搁浅在了岸上!”
“那您打算怎么办?”“就把船停在海面上,直到涨潮,也就是说到晚上7点,那时候,要是天还有点儿光,我就尽量把船开进湾里去。要不然,我们就整个晚上呆在海面上,到了明天日出时再进去。”
“我跟您说过了,潘克洛夫,我们信得过您。”赛勒斯·史密斯答道。
“唉!”潘克洛夫道,“要是这岸上有一盏灯塔就好了!”
“是啊,”赫伯特答道,“这一次,可没有一位乐于助人的工程师给我们点火引航了!”
“瞧,是哦,亲爱的赛勒斯,”吉丁·史佩莱说,“我们还没向您道谢呢。可是说实在的,要是没有那簇火光,我们就根本到不了……”
“一簇火光?”听了记者的话,赛勒斯·史密斯不禁很是惊讶地问。
“赛勒斯先生,我们指的是……”潘克洛夫接口答道,“在我们返回海岛的前几个小时,正在‘乘风破浪号’上束手无策,如果不是您有先见之明,夜上在眺望岗上点燃了一堆火,我们可就要开到别的地方去了。”
“哦,哦……好在我提前就想到了这一点!”工程师回答道。
“可这一次,”水手补充道,“除非艾尔通想到这一点,不然就没人为我们再做这桩事了!”
“不!没有人了!”赛勒斯·史密斯答道。但是在过了几分钟后,当工程师单独和记者站在船头时,他凑到记者的耳朵边这样说:“史佩莱,有一件事是可以绝对肯定的,就是10月19日至20日的夜晚,我既没有在眺望岗上,也没有在任何别的地方点燃过火堆!”
海上过夜——鲨鱼湾——秘密——准备过冬——早到的坏季节——严寒——室内的活儿——六个月后——一张底片——意外事件时间不长,事情就正如潘克洛夫预料的那样发生了。风越刮越大,不久,和风变成了暴风,也就是说,达到了每小时40至45海里的速度。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在海上行驶的船都不得不放下顶桅,紧收风帆。此时,由于“乘风破浪号”船到达海湾附近时是下午6点钟左右,加上在这时正好是退潮,船根本没办法开进去。这样,只好就呆在海面上了。潘克洛夫于是把三角帆升到主桅上作为暴风帆,然后把船头朝着陆地,这样先等待着。
极其幸运的是,虽然风吹得很猛,但因为有陆地作为屏障,海面上的海涛并不很是汹涌。这样,大家也就不必担心会掀起危及到小船安全的浪涛。但是,大股的海水不停地涌到了甲板上,要是嵌板承受不住,就会损坏船只的,潘克洛夫作为一名精干的水手,早就做好了防备万一的准备。当然!他对他的小船信心十足,但他也是稍带几分焦急地在等待着天亮。
这一夜里,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没有得到机会再凑到一起说话。但是,工程师告诉记者的那句话,的确值得他们再一次探讨那股似乎笼罩在岛上的神秘的力量。吉丁·史佩莱不断地思索着这件新发生的无法解释的事件,即岛上海滨出现火光一事。他们的确是看到了那堆火!他的那两个同船们伙伴也和他一样看到了!在那个昏黑的夜晚,那堆火使他们辨清了海岛的位置,而他们都深信那是工程师点燃的,但是现在,赛勒斯·史密斯完全一口咬定他没有做过那件事!
这位记者决定等“乘风破浪号”返航后,再来谈这件事,同时催促赛勒斯·史密斯让同伴们了解这一串怪事。也许到了那时,大伙会一致决定对林肯岛的所有地区做一次彻底的调查呢。
不管怎么样,这天晚上,在这构成海湾入口处的海岸上,却没有一丝的火光。小船整夜停泊在海面上。
当第二天曙光初露时,风稍稍地平息了,并且转了两个向位,这使潘克洛夫能够更容易地通过海湾狭窄的入口。早上将近7点钟,“乘风破浪号”船调头对着北颌骨角,小心翼翼地驶进水道中,在那片被离奇古怪的熔岸石壁包围着的水域上冒险前进。
“瞧,”潘克洛夫说,“这处海区可是一个绝好的抛锚地,几只舰队都完全能在这里随意地调头!”
“令人感到吃惊的是,”赛勒斯·史密斯指出,“这个海湾是由火山爆发喷出的岩浆凝结而成的,结果它四周的海岸就完全被庇护起来,看来即使遇上最强烈的风暴,这里的海水也会像湖水一样地平静。”
“毫无疑问,”水手接着说,“因为风只能从两个海角间的狭窄通道吹进来,而且,北面的海角还挡住了南面的海角,狂风要吹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说真的,‘乘风破浪号’在这里就是停泊上整整一年,它的锚也不会松动!”
“这个海港对它来说大了一些!”记者指出。
“嘿!史佩莱先生,”水手回答说,“我同意,这里对‘乘风破浪号’来说太大了,但要是合众国的舰队需要在太平洋上找一个安全的避风港,那就绝对找不到一处比这里更好的锚地!”
“我们现在是在鲨鱼的嘴里呢。”这时纳布说了一句,他影射的是这个海湾的形状。
“就正在嘴中央,我正直的纳布!”赫伯特答道,“但您担心它会在我们上面合拢上吗?”
“不,赫伯特先生,”纳布回答说,“但这个海湾我不大喜欢!它的样子有些丑陋!”
“好啊!”潘克洛夫喊道,“正当我要把海湾献给美国时,纳布却瞧不起它!”
“但是这里的水够深吗?”工程师问,“要知道对‘乘风破浪号’的龙骨够深,对我们的装甲舰龙骨就不够哦。”
“这容易测出来。”潘克洛夫答道。于是,水手用一根长绳作为探测线,在绳的一端绑上一块铁。这条绳子长约50法寻,绳子放尽了,但还没有碰到海底。
“瞧!”潘克洛夫说,“我们的装甲舰完全能来这里!根本不会搁浅的!”
“的确这样,”赛勒斯·史密斯说,“这个海湾可以说是真正的深渊。不过,这个海岛是因为火山爆发而成,海底有这样的深沟也就毫不奇怪了。”
“这些石壁像是被斧劈过似的,”赫伯特指出,“我相信,在下面,就是潘克洛夫用一条长五六倍的探测绳,也不会碰到底的。”“这一些都很好,”这时记者说,“不过我要提醒潘克洛夫,他的锚地缺少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是哪一样,史佩莱先生?”“一个门,一条通往海岛内陆的海沟。你看,往里可没有一点可以立足的地方哦!”的确如此,那些高耸的熔岩,极其之陡峭,在海港的四周竟没有任何可登陆的地方。这是一道无法逾越的护墙,使人想起了挪威的峡湾。“乘风破浪号”船贴近停靠到高墙边,但岩壁上连一块突出让乘客垫脚登岸的地方也没有。
潘克洛夫自我安慰地说,在必要时,可以用炸药在这石墙上炸个缺口。他一边这样与同伴们说着话一边把船驶向那条狭窄的通道。下午将近两点钟,船顺利地开出了海湾。
“喔唷!”纳布这时满意地舒了口气。看来这位诚实的黑人在那张巨大的嘴巴里的确感到不自在!
从颌骨角到感恩河河口,路程大约不到8海里。于是,“乘风破浪号”的船头朝着“花岗石宫”,风鼓起了风帆,船在距海岸1海里处沿着海岸前行。过了那些巨大的熔岩石块,时间不长就到了形状怪异的沙丘地带,工程师正是在这里被莫名其妙地找到的,而海鸟们也时常成批成批地光顾这一带地区。
将近4点钟,潘克洛夫驾船驶进了小岛和海岸之间的水道。5点钟时,“乘风破浪号”的船锚咬进了感恩河河口的沙地上。
到了此时,移殖民们外出已经有3天了。艾尔通在海滩上等待着他们,杰普“老爷”高高兴兴地走上前迎接他们,嘴里愉快地呼噜着。
就这样,海岛沿岸的所有勘探工作顺利地完成了,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如果说这海岛上居住着某个神秘的生灵的话,那他只能是藏身在盘蛇半岛上那遮天蔽日的森林里。那个地方,移殖民们尚未进行全面的勘探。
吉丁·史佩莱就这些事情和工程师交换了意见,并商定引起大家对岛上发生的某些怪事的注意,而不久前这一桩更是无法解释的怪事之一。
所以,一谈到海岸上那堆让他们感到莫名其妙的火时,赛勒斯·史密斯禁不住一再追问记者说:
“您真能肯定看到了那火光吗?会不会是局部的火山爆发呢?或者是某种流星现象呢?”
“不,赛勒斯,”记者回答说,“那无疑是一堆被人点燃的火。而且,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也和我一样看到了,他们可以证实我讲的话。”
于是,几天后,4月25日晚上,当移殖民们一起聚集在眺望岗上时,赛勒斯·史密斯对他们说道:“朋友们,我觉得该提请你们注意岛上发生过的某些事,同时我很想听听你们的高见。这些事情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
“不可思议!”水手吐了一口烟,叫道,“我们的岛会是不可思议的吗?”
“不,潘克洛夫,但至少可以肯定,是神秘的,”工程师回答说,“除非您能给我们,我和史佩莱,解释清楚那些我们至今仍莫名其妙的事情。”
“那说出来听听吧,赛勒斯先生。”水手答道。“那好,您明白吗,”于是工程师说,“我掉到海里以后,怎么可能会挪到岛外四分之一海里的地方,而我自己却对此没有任何知觉呢?”
“除非是这样,因为您当时昏过去了……”潘克洛夫说。
“这个说不通,”工程师答道,“但我们不谈这事了。那么,您知道托普在5英里外我躺倒的山洞里,怎么能发现你们的藏身之处呢?”
“那是狗的本能……”赫伯特答道。“奇特的本能!”记者这时说道,“因为,虽然那天晚上暴雨很大,但托普来到‘石窟’时,身上却是干的,甚至一点泥巴也没有!”
“接下去,”工程师接着说,“您明不明白我们的狗跟儒艮搏斗时,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被抛出湖面呢?”“不明白!我真的不太明白,”潘克洛夫答道,“而且那儒艮受的伤,似乎是被一种利器刺中的,这我就更不明白了。”
“再接下去,”赛勒斯·史密斯接着说,“我的朋友们,你们明不明白,那只小西猫身上怎么会有一颗铅弹呢?既然没有海难的任何迹象,那只箱子怎么会那么凑巧地搁浅呢?我们初次在海上试航的时候,为什么那个装着文件的瓶子会那么凑巧地出现呢?我们在正需要用船时,在远处的小艇怎么会自己挣断绳索,从感恩河上漂到我们身边呢?猿猴侵入我们的住宅后,那‘花岗石宫’上的绳梯怎么会那么及时地掉下来呢?最后,那份艾尔通肯定地表示不是他写的文件怎么会落到我们手里呢?”
赛勒斯·史密斯把在岛上发生的怪事就这样一一地罗列出来。赫伯特、潘克洛夫和纳布听后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因为,这一连串事件,头一次这样汇集在一起,让他们已经目瞪口呆。
“的确如此,”潘克洛夫愣了半晌后终于说,“您说得对,赛勒斯先生,这些事情都难以解释!”
“还有呢,朋友们,”工程师接着说,“这最后一件也是怪事,而且比其他的更难以弄明白!”
“哪一件,赛勒斯先生?”赫伯特马上问。
“当你们从塔波岛回来时,潘克洛夫,”工程师接着说,“你们说林肯岛上出现过一堆火吗?”
“当然啦。”水手答道。“您能肯定看到了那堆火吗?”“完全像我现在看到您一样。”“那么您呢,赫伯特?”“啊!赛勒斯先生,”赫伯特喊道,“那堆火就像一颗一等星般的闪耀着。”“但那完全不是一颗星,是吗?”工程师固执地接着问。
“不是,”潘克洛夫回答说,“那时候天空云层很厚,再说,一颗星星怎么可能离地平线那么近。史佩莱先生也和我们一样看到了,他能够证实我们的话!”
“我还要补充一句,”记者说,“那堆火相当亮,就像一簇闪电一样发光。”
“对!对!完全是这样……”赫伯特应道,“而且肯定是在‘花岗石宫’的高地上。”
“那好,我的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这时回答说,“我可以告诉你们,10月19日到20日的那个夜里,纳布和我,我们都没在海岸上点过火。”
“你们没有……”潘克洛夫大声叫道,他吃惊至极,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我们没离开过‘花岗石宫’,”赛勒斯·史密斯接着说,“如果说海岸上有火光,那不是我们,而是别的人点的!”
潘克洛夫、赫伯特和纳布都呆如木鸡。那不可能是幻觉,10月19日至20日的那个夜里,有一堆火确确实实闯进了他们的眼帘啊!
是的!他们不得不承认,这里面存在着一个奥秘!一种显然对移殖民们有利,而且每当关键之时就出现的神秘力量存在这岛上,这引起了大家极大的好奇心。那么,是否有着某个生灵藏匿在岛上隐蔽的地方呢?这就是他们不惜任何代价必须弄明白的事情!
这位工程师还提醒伙伴们注意托普和杰普在“花岗石宫”通往大海的井口边兜转时流露出来的那种奇怪神情。他还告诉他们他已勘探过那口井,但没发现一点可疑之处。最后,这次讨论会做出了一项大家全部赞成的决定:一旦季节转好,就对海岛展开全面的搜索。
于是从那天起,潘克洛夫就开始显得心事重重。这个他视为已有的海岛,似乎不再完整的属于他所有了,而是他与另外一个主人——不管他是否愿意,都感觉到受其支使的主人——共同享有。他和纳布时常谈论起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他们两个都很迷信大自然自身的神秘,这样,他们十有八九认为林肯岛是被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支配着。
然而,5月份——相当于北半球的11月份——到了,天气也随着转坏。冬季似乎来得早了些,而且很是寒冷。因此,过冬的准备工作必须刻不容缓地着手进行。
尽管如此,移殖民们现在可是信心十足,因为他们有着数目很多的岩羊,能绰绰有余地向他们提供制作暖和的毛料所需要的羊毛,因而毛料衣服并不缺乏。不用说,艾尔通也有了这种舒适暖和的衣服,而且在赛勒斯·史密斯的一再建议下,他在干完了牲畜栏那边的最后活计以后,也在4月中旬又搬回到了“花岗石宫”与大家来过冬。但是,他还是像以前的那样自卑和郁郁不乐,从来不与伙伴们共享欢乐时光。
移殖民们在林肯岛上度过的这第三个冬季的大部分时间里,也和以往一样是幽居在“花岗石宫”中。但是,他们并不是无事可干,这“宫”里面总有千万件活计等着他们去做呢。在大寒的时候,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在托普和杰普的协助下,还来到那片广阔的冠鸭沼泽地漂漂亮亮地打过几次猎。在成千上万的鸭子、沙雉、野鸭、针尾鸭和麦鸡群中,他们弹无虚发,每次都收获到多得让他们无法一次拿回去的战利品。
就这样,四个月—即6月、7月、8月、9月—的冬季过去了。这年的冬天确实很冷,但总的来说,“花岗石宫”并没有受到太严寒的恶劣天气的影响。在这个冬季里,也没有发生任何新的无法解释的事情。托普和杰普也不再围着那口井兜转,没有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看来,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件好像一下子中断了,尽管大家晚上还经常在“花岗石宫”里谈论到这些事,而且还商定好要把这小岛翻遍,直至其最难勘探的地区。但是,在这时候,临时发生了一件极为重要、后果可能不堪设想的事情,使工程师和他的伙伴们不得不改变原先的计划。
那是在10月份,美好的季节匆匆而至。在阳光的照射下,大地回春,万象更新。
大家记得,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曾好几次拍下了不少林肯岛的风景照。
10月17日那天,下午将近三点钟,晴朗的天空吸引住了赫伯特,他此时突发奇想,想拍下眺望岗对面、从颌骨角一直延伸到爪形海角的整个合众国湾。
这时,天际间清晰可见,大海在微风的吹动下,泛起了阵阵涟漪,形成了静如一湾点缀着片片银光的湖水的背景。
照相机是放在“花岗石宫”大厅里的一个窗口上,所以,镜头能够俯瞰到沙滩和海湾。赫伯特按以往的操作拍下了底片,随后用“花岗石宫”暗房里的定影液把底片冲洗出来。
赫伯特随后又回到光亮处,他仔细地察看了底片,发现里面的海平面有一个近乎看不清的小点。他反复地冲洗了几次,想要把它洗掉,但是始终冲不掉。
“这或许是镜头上的一个斑点。”他想。出于好奇心,他于是从望远镜上拧下一片倍数很大的镜片,对着那个斑点细心观察。但是,他刚看了一眼,就大喊了一声,底片也差点从他手中掉下来。他随即马上跑到赛勒斯·史密斯的房里,把底片和放大镜都递给工程师,并且把那个小黑点指给他看。
赛勒斯·史密斯仔细地一看,然后马上就拿起望远镜冲到窗台边。
那架望远镜慢慢地扫过远处的海平面,最后,停在了那个可疑的点上。赛勒斯·史密斯放下望远镜,然后只说了一个字:“船!”
的确,从林肯岛上望到了一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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