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岛-海岛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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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灾难还是救援——电请艾尔通——重要的讨论——那不是“邓肯号”——可疑的船只——要采取的防御措施——那艘船靠近——一声炮响——那双桅横帆船在海岛边抛锚——黑夜来临这些气球上的历险幸存者被抛到林肯岛上已有两年半了,但是时至今日,他们没有能和自己的同类建立起任何联系。有一次,记者曾试图与有人居住的地方取得联系,他托付一只飞鸟,带去一张写明了他们的境况的通告,但是,那只是一种希望并不太大的机会而已。至今为止,只有艾尔通加入到移殖民们的行列中来。然而,就在10月17日这一天,在这片一向荒无人烟的海面上,居然有其他的人出现在海岛边!

    这是毋庸置疑的!那边有一条船!但是,它是路经这一带海区呢,还是要在这里靠岸?不管如何,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立刻把另外三个人叫到“花岗石宫”的大厅里来,告知了他们发生的事情。潘克洛夫立刻抓过望远镜,迅速地扫视起海平面,然后停在他们指出的那个点上,也就是底片上朦胧不清的点上。

    “见鬼!真的是一条船!”他带着一种很是不愉快的口气说。

    “它是向我们开来吗?”吉丁·史佩莱问。“还不能确定,”潘克洛夫说,“现在只有桅杆露出海平面,还看不到整个船身呢!”“那我们该怎么办?”小伙子问。“等待。”赛勒斯·史密斯答道。于是,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移殖民们都沉默无言,沉浸在这起意外事件——自他们来到林肯岛以来发生的最严重的事件——在他们身上所产生的一切想法、激动、忧虑和期待之中。

    诚然,那些流落于贫瘠的荒岛的海难幸存者,必须艰难地生存着,与恶劣的自然境况作斗争,还饱受着重见人烟的欲望的煎熬。但是移殖民们的处境并非是这样,特别是潘克洛夫和纳布,他们都觉得过得既幸福又很富有,要离开他们的海岛,决然不会是毫无遗憾的。再说,在这片他们用智慧和辛劳开发出来的土地上,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新生活!但是,不管如何,那艘船的来临意味着能带来大陆那边的消息,说不定其间还会有关于他们的祖国的呢!

    那艘船还会给他们带来同胞,所以,一见到它,能够想象出,他们的心会跳得多激烈啊!

    潘克洛夫站在窗台边,不时地举起望远镜。在那里,他极其认真地细致观察着那艘位于东边20海里处的船只。可是移殖民们还没有一点办法发出信号,告之他们的存在。这么远的距离,摇晃旗子看不见,放枪听不到,点火也看不到。

    当然,可以肯定,这个耸立着富兰克林峰的海岛是逃不过船上瞭望员的眼睛的。但那艘船为什么要来这里停泊呢?难道是纯粹的偶然使它来到太平洋的这一海区上?因为在地图上,除了塔波岛外,这一海区并没标上其他的任何陆地;再有,塔波岛本身又在来自于玻里尼西亚群岛、新西兰和美洲海岸的邮轮惯常的航线以外。对于这个每个人都在思索着的问题,赫伯特突然作了这样的回答。“那不会是‘邓肯号’吧?”他喊道。

    “邓肯号”,大伙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那是格勒那旺爵士的游船。格勒那旺爵士曾经把艾尔通抛弃在小岛上,并且有一天会回来接他。然而,那小岛离林肯岛并不很远,两岛之间的经线距离只有150海里,纬线距离为75海里,所以,一条取道塔波岛的船,是有可能路过并望到林肯岛的。

    “应该通知艾尔通,”吉丁·史佩莱这时说,“并且叫他马上来。只有他才知道那是不是‘邓肯号’。”大家都赞同这个意见。于是,记者马上跑到联系着“花岗石宫”和牲畜栏的电报机旁,发出了这个电报:“请速来。”过了一会儿,电报铃又响了。艾尔通回电说:“即到。”

    然后,移殖民们继续观察着那条船。“假如那是‘邓肯号’,”赫伯特说,“艾尔通一眼就能认出它的,既然他曾在那上面驾驶过不短一段时间。”“而且要是他认出来的话,”潘克洛夫接口说,“他一定会是激动异常的!”

    “是的,”赛勒斯·史密斯答道,“现在,艾尔通配得上登上‘邓肯号’。所以,愿上帝保佑,那确实是格勒那旺爵士的游船。因为我看除此之外所有的船都是可疑的!这一带海域经常有贼人出没,我一直担心某些马来海盗会光顾我们的海岛。”

    “真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会奋起保卫我们的岛的!”赫伯特喊道。

    “那当然,孩子,”工程师微笑着说,“但是不用去保卫更好。”

    “还要指出这样的一点,”吉丁·史佩莱说,“既然林肯岛在最新的地图上也没标出来,那么它对航海家们而言就是陌生的。这样,赛勒斯,您难道不认为,对一只意外地望到这片新陆地的船来说,它的动机只能是去察看新陆地,而不是去那里躲避,是吗?”

    “应该是这样。”潘克洛夫答道。“我也是这么想,”工程师补充说,“我们甚至能够肯定,一个船长的责任就是标明,而且去了解地图上还没标上的任何一块陆地或岛屿,而我们这个岛正是属于这种情况。”

    “那么,”这时潘克洛夫说,“假定那条船登陆了,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抛锚,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一时间无人回答。但是赛勒斯·史密斯经过思考后,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回答说:

    “朋友们,我们要做的,和我们该做的,就是:跟那条船进行联系,以美利坚合众国的名义占有这个岛后,我们就登上那条船,离开我们的海岛。以后,我们再和那些愿意跟随我们的人回到这里,明确地占领这个地方,把太平洋这一海区里的一个有用补给基地献给美利坚合众国!”

    “乌拉!”潘克洛夫大声地叫道,“我们要献给国家的可不是一份薄礼哇!这里的拓殖工作差不多全部完成,岛上各个地区也已经命名了,这里有天然的港口、淡水补给场、道路、电报线路、船坞和工厂。现在只差把林肯岛标注在地图上了!”

    “可是,万一有人趁我们不在把它夺走怎么办?”

    吉丁·史佩莱这时不无担忧地说。“喔唷!”水手喊道,“我宁愿一个人留下来守着它,我可以发誓,他们绝不会把它从我手里偷走的,就像从逛大街的人口袋里掏走一块表那么容易!”

    在这一小时里,还不能肯定地说大伙看到的那艘船是不是朝林肯岛开来。但是,它正朝这边靠近,可它想开往哪里呢?不管怎样,现在由于正吹着东北风,那艘船看似靠右舷受风行驶着。另外,微风正好把船推到海岛岸边来,而且,在这平静的海面上,虽然浅滩没在地图上标出来,那艘船仍可以放心地开过来。

    将近4点钟——电报发送之后一个小时——,艾尔通来到了“花岗石宫”。他边走进大厅,边问道:

    “各位先生,有什么吩咐?”赛勒斯·史密斯像往日一样向他伸出手,然后把他领到窗户边。“艾尔通,”工程师对他说,“我们请您来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现在从岛上看到了一艘船。”艾尔通听后,先是脸色稍稍发白,眼睛花了一下子。

    随后,他探到窗台外面,仔细地看了看海平面上,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用这个望远镜,”吉丁·史佩莱说,“仔细看看,艾尔通,或许那艘船就是‘邓肯号’,来这一带海域带您回国的。”

    “‘邓肯号’!”艾尔通低声地说道,“怎么就来了!”最后这句话似乎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然后艾尔通低下了头,把头埋在手里。

    这样说,被抛弃在荒岛上12年,难道他还觉得不足以抵罪吗?在他自己看来,或在他人看来,这个痛改前非的罪人难道还没感觉到被宽恕吗?

    “不,”他说,“不!不可能是‘邓肯号’。”

    “看一看吧,艾尔通,”这时,工程师说,“因为我们得预先知道应该如何应付,这很重要。”

    艾尔通于是举起望远镜,朝大伙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几分钟内,他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海平面,连一句话也没说。然后,他说:

    “确实,那是一条船。但是它不会是‘邓肯号’。”“为什么呢?”吉丁·史佩莱问。“确实‘邓肯号’是一艘蒸气游船,但我在那船上没有看到一丝烟。”“或许它只是在扬帆行驶呢?”潘克洛夫指出,“现在它正好是顺风,离陆地又那么远,它应该注意节约用煤啊。”

    “您说的也许有理,”艾尔通答道,“那艘船可能熄了火。那就让它开近岸边吧,很快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完这句话,艾尔通就坐到了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沉默起来。移殖民们继续谈论着那艘尚未确定身份的船只,艾尔通也没有参加讨论。

    这个时候,那艘船向海岛又靠近了一点。借助望远镜,已能够辨认出那是一艘远洋轮船,而不是一艘海盗们常用的马来快艇。这样,现在可以肯定,工程师原先的担心是不存在的了,这艘出现在的船对海岛来说是不会构成威胁的。潘克洛夫经过细致认真的观察,断定那是一艘双桅横帆船,它张开上、中、下三层桅帆,靠着左舷,向海岸边斜冲过来。艾尔通也证实了这一点。

    但是,要是继续保持这样的航向,它不久就会消失在爪形海角顶端后面,因为现在正刮着西南风。而后要想观察到它,就得爬到华盛顿湾的高地上。不巧的是,现在已经是下午5点半了,暮色渐浓,很快就难以观察到任何东西了。

    “天黑了,我们该怎么办呢?”吉丁·史佩莱这时问,“是不是点起一堆火,表明我们就在这海岸上?”

    这可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但是,尽管工程师还有所顾虑,这个建议还是被通过了。因为在夜里,那条船或许会消失,永远地离开,而它走后,会不会还有别的船来到林肯岛水域呢?那么,谁又能预料到移殖民们的未来将是如何呢?

    “是的,”记者说,“不管它是什么船,我们都应该让它知道岛上有人。错过这个送上门的机会,那以后可能会终生遗憾的!”于是,大家决定让纳布和潘克洛夫去气球港。天一黑,就在那里点燃起一堆火,火光必然会引起那艘船的船员们注意的。

    可是,正当纳布和水手打算离开“花岗石宫”时,那艘船猛然改变了航向,直对着海岛朝合众国湾开过来。看来那艘双桅横帆船是一艘快船,它靠近的速度非常地快。

    这样,纳布和潘克洛夫就延迟出发。大伙把望远镜递到艾尔通手里,好让他确认一下那艘船是否是“邓肯号”;“邓肯号”也是一艘双桅横帆船。所以,问题就在于看清那艘船的两根桅杆之间有没有烟囱,这时,那艘船距海岛仅有10海里左右了。

    此时天空还很亮,很容易辨认,艾尔通很快就放下望远镜说:

    “肯定不是‘邓肯号’!不可能是它!”潘克洛夫再次透过望远镜观察着那艘双桅横帆船,他认出那是一艘载重三至四百吨、樯桅整齐、船体结构极为适合航海的双桅横帆船,那应该是艘海上快船。但是它是哪个国家的呢?这自然就难说了。

    “可是,”潘克洛夫接着说,“它的斜桁上飘着一面旗,但是没法看清它的颜色。”

    “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够确定了,”记者答道,“再说,那船的船长显然有意在这里靠岸。所以,或许就在今天,最迟也是明天,我们就能认识他了。”

    “但是!”潘克洛夫说,“最好能知道我们要打交道的是谁。”

    水手边这样说着,边看着望远镜。这时天开始渐渐地黑了,海风也随之停了下来。那艘双桅帆船的旗子也就更加展不开,卷在吊绳上,这样就越来越难以辨认了。

    “那根本不是一面美国旗,”潘克洛夫边看边不时地说着,“也不是英国旗,英国旗的颜色容易看出来;可那也不是法国旗或德国旗的颜色;也不是俄罗斯的白旗;也不是西班牙的黄旗……那好像是一面单色旗……瞧……在这一带海面上……我们最常见到什么旗?……智利旗?但智利旗是三色的……巴西旗?绿色的……日本旗?黄色和黑色的……可这一面……”

    这时,一阵微风把那面还未确认的旗子吹开。艾尔通又抓起水手放下的望远镜,把它贴到眼睛上,然后,他低声地喊了一句:

    “黑色旗!”果然,一块阴暗的平纹布在那船的斜桁上飘展着。

    现在,大家不能不对来船感到可疑!这么说,工程师的预感是对的?那是一艘海盗船?

    难道它来太平洋下部海区烧掠抢劫,与还在这一带横行的马来快船争霸吗?要是这样它到林肯岛沿岸来干什么呢?它觉得这个尚未被人所知的海岛很适合作为它的藏赃窝点呢?还是到海岸边寻找一个泊船港过冬呢?难道移殖民们的这片净土注定要成为一个肮脏的庇护所——太平洋海上掠夺的大本营?

    大家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所有这些念头。因为,那艘船竖起的旗子上面的颜色意味着什么,是毋庸置疑的。那正是海上强盗的专用颜色!假如当初那帮罪犯的阴谋得逞的话,那“邓肯号”也会挂起这种颜色的旗号的!

    大家立即紧急商议对策。“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首先说,“那艘船说不定只是想察看海岛沿岸呢!也许船上的人不会上岸呢!这是一种可能性。但不管如何,我们必须马上采取行动隐藏起来。建在眺望岗上的风磨太显眼了,艾尔通和纳布快去把风叶拆下来。同时,我们用最茂密的树枝把‘花岗石宫’的窗户遮盖住。把所有的火堆熄灭。总之,一定不要暴露出有人在岛上!”

    “那我们的船呢?”赫伯特问。“哦!”潘克洛夫答道,“就藏在气球港,那帮无赖肯定不会找到它的!”工程师的命令被马上执行了。纳布和艾尔通登上高地,采取各种可能的措施,把有人的所有痕迹都掩盖起来。当他们忙碌着这活儿时,其他人则到中南美森林边沿弄回了很多的树枝和爬藤。这些东西从一定的距离看,就像是一些生长着的树叶,把花岗岩石壁上的门窗极其巧妙地遮盖住。同时,枪支弹药也准备妥当,以防受到不期的入侵时,能够第一时间使用。

    当所有的防御措施准备就绪时,赛勒斯·史密斯说:“我的朋友们,”从他的声调能够听出他很激动,“假如那些恶棍要侵占林肯岛,我们就要捍卫它,是不是?”“是的,赛勒斯,”记者答道,“而且要是必要的话,我们就用生命来捍卫它!”工程师伸出手来,他的伙伴们激动地紧握住他的手。只有艾尔通一个人呆在角落里,没有加入移殖民们之中。或者他,过去的罪犯,觉得自己还配不上这样做!那位工程师清楚艾尔通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他走过去问艾尔通:“您呢,艾尔通,您打算干什么?”“做我该做的。”艾尔通答道。然后,他站在窗口边,透过稀疏的树叶往外看。

    这时是下午7点半,太阳已经消失了一会儿时间,东边的天空慢慢地暗下来。然而,那艘双桅横帆船还是朝合众国湾驶去。这时,这儿距离那里不超过8海里,而确切地说,它已经到了眺望岗附近。就这样的距离,甚至可以说,它已经进入了那广阔的海湾了。

    那船要深入到海湾里来吗?这是第一个问题。如果进入海湾,它会在那里抛锚吗?这是第二个问题。或许它只是观察了海岛沿岸后,其船员不上岸便返回大海吗?这些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大伙就会知道了。那么现在只好等待。

    赛勒斯·史密斯不无忧心忡忡地观察着那艘可疑的船只。难道它对于他和同伴们不会造成直接的威胁吗?既然那些海盗——毋庸置疑,那船上的水手只能是这类人——在这里登陆时悬挂上自己的旗号,那他们是否来过了这个海岛呢?直至现在,海岛上存在着某些没法解释的现象,这是不是与他们曾经入侵过这里有联系呢?那在岛上还没勘探过的地区,是否有着他们的同党打算与他们里应外合呢?

    那位工程师默默地考虑着所有的这些问题,而不得其解。但他感觉到那艘船的到来,只会使这里受到非常严重的影响。

    但是,他和同伴们已经下定决心抵抗到最后一刻。但那些海盗是否在人数上比他们多,装备上是否比他们的精良呢?这是非常必要搞清楚的问题!但怎样才能靠近他们呢?

    这时夜幕降临了。黑压压的乌云堆积在天际边,一丝光线也透不过来。随着暮色降临风也停了下来,听不到一片树叶在树上低吟,也没有一个浪涛在海滩上呢喃。这时那艘船的灯光全都熄灭了,船上什么也看不到,它虽然还在海岛的视线范围内,但大家却连它在什么位置也找不到。

    “嘿!谁知道呢?”这时潘克洛夫说,“说不定那艘该死的船夜里会走掉呢,明天一破晓我们就再看不到它呢!”

    这时,海上闪过一道强烈的亮光,随后就听到一声炮响,好像是在回答水手的问题似的。

    那艘船仍然在那里,而且船上还有几门大炮呢。亮光闪过后六秒钟才听到炮声。

    这样可以估计出,那双桅横帆船距离海岸大约有一又四分之一海里。

    几乎是在同时,大伙还听到铁链穿过链孔放下来的吱吱嘎嘎的响声。那艘船刚好在“花岗石宫”视线范围内抛锚了!

    商议——预见——艾尔通的一个建议——建议被采纳——艾尔通和潘克洛夫到格兰特小岛上——诺福克岛的罪犯们——他们的计划——艾尔通的英雄企图——侦察归来——六个对五十个海盗们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在离海岛不远的地方抛锚,显然是打算第二天在海岸边登陆。全体移殖民们已经准备好行动,但即使他们很勇敢果断,也还是需要谨慎行事。假如海盗们登陆后不深入海岛内部的话,那他们说不定还能够不暴露出来。实际上,海盗们或许只是到感恩河补充些淡水,那建在离河口有一点五海里的桥梁和“石窟”的工场不是不可能逃过他们的视线的。

    但是,为什么那艘船的斜桁上挂起那面旗子呢?为什么开炮呢?要是不是表示占领,那可能就纯粹是为了炫耀!赛勒斯·史密斯现在已经知道那艘船装备极为精良,但是林肯岛的移殖民们有什么来抗击海盗们的大炮呢?几条枪而已。

    “不管怎样,”赛勒斯·史密斯指出,“我们在这里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通道出口现在已用芦苇和杂草伪装起来,敌人是不会发现的,所以,他们不可能攻进‘花岗石宫’来。”

    “可我们的菜园、家禽饲养场、牲畜栏,总之所有的一切,又该怎么办呢!”潘克洛夫跺着脚嚷道,“用不了几个小时,他们就会把那一切糟蹋、毁灭掉的!”“他们是会那样做的,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答道,“可是我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们啊。”“他们人多吗?问题就在于此,”这时记者说,“要是他们只有一打左右,我们就完全能够把他们抓起来。但是,如果40个,50个,或许还更多……”“史密斯先生,”这时艾尔通走上前来对工程师说道,“您能否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

    “到那条船上去侦察一下人员情况。”“但是,艾尔通……”工程师听后犹豫不决地答道,“这样要冒生命危险的……”“为什么不呢,先生?”“这个超出了您的义务。”“我要干超出义务的事。”艾尔通答道。

    “您准备坐独木舟到那船上吗?”吉丁·史佩莱问。“不,先生,我泅水去。”“您可知道,那船离海岸有1.25海里之遥啊?”赫伯特说。

    “我是一个游泳健将,赫伯特先生。”“我告诉您,这有生命危险的。”工程师应道。“没关系,”艾尔通答道,“赛勒斯先生,我求您答应开一次恩。这或许是我悔改自新的一个方法!”“那么去吧,艾尔通。”工程师答道,他深感拒绝会让这个重新做正直人的老罪犯伤心的。“那么我陪您去。”潘克洛夫说。“您这是不信任我!”艾尔通立刻答道。然后,他更自卑地叹了口气:“唉!”

    “不!不!”工程师动情地接着说,“不,艾尔通!潘克洛夫不是不信任您!您误会他的话了。”

    “的确如此,”水手答道,“我只是想陪着艾尔通走到小岛边。因为或许有一个坏蛋已经下了船,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如果出现这种情况的话,要阻止他回去报信,我们两个人也不算多呀。我将在小岛上等着艾尔通,让他单独到那船上去,既然他打算这么做!”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艾尔通随即去准备工作。他的计划虽是有些冒险,但在黑夜的掩护下,是有可能成功的。一到船边,艾尔通就可以抓住绳缆或铁链爬上去侦察船上的人数,甚至可能探听到海盗们的意图。

    随后,艾尔通和潘克洛夫在伙伴们的陪同下,走到下面的海岸。艾尔通随即脱下衣服,在身上抹上一层油,以尽可能减少受到现在还很冰凉的海水冻伤,何况他还得在海水里呆上好几个小时呢。

    在这期间,潘克洛夫和纳布去寻找那艘搁在感恩河河岸上的独木舟。当他们回来时,艾尔通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艾尔通的肩膀上搭着一件衣服,移殖民们都走过来和他握手。

    随后,艾尔通和潘克洛夫登上了独木舟。这时是晚上10点半,他们两个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他们的伙伴们则回到“石窟”里等候他们。

    那独木舟轻捷地划过了海峡,在对面小岛的岸边停了下来。这样做必须要谨慎小心,以防海盗们可能会在这一带溜达。不过,经过仔细观察后,似乎可以确认那小岛上是没人的,于是,潘克洛夫跟在艾尔通后面,快步地穿过小岛,惊起了石洞里面的飞鸟。然后,艾尔通毫不犹豫地跳进海里,无声地朝着那艘船停泊的方向游去。这时,船上刚刚亮起几处灯光,正好暴露出了它的位置。

    潘克洛夫随后就地躲在岸上的一处乱石堆里,等待着他的同伴回来。

    此时,艾尔通奋力地向前游去,他滑过这片水幕,没发出一点哪怕是最轻微的响声。他只是把头露出水面,双眼注视着那艘船昏暗的影子;船上的灯光倒映在水中。此时此刻,艾尔通心里只想着完成他应承下来的任务,而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在冒着危险——那危险不仅存在于那艘船上,而且还存在于这一带鲨鱼经常出没的海域里。艾尔通顺着海流,很快地游离了海岸。

    艾尔通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行在水中,半个小时后游到了那艘船边。他一手抓住船的艏斜桅支索。这时,他喘了口气,随后就顺着绳索往上攀,一直爬到了船首斜桅托板的一端。那里晾着几条水手的短裤,他拿起一条穿上,然后,站稳脚跟,侧耳倾听起船上有什么动静。

    那船上的人此时还没有睡觉。相反,有的人在说话,有的人在唱歌,有的人在嬉笑。在嬉闹调骂声中,下面这几句话使艾尔通尤为感到震惊:

    “我们弄来的这艘双桅横帆船真棒!”“它跑起来真快,‘奋进号’!真是名副其实!”“所有的诺福克船只能尾随着它!跟在后面跑!”“船长万岁!”

    “鲍勃·哈维万岁!”这个鲍勃·哈维,艾尔通知道是指那个他过去在澳大利亚的凶狠同伙。此人是一个凶狠残暴的水手,现在继续还干着他的罪恶勾当。要是大家知道这些情况的话,就能够理解,当艾尔通听到这场谈话的只言片语时,他心里是多么地难过啊。鲍勃·哈维在诺福克岛水域上抢走了这只双桅横帆船,船上当时装载着武器、弹药、器皿和各种各样的工具,正运往三明治群岛的一个岛屿。鲍勃·哈维整帮匪徒上了那条船,然后,这帮恶棍从罪犯摇身变成了海盗,不断地在太平洋上抢劫,毁坏过往船只,杀戮船员,比马来海盗那帮家伙更加凶残!

    这些罪犯现在正在高声谈论着。他们一边大口地畅饮,一边吹嘘着自己的“业绩”。所以,艾尔通从中了解到了如下的情况:

    “奋进号”上现在的船员全都是从诺福克岛逃走的英国犯人。

    这里不妨介绍一下诺福克岛的情况。

    在澳大利亚东部,有一个周长6里的小岛,海拔1100英尺的毕特山就坐落在这个岛上,这个岛就是诺福克岛,一处监狱的所在地。这里关押着英国苦役监狱中最凶狠歹毒的犯人。岛上一共有500名犯人,他们受到铁一般的纪律的管制,受到酷烈刑法的严惩,接受150名士兵和150名监狱职员的看管。很难想象有比他们更坏的歹徒聚到一起了。有时——虽然这种情况很少出现——,尽管他们是被严厉监管的对象,但仍有不少犯人通过突袭抢走船只,最终逃离了监狱。然后,他们就跑到玻里尼西亚群岛一带胡作非为。

    这个鲍勃·哈维和他的同伴正是干了这样的勾当。这自然也是艾尔通过去想干的。鲍勃·哈维抢夺了停泊在诺福克岛水域的“奋进号”,把船上的船员全部杀掉,在此一年后,这艘船变成了海盗船,在哈维——前远洋轮船船长,现在的海盗,艾尔通完全知晓其底细——的指挥下,在太平洋各海区游荡衅事,杀人越货!

    这些罪犯现在大部分聚在船后部的艉楼几处,但有几个躺在甲板上大声地闲扯着。

    谈话一直在狂呼乱喊和酒杯的碰撞声中继续着,艾尔通于是从他们的谈话中得悉,“奋进号”只是偶然来到林肯岛水域,鲍勃·哈维还从没有来过这一带海域。正像赛勒斯·史密斯预料的那样,他在沿途发现了这块任何地图上都没有标明其位置的陌生的陆地,便萌生了前去看一看的念头,而且要是适合的话,在必要时,就把它作为他们海盗的船籍港。

    至于“奋进号”船上悬挂的黑旗和效仿军舰降旗时鸣放礼炮,这完全是海盗的炫耀行为,并不是什么信号。所以,这些海盗和林肯岛之间并没有存在着什么联系。

    这样,移殖民们的领地就面临着严重的危险。显然,海岛具有的便利的淡水补给、小海港,移殖民们正利用着的各种资源,和深藏不露的“花岗石宫”,所有这些对罪犯们是再适合不过了。海岛一旦落入海盗们手里,就将成为他们的一个很好的巢穴,而且正是由于它尚未被人所知,因此,可能在很长的时间内保证他们的安全和不受惩罚。另有一点也很明显,移殖民们的生命将不会受到尊重,鲍勃·哈维和他的同伙首当其冲关心的就是把他们斩尽杀绝。既然罪犯们准备在岛上安营扎寨,那全体移殖民甚至连逃跑或躲匿在岛上的机会都没有。但又因为,如果“奋进号”外出打劫,或许会留下几个人看守海岛,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就必须进行斗争,采用所有手段把这些十恶不赦的恶棍消灭至最后一个。

    这就是艾尔通现在的想法,同时他深信赛勒斯·史密斯也会同意他的见解。

    可是,抵抗和最后取得胜利是不是有把握呢?这就要看这艘双桅横帆船的武器装备和船上的人数了。

    而这正是艾尔通决心不惜任何代价要搞清楚的问题。他上船一个小时后,船上的喧闹逐渐平息了下来,不少罪犯都已经烂醉如泥,所以艾尔通毫不犹豫地冒险爬上“奋进号”的甲板。这时,船上的灯火已全部熄灭,船上一片漆黑。

    于是,艾尔通爬上船首斜桅托板,接着爬到双桅横帆船的艏楼。然后他在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的罪犯们中间穿过,在船上转了一圈。他见到“奋进号”装备着四门大炮,可发射每枚重量为8至10磅的炮弹。这些都是新型的后膛炮,操作简单而又威力巨大。

    至于那些躺在甲板上的人,大概有十来个吧,但肯定还有比这更多的人睡在船舱内。通过刚才的偷听,艾尔通估计船上大约有50人。对于林肯岛的六个移殖民来说,这力量真的是太悬殊了!但总之,亏了有艾尔通的一片赤胆忠心,赛勒斯·史密斯将不会措手不及。他将了解敌人的力量,并做出相应的部署。

    所以,艾尔通现在只需返回,向他的同伴们汇报他已经完成的使命。因此他打算走回到船头,滑到海里去。

    但就在这时,在这个想干超出他的义务的事的汉子——正像他说过的——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英勇的念头,就是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挽救海岛和移殖民们。显然,赛勒斯·史密斯和几个伙伴是无法打过这50来名装备精良的匪徒的,他们不论是采取强攻,还是用围困攻进“花岗石宫”,总之,形势都对他们有利。此时此刻,艾尔通又想起了他的救命恩人,那些使他脱胎换骨并把他重新塑造成正直的人的人们,那些对他恩重如山的人们,他们将遭受无情的杀戮,他们的劳动成果将被毁坏殆尽,而他们的海岛将成为海盗的巢穴!艾尔通思忖着,总之,他艾尔通,是那么多灾难的罪魁祸首,因为他的老同伙,鲍勃·哈维只是在实现他艾尔通过去的阴谋。一想到这里,艾尔通禁不住毛骨悚然。于是,他产生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念头,把这艘船连船带人一起炸掉。他艾尔通本人也会在爆炸中死去,但是他总算尽了自己的职责。

    艾尔通毫不迟疑,立即着手行动。要找到火药库并不很难,它一般设在船的后部。对于一艘干杀人越货勾当的船来说,火药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只要一颗火星,就可以使船在顷刻间烟消殆尽。

    艾尔通轻轻地溜进中舱,这里到处躺着睡熟的人,但这些人与其说是困倦睡着了,倒不如说是喝得醉昏昏的。在船的主桅下点着一盏手提灯,旁边支着一个枪架,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枪支武器。

    艾尔通从枪架上拿下一支手枪,摆弄了一下,确保枪里上了子弹并且能够使用。只要这样,艾尔通就足能完成他的爆炸工作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穿过中舱,去到船尾那里找到火药库。

    可是,中舱里面很是昏暗,要想猫着腰过去而不绊到几个罪犯是很难的。一绊到他们,就招来一阵谩骂或是拳打脚踢。所以,艾尔通不得不一再地停下脚步。终于,他走到了后舱的隔板前,而且找到了一扇门,里面应该就是火药库。

    艾尔通一不做二不休,立刻动手干了起来。但要不发出声响地完成是很不容易的,因为要把门上的挂锁砸掉。但在艾尔通强有力的手腕中,那挂锁被拧断了,门打开了……就在这时,一只胳膊无声地搭到艾尔通的肩上。“你到这儿干啥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随即用刺耳的声音问。他站在阴影里,突然用灯笼的灯光照在艾尔通的脸上。

    艾尔通迅疾往后一退。随着灯光一闪,他认出了那就是他以前的同伙鲍勃·哈维,但是对方并没有认出他来,或许以为艾尔通早就死了。

    “你在这儿干嘛?”鲍勃·哈维上前揪住艾尔通的裤腰问。

    但艾尔通没答话,他猛然狠狠地推开这个罪犯头目,打算冲进火药库里。只要用手枪向火药桶里开一枪,一切就完蛋了!

    “伙计们,快来啊!”鲍勃·哈维这时已经喊开了。马上有两三个海盗被惊醒了,他们跳了起来,向艾尔通猛扑过去,想把他掀翻在地。身体壮硕的艾尔通从他们的包围中打将出来,一连开了两枪,两个罪犯倒了下去,但是他躲闪不及,肩膀上也挨了一刀。

    艾尔通此时已很清楚自己的计划实现不了了。鲍勃·哈维已经把火药库的门重新关上,然后跑到中舱里弄出响声来,想把别的海盗们都叫醒。现在,艾尔通只得逃走,为了协助移殖民们战斗,他必须保存自己!

    可是,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这是不明确的,尽管艾尔通决心不管怎样要回到他的伙伴们中去。

    他的枪里只剩四颗子弹。这时又开了两枪,其中一枪朝鲍勃·哈维开去,没有把他打死,但至少把他打成了重伤。艾尔通趁着敌人惊慌,往后一退,冲向油布船梯,向船的甲板上爬去。冲过手提灯前时,他用枪托一下把灯打碎,顿时四周又一片漆黑,这应该有利于他乘机逃走。

    这时,又有两三个海盗惊醒起来,跑下了扶梯。艾尔通第五枪撂倒了阶梯下的一个,其余的吓得溜走了。艾尔通几步跃上了双桅横帆船的甲板,三秒钟后,他把最后一发子弹打在一个刚刚掐住他的咽喉的海盗脸上,然后越过舷墙,纵身跳进了海里。

    艾尔通还没游出太远,子弹便如冰雹似的落在他的四周。

    当听到那海盗船上响起了枪声时,躲在一块岩石下的潘克洛夫和呆在“石窟”里的赛勒斯·史密斯、记者、赫伯特以及纳布,心里甭提有多么地紧张!他们马上扛起枪冲到沙滩上,准备击退任何进犯。

    艾尔通肯定是被海盗们发觉,并被他们杀害了,那帮恶棍或许还会趁着黑夜在岛上进行登陆!对于移殖民们来说,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们在焦急无奈中等了半个小时。可是,枪声已经停止了,但艾尔通和潘克洛夫都还没有回来。这么说,小岛或许被侵占了?要不要去救艾尔通和潘克洛夫呢?但怎么去呢?现在大海正涨潮,海峡是过不去的。而且,独木舟也不在这边!完全能够想像得出,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是多么地心急如焚啊!

    终于,将近零点三十分时,一条独木舟载着两个人在海滩上靠岸。那是肩膀受了点轻伤的艾尔通和安然无恙的潘克洛夫,他们的朋友向他们张开了双臂。

    大伙立刻躲进“石窟”里。在那里,艾尔通讲述了发生的事情,并且也毫不隐瞒地说出他试图炸毁那艘海盗船的计划。

    所有的手都向艾尔通伸出来。艾尔通毫不掩盖现在移殖民们的处境是如何的危险。海盗们已经警觉起来,他们清楚林肯岛上有人了。他们将会全副武装,倾巢而出,疯狂地进行搜索。假如移殖民们落入他们手里,那就不要指望得到丝毫怜悯!

    “那好,我们将视死如归!”记者说。

    “我们回去,加强戒备。”工程师答道。“我们有几成把握取胜吗,赛勒斯先生?”水手问。“有的,潘克洛夫。”

    “唔!6对50呀!”

    “是的!6个!不包括……”“还有谁?”潘克洛夫问。赛勒斯没有回答,但他用手指了指天上。

    雾散——工程师的部署——三个阵地——艾尔通和潘克洛夫——第一艘小船——另两艘小船——在小岛上——六个罪犯登陆——那双桅横帆船起锚——“奋进号”上的炮火——绝境——意外的结局夜晚平安无事地过去了。移殖民们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而且完全没有离开过“石窟”阵地。海盗那边呢,也似乎没有任何登陆的意图。自从最后那阵朝艾尔通的射击后,就再也没有一声枪响,甚至也没发出一声声响,说明那海盗船就在小岛附近海域。后来,大家还以为或许它害怕与太强大的对手交锋,已经起锚离开这片海区。

    其实不然,当天在天朦胧亮时,移殖民们隐隐约约地望到了早晨的薄雾中有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那正是“奋进号”船只。“喏,朋友们,”这时工程师说,“我认为现在应该做些部署,在这晨雾全部散开之前,我们能躲过海盗们的眼睛,而且能够不引起他们注意地行动。现今最为重要的是,得让海盗们确信岛上住着很多人,足有能力抵抗他们。所以,我建议我们分成三组布防,第一组就在‘石窟’这里把守,第二组在感恩河河口。至于第三组,我觉得最好布在小岛上,以便阻止,至少延迟海盗的所有登陆行动。现在我们有两支卡宾枪和四支步枪可用,这样,每人都会有武器,由于我们有充足的火药和子弹,大伙可以不必吝惜枪弹。我们不害怕他们的步枪,也完全不用害怕那双船上的大炮。它们能对这些岩石起什么作用?而且,我们不在‘花岗石宫’的窗户开枪,海盗们就不会想到向那里发射炮弹,造成不了什么损失。罪犯人多势众,我担心的是最后得进行肉搏战。所以,必须阻止他们的所有登陆行动,但切不要暴露自己。那么,大家不必节省弹药,要多放枪,但要注意打得准。我们每个人要争取杀死八到十个敌人,而且一定要消灭他们!”

    赛勒斯·史密斯清晰明了地分析了形势,他讲话时神态镇定自若,像是在指挥一项工作,而不是一场战斗。他的同伴们毫无异议地赞同这些部署。那么,接下来就是在雾霭全部散开之前,所有人要各就各位。

    纳布和潘克洛夫即刻爬上“花岗石宫”,取回足够的弹药。吉丁·史佩莱和艾尔通两个神枪手的武器是精确度很高而且射程近一英里的卡宾枪。赛勒斯·史密斯、纳布、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则分别使用步枪。

    下面是各个阵地的组成情况。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埋伏在“石窟”附近,这样,可以居高临下控制着“花岗石宫”脚下范围相当大的一片海滩。

    吉丁·史佩莱和纳布将藏伏在感恩河——河上的吊桥和涵洞早已拉起来——河口的岩石堆里,以阻止海盗乘艇渡河的企图,乃至阻止所有在河对岸的登陆行动。至于艾尔通和潘克洛夫,则把独木舟推进水中,然后越过海峡到小岛上分别占据一个据点。如此一来,枪声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响起,这将给海盗们造成海岛上有足够的人力而且又防范严密的错觉。万一艾尔通和潘克洛夫阻挡不了海盗们登陆,而且那海盗船的某条小船将切断他们的退路,两个人就必须乘独木舟退回海岸上,同时占据岛上最具威胁性的地方。

    在各自奔赴战斗岗位之前,移殖民们最后相互握了手。当潘克洛夫拥抱住赫伯特时,他几乎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感:赫伯特,他的孩子啊!……然后,他们就分头开始行动。

    转瞬间,工程师和赫伯特从一边,记者和纳布从另一边消失在岩石堆后面。五分钟以后,艾尔通和潘克洛夫顺利地穿过海峡,在小岛上登陆,随后,他们藏身在东岸的乱石堆中。

    所有这些行动都没被那双桅横帆船上的海盗察觉,因为移殖民们自己也只是勉强地在晨雾中望到那艘海盗船。

    这时是早晨六点半。又过了片刻,天空中的雾霭渐渐地散去,那海盗船的主桅杆顶在雾气中露了出来。再过了一会儿,一阵微风吹过,迅速地吹散了这团雾气。

    这时,“奋进号”完全露出来了。它是由两个铁锚固定的,船头向北,左舷后半部对着海岛这一边。正像那位工程师估计的一样,它距离海岸不过一又四分之一海里。

    那阴森森的黑旗飘扬在船的斜桁上。赛勒斯·史密斯用望远镜可以望到,作为船上主要火力的那四门大炮已经对准了海岸这边。很明显,只要一声令下,大炮就开火。

    但是,“奋进号”船上仍然没有丝毫动静。大家望见30来个海盗在甲板上来回走动,有几个登上了艉楼,另外有两个靠在主桅护栏上,用望远镜正很是仔细地观察着海岛这边。

    非常明显,鲍勃·哈维及其同伙很难弄明白昨晚在他们船上发生了的一切。那个上身赤膊的汉子强行打开火药库的门,并且与他们进行了拼斗,开枪打死了他们一人,打伤了两人,那个汉子躲没躲过他们的枪弹呢?他游回海岸上吗?他是从哪里来的?到船上来干什么?难道就像鲍勃·哈维想像的那样,他的意图是要炸毁这条船?匪徒们对这一切都摸不着头脑。但他们已经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未被人所知的海岛在他们来到前就有人居住着;而且,或许那边全体的居民都已准备好保卫它呢。可是,海滩上,高地上,都见不到人影,海岸上像是完全没有人烟。总之,看不到一处房屋。这样说来,居民们已经逃进岛内了?

    海盗头目或许正这么想着,而且,出于谨慎起见,他可能会在整帮匪徒侵占海岛前先熟悉它的地理情况。

    在一个半小时里,那海盗船上既没有进攻也没有登陆的迹象。鲍勃·哈维显然正在犹豫着,他最好的望远镜,无疑也不能使他望到埋伏在岩石丛中的一个移殖民。甚至他也不可能注意到那块隐蔽着“花岗石宫”的窗户、而且与石壁形成鲜明对比的树枝和爬藤帘子。确实,他怎么可能想像得到,在那样的高度上,那巨大的石壁中居然凿开着一座房子?整座的海岛上,没有暴露出丝毫蛛丝马迹让鲍勃·哈维知道这里有人或者可能有人。

    然而,到了8点时,移殖民们看到“奋进号”船上有所行动。一艘小船被用滑轮车放进了海里,随后有七个人下到小船中,他们手里拿着步枪,其中一个掌着舵,四个握着桨,其余两个则四下观察着岛上的情况,随时准备开枪。毫无疑问,他们的目的是进行第一次探路,而不是登陆,因为如果登陆,他们会倾巢而出的。

    这时,那站在双桅横帆船里的海盗,肯定可以望到海岛海岸的前沿有一个小岛,而且与海岸之间隔着一条不宽的海峡。然而不久,那位工程师通过观察那小船的航向,推断它不是想先开进那个海峡,而是要在小岛登陆。这说明海盗们采取了谨慎的措施。

    潘克洛夫和艾尔通正藏在狭窄的乱石缝里,看到那只小船朝着他们驶来。于是,他们等待着它进入射程范围内。

    那条船小心翼翼地行驶着,桨隔很长时间才在水里划一次。那个坐在船首的一个匪徒手里还拿着一根探测线,正在测量这条被感恩河冲陷的海峡的深度。这说明鲍勃·哈维准备把他的船尽可能地往岸边靠。此外,有30来个分散站在船的桅帆索具间的海盗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船的一举一动,并记下某些助航的标志。

    那小船距小岛已经不到两链了,这时,它停了下来。那掌舵的人随即站了起来,开始寻找靠岸的最佳地点。

    就在这时,突然两声枪响,一小股枪烟从岩石丛中袅袅地升起。掌舵人和测量员应声仰倒在小艇里。潘克洛夫和艾尔通的子弹同时分别击中了他们。

    几乎是同时,传来一声更响的爆炸声,那海盗船的船侧喷出一团烟雾,一颗炮弹打中了艾尔通和潘克洛夫藏身的岩石堆上部,把岩石炸得满天乱飞,但是两个射手安然无恙。

    小船上的人都破口大骂。舵手的位置立刻被另外一个人接替,立刻,小船又开动了。

    但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那小船不是调头开回大船上,而是沿着小岛海岸驶去,打算绕过小岛的南端。海盗们死命地不断划动船桨,以避开子弹的射击。

    他们就这样行驶到距海岸凹进处五链的地方,那里的顶端是遗物岬;随后,他们绕了一个半圆形,仍然在海盗船的炮火掩护下,向感恩河的河口逼近。

    海盗的意图很是明显,就是强行进入海峡,包抄守在小岛上的移殖民,使他们不论人数多寡,都处在小船和海盗船火力夹攻下的极为不利的位置。

    小船继续朝这个方向又划进了一刻钟。这期间四周突然地完全寂静,空中和水上都没有了一点的声音。

    这个时候,潘克洛夫和艾尔通都清楚自己有被包抄的危险,但他们并没有撤离现在的岗位,也许他们还不想在进攻的敌人和海盗船的炮火面前暴露自己;也许他们信任守在感恩河河口的纳布和史佩莱,还有埋伏在“石窟”里的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

    第一阵枪炮声20分钟后,小船驶到了距感恩河只有两链的地方。此时大海已经开始涨潮,狭窄的峡谷使水流像往常一样湍急。匪徒们的船被冲得东倒西歪,甚至都快被冲到河口去,他们只得拼命地划动船桨,才勉强得以让船保持在海峡中间。但当他们刚好进入感恩河河口的射程范围内时,两发子弹飞过来迎接他们了,他们中两个人又被放倒在小船里。纳布和史佩莱都是弹无虚发。

    立刻之间,那海盗船又朝弥漫着火药烟雾的地方发射了第二发炮弹,但是同样没有奏效,只是炸掉了几块岩石的尖角。

    这时,小船上的海盗只有三个有作战能力的人。在海流的推动下,小艇像箭一般冲进海峡中,在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的面前穿过,他们两个觉得还不在适当的射程内,所以没有开枪。然后,小船又绕过小岛的北端,再回到了那海盗船那里。

    至现在为止,移殖民们没什么好抱怨的,吃亏的可是他们的敌人。后者已经有四个人受了重伤,也可能死了。而他们呢,无一人损伤,也没有白费一颗子弹。要是海盗们下一步继续这样的攻打移殖民们,实施他们的登陆企图的话,那他们可能会被一个一个地消灭掉。

    现在大伙都已看出,工程师的部署是多么正确啊。海盗们或许会以为他们正与人数众多而且装备精良的对手交锋,会不能够轻易得手呢。

    当那小船带着伤员回到海盗船的甲板时,到处是一片鬼哭狼嚎。接着,船上又胡乱地开了三四响炮。

    但在此时,另外的匪徒,由于气愤,或许还由于昨晚的狂饮,又有12个人摇摇晃晃地跳进了一条小船中。随后第二条小船也放进了海里,里面坐着八个人。当第一条小船朝小岛又冲过来,想把移殖民赶出来时,第二条则准备强行夺取感恩河入口。

    显然,现在的形势对潘克洛夫和艾尔通来说是很严峻的。于是,他们决定回到本岛去了。

    然而,他们还是等到第一艘小船进入射程范围内,放了两枪使小船上一片混乱后,才撤离了自己的岗位。他们冒着呼啸而过的子弹飞快地穿过小岛,跳进独木舟中,在第二条小船刚好到达小岛南端时穿过了海峡,然后疾速跑过去蹲伏在“石窟”附近。

    他们刚刚和赛勒斯·史密斯及赫伯特会合,小岛就被侵占了,第一条小船上的海盗在小岛上到处搜索着。几乎与此同时,感恩河阵地上又传来了枪声,海盗的第二条小船已经靠近了河口。那船上的八个正要上岸,其中两个人被吉丁·史佩莱和纳布击中,那条小船顿时失去了控制,一头撞在礁石上,在感恩河河口撞了个粉碎。但是那船里的六个生还者则把枪举过头上,防止浸到海水,然后徒步走到了河流的右岸。随后,他们发觉自己暴露在离火力点太近的地方,于是拔腿就朝遗物岬方向逃窜,逃到子弹的射程范围外。

    那么,现在的情形是这样的:在小岛上,有12个匪徒,其中的几个无疑受了伤,但他们有一条小船在手;在海岛上,有六个登陆的匪徒,但他们根本到不了“花岗石宫”,因为没法渡过吊桥已经被拉了起来的河流。

    “好啊!”潘克洛夫在冲进“石窟”时说,“好啊,赛勒斯先生!您对此有何想法啊?”

    “我的想法是,”工程师答道,“战斗要采取一种新的方式才行。因为不能设想那些匪徒会那么愚蠢,还继续呆在这么对他们不利的处境中!”

    “他们永世渡不过海峡的,”水手说,“艾尔通和史佩莱先生的卡宾枪会在那里阻止他们渡海的。”

    “但是,”赫伯特说,“两支卡宾枪怎么抵挡得住海盗船上的大炮呢?”

    “哎!我想那艘海盗船还没到海峡里呢!”潘克洛夫答道。

    “要是它过来呢?”赛勒斯·史密斯问。“没有这种可能,因为有搁浅和沉没的危险!”“这是有可能的,”这时艾尔通接口答道,“匪徒们可以在涨潮时进入海峡里,然后在退潮前撤回。到那时,在他们的炮火下,我们的阵地可就会保不住了。”

    “见他妈的鬼!”潘克洛夫大声嚷着,“真的,那帮恶棍好像打算起锚了。”

    “搞不好我们得被迫躲进‘花岗石宫’里呢!”赫伯特指出。

    “再等等吧!”赛勒斯·史密斯应道。“纳布和史佩莱先生呢?”潘克洛夫这时问。

    “他们会和我们及时会合的。艾尔通,您准备好,现在是您和史佩莱的卡宾枪‘发言’的时候了。”

    一点儿没错!“奋进号”船已经开始起锚,并显露出向小岛靠近的意图。在一个半小时内,海水应该还会上涨的,而且潮流现在停止了流动,海上的情况变得有利于那艘海盗船行驶。但是对于开进海峡这一看法,潘克洛夫是不同意艾尔通的意见的,他认为,那艘海盗船不敢冒这个险。

    在这期间,海盗们渐渐地逼近了海岸,现在他们与海岛只有一条海峡之隔。他们的手里只有步枪,所以对埋伏在“石窟”或感恩河河口的移殖民不会造成威胁。但是,海盗们不知道对手有射程远的卡宾枪,所以也就不相信自己已经暴露在对方的火力圈内。这样,他们毫无戒备地察看着小岛,并且在沿岸跑来跑去。

    海盗们的错觉很快就招致了毁灭。这时,艾尔通和吉丁·史佩莱的卡宾枪“发言”了,无疑它们对匪徒中的两个射出了一些“不堪入耳的东西”,因为那两个人马上仰面倒了下去。

    这使得海盗们顿时全面溃退。另外10个海盗已经来不及顾上受伤或死亡的同伙,就仓惶地逃到另一边海岸,跳进自己的小船,然后,拼命地向那艘海盗船划去。

    “少了八个!”潘克洛夫这时喊道,“说真的,史佩莱先生和艾尔通就像约好似的,竟同时开的枪!”

    “先生们,”艾尔通一边把子弹推上枪膛,一边说,“现在情况更糟了,那艘双桅横帆船要开船了!”

    果真,大伙清晰地听到,随着那艘海盗船上机关的转动,止链器丁丁当当地撞击着卧式锚机。一开始,“奋进号”被锚扯住,但当锚全部拉起来时,船就启动向海岛这边开过来。这时,风从海上吹来,那艘船张起三角帆和前桅帆,慢慢地向岸边靠近。

    藏身在感恩河和“石窟”阵地的人大气不出地盯视着那艘船,心情极为紧张。等到他们在短距离内暴露在那海盗船的炮火下,而且又无法进行有效的还击时,他们的处境将糟糕得没法设想了。那么,现在怎样才能阻止海盗们登陆呢?

    那位工程师充分地意识到这一点,正在紧急思考着可行的办法。时间要求他立刻就得拿定主意。但该怎么办呢?现在,既然储粮充足,是不是就撤进“花岗石宫”,在围困中坚守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呢?目前这样做行!但以后呢?海盗们照样可以占领海岛,无所顾忌地到处破坏,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终将战胜困守在“花岗石宫”里的人。

    现在,他们也还有着一丝的侥幸:就是鲍勃·哈维不敢让他的船到海峡中冒险,而只把船停在小岛的外围。如果这样的话,船离海岸至少还有半海里,在这段距离内,它的炮弹就不会造成特别大的破坏力。

    “绝对不会的,”潘克洛夫一再说,“这个鲍勃·哈维是个经验丰富的水手,他绝不会冒险进入海峡的!他深知海面的情况只要稍微恶劣,他的双桅横帆船就会报销!”

    可是,那艘双桅横帆船已经靠近了小岛,而且非常明显,它正准备朝岛的下端开去。此时风力很弱,而且海潮的冲力也已大为减弱,鲍勃·哈维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他的船只。

    现在这艘海盗船上的人已经了解了这条海峡,因而毫不犹豫地往里面开。它的意图已经显现无疑了:它想在“石窟”前抛锚,然后从那里用炮弹回敬到现在杀死了大量的同伙的枪弹。

    时间不长“奋进号”就到达了小岛顶端,随之顺利地绕了过去。这时,船的后帆也扯了起来,于是那艘海盗船顺着风,径直来到了感恩河附近。

    “那帮匪徒!他们竟然真的来了!”潘克洛夫喊道。此刻,吉丁·史佩莱和纳布也断定该放弃感恩河阵地了,因为他们在那里已无法阻挡住那艘船。于是他们明智而及时地采取了行动,赶去与赛勒斯·史密斯、艾尔通、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会合。吉丁·史佩莱和纳布穿行在岩石后面,躲过枪林弹雨,毫发无损地到达了“石窟”。在即将进行决定性行动之时,移殖民们能聚合到一起是再好不过了。

    “史佩莱!纳布!”工程师喊道,“你们没受伤吧?”“没有!”记者答道,“只是被飞弹擦破了点儿皮!但那艘该死的海盗船开进海峡了!”

    “是啊!”潘克洛夫应道,“用不了10分钟,它就会停在‘花岗石宫’前了!”

    “您还有什么办法吗,赛勒斯?”记者问。“趁着时间还来得及,而且匪徒们没发现我们,赶紧躲进‘花岗石宫’里。”“我也这么想,”吉丁·史佩莱答道,“可一旦躲进去……”

    “以后再伺机行事吧。”工程师答道。“那走吧,快点!”记者说。“赛勒斯先生,要不我和艾尔通留在这里吧?”水手问。

    “这有什么用,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答道,“不,我们都要在一起!”

    刻不容缓,移殖民们马上撤离了“石窟”。不到片刻工夫,大伙便冲进升降器里,升到“花岗石宫”门口,跑进大厅里。托普和杰普从前天晚上起便一直关在里面。

    他们回来得正是时候,现在透过树枝,已经望见“奋进号”在烟雾中驶进了海峡。大家甚至不得不躲到一旁,因为虽然感恩河阵地和“石窟”阵地上已无人驻守,但海盗船上的炮火仍在不停地射击着,那四门大炮还是盲目地轰击着那两处地方。岩石被炸碎了,每一声炮弹声就伴随着海盗们的一阵乌拉声。

    大伙正庆幸着他们事先采取了防御措施,把“花岗石宫”的窗户隐蔽起来,使他们的住所可幸免于难。然而就在这时,一发炮弹猛然擦过门洞,落入了走廊里!

    “他妈的!我们被发现了?”潘克洛夫嚷道。也许移殖民们没有被匪徒们看到,但鲍勃·哈维肯定已经发觉这些伪装着这部分陡壁的树叶可疑,所以打过来了一枚炮弹。几乎同时,炮声又迭起,当另一枚炮弹炸开了那片树叶窗帘时,花岗岩石壁上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口。

    移殖民们的蔽护所被发现了。他们现在陷入了绝境!他们既没法阻拦那些枪弹,也没法躲避炮弹轰击下在四周横飞的碎石,只好藏身于上层的过道里,任由他们的住所被狂轰滥炸。这时,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接着就是一片凄惨的喊叫声!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赶忙朝一扇窗户跑去……那艘双桅横帆船,已被一股液体游流势不可挡地顶了起来,断成了两节;而后不到10秒钟,它便连同它罪恶的船员们一起沉没了!

    移殖民们在海滩上——艾尔通和潘克洛夫做打捞工作——午饭间的讨论——潘克洛夫的推论——细察双桅横帆船的船体——丝毫无损的火药库——新的财富——最后一些碎片——一块圆筒碎片“船炸了!”赫伯特惊喜地喊道。“是啊!就像炸药引爆似的炸开了!”潘克洛夫边答边冲进升降器里,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纳布和小伙子赫伯特。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吉丁·史佩莱问,对这一出乎意外的结果他还在发愣。

    “啊!我们会弄明白的!”赛勒斯·史密斯立刻答道。“会弄明白什么?”“以后再说!以后再说!现在重要的是那些海盗都被消灭了!”

    接着,那工程师、记者和艾尔通,赶到海滩上与潘克洛夫、纳布和赫伯特会合。

    现在再也看不到那艘海盗船的一丝影子,就连它的桅杆也看不到。那艘海盗船被那股漩流顶起来后,就侧身翻倒,随后以这种姿势下沉,无疑是由于大量进水引起的。但是,在这个地方,海峡还不到20英尺深,所以一到退潮,那艘海盗船的侧边应该就会露出来。

    过了一会儿几件沉船的遗物漂浮在了海面上。大伙随后清理了整个现场,发现有桅杆和备用横桁,还有一些装着几只活禽的鸡笼、几个箱子和木桶。但是在这些漂流物中,没有一点沉船碎片,既没有甲板的木板,也没有船身的壳板——这就使“奋进号”的突然沉没让人觉得很是费解。

    这时,两支在桅孔加固板上折断的桅杆,摆脱了支柱和绳索后,很快地又浮到了水面上。桅杆上还带着船帆,有的卷着,有的张开着。艾尔通和潘克洛夫见了马上跳进独木舟里,打算到海岸或小岛沿岸捞取所有的沉船遗物。

    可正当他们要划船走时,吉丁·史佩莱的一个问题让他们停了下来。

    “那六个在感恩河右岸登陆了的匪徒呢?”他说。确实,不应该忘掉那六个乘坐的小船撞得粉碎而徒步逃到遗物岬的人。于是,大伙一起向遗物岬方向望去,但一个逃亡者也没有看到。或许看到双桅横帆船沉入水里后,那六个人就逃到海岛内部了。

    “迟一点儿,我们再收拾他们,”这时赛勒斯·史密斯说,“他们有枪,所以仍很危险。但总之,现在六对六,机会是平等的。还是先解决最燃眉之急的事情吧。”

    于是艾尔通和潘克洛夫坐在小船里,奋力地朝那些沉船遗留物划去。

    然后,他们把所有漂浮着的东西都打捞上来,像鸡笼、木桶和箱子。这些东西立刻就被搬运到“石窟”里去。

    水面上也漂浮着几具尸体。在里面,艾尔通认出了鲍勃·哈维,他把哈维的尸体指给他的同伴看,并且激动地说:

    “我过去就是干这个的,潘克洛夫!”“但您已经不再是了,正直的艾尔通!”水手答道。奇怪的是,漂浮着的尸体竟然是那么少,只有大概五六具。看来,匪徒们很可能是在突如其来的沉船中来不及逃出,船侧身倒下时,大部分都被压在舷墙底下了。如果这样,退潮将把这帮恶棍的尸体冲到大海里去,移殖民们倒能省了一桩令人作呕的活儿——把他们埋到海岛的某个角落里。

    在两个小时里,这些移殖民们都忙着把沉船物拉到沙滩上,然后把那些没有损坏的船帆摊开来晒干。他们都埋头干活,很少说话,但是有着那么多的思绪闯入了他们的脑海!得到这艘双桅横帆船,或者更准确地说,得到这艘船上的一切,可是一笔财富啊!确实,一艘船就如似一个完整的小世界,所以,移民地的材料库里会增添很多有用的东西。在广义上,这相当于在遗物岬处捡到的那个箱子。

    “而且,”潘克洛夫想着,“为什么不可能让这艘双桅横帆船脱浅呢?如果船身只有一个窟窿,就完全可以把它堵住。一艘三四百吨的船,和我们的‘乘风破浪号’相比,那才是一条真正的船哪!而且我们还能用它远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赛勒斯先生、艾尔通和我,我们得详细检查一番!这很值得的!”

    确实,假如这艘双桅横帆船还能航行的话,林肯岛上的移殖民返回祖国的机会就可以大大增加了。但是,要对这个重要的问题作出决定,还要等到潮水全都退了,先对船身的各个部位做一番检查。

    当遗留物全部运放在海滩上时,大家决定先尽快地吃了午饭再说。他们全都饿坏了,好在食品储藏室离得并不远,加上纳布是手脚麻利的大厨师。于是过了不久大伙就在“石窟”附近吃上了饭。在吃饭过程中,没有任何疑问,他们只能谈到这件奇迹般地拯救了移民地的意外事件。

    “这只能说是个奇迹,”潘克洛夫一再说,“因为必须得承认,那些恶棍被炸得真是时候啊!那时‘花岗石宫’已经变得难以容身哪!”

    “潘克洛夫,那您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记者问,“是谁引起海盗船的这次爆炸呢?”“嘿!史佩莱先生,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潘克洛夫答道,“那海盗船不像战船那样管理得井然有序!海盗也不是水手!他们既然不停地轰炸我们,那船上的火药库必然是打开着,所以,只要有一个粗心大意或笨手笨脚的人,就能把这玩意炸飞的!”

    “赛勒斯先生,有一点让我感到吃惊,”赫伯特说,“就是爆炸并没产生很大的影响。爆炸声也不大,总之,只有不多的碎片和船壳板。这样看来这艘船是撞沉的,而不是炸沉的。”

    “这让你吃惊吗,我的孩子?”工程师问道。“是的,赛勒斯先生。”“赫伯特,”工程师答道,“实际上这也让我感到吃惊。但等下一步检查那船的船壳时,或许就会得到这一问题的答案的。”

    “是这样的吗,赛勒斯先生?”潘克洛夫说,“您不是这个意思吧?‘奋进号’仅因是触礁而沉没的吧?”“为什么不可以呢?”纳布指出,“要是海峡里有礁石的话。”

    “好!纳布,”潘克洛夫答道,“关键时刻你可没睁大双眼。在那艘船沉没前的一瞬间,我看得清清楚楚,它是被一股巨流顶了起来,然后就沿着左舷倒下去的。这样,要是它只是触礁的话,那它会完全平静地下沉,就像一艘老老实实的船一样由底部开始沉入水中。”“那才不是老老实实的船呢!”纳布答道。“以后,我们会弄清楚的。”工程师接着说。“一定会弄明白的,”水手补充说,“但我敢用脑袋打赌,海峡里是没有礁石的。瞧,赛勒斯先生,正好,您又会说这事里还有点神秘的味道呢?”

    赛勒斯·史密斯没有答话。“无论怎样,”吉丁·史佩莱说,“撞沉也好,炸沉也好,您得承认,潘克洛夫,这件事来得真是及时!”“是的!……是的!……”水手答道,“但问题不在于此。我是想问史密斯先生,他是不是从这件事发现了有些不可思议的地方。”

    “现在还不能断言,潘克洛夫,”工程师说,“我只能这样回答您。”

    将近1点30分,大家登上了独木舟,然后朝沉船的地方开去。让他们遗憾的是,那艘船上的两只小船都没保住。大家知道,一只在感恩河河口撞碎,已经无法使用了;另一只在海盗船沉没时失踪了,或许是被大船压碎了。

    这时,“奋进号”的船体逐渐露出了水面。这艘船是由船侧开始下沉的,因为,它的桅杆折断后,在压舱物的重量的作用下,船的龙骨几乎朝天了。它确实是被一种怪异但很吓人的海底力量掀翻的,这股力量同时表现为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漩流。移殖民们在船体周围来回地划着。随着潮水退去,他们即使找不到造成灾难的原因,但至少能够看清灾难产生的后果。

    在船前部龙骨的两侧,损坏的艏柱前七八英尺处,船的两舷可怕地撕开了一道不少于20英尺的裂口。在那里张开着两个没法再堵塞的大窟窿。船底的铜衬板和包板都不见了——也许被炸成了碎片,船框架本身以及连接着框架的木栓和螺钉也都无影无踪。整个船体都断裂了,无法再接合起来。最下方的龙骨被一股无法解释的强力撕裂,而且,还在钩住纵梁的龙骨本身已经整条折断。

    “见鬼!”潘克洛夫嚷道,“瞧这艘船很难再浮起来了!”

    “完全是不可能。”艾尔通说。“不管怎样,”吉丁·史佩莱向水手说,“要是真的发生了爆炸,那这次爆炸可产生了一些太奇怪的效果了!它炸坏了船的下部,但却没炸飞甲板和船的水上部分!这些大窟窿似乎更像是触礁撞出来的,而不是由于火药库爆炸造成的!”

    “可海峡里没有礁石!”水手反驳道,“您说的我都赞同,除了触礁这种说法。”

    “我们试着进入船里吧,”工程师说,“或许能找到它毁灭的原因。”这自然是该采纳的最好意见。再说,这样便于清点甲板上的现有财富,并将其收藏起来以备急需。这时进入双桅横帆船里是非常方便的。海水一直很低,而且船体已经翻转,甲板的下层现在变成了上层,可以通行。由不少沉重的铸铁组成的压舱物,已经把甲板撞穿了几处地方。大家都听到了海水流过船壳缝隙时的潺潺声。

    所有这些移殖民们手里拿着斧子,在半破烂的甲板上向前走去。大大小小的各种箱子杂乱地堆积在甲板上,由于受浸的时间还不长,里面的东西应该还没有损坏。

    于是,大伙忙着把所有的箱子都搬到安全的地方。大海在几个小时以后才能再涨潮,所以这段时间得最充分地利用起来。艾尔通和潘克洛夫在船身的开裂处,用一架滑轮车把木桶和箱子吊了上来。独木船马上就装上这些东西,随后运到海滩上。

    就在这时,一直站立在船上的赛勒斯·史密斯惊愕地观察到了这一点:不仅这船的船体,正像他说过的,在尚未查明原因的撞击中被严重损坏,而且内部装备也遭到灭顶之灾,特别是船头。隔板和柱子都碎裂了,像一颗威力极大的炮弹在船内爆炸过似的。随着那些箱子以及各种小包裹搬离船上后,大家可以很方便地从船头走到船尾。

    于是,他们到达了船的船尾,这一部分先前是艉楼。根据艾尔通的指点,大家在这里寻找起火药库。那工程师认为火药库还没爆炸,或许能救出几桶火药,而且由于火药一般是用金属封皮包裹着,应该不会受潮的。

    真的不出所料,大伙在一堆炮弹里找到了20来只木桶,桶内镶着一层铜皮。大家很是小心地把桶抬上来。潘克洛夫亲眼目睹,终于信服这艘船的沉没不是由于爆炸引起的了。火药库所在的这部分船身确实是受损最轻的。

    各种搜查工作进行了好几个小时,这时,能够感觉到涨潮了,清理工作只得告一段落。再说,也完全不用担心潮水会把船的骨架冲走,因为它已经像抛锚似的牢牢固定在了那泥沙里。

    所以,大家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等待着下一次退潮再继续进行清理。但是船体本身,虽然好好地躺着,但必须尽快把里面的物资抢救出来,因为它不久就会被海峡里的流沙淹没。

    这时已是下午5点钟。对移殖民们来说,这一天是够辛苦的了,他们放开胃口大吃了一顿。然而在饭后,虽然他们都很疲乏,但还是抑制不住去检查“奋进号”那些箱子里装的东西的欲望。

    大部分箱子里装的是成衣,毫无疑问,这些是颇受青睐的。在那里面,全是一些够全体移殖民穿着的东西,像各式衣服和各种各样的鞋子。“瞧我们太富了!”潘克洛夫喊着,“可是应该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呢?”

    而每时每刻,当水手看到一桶桶烈性酒、一箱箱烟草、一支支火枪和一把把刀剑、一包包棉花、一件件耕作工具、木工工具、细木工工具和铁匠工具以及一箱箱各种种子——这些东西在水里泡的时间不长,丝毫无损——时,他不禁发出阵阵的欢呼。啊!要是在两年前,有了这些东西就好了!但总之,虽然现在这些心灵手巧的移殖民们自己已经制造出工具,但这些财富还将会物尽其用的。

    “花岗石宫”的仓库里有的是地方,但是今天时间不够,已经来不及把全部的东西入仓。但是,还不能忘了那六个已经上了海岛的漏网海盗,那是一些凶恶狠毒的匪徒,必须时刻提防他们。虽然感恩河上的桥和所有的吊桥都已拉了起来,但一条河流或小溪是拦不住那些匪徒的,尤其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那些家伙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大伙很快就会商议出他们的对策来,但是在这之前,必须守护着这些堆在“石窟”附近的箱子和包裹。所以,这一夜,移殖民们就轮流值班守夜。

    夜晚过去了,可是,匪徒们没有什么入侵的意图。杰普“老爷”和托普守卫在“花岗石宫”脚下,一旦有什么动静,它们马上就会报警。

    接着一连三天,10月19、20日和21日,都被花在清理箱子里和船缆索具里的东西上。退潮时,大伙就赶快从船舱中搬出东西来;涨潮时,就把这些物品入库。大部分铜质衬板都已从船身上揭了下来,船身正在一天天陷进流沙里。不过,在这期间,艾尔通和潘克洛夫曾数次潜到海底,找到了船的铁链和船锚、压舱铁块以及四门大炮。这些都是用空桶浮起然后拉到岸上的。

    现在,移民地的武器库和“花岗石宫”的仓库以及配膳室都因为这次沉船打捞而充实起来了。潘克洛夫此时热情高涨,已经说到了建立一个同时监视海峡和感恩河河口的炮台。有那四门大炮,就能阻止任何舰队——“不管它有多么强大”——进犯林肯岛水域!

    就在这时候,天气突然变坏了,把只剩下一个空壳的船体摧毁了。赛勒斯·史密斯本来还打算把船体炸掉,再到岸边收拾起碎片,可是一阵猛烈的东北风和海潮却使他省下了火药。

    到了24日的那天晚上,双桅横帆船的船体完全解体了,一部分残骸漂到了海滩上。

    至于船上的文件,不用说,尽管细致地找遍了艉楼的柜子,仍然还是毫无所获。很明显,海盗们早已把关于“奋进号”的船长和船主的所有材料销毁了,而且由于尾板也没有漆着船的船籍港的名称,因此无以证实船的国籍。不过,根据其船首的某些造型,艾尔通和潘克洛夫觉得这艘船或许是英国制造的。

    这场灾难,或确切地说,这一移殖民们得以获救的幸运但又无法解释的结局后一个星期,大家再也看不到那艘船的蛛丝马迹,甚至是在低潮的时候。船的碎片全部漂散了,而“花岗石宫”几乎接纳了船上所有的东西。

    然而,假如不是11月30日,纳布在海滩闲逛时捡到了一块上面带有爆炸痕迹的铁筒厚片,掩盖这次怪异的沉船的神秘面纱或许将永远不能揭开。这块圆筒被严重扭曲了,并且棱边撕开着,像是被炸药爆炸所致的。纳布当即把这块金属交给了他的主人,后者当时正在“石窟”车间里忙碌着。赛勒斯·史密斯仔细地查看了这个圆筒,然后,转身对潘克洛夫说:“朋友,您还坚持认为‘奋进号’不是撞沉的吗?”

    “是的,赛勒斯先生,”水手答道,“那海峡里根本没有岩石。”

    “但假如它是撞在这块铁上呢?”工程师指着那边碎裂的圆筒说。

    “什么,这段管子?”潘克洛夫以不大确信的口气喊道。

    “我的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接着说,“你们记不记得,在沉船之前,那艘船被一股真正的漩流顶起来?”

    “记得,赛勒斯先生!”赫伯特答道。

    “那么,你们想知道是什么掀起了那股漩流吗?就是这个。”工程师指着那个破管子说。“这个东西?”潘克洛夫反问道。“正是!这是一只水雷的残余物!”“水雷!”工程师的同伴们一起喊道。“但是谁把这只水雷布在那里呢?”潘克洛夫问道,他还有些不信服。“我所能告诉您的,就是不是我布的!”赛勒斯·史密斯答道,“但它就在那里,而且您已经清楚它那无可伦比的威力了!”

    工程师的分析——潘克洛夫的崇高想像——一座高空炮台——四门大炮——关于侥幸逃生的罪犯——艾尔通的一次犹豫——赛勒斯·史密斯的大度——潘克洛夫勉强屈服因此,发现了这只水雷在海底爆炸,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那位工程师在南北战争期间曾经试验过这种破坏力极强的可怕武器,所以,在这方面他是不会弄错的。正是在这只装着一种爆炸物质的圆筒的作用下,海峡里的水浪像旋风般地被掀起,把那艘船底部击裂,使它转瞬沉没;也正是为什么那艘船的船壳被炸得稀烂,而不可能再浮起来。撞到一颗摧毁装甲舰像摧毁渔船一样容易的水雷,难怪那海盗船难逃劫数了!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一切……除了海峡里出现这颗水雷的原因!

    “朋友们,”这时,赛勒斯·史密斯接着说,“我们不必再怀疑有一个神秘的人存在了,他或许像我们一样,是一个海难幸存者,流落到这个岛上。现在我之所以要把这些事说出来,是为了让艾尔通了解这两年来出现的所有奇怪的事情。这位总是在危急关头出现,让我们转危为安的未曾谋面的恩人是怎么样的人呢?我无法想像出他来。做了诸多的好事后又躲起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也无法理解。但他做的好事都是实实在在的,并且只有具有惊人能力的人才能做到。艾尔通也和我们一样受到过他的恩惠,因为,假如说当初我从气球上掉下来后,正是这位未曾谋面的人救了我的话,那显然那份文件也是他写的,把那只瓶子放入海峡中,而使我们知道了我们的同伴的境况。我还要补充这样一些事例:那只极其巧合地装着我们当时所缺的所有物品的箱子,是他拖放在遗物岬的;那堆在高地上燃烧并引导你们着陆的火堆,正是他点燃的;那颗在西揣体内发现的铅弹,是他打的;这颗摧毁了那艘海盗船的水雷,又是他埋在海峡里的。总之一句话,所有这些我们意想不到又无法解释的事情,都是这位神秘的人干的。所以,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海难幸存者还是这个岛上的流放犯,要是我们自以为和他的上述恩惠无关,那我们就是忘恩负义的人。可以说。我们已经欠下了一笔债,因此,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偿还它。”

    “亲爱的赛勒斯,您说的话很有道理,”吉丁·史佩莱答道,“是的,有一个无所不能的人藏在海岛的某处,而且他对我们的帮助极大。我要补充的是,假如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着超自然的现象,那我看这位未曾谋面者就具有超人的本领。是不是他通过‘花岗石宫’的井和我们秘密联系,因此了解了我们所有的情况呢?当我们驾船在海上初航时,是他把那只瓶子扔给我们吗?是不是他把托普托出湖面并把儒艮致死呢?而又是不是他把您从海浪里救出来呢,赛勒斯?就当时所处的情形绝非是任何凡人所能为的,假如真是他,那么他就具有一种呼风唤雨的本领。”

    记者的分析是对的,而且每个人都深感到这一点。“是的,”赛勒斯·史密斯答道,“要是我们已不再怀疑确实有一个人的介入,我认为他确实具有超乎常人的本领。现在这还是个谜,但是等我们找到了这个人,谜底也就全部揭开了。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尊重这个慷慨助人的人隐姓埋名,还是该竭尽全力找到他呢?对此,你们有何看法呢?”

    “我的看法是,不论他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是一个正直的汉子,值得我敬重!”潘克洛夫答道。

    “没错,”赛勒斯·史密斯接口道,“可是您还没有回答问题,潘克洛夫。”

    “我的主人,”此时纳布说道,“我想应该尽我们所能找这位先生,但恐怕只有他愿意时我们才能找到他。”

    “你说的没错,纳布。”潘克洛夫答道。“我很赞同纳布的看法,”吉丁·史佩莱回答说,“但是这不能成为不寻找的理由。不管我们能不能找得到这位神秘的人,至少,我们对他尽了应该尽的责任。”

    “你呢,我的孩子,说说你的看法吧。”工程师转向赫伯特说。

    “啊!”赫伯特眼睛一亮,大声说,“我想感谢他,那位先救了您,现在又救了我们的人!”

    “这是完全应当的,小伙子,”潘克洛夫接着说,“我们大伙都要感谢他!我这人并不好奇,但要是能见上这位人物一面,挖掉我的一只眼睛也心甘情愿!我觉得他一定长得很英俊、高大和健壮,蓄着一把长髯,留着像似阳光的金发,而且他必然是坐在彩云上,手上托着一个大圆球!”

    “可是,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答道,“您描述的那是天父的形象呀!”“可能吧,史佩莱先生,”水手这样说道,“可我想像中他就是这个样子!”“您怎么看呢,艾尔通?”工程师问。“史密斯先生,”艾尔通答道,“在这个问题上,我提不出自己的意见。您所要做的都很对。要是您需要我协助去寻找,我随时都可以跟您去。”

    “谢谢您,艾尔通,”赛勒斯·史密斯接着说,“不过我希望您对我提出的问题有一个更直截了当的回答。您是我们的同伴,为了我们,您已经不止一次冒着生命危险。所以,像大家一样,当我们涉及做出重大的决定时,应该听取您的意见。还是讲一讲吧。”

    “史密斯先生,”艾尔通答道,“我们应该尽量找到那位未曾谋面的恩人。现在,或许他正孤身只影?或许他正受苦受难?正像您说过的,我也欠了他一笔人情债。一定是他,只能是他到达了塔波岛,在那里见到了你们认识的那个可怜人,于是通知你们那里还有一个有待拯救的不幸者!……所以,多亏了他,我才又成了一条汉子。不,我今生都忘不了他!”

    “那就一言为定,”于是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尽早地开始寻找他。对岛上的所有地方都不放过,那些最隐蔽的地方也要仔细搜查。但愿那位未谋面的朋友能体察我们的一片诚意。”

    接下来的几天里,移殖民们转而投入了田间收割和草料储备工作中。

    在勘探海岛上尚未涉足过的地方的计划实施之前,他们打算把不能拖延的那些活儿干完。而且这时正是收获从塔波岛上移殖来的植物果实的时节。此外,还得把所有的收获储藏起来,而好在“花岗石宫”里有的是地方,能够把岛上的财富全部保存起来。

    移民地的产品都井井有条地储放在那里,而且很是安全,大家可以相信,在那里既不怕野兽糟蹋,也不怕歹徒劫掠。再说,在这厚厚的花岗岩高原中,完全不必担心受潮。

    上层通道里的那些天然石洞都用鹤嘴锄或火药扩大或镂开。这样,“花岗石宫”成了一座储藏粮食、武器、工具和备用器皿——一句话,移民地上全部物资——的综合性仓库。

    至于从那艘海盗船上得来的大炮,都是用钢铸造的精良武器。应潘克洛夫的要求,大炮已经被运到与“花岗石宫”正好平行的梯道里。然后大家在窗户之间开了几个炮眼,随即,四支闪闪发亮的炮筒就从花岗岩壁伸了出去。在这个高度上,炮火完全控制着整个合众国湾。这犹如一个小直布罗陀港,而任何一只在这里抛锚的船都将置于这座高空炮台的火力范围内。

    炮头竣工以后,在潘克洛夫的提议下,大伙又对那四门炮进行了试射,结果证实了其射程和威力都能达到预期的效果。由此也可以确信,今后太平洋上所有来犯的海盗只能在他们炮口之下的“花岗石宫”前却步,一个也休想能够上岗。

    一天,这些移殖民们又谈起了那六个现在还在岛上四处躲藏游荡的漏网海盗,那位工程师提醒大家对此不能够掉以轻心。

    “对啊,”那水手马上接口说,“我们怎么处置这六个无赖呢?难道就任由他们践踏我们的森林、田野和草原吗?这些海盗,他们才是真正的美洲豹。因此我看是不是该毫不迟疑地把他们当美洲豹一样处理掉呢?您是怎么想的呢,艾尔通?”潘克洛夫转身对他的同伴说道。艾尔通先是犹豫着是不是回答,而赛勒斯·史密斯对潘克洛夫这样冒冒失失提问感到很遗憾。所以,当艾尔通用谦卑的语调回答时,赛勒斯·史密斯非常地激动。“我曾经是一只美洲豹,”艾尔通说,“潘克洛夫先生,所以我没发言权……”然后他缓缓地走开了。潘克洛夫此时恍然大悟。

    “瞧我真蠢!”他喊道,“可怜的艾尔通!可是他在这里与所有人一样有说话权的!”

    “是的,”吉丁·史佩莱说,“但他的保留态度保全了他的面子,所以应该尊重他对其可悲的过去所有的那种情感。”

    “好的,史佩莱先生,”水手答道,“我今后一定不会这样做了!我宁可把话藏在心里,也不愿让艾尔通伤心!可是话还得再说回来,我认为那几个匪徒一点不值得怜悯,我们应该尽早把他们清除掉。”

    “这是您的意见吗,潘克洛夫?”工程师问。“完全是我的意见。”“但在对他们进行追杀以前,您没见到他们有对我们进行新的敌对行动吧?”“可是,他们干得还不够吗?”潘克洛夫问,他完全不清楚为什么还要犹豫。“或许他们也会重生其他的情感!”赛勒斯·史密斯说,“而且可能会悔改……”“悔改,他们!”水手耸耸肩膀嚷道。“潘克洛夫,想想艾尔通吧!”这时赫伯特拉着水手的手说,“他不就重新变成了一个正直的人吗!”潘克洛夫挨个地看了看面前的同伴们,他想像不出他的建议为什么会引起犹豫。他刚直的秉性不允许他姑息那些已经藏身在海岛上的恶棍,纵容鲍勃·哈维的同伙——杀害“奋进号”船员的元凶。因为他把他们看做该毫不犹豫地消灭掉的野兽。

    “好吧!”他说,“每个人都反对我!你们想跟那帮恶棍讲仁慈!可以。但愿以后不会后悔!”“要是我们提高警惕,会有什么危险呢?”赫伯特说。“嗯!”记者说,他此前一直没太讲话,“他们六个人,而且全副武装。若是每个都藏在一个角落里,然后朝我们分别开枪。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移民地的主人的!”

    “可为什么他们还没这么做呢?”赫伯特答道,“无疑他们是不想这么做。再说,我们也是六个人。”

    “好吧!好吧!”潘克洛夫答道,这个问题他是没理由被说服的,“让这些好心人打他们自个的小算盘吧,不必再为他们操心了!”

    “喂,潘克洛夫,”纳布说,“您不要这么凶哇!如果有一个不幸的人在这里,就在您面前,在您的步枪射程内,我想您也不会朝他开枪的……”

    “我会像打一条疯狗那样把他解决的,纳布。”潘克洛夫冷冷地答道。

    “潘克洛夫,”这时工程师说,“您一般很尊重我的看法。在这个问题上,您是不是再听听我的看法呢?”

    “您愿意怎么做,我就按您说的做呗,史密斯先生。”水手答道,但他一点儿也不服气。

    “那好,就一言为定。只有受到攻击时,我们才予以还击。”

    就这样,虽然潘克洛夫认为完全没必要,但大伙还是决定对那几个海盗采取这种态度,不主动地去攻击他们,但是要提防。要是那几个坏蛋良心还未泯的话,他们说不定还是能改造的。难道他们不想在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里过新的生活吗?无论怎样,从人道主义上来说,应该等上一等。但移殖民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来去不设防。此前,他们只要提防野兽,但现在多了六个罪犯——在他们的岛上游荡着。情况无疑是严峻的,要是对于稍为胆怯的人来说,那安全就已经失去了保障。

    但不要紧!在目前的情况下,移殖民们有理由反对潘克洛夫的意见。可以后是否能证明他们是对的呢?大伙走着瞧吧。

    探险计划——艾尔通到牲畜栏——巡视气球港——潘克洛夫在“乘风破浪号”甲板上发表的见解——往牲畜栏发电报——艾尔通没有回音——第二天出发——为什么电报线路不通——一声枪响然而,移殖民们最要紧的事还是对海岛进行全面的搜索,这一点已经决定了。这次搜索有两个目的:首先是寻找那位神秘人物,其存在已毋庸置疑的了;其次,了解那几个海盗的下落,他们选择了怎么样的藏身之所,过着怎样的生活,而且从大伙的角度看,他们有什么可怕的地方等。

    经过商议,探察出发的时候定在了11月20日。在出发前的九天里,大家商定把眺望岗高地上的活儿干完。而此间,艾尔通也要回到牲畜栏那边,那里的各种家畜正嗷嗷待哺呢。于是,大家决定让他回去住两天,等把饲料准备得绰绰有余后再回来。

    当艾尔通正准备出发时,赛勒斯·史密斯提醒他海岛上已不如过去那么安全,是否需要有个人陪他一起去。

    艾尔通回答说没必要,他什么也不害怕。要是牲畜栏或附近发生什么意外,他会立刻向“花岗石宫”发电报通知的。

    于是,9日早晨,艾尔通驾着一头野驴拉着的小车上路了。在两小时后,他发来电报,告知大家牲畜栏一切正常。

    在这几天里,那工程师正忙于实施一个使“花岗石宫”完全免于所有外来袭击的方案,就是把格兰特湖南端过去溢洪口的上层排水口全部掩盖起来。那个排水口早已堵死,而且被草木遮住了一半。所以,只要让湖水升高两三英尺,这样排水口就会彻底被淹没了。

    不过,要升高湖面,需要在湖的两个出水口各建一道水闸。移殖民们很快投入这项工作。这两道水闸宽不到8英尺,高不到3英尺,他们用水泥砌上石块只几天就竣工了。

    现在,外人绝对想不到在这湖的顶间竟有着一条水下通道,先前过多的湖水就是从这个通道排出去的。

    不用说,那条用于供应“花岗石宫”储水池和带动升降器运转的小分水渠被安全地保护起来,而且任何时候都不会断水。这样,只要升降器吊起来,这个安全而又舒适的窝就万无一失了。

    这活儿时间不长就干完了,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还抽出了时间到气球港去一趟。那水手很想知道那个停泊着“乘风破浪号”的小海湾是否已被海盗们光顾过。

    “正是因为,”他指出,“那帮家伙是在南岸登陆,要是他们沿着海滨走,那就有可能会发现那个小港口。真要是这样,我们的‘乘风破浪号’就白送给别人了。”

    潘克洛夫的担心自然不是没有任何依据,所以,到气球港走一遭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水手和他的同伴于11月10日午饭后出发了。他们全副武装,潘克洛夫当着大家的面一边摇着头,一边将两颗子弹推上枪膛。正像他自己说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谁要是靠得太近那注定就要倒霉了。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也带上了步枪。将近三点钟时,他们一行三人离开了“花岗石宫”。

    纳布把他们送到了感恩河的拐弯处,他们过了桥后,纳布就把桥拉了起来。他们已说好了,回来时放枪为号,纳布一听到信号,就为他们放下桥梁。

    小分队直接沿着港口的路向南岸进发。沿途他们仔细地进行勘察,但没有发现那几个亡命之徒的丝毫踪迹。歹徒们可能还摸不清移殖民们的人数和他们布下的防卫措施,早已躲到海上最隐蔽的地方去了。

    潘克洛夫一到达气球港,就看到“乘风破浪号”还静静地泊在那个狭窄的港湾里,心中狂喜不已。

    “好啊,”潘克洛夫说,“那些无赖还没来过这里。蛇鼠藏于高草中,看起来,我们必定会在远西森林中找到他们。”

    “太好了,”赫伯特接着说,“如果他们发现了‘乘风破浪号’,肯定会夺船逃跑,那我们就没法去塔波岛了。”

    “确实如此,”记者回答说,“真的有必要到那里留一份文件,写明林肯岛的位置和艾尔通的新地址,万一那艘苏格兰游船会回来接他呢。”

    “嗯,‘乘风破浪号’永远都在这里,史佩莱先生!”水手接口道,“它和它的船员随时等待着那第一声令下!”

    “我想,潘克洛夫,考察完海岛后我就会做这件事的。而且,那个未谋面者,如果我们能找到他的话,或许他了解塔波岛就像了解林肯岛那样清楚呢。不要忘了他是那份文件的确凿作者,说不定他还知道那艘游船会不会来呢!”

    “真见鬼!”潘克洛夫嚷嚷道,“可他到底是谁呢?这个人物,他认得我们,我们却不认识他!如果他是个一般海事幸存者,那为什么要躲起来呢?我们都是诚实的人,我想诚实人的圈子总不会讨人嫌吧!他是自愿来这里吗?假如他愿意离开海岛,能够离开吗?他还在这里吗?或者他不再在这里呢?……”

    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一边这样谈着,一边走上“乘风破浪号”的甲板。突然,水手仔细地检查了系着锚绳的短桩后,又大声地喊道:“啊!啊!真怪!”

    “怎么了,潘克洛夫?”记者问。“这个结不是我打的!”接着,潘克洛夫指了指一根把缆绳系在短桩上的绳子。“是吗,不是您打的?”吉丁·史佩莱问。“不是!我发誓。这个是平结,我一般习惯打活结。”“您没有搞错?潘克洛夫?”“不会搞错!”水手肯定地说,“我打这种结早就顺手了,自然,我的手是不会搞错的!”“这么说,匪徒们或许已经来过船上了?”赫伯特问。“那我就不知道了,”潘克洛夫答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起过‘乘风破浪号’的锚,然后又重新抛了下去!瞧!这还有一处证据,锚缆也被拉了出来,所以属具不在锚缆架上了。现在可以肯定地说,有人用过我们的船!”

    “但要是罪犯们用过它,那他们就会把它抢走,或者早就逃跑了……”

    “逃跑了!……跑去哪里?……去塔波岛?……”潘克洛夫反诘道,“那么您觉得他们会乘着这么小吨位的船去冒险吗?”

    “可是,应该承认,他们已经知道了塔波岛呀。”记者答道。

    “不管怎样,”水手说,“就像我是来自于维那亚,名叫‘好运水手’潘克洛夫一样千真万确,我们的‘乘风破浪号’被人开出去过,但不是我们!”

    “可是我们怎么没看到‘乘风破浪号’在海域上走过呢?”记者又提出。

    “嘿!史佩莱先生,”水手答道,“如果趁着黑夜,加上顺风,两个小时后,就能够去到海岛视线以外了!”

    “好吧,”吉丁·史佩莱接着说,“但还有一点,罪犯们使用‘乘风破浪号’有什么目的呢?而且用过之后,为什么把它又开回港口呢?”

    “哎!史佩莱先生,”水手答道,“我们把这件奇怪的事列进那些不可解释的事件中就是,不要再想它了!重要的是‘乘风破浪号’现在还在这里。可糟糕的是,匪徒们把它第二次开走,那它或许就永远也回不来了!”“要是这样,”赫伯特说,“潘克洛夫,出于慎重,要不是把‘乘风破浪号’开回‘花岗石宫’前?”“这样有好也有不好,”潘克洛夫答道,“准确地说是不好。要知道感恩河河口的海浪太猛,是不宜停船的。”“那能不能停到‘石窟’脚下呢?”“或许……可以……”潘克洛夫答道,“总之,既然我们要离开‘花岗石宫’做一次较长时间的探险,我们在外出期间,‘乘风破浪号’还是停在这里更安全些。在岛上的恶棍们肃清之前,最好还是让它停在这里。”

    “我也是这么想,”记者说,“而且,要是碰上坏天气,在这里不会像在感恩河河口那样暴露。”

    “但万一那帮罪犯再次光顾呢?”赫伯特说。“好吧,听我说,”潘克洛夫答道,“他们在这里找不到船,就会到‘花岗石宫’边上去找的。再说,我们外出期间,没什么办法能阻止他们抢走船的!因此,我和史佩莱先生的想法一样,还是得把船停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后,要是那时我们还没把那帮无赖从岛上清除,就要出于谨慎,把船开回‘花岗石宫’。”

    “就这样说定了,我们走吧!”记者说。当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返回“花岗石宫”时,他们把发生的情况告诉了工程师。后者也完全赞同他们的看法。他甚至这样打算,要对小岛和海岸之间的海峡进行一次勘测,看是否有可能在那里修一道坝,建一个人工港口。这样一来,“乘风破浪号”就会完全处于移殖民们的眼皮底下,而且必要时能够把它锁起来。

    当晚,大家给艾尔通发了个电报,请他带回来一对山羊,因为纳布想让它们适应高地草场的水土。奇怪的是,艾尔通这次一反常态,收到电报后没有回电。工程师对此不禁感到诧异。但是,也可能艾尔通那时正好不在牲畜栏,甚至已是在返回这里的路上。确实,他去往牲畜栏已经两天了,出发前他们曾经约好,10日晚上,最迟11日一早,他就会回来。

    于是,移殖民们期待着艾尔通出现在眺望岗高地上。纳布和赫伯特甚至彻夜守在桥边,一旦他们的同伴出现,他们就可以放下吊桥。

    可是,一直到晚上十点,还没有艾尔通的一点音讯,于是,大伙决定再发一个电报,要求他马上回复。

    然而,“花岗石宫”的电报机还是没有响。这时候,移殖民们都感到有些不安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艾尔通怎么不在牲畜栏呢?还是,他就在那里,但已失去了行动自由呢?大伙是否该马上赶往牲畜栏那里呢?

    大伙讨论着。有人主张去,有人主张留下。“但是,”赫伯特说,“有可能是电报设备出现了故障,线路不通呢?”

    “有这个可能。”记者说。

    “等到明天吧,”赛勒斯·史密斯说,“确实,有可能艾尔通没收到我们的电报,或者我们没收到他的。”

    大伙等待着,全都心焦如焚。

    11月11日凌晨,赛勒斯·史密斯再发了一次电报,但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上路,赶快去牲畜栏!”他说。“带上武器!”潘克洛夫补充道。大伙又匆匆商定“花岗石宫”里应该有个人,把纳布留下来看家。纳布陪着同伴们到了甘油河后,马上就拉起吊桥,然后躲到一棵树后,等待着大伙或艾尔通回来。

    如果海盗们出现了,并打算越过河来,纳布就能够用枪封锁住他们;而且遇到危险,他可以退回“花岗石宫”里,在那里,一拉起升降器,他就会安全了。

    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则直接赶往牲畜栏。如果他们在那里找不到艾尔通,随后就到附近森林里去搜索。

    这时候移殖民们大步流星,正默默地走着。托普走在他们前面,它有时在路上奔跑,有时在树下绕几个弯,但是一直没哼叫一声,也没有表现出异常。大伙完全相信,这条忠实的狗是不会让什么意外吓呆的,只要有一丝危险,它马上就会吠叫的。

    在赶路的同时,大伙还留意着连接着牲畜栏和“花岗石宫”的电报线。一直走了大约两英里,没有发现任何线路故障。然而,就是从这里起,那工程师注意到电线似乎拉得没再那么紧。随后不久,一直走在前面的赫伯特来到第74根电线杆时,突然停了下来喊道:“线断了!”

    他的同伴们急忙赶过来,在那里,翻倒的电线杆就横在马路上。线路中断的地方终于找到了。很明显,牲畜栏没收到“花岗石宫”发出的电报,“花岗石宫”也没能收到牲畜栏的回电。

    “你们看这根电线杆不是风吹倒的。”潘克洛夫这时说道。

    “不是,”吉丁·史佩莱答道,“它们根部的地面被挖过,看起来是被人连根拔起的。”

    “还有,电线也断了。”赫伯特指着那被人用力拉断成两节的铁丝补充说。

    “裂口是不是还很新?”赛勒斯·史密斯问道。“是的,”赫伯特答道,“应该是不久前才拉断的。”“赶快去牲畜栏!”水手喊道。这时,移殖民们正在去往牲畜栏的半途上,离那里还有两英里半的路,他们开始小跑着前进。的确,大伙现在担心牲畜栏那里发生了什么严重事件。艾尔通或许发过了电报,而他们没有收到,但这不是他们忧虑的原因,而是还有一种让人弄不明白的情况,艾尔通答应过前天晚上回来,可是连影子也不见。看起来,切断牲畜栏和“花岗石宫”的电讯联系并非是没有动机的,而且再说,除了那些罪犯,还有谁会破坏这通讯联络呢?

    很快,移殖民们就来到了红河一条小支流的旁边,这条小溪灌溉着牲畜栏的草场。此时大伙放慢了脚步,都透了口气,以防一会儿万一需要搏斗时气力不支。他们手里端着上了膛的卡宾枪,每个人监视着森林的一侧。托普这时发出了低低的吼叫声,这可不是好兆头。

    终于,大伙来到了透过树木能够望到牲畜栏的栅栏的地方,但里面看不到有任何被损坏的痕迹。门像往常一样关着,一种深深的寂静笼罩着牲畜栏。既听不到岩羊平时的咩咩叫声,也听不见艾尔通的吆喝声。

    “进去!”赛勒斯·史密斯说。于是工程师尽量轻地向前走,他的伙伴们在距他不远处警戒着,准备随时开火。赛勒斯·史密斯拉开大门的内闩,刚想推开一扇门,突然托普大声狂叫了起来,随后栅栏上响起“砰”的一声,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赫伯特中了一弹,倒在了地上!

    记者和潘克洛夫在牲畜栏里——把赫伯特抬进来——水手的绝望——记者和工程师的意见——治疗方法——重现几丝希望——如何通知纳布?——一个忠实可靠的信使——纳布的回音一听到赫伯特的惨叫声,潘克洛夫当即扔下手里的武器,朝赫伯特扑了过去。

    “他们杀了他!”他喊道,“他,我的孩子!他们杀了他!”这时工程师和记者也急忙向赫伯特跑过去。那记者把耳朵贴近小伙子的胸膛,听听他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

    “他还活着,”他马上说道,“现在得把他抬到……”“抬回‘花岗石宫’?这不可能!”工程师答道。“那就抬进牲畜栏!”潘克洛夫喊道。“等一会儿。”赛勒斯·史密斯这时说。然后,他转身跳到左边,快步绕过栅栏。在那里,他暴露在了一个罪犯的面前,后者瞄准他,一枪把他的帽子打穿了个洞。就在几秒钟后,没等那罪犯再开第二枪,赛勒斯·史密斯迅疾用匕首插进他的心脏,那歹徒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吉丁·史佩莱和水手也爬上了栅栏。他们大步跨过栏顶,跳进围栏内,撞开在里面支撑着大门的支柱,冲进了空荡荡的房子里。不一会儿,赫伯特就被放到了艾尔通的床上。

    几分钟以后,赛勒斯·史密斯也来到了他身边。看到赫伯特脸上没有一丝生气,水手的心里悲痛万分。工程师和记者都没有办法使他平静下来。他们自己也哽咽住了,都说不出话来。

    然而,他们要竭尽全力把这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孩子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吉丁·史佩莱一生诸多磨难,因而有着一些日常医药经验。以前甚至曾多次疗理过刀伤或枪伤的伤者。于是在赛勒斯·史密斯的协助下,他着手检查起赫伯特的状况。

    一开始,记者就惊呆了:赫伯特可能是失血过多,甚至可能是脑震荡,因为那子弹大力地打在了一块骨头上而引起了一阵强烈的震荡。

    赫伯特的脸色极其苍白,同时脉搏也非常地微弱,吉丁·史佩莱要等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感觉到一次脉跳。而且,还出现了几乎失去知觉的症状。

    大伙轻轻地把赫伯特的衣服解开,露出前胸,然后用手绢止血,用冷水敷洗胸口。

    那处创伤伤口露出来了,在胸部第三和第四根肋骨之间有一个椭圆形的窟窿,子弹正是从这里打中赫伯特的。

    这时,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把这个重伤的孩子翻过身来,他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声。

    另外一处伤口的鲜血染红了赫伯特的背部,子弹正是从这里瞬间飞出的。

    “谢天谢地!”记者说,“子弹没留在体内。”“但心脏呢?”赛勒斯·史密斯问。“没击中心脏,不然赫伯特早完了!”吉丁·史佩莱此时尽量集中精神,忙而不乱地进行救护。从伤口看毫无疑问,那颗从前面射进的子弹是从背部飞出去的。但子弹穿过体内时损伤了什么地方呢?有没有主要器官受了伤呢?此时此刻,就是一个职业的外科医生也很难说清楚,更不用说一个记者了。

    但是,记者清楚一件事:就是必须防止伤口发炎造成血液不畅通,然后防止由于创伤——或许是致命伤!——导致的局部发炎和高烧。可是,该用什么药呢?怎样才能防止发炎呢?

    无论怎样,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地把两处伤口包扎起来。由于流血已经太多了,赫伯特因而十分地虚弱。

    记者开始用冷水冲洗那两处伤口。赫伯特左侧身躺着,一直一动也不动。

    洗完伤口后,吉丁·史佩莱又仔细地观察起那个受伤的孩子。赫伯特的脸色已经惨白得吓人,记者不由得心绪烦乱。

    “赛勒斯,”他说,“我不是医生……我现在不知……您得帮帮我……!”

    “必须冷静,朋友,”工程师握着记者的手答道,“要冷静诊断……心里只想着这件事:一定要把赫伯特救活!”

    吉丁·史佩莱刚才曾一度失望,重大的责任感使他有些不知所措,工程师的话使他又重新有了自信。他坐回到床边,赛勒斯·史密斯站在他旁边。潘克洛夫此时已把自己的衬衫撕开,正在无精打采地做着绷带。

    这时,吉丁·史佩莱向赛勒斯·史密斯说道,他觉得首先应该止血,但又不能堵住伤口,也不能让伤口马上愈合,因为身内有穿孔,不能让脓积聚在胸腔里。

    赛勒斯·史密斯赞同他的这种看法,并决定马上把两处伤口包扎起来,但尽量不要让伤口快速地愈合。

    现在,需要尽快采取行动防止突如其来的发炎症状,但他们有没有一种有效的药物呢?

    有!他们有一种,是大自然慷慨地馈赠给他们的。他们有冷水,这就是用来防止发炎的最强劲镇静剂,是严重症状的最有效治疗药品,现在所有的医生都喜欢用它。另外,冷水还有一个好处,能让伤口保持完全休息状态,而且在较早包扎时可以保护伤口。这是一个不可小视的优点,因为经验证明,最初几天伤口和空气接触是极为有害的。

    他们随即马上动手,把敷药纱布包在赫伯特的两处伤口上,然后就不断地用冷水保持纱布的湿润。

    这里的日常必需品什么也不缺。水手先在壁炉里生起一堆火。屋里有枫树糖和不少草药——这些都是那小伙子过去采集来的,可以熬些清凉茶水。可是,当大伙把汤药喂给赫伯特喝时,他一点知觉也没有。他发烧得很厉害,整整一天过去了,一直还没有醒过来。赫伯特的生命此时犹如一根毛发,这毛发随时都有断的危险。第二天,11月12日,赛勒斯·史密斯和同伴们终于盼来了一线希望,赫伯特从长时间的昏迷中苏醒过来了。他睁开双眼,认出了眼前的伙伴们,而且还说了几句话,但是他对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大家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并告诉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伤口在几天后便可以痊愈。现在,赫伯特几乎已感觉不到疼痛,大伙不断地给他敷上冷水,这有效地防止了伤口发炎。伤口正在愈合,体温也没有升高,这样,可以相信,这个严重的创伤可能不会导致什么灾难性的后果。大伙逐渐地放下心来。

    赫伯特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但这次睡得比较正常。可想而知,在牲畜栏的24小时以来,移殖民们心里想着的只是如何照料赫伯特。他们既没考虑到要是罪犯们返回来,他们会遇到的危险,也没有考虑以后该采取的预防措施。

    但在随后的一天,当潘克洛夫守护在病人床边时,赛勒斯·史密斯便找记者商量他们该怎么办。

    他们先是在牲畜栏里走了一圈,但连艾尔通的影子也没见到。他是不是被他旧日的同伙绑架了呢?他是不是遭到歹徒们的袭击呢?他是不是进行了反抗但后来失利了呢?这后一种假设的可能性非常大。当那记者爬上篱笆围墙时,他清楚地看到了一个罪犯正向富兰克林峰南部支脉逃窜,那个罪犯正是撞碎了小艇的罪犯中的一个。此外,被赛勒斯·史密斯杀死的那个,现今还陈尸在围墙外,他正是鲍勃·哈维的喽罗。

    至于牲畜栏,倒是没有受到任何的损坏。大门关得好好的,牲畜也没有逃走。无论是在屋里还是栅栏外,移殖民们都没发现任何搏斗和损坏的痕迹,只是,艾尔通连同他装备的武器一道失踪了。

    “那不幸的人一定是遭到了突袭,”赛勒斯·史密斯说。

    “是的!很有可能是这样!”记者答道,“然后,罪犯们就进了牲畜栏,他们见到里面样样俱全,所以并没打算逃跑,只是后来看到了我们才逃走的。显而易见,那时艾尔通已经不在这里了。”

    “要到森林里去搜索,”工程师说,“把那些恶棍彻底清除掉。潘克洛夫主张过把他们像猛兽那样围捕,他的预见看来是对的。如果早这么做的话,我们就能避免这么多不幸的事了!”

    “是的,”记者答道,“现在我们要对他们毫不留情!”“不管怎样,”工程师说,“我们要等上一段时间,而且要一直呆在这里,直到能安全地把赫伯特抬回‘花岗石宫’。”

    “但是纳布呢?”记者问。“纳布是安全的。”

    “可要是见不到我们回去,他会不会冒险前来呢?”“他可千万不能来!”赛勒斯·史密斯马上说道,“他会在路上遇害的!”“他很可能会来找我们的!”

    “唉!要是电报还通着,我们就能通知他了!而现在,我们不能把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单独留在这里……这样吧,还是我去一趟‘花岗石宫’吧。”

    “不,不!赛勒斯,”记者答道,“您不能去冒这个险!那些匪徒肯定在监视着这里,他们已经埋伏在不远的树林里。所以,要是您走的话,很快,我们就要叹惜两桩不幸事故,而不是一桩!”

    “但纳布呢?”工程师重复道,“他已经24小时没有我们的音讯了!他会想来的!”

    “可是,他还不晓得要像我们这样提防,”吉丁·史佩莱答道,“他会被打死的……”“这么说,难道没有办法通知他了?”当工程师正在沉思时,托普在一旁走过来走过去,好像是在说:“我不是还在这里吗?”工程师的眼光落在了它的身上,随后他喊了一声:“托普!”

    一听到主人的叫声,那畜生马上跳了过去。“是的,让托普去!”记者说,他明白了工程师的意思,“人不能走的地方托普能走!让它把这里的消息带给‘花岗石宫’,再把‘花岗石宫’的带回来!”

    “快!”赛勒斯·史密斯说,“快!”于是,吉丁·史佩莱马上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然后在上面写下这几行字:“赫伯特受伤。我们在牲畜栏。千万提高警惕。不要离开‘花岗石宫’。歹徒在你那里出现了吗?让托普传信。”

    这张纸条包括了要告知纳布的所有事情,而且还询问了他们关心的情况。纸条折叠好后,很显眼地系在托普的脖子上。“托普!我的爱犬,”此时工程师抚摸着那动物说,“纳布,托普!纳布!去吧!去吧!”

    托普听了这番话,又蹦又跳,它明白了,猜到了主人要它做的事。牲畜栏这条路它已经极为熟悉,用不了半个钟头就能走完。而且,不论是工程师还是那记者都得冒险前进的这段路,托普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草丛里或树林中跑过。工程师此时走到牲畜栏的门前,然后推开一扇门。

    “纳布!托普,纳布!”工程师又重复了一遍,同时把手指向“花岗石宫”的方向。

    托普噌的跳出门外,几乎一瞬间便跑得没了踪影。“它会去到的!”记者说。“是的,它还会回来的,这只忠实勇敢的狗!”“几点了?”吉丁·史佩莱问。

    “10点。”“一个钟头后它就会回来。我们等着它吧。”牲畜栏的门关上了。工程师和记者回到了屋里,这时赫伯特还在沉睡中。潘克洛夫不断地轻轻在他身上的纱布上蘸着水,让其保持着持久湿润的状态。吉丁·史佩莱见一时无事可做,就去准备几样吃的东西,同时他还留意着外面的栅栏,因为匪徒们可能会从那里发起进攻。

    移殖民们都在担心中等待着托普回来。将近11点时,工程师和那记者手持卡宾枪,躲到了门后,准备一听到狗叫便马上去开门。他们毫不怀疑,托普能平安到达“花岗石宫”,纳布会马上叫它送信回来的。

    他们等了大约10分钟,这时,只听见一声枪响,随后立即传来几声狗叫。

    工程师打开门,看到了100步外的森林里还有一缕残烟,他马上朝那个方向开了枪。几乎是同时,托普猛地跳进了牲畜栏,门一下子又被关上了。

    “托普,托普!”工程师喊道,一边把狗的大脑袋搂在胳膊里。

    托普的脖子上系着一张纸条。赛勒斯·史密斯念出那几行纳布写得大大的字:

    “‘花岗石宫’附近没有一个海盗。我不会乱动。可怜的赫伯特先生!”

    罪犯们在牲畜栏附近——临时安顿——继续给赫伯特治疗——潘克洛夫第一次欢喜若狂——回首往事——展望未来——赛勒斯·史密斯对这一问题的看法可见,罪犯们还是埋伏在树林里监视着牲畜栏,并打算把移殖民们一个一个地杀死!对于这种亡命之徒,只能把他们当猛兽消灭。但目前需要倍加小心,因为那些歹徒处于有利位置,他们在暗处,而移殖民们在明处。他们可以突然袭击,但却不会受到袭击。

    现在,赛勒斯·史密斯开始统筹安排住在牲畜栏。这里的食物足可维持相当长的时间,生活必需品一样不缺;而那些罪犯们,由于移殖民们的突然而至,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掠走就吓跑了。正像吉丁·史佩莱所说的,事情的经过或许是这样的:那六个罪犯登陆以后,就沿着南部海滨走;接着,走过盘蛇半岛的双道海滩后,他们来到了瀑布河河口。到了那个地方,他们就攀上富兰克林峰支脉,在两条支脉之间他们应该能找到某个藏身之所,于是,他们发现了当时无人居住的牲畜栏。他们很可能在这里已经安顿下来了,在等待时机实施罪恶的阴谋。艾尔通的到来扰乱了他们的打算,但后来他们还是制服了那个不幸的人,然后……以后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那些罪犯——准确的说只剩五个,但全副武装——出没于树林中。所以,既不能对他们置之不理,又无法防备他们,到林中去冒险那等于是自动送到他们的枪口上。

    “等一等吧!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赛勒斯·史密斯一再说,“等赫伯特痊愈了,我们就能进行一次全岛大搜捕,到时再跟那帮匪徒算账。这将是我们大探险的目的,同时……”

    “寻找我们那位未曾谋面的保护人,”吉丁·史佩莱补充完工程师的话,“可是,亲爱的赛勒斯,应该承认,这次我们最需要保护之时,他却没有保护我们!”

    “谁晓得!”工程师答道。

    “您想说什么?”记者问。“我们还没到毫无办法的地步,亲爱的史佩莱,另外说不定万能的他干预还在进行着呢。但现在不谈这个,目前的头等大事是赫伯特的性命!”

    这确实是移殖民们最揪心的事。几天过去了,那可怜小伙子的症状幸好没有恶化,但伤口要痊愈还需不短的时间。赫伯特已经保住了生命,脓水也已经少了很多,而且高烧在退着。但是,他的身体还是极其的虚弱,需要绝对地卧床静养,按时喝那些汤药治疗。

    10天以后,也就是11月22日,赫伯特的身体状况有了很大的好转。他已经开始吃一些食物,脸颊也恢复了红润,而且闪亮的眼睛对大家露出了微笑。虽然潘克洛夫故意不停地说话,给他讲一些完全虚构的故事,让他没机会开口,但赫伯特还是插嘴讲了几句。他问到了艾尔通的情况,以为他还在这里,当他看到他不在自己床边,觉得很是惊讶。但水手不想让赫伯特伤心,便欺骗他说艾尔通为了保卫“花岗石宫”,去和纳布会合了。

    “嘿!”水手说,“那些强盗!完全都不值得丝毫的同情!史密斯先生还想感化他们呢!我也跟他们讲仁慈,不过我的仁慈是大颗的铅弹!”

    “那后来还见没见过他们呢?”赫伯特问。“没有,我的孩子,”水手答道,“不过我们会找到他们的。等你好了,我们再瞧瞧那些背后放冷枪的懦夫敢不敢与我们明斗!”“我现在还很虚弱呢。”

    “哎!体力会慢慢恢复的!你放心吧,一颗子弹打穿胸口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小玩笑罢了!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确实,情况看上去是向好的方向发展;而且,要是没有并发症,赫伯特的痊愈就有保证了。但是,假如他的伤情恶化了,比如子弹还留在体内,或者得把手或脚锯掉,那移殖民们的处境又会是怎样呢?

    “不,”吉丁·史佩莱不止一次地说,“想到这样一种结果,我就不寒而栗!”

    “可是,”一天赛勒斯·史密斯这样回答他说,“如果到了非动手术不可的时候,难道您还能犹豫吗?”

    “不,赛勒斯!”吉丁·史佩莱说,“感谢上帝,好在他的伤没有恶化。”

    正像在其他那么多种场合中一样,移殖民们求助于他们多次运用过的纯朴理性逻辑,而又一次,幸亏他们知道的一般常识,他们又成功了!可是,以后会不会出现他们的所有常识都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呢?在这岛上就他们几个人,而在社会中,人与人之间互为补充,相互依赖。那位工程师深知这一点,所以他现在不时地思忖着,如果发生了什么他们无能为力的情况时该怎么办呢?

    此外,在他看来,他和他的同伴一直都是那么好运,目前好像进入了一段倒霉的时期。自从他们逃出里士满两年半来,可以说是一切都如愿以偿。海岛为他们提供了丰富的各种物产,他们依靠自己的学识对其加以利用。甚至可以说,移民地的物质生活是充裕的。此外,在某些场合中,还有一种神秘的巨大力量前来为他们助阵……但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时的呢?

    总之,赛勒斯·史密斯觉得他们似乎已开始运气不佳了。

    没有纳布的音讯——潘克洛夫和记者未被采纳的建议——吉丁·史佩莱几次出动——一块破布——一封信件——紧急出发——抵达眺望岗年轻的伤员正逐渐恢复健康。现在惟一盼望的事是,他的身体状况允许大家把他抬回“花岗石宫”。牲畜栏里现在很不安全,尽管住客们提高警惕加强戒备,但仍然处于罪犯们枪火的威胁之下。在“花岗石宫”那边,情况就恰好相反,在那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同时没有一条路能够通达到高原中,移殖民们可以无可畏惧;而任何攻打他们的企图都一定会要失败的。大伙现在,得不到纳布的任何消息,但是并不认为有什么可担忧的。那位勇敢机智的黑人,只要坚守在“花岗石宫”里面,就不会受到任何袭击的。大伙没再派托普到纳布那边去,他们觉得没必要把自己忠实的狗暴露于匪徒的枪口下,那可能会夺走移殖民们最有力的助手。

    于是,移殖民们就等待着,但是他们都急于回到“花岗石宫”。工程师看到他们的力量被分散开来,心情很是沉重,因为这正是海盗们设下的圈套。自从艾尔通失踪后,他们与匪徒就是四对五,因为赫伯特还不能算在内;而那位老实的孩子深知是自己给大伙造成了被动局面,心里感到极是不安!

    11月29日一整天,一场关于在现在的情况下,应该怎样对付匪徒的讨论在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和潘克洛夫之间认真地展开了,赫伯特当时已经昏昏入睡,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朋友们,”记者说,“关于纳布和无法与他联系的问题,我的看法和你们一样,在去往‘花岗石宫’的路上冒险,就等于冒着挨枪打而无法还击的危险。但你们是不是想到了,现在我们果断地去搜捕那帮恶棍不是更好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潘克洛夫答道,“只要赛勒斯先生同意,我随时都能够冲进森林里!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顶一个!”

    “可是,得顶五个哇!”工程师说。“我和潘克洛夫一块去,”记者答道,“我们都带上武器,还有托普……”“亲爱的史佩莱,还有您,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接着说,“我们现在要冷静地分析问题。假如匪徒们藏在海岛的某一处,并假设我们熟悉那里,而且只是把他们赶出去的问题,我会赞同向他们直接进攻。但现在情况正好相反,要是他们藏在哪里向我们先开火呢?”

    “哎,赛勒斯先生,”潘克洛夫嚷道,“子弹不一定总能打中目标的!”

    “可那颗打中赫伯特的子弹并没虚发啊,潘克洛夫,”工程师答道,“还有,假如你们两个离开牲畜栏,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防守这里了。您能保证匪徒们不会看见你们离开牲畜栏吗?要是他们知道了这里的情况,难道不会把你们放进树林中,趁机攻打这里吗?”

    “您说得有道理,赛勒斯先生,”潘克洛夫答道,但他心里却憋着一股怨气,“他们相当清楚这里供应充足,必会不惜所有代价夺回这里的!况且,您一个人是打不过他们的!哎!要是我们在‘花岗石宫’就好了!”

    “要是我们现在在‘花岗石宫’,”工程师答道,“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在那里,我们就不怕只留下一个人,另外三个人到岛上的树林里搜捕。但现在是在牲畜栏里,因此,最好是等到大家能一块离开这里的时候!”

    赛勒斯·史密斯的推论是无可辩驳的,他的同伴们也深深理解这一点。

    “要是艾尔通也在我们这里就好了!”吉丁·史佩莱说,“可怜的人哪!他重返集体生活的时间竟那么短!”

    “他真的死了吗?”潘克洛夫用一种相当古怪的语调说。“这么说,潘克洛夫,您指望那帮恶棍会饶了他吗?”吉丁·史佩莱问。“是的!如果他们这么做有利可图的话!”“什么!您以为艾尔通见到了过去的同伙,就忘了我们有恩于他吗?”“鬼知道!”水手答道,他犹犹豫豫地吐出这个令人不快的假想。“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这时抓住水手的胳膊说,“您这可把事情完全想歪了,如果您还坚持这么想的话,我可真是很难过!我敢担保艾尔通的忠诚!”

    “我也是。”记者马上补充道。

    “是……是!赛勒斯先生……我错了,”潘克洛夫嗫嚅地答道,“确实,我是想歪了,我的想法是没有根据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的脑子现在已经不听使唤了。这种困守牲畜栏的生活使我心里憋得慌呢,而且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过度激动过!”“耐心点,潘克洛夫,”工程师答道,“亲爱的史佩莱,您觉得要过多久我们就能把赫伯特抬回‘花岗石宫’呢?”

    “很难说,赛勒斯,”记者答道,“不过,他正在逐渐康复。要是从现在起一个星期后,他的体力恢复的话,嗯,再瞧瞧看吧!”

    一个星期!那返回“花岗石宫”的日期就只能推延至12月上旬了。

    这个时候春天已经过了两个月。天气很好,气温也逐渐回升。岛上的森林正值最茂盛的时候,而且,往常也快临近收获的时候了。所以,返回眺望岗后只能先中断海岛的勘探计划,紧锣密鼓地开始干农活了。

    因此,可以理解,困守牲畜栏对移殖民们是多么的不利。但如果说他们是迫于无奈,只得服从当前的需要,那他们的心里都是焦急万分哪。

    有一两次,记者冒险出门走到路上,并围着栅栏兜了几圈。那机灵的托普陪着他,但它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吠叫。看来,罪犯们是盘踞到海岛的其他地方去了。

    但是,11月27日,在他第二次出动时,冒险深入到山脉南部森林中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这时,他看到托普嗅到了什么东西。那狗神情异常,在草丛和灌木丛中跑来跑去,好像闻到了什么可疑的物品。

    吉丁·史佩莱把卡宾枪举到肩上,利用树木打掩护,悄悄紧跟在托普后面,警惕地搜寻着四周的情况。这样向前搜索了大约五分钟后,托普突然钻进一株茂盛的灌木中,随后从里面叼出来一块破布。

    这是一块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块,显得很脏,而且很褴褛。吉丁·史佩莱当即把这块破布带了回去。

    移殖民们仔细地看了这块布,并随后认出这是艾尔通衣服上的一块布料——一块“花岗石宫”车间里特产的毛毡料子。

    “您看到了,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这时说道,“可怜的艾尔通曾经进行了反抗,可罪犯们还是硬把他带走了!您现在还怀疑他的忠诚吗?”

    “不怀疑了,赛勒斯先生,”水手答道,“我早就否定了那个怀疑了!不过我看从这事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记者问。

    “艾尔通没有在牲畜栏被害!既然他反抗了,那歹徒们把他带走时应该是活着的!所以,或许他现在还活着!”

    “确实有这种可能。”工程师若有所思地说。

    于是,艾尔通的同伴们心中重生起了希望。的确,他们先前以为艾尔通在牲畜栏遭到突袭,像赫伯特一样被一枪击倒。但是,要是罪犯们开始时并没有杀死他,后来又活着把他带到另外的什么地方去,那他会不会还被他们囚禁着呢?甚至或许他们中的某个已经认出艾尔通是他们在澳大利亚时的旧同伙彭·觉斯——逃窜犯的头头呢?而且,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拖艾尔通入伙呢?如果他们能让艾尔通当叛徒,那将对他们是非常有用的!

    毫无疑问,移殖民们是把这件事朝着对他们有利的方面考虑,并且觉得找回艾尔通并非不可能。从艾尔通方面看,要是他只是被囚禁着,那无疑会想方设法逃出匪徒们的魔掌的,这对移殖民们来说将是一种莫大的帮助啊!

    “但是,”吉丁·史佩莱指出,“如果万幸艾尔通逃出来了,他肯定会直接去‘花岗石宫’的。因为他还不知道赫伯特已经被歹徒打伤,因此,他绝不会想到我们现在困守在这里的!”

    “啊!但愿他就在‘花岗石宫’那里!”潘克洛夫嚷道,“但愿我们也在那里!因为要是那些恶棍最终无法窥视我们的住所,那他们就会把高地、我们的菜园和家禽饲养场全部糟蹋洗劫的!”

    事实上,现在比所有人都急于回“花岗石宫”的还是赫伯特,他知道移殖民们回到那里是十分必要的,而正是他使大伙都滞留在牲畜栏里!并且,他认为自己已经能经得起迁移回“花岗石宫”的劳顿。他确信在他自己那间空气清新而且面临大海的房间里,他的体力能恢复得更快!

    他好几次催促吉丁·史佩莱,但后者担心他的伤口愈合得不好,会在路上重新撕裂,所以一直没有下令动身。

    然而,这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促使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两位朋友屈从于小伙子的意愿。可天晓得这一决定竟给他们日后带来了痛苦和悔恨!

    11月29日那天,早上7点,三个移殖民正在赫伯特房里聊天,这时,他们听到托普急促的叫声。

    赛勒斯·史密斯、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迅疾抓起步枪,冲出房外,准备好开火。

    但托普此时已经跑到栅栏下又跳又叫,它看上去是高兴,而不是愤怒。

    “有人来了!”“是的!”“不是敌人!”“或许是纳布?”“也许是艾尔通?”

    工程师和他的两个同伴刚说完这几句话,就见一个身影快速越过栅栏,然后一屁股坐到牲畜栏的地面上。原来是杰普,杰普“老爷”亲自来了,托普对它表现出一个朋友真挚的欢迎!“杰普!”潘克洛夫马上喊道。“一定是纳布叫它来的!”记者说。“那它身上一定有信件。”工程师答道。潘克洛夫急忙朝那猩猩跑去。很明显,要是纳布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的主人,他再也找不到比杰普更可靠和更快速的信使了,它能穿过移殖民们,就是连托普都不能通过的地方。

    赛勒斯·史密斯没有估计错。在杰普的脖子上吊着一个小袋子,那里有着一张出自纳布手笔的纸条。

    当纳布的伙伴们读到这张纸条时,可以想像到他们是多么失望甚至沮丧的。

    “星期五,早上6点。高地遭歹徒侵袭!

    纳布”

    他们看过后都面面相觑,一言不发,然后转身返回房子里。他们现在该怎么办呢?罪犯们占领了眺望岗,那就意味着灾难、掠夺和破坏!

    赫伯特看见工程师、记者和潘克洛夫匆匆地进来,就清楚情况恶化了。当他又看到杰普时,就再也不怀疑“花岗石宫”正面临着一场劫难。

    “赛勒斯先生,”他说,“我要走。我能够经得起路上的奔波的!我必须要走!”

    吉丁·史佩莱走近赫伯特,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我们动身吧!”大家经过商议,决定用艾尔通驾到这里的大车把赫伯特载运回去,这样可比用抬担架腾出两个人手,万一路上遭到伏击,他们的力量就会更强一些。

    随着赛勒斯·史密斯的一声令下,在每个人都准备好武器以后,牲畜栏的门打开了,杰普和托普首先冲到了前面。大车拉出来后,大门又被关上了。看到附近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后,潘克洛夫就驾着野驴,慢慢地往前走起来。

    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分别走在大车的两侧,随时准备反击任何进攻。不过,这时罪犯们可能还没离开眺望岗。纳布的纸条显然是在罪犯们刚出现时就写好并送出来的。纸条上署的日期是早上6点,而那只机灵的猩猩早已习惯了往返牲畜栏,不用三刻钟就能穿过从“花岗石宫”到牲畜栏之间5英里的路程。那么,这时在路上应该是安全的,要是说不得不开火,那只可能是接近“花岗石宫”时才会。

    但是,移殖民们还是高度警惕着。托普和手里拿着棍子的杰普时而走在前面,时而到路两旁的树木中搜索着,它们都没发出危险的信号。

    在潘克洛夫驾驶下,大车缓缓行进。车子离开牲畜栏时是7点半,一个小时后就走了五分之四的路程,这期间没发生任何意外。沿路不见人的踪影,没有任何动静。树林里也静得像移殖民们在这岛上登陆的第一天那样。

    大家慢慢地接近高地,再有一英里,就能望到甘油河上的吊桥了。赛勒斯·史密斯一点不怀疑吊桥还架在河上,因为罪犯们不管是从哪里进入高地的,他们都得把桥放下来,为撤退做好准备。

    透过树缝终于能够望到海平面了,但车子仍是继续前进,因为所有的护车人都不想让它停下来。

    又走了一会儿后,潘克洛夫勒住了野驴,然后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啊!这帮恶棍!”然后,他把手指向磨坊、棚房和家禽饲养场上空袅袅升起的股股浓烟。有个人正在烟雾中忙碌着。那是纳布。

    他的同伴们喊了一声。他听到了,马上朝他们跑过去……原来罪犯们糟蹋了高地以后,已经离开这里已有半个钟头左右了!

    “赫伯特先生呢?”纳布喊道。

    这时,吉丁·史佩莱走回车子旁。赫伯特已经昏迷不醒了!

    赫伯特被抬进“花岗石宫”——纳布叙述事情经过——赛勒斯·史密斯巡视高地——毁坏与荒废——面对伤情移殖民们一筹莫展——柳树皮——致命的高烧——托普又叫了!

    大车被拉到河流的转弯处。在那里,大伙用树枝做成一副担架,把昏迷不醒的赫伯特连同垫子抬到担架上。十几分钟后,他们就把他抬运进了“花岗石宫”里面。

    在大伙精心的料理下,赫伯特苏醒了过来。他发现现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不由得微微一笑,但是由于太过虚弱,他还是几乎说不出话来。

    吉丁·史佩莱马上检查了他的伤口。他担心那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可能会重新撕裂……但幸好没事。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衰竭现象呢?为什么赫伯特的病情会恶化呢?

    这时,小伙子处于一种发烧昏睡的状态中,记者和潘克洛夫都守在他的床边。

    在此期间,那工程师把牲畜栏那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纳布,纳布也将高地上刚发生的情况说给主人听。

    匪徒们是在昨天夜里在甘油河附近的森林边上露面的。他们正打算渡过甘油河,当时正在高地上瞭望的纳布迅疾地朝其中一个海盗开了枪。可在很是昏暗的夜里,他不知道那个恶棍是否被打中了。但是,这并不足于吓跑那伙亡命歹徒,纳布只能再回到“花岗石宫”,在那里他至少是安全的。

    但此时该怎么办呢?怎样才能阻止匪徒们对高地的破坏呢?纳布是否有办法通知他的主人呢?此外,牲畜栏那里的几个人现在的情形又如何呢?

    他的这些伙伴离开他已经有19天了,这些天来纳布所获知的没有别的,全是托普带来的那些坏消息:艾尔通失踪,赫伯特严重受伤,工程师、记者和水手,可以说是困禁在牲畜栏里!

    怎么办呢?可怜的纳布一直在思忖着。对于他个人,他一点不担心,因为匪徒们是无法进到“花岗石宫”里来抓他的。但是,那些建筑物、菜园和全部的设施都将毁于匪徒之手!那让赛勒斯·史密斯决定该怎么办,至少让他知道现在这里所面临的危险,这不好吗?

    于是,纳布想到了让杰普送信。他了解这只极为聪明的猩猩。这一点早已经得到证实。杰普清楚牲畜栏这个词,因为大家常在它面前说到牲畜栏,而且它还不少次陪潘克洛夫驾车到那里去呢。这时天还没亮,机灵的猩猩明白如何不被察觉地穿过森林;另外,就是歹徒们看见了,也会把它当作是一只普通的猩猩。于是,纳布毫不迟疑。他写好了信,把信系在杰普的脖子上,然后把它领到“花岗石宫”门口,从门口扔下一根长绳拖到地上。接着,他一再重复地说:

    “杰普!杰普!牲畜栏!牲畜栏!”那猩猩明白了,它一把抓住绳子,迅速滑到沙滩上,消失在黑暗中,一点没有引起匪徒们的注意。“你做得好,纳布,”赛勒斯·史密斯这时说道,“但假如你不通知我们,可能还更好!”这位工程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一直在想着赫伯特,这次转移似乎严重地影响了他的康复。纳布在接着讲完事情的经过。匪徒们并没有到沙滩上来,因为搞不清岛上居民的数量,他们还以为“花岗石宫”是由一支重要的部队驻守着呢。他们大概想起了,当他们的船发起进攻时,在低处和高处的岩石丛中,飞过来那么密集的枪弹迎接他们,所以,歹徒们不想暴露出自己。但眺望岗高地却向他们敞开着,而且一点儿不受“花岗石宫”枪火的保护。所以,歹徒们在那里进行了疯狂破坏,他们抢掠纵火,无恶不作,而且直到移殖民们——歹徒们还以为他们困守在牲畜栏呢——到达半个小时前才离开。

    然后纳布赶快地跑到了外面。他登上高地,冒着挨枪子的危险,试图扑灭那场正在吞噬着家禽饲养场的大火。他竭尽全力地扑救,但没有什么用,直到车子出现在树林边缘时他才停下来。

    这一连串严重事件的经过就是这样。现在,匪徒们的出现对这些移殖民构成了一种长期的威胁。在这之前,移殖民们生活得多么幸福,而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大的灾难呢!

    赛勒斯·史密斯的脑子里一直在思索着,根据一切可能性,可以断定目前存在着两种情况:一是匪徒们已经获知移殖民们返回了“花岗石宫”,因为他们可能从牲畜栏的路上看到了移殖民们走过;二是毁坏了高地后,匪徒们已经沿着感恩河深入到中南美剑森林里,因此还不知道移殖民们归来。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匪徒们就折回了已经无人防守的牲畜栏,因为那里有着他们需要的珍贵物品。

    假如是第二种情况,他们可能就已经返回营地,在那里伺机再展开进攻。

    所以,必须提防他们。但是把他们彻底肃清掉的行动现在还取决于赫伯特的身体状况。确实,这个小伙子现在精力不支,而且此时谁也不能离开“花岗石宫”。

    这以后的几天,是移殖民们自来到海岛以来最痛苦的日子!赫伯特明显地越来越虚弱,看来是一种由于严重的生理失调而引发的更严重的疾病正待发作,吉丁·史佩莱感到了一种他将无能为力的病情恶化。

    现在,赫伯特始终处于半间歇的昏迷状态中,而且某种神经错乱的症状也已经出现。移殖民们惟一的药品就是清凉饮料。高烧目前还没那么严重,但每隔不久就反复出现体温过高的症状。

    12月6日,吉丁·史佩莱发现那可怜的孩子的手指、鼻子和耳朵都非常苍白,而且浑身起鸡皮疙瘩,不停地打哆嗦。后来,又发了一阵子烧,脸上发烫,皮肤通红,脉搏加快;然后又出了一大身冷汗,出汗后,体温也降低了。这样一次发作大约持续了5个小时。

    吉丁·史佩莱一直守在赫伯特的床边。那小伙子现在得了一种间歇热,这是可以肯定的了,而且对于这种间歇热,最重要的是在恶化前想方设法地抑制住。

    “但要抑制它,”吉丁·史佩莱对赛勒斯·史密斯说,“必须用一种退热药。”

    “退热药!”工程师答道,“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有啊!”

    “是啊,”吉丁·史佩莱说,“但是湖边有柳树,有时柳树皮可以代替硫酸奎宁这种退热药。”

    “时间已不待人,我们快试一试吧!”赛勒斯·史密斯应道。

    赛勒斯·史密斯赶紧出去从一棵黑柳树干上削下一些树皮,把它带回来,捣成药末,当晚就让赫伯特服下。

    这一夜过去了,没有出现什么严重症状。赫伯特只是说了几句胡话,但夜里并没有发烧,第二天体温也没有升高。

    潘克洛夫又重见到几线希望,但吉丁·史佩莱一句话也没有说。间歇热或许不再每天发作,而是隔天发作一次,换句话说,明天又要发作了。所以,大家焦急万分地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除此之外,记者还发现了另一个使他丧魂失魄的症状,就是赫伯特的肝脏开始充血,很快,精神错乱更加严重,这说明他的大脑也受到了影响。

    吉丁·史佩莱对这一新症状毫无办法。他把工程师叫到一旁。

    “这是一种恶性疟疾!”他告诉工程师。“恶性疟疾!”赛勒斯·史密斯喊道,“您不会弄错吧,史佩莱。恶性疟疾是不会自发的,必须感染到致病菌才会发作的!”

    “我没有弄错,”记者答道,“赫伯特可能是在沼泽地感染到这种病毒。他已经发作了一次,如果再第二次发作,而我们又无法阻止第三次发作的话……他就会完了!”

    “可那柳树皮呢?”“那不管用,”记者答道,“而如果不用硫酸奎宁抑制住第三次恶性疟疾发作,他会丧命的!”幸好这话没有被潘克洛夫听到,否则他早就疯了。

    可想而知,12月7日一整天和随后的那个夜晚,工程师和记者是多么地焦急啊!

    将近中午时分,第二次发作出现了。这次发作真是可怕极了。赫伯特觉得自己都快完了!他把手伸向赛勒斯·史密斯,又伸向史佩莱和潘克洛夫!他不想死!……这个场面是令人撕心裂肺的。大家只好把潘克洛夫打发到别的地方去。

    这次痉挛持续了5个小时。很明显,赫伯特将顶不过第三次发作。

    这一夜是可怕的。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赫伯特咕哝着说了一些令他的同伴们肝肠寸断的事!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他与匪徒们搏斗着,他呼喊着艾尔通!他恳求的那位神秘人物——那位保护神现在已经消失了,但他的形象还在赫伯特的脑海中魂牵梦绕着……然后,他陷入了声嘶力竭之中,一切都消失了……好几次,吉丁·史佩莱还以为这个可怜的小伙子死了!

    12月8日,赫伯特的身体更加地虚弱,他那骨瘦如柴的手紧紧地抓着床单。大伙又给他服下了一剂树皮粉末,但记者对此并没抱一点希望。

    “要是明天早上,还没有更有效的退热药给他服下,”记者说,“赫伯特就会死的!”

    夜晚来临,这或许是这位勇敢、善良和聪明的孩子的最后一夜。他在他的同龄人中是那么的优秀,所有的移殖民都把他当儿子一样地钟爱着!可是惟一能对付他这种可怕的恶性疟疾的特效药,林肯岛上却没有!

    12月8日至9日的这一夜间,赫伯特又陷入了一种更深度的昏迷状态中。他的肝脏严重充血,大脑也受到感染,甚至他已经不能认出任何人了。

    他还能活到明天吗?能顶得过那要夺走他的性命的第三次发作吗?恐怕不能了。他已是精疲力竭了;而且,在病情发作的间歇期间,他就像死人一样没有一丝生机。

    将近凌晨3点钟,赫伯特突然惨叫了一声,他像似在一种极度的痉挛中扭动着。当时住在他旁边的纳布大吃一惊,急忙冲进隔壁他的同伴们正在守夜的房子里!

    此时,托普莫名其妙地吠叫起来……大伙迅疾跑进房里,让那垂死的孩子平静下来。赫伯特想滚到床外去,这时,吉丁·史佩莱抓住他的手臂,感觉到他的脉搏正在逐渐加快。

    早晨5点钟,升起的太阳光线开始透射进“花岗石宫”的房间里。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但这一天将是可怜的赫伯特的最后一日!

    一丝光线照到挨着床边的桌子上。突然,潘克洛夫指着放在那张桌子上的一件东西,大叫一声……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盒盖上赫然地写着几个字:

    硫酸奎宁

    无法解开的谜——赫伯特康复——岛上有待勘探的地区——出发前的准备工作——第一天——夜晚——第二天——卡利松——一对鹤鸵——森林里的脚印——到达爬虫地岬吉丁·史佩莱抓过盒子,打开看,里面装着大约200格令的白色粉末。记者用舌头舔了一丁点儿,那东西非常苦。毫无疑问,这正是从金鸡纳树皮中提炼出来的珍贵生物碱,抗疟疾的最佳药物。

    现在必须不假迟疑地给赫伯特服下这种药末。至于它是如何放到桌上的,只能待以后再说。

    “有咖啡吗?”吉丁·史佩莱问。只过了一会儿,纳布就端来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吉丁·史佩莱在里面加了大约18格令的奎宁粉,然后,让赫伯特把这杯混合液喝下去。

    现在还来得及,那第三次恶性疟疾发作还没出现症状!

    所以,应该相信,疟疾不会再次发作了!而且,大伙现在又充满了希望。因为在这紧要关头,当大家都没有了任何办法时,那神秘的力量又一次发挥了它的作用!

    几个小时后,赫伯特比较平静地休息着。这时,大家可以讨论这件事了。无疑地,那位未谋面者的这次干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明显和及时。但在夜里他是怎样潜入“花岗石宫”的呢?这是完全无法解释和猜测的。而事实上,那位海岛精灵的行动就像他本人一样神秘。

    在这一天当中,每隔三小时左右,赫伯特就服下一次硫酸奎宁。

    从第二天起,赫伯特的病情就开始逐日好转。当然,他还没有痊愈,因为间歇热有反复发作的危险,但伙伴们对他进行着无微不至的照料。此外,特效药就在那里,所以,送药的人或许就在不远的地方!总之,无限的希望又回到大家的心中。

    这事的确没让大伙失望。十天后,也就是12月20日,赫伯特进入了康复期。他现在还是很虚弱,所以,大伙对他的饮食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但病情没有再次发作。而那个听话的孩子,对大伙所有的规定是多么自觉地遵从啊!他多么盼望能早日康复!

    潘克洛夫像似是被人从深渊里救出来一样,不由欣喜若狂。当预估计第三次发作的时间一过去,他便紧紧地抱住记者,记者险些透不过气来。打从那时起,潘克洛夫就把记者称做史佩莱大夫。

    但是,真正的大夫还没找到呢!“我们会找到他的!”水手一再说。诚然,那个人,不论他是怎样的人,他终将受到耿直的潘克洛夫的热烈拥抱!

    12月份结束了,这些移殖民们诸多磨难的1867年也随之结束了。在春光明媚、海风习习的气候里,他们迎来了1868年。赫伯特死里逃生,现在已经开始进食,而且,上天为证,纳布为他做的美味菜肴是多么的清淡而又可口啊!

    “这真有点让人想患病啊!”潘克洛夫老是说。在此期间,罪犯们一直没在“花岗石宫”附近露面。

    至于艾尔通,他还是没有任何音信,要是说工程师和赫伯特对找到他还存有些许希望的话,那他们的同伴们则不再怀疑他早已不在人世了。但是,这些疑虑并不能推延——一旦赫伯特康复——就将进行极其重要的勘察计划的实施。

    1月份,许多重要的工作在眺望岗上展开了,主要是抢收那些被洗劫后的庄稼,像小麦和蔬菜。至于被毁坏的家禽饲养场、磨坊和厩房等,大家决定以后再重建,他们觉得那些匪徒极有可能再次光顾高地,因此不能让他们再次得逞。等到大伙把那帮恶棍消灭干净时,再重建家园。

    1月份下半个月,那年轻的康复伤者肝脏充血的症状已经消失了,伤口也已基本愈合,而且开始能下床走路了。由于他体质好,所以体力恢复得非常快。

    这时候赛勒斯·史密斯认为进行勘探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开始盘算出发的日期,最后定在下个月,即2月15日。在一年中的这一时期,夜朗星稀,极利于这次涉及到在全岛进行的搜索。

    于是,这次探险所需要的准备工作开始着手进行。这些工作应当很重要,因为移殖民们已经发誓,不达到他们的两个目的就绝不返回“花岗石宫”,即一方面消灭匪徒,并找回艾尔通,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另一方面,找到那个如此有效地掌握着他们命运的人物。

    关于这次探察的线路,全体移殖民们经过研究后决定穿越过森林到爬虫地岬去,用斧子开路,开辟出一条从“花岗石宫”一直通到盘蛇半岛顶端的便道,然后在覆盖着半岛的大片森林地区,感恩河的整个右岸,瀑布河的左岸,以及富兰克林峰的山坡和山谷间,进行全方位的搜索。

    大伙还决定,不留任何人在“花岗石宫”里。托普和杰普也参加到探险行动中。这所无法攀上去的住宅无需留人看守。

    2月14日,出发的前夜,是一个星期天。大伙利用这一整天好好地休息和向主作祈祷。赫伯特已经完全康复,但还有些虚弱,大车上给他预留了一个座位。

    第二天破晓时天空非常晴朗,在吃过了早饭以后,小分队就开始上路了。

    大车先绕过了河口拐角,接着,沿着感恩河左岸向上走了一英里后,就穿过了桥,桥的另一头就是气球港路。从那个地方起,探险家们开始往路的右边走,深入到形成远西森林的那一大片树林中去。

    在最初的路上树木稀疏,车子可以顺畅通行,只是不时得砍断一些爬藤和荆棘,但行进的路上并没有什么大障碍。

    茂密的树叶在地上投下了一片阴凉的树荫,一些移殖民们已经见过的树木连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头。海上常见的鸟类在这里应有尽有,刺鼠、袋鼠和水豚在草丛中不时乱窜,这一切使他们回想起了第一次在岛上狩猎的情景。

    “可是,”赛勒斯·史密斯指出,“你们注意到没有,我们见到的所有动物都比过去胆小多了。这样看来,匪徒们不久前来过这片树林,我们肯定能够找到他们的足迹。”

    果然,在不少地方,大伙可以辨认出一群人走过的踪迹。此外,有些树木被折断了,或许是为了设置路标;那边,有着几堆炉火灰烬,而且一些粘土地上还留有一串串脚印。但是始终却找不到最后宿营的迹象。

    工程师已经吩咐过同伴们不要打猎。匪徒们或许就在树林中,一开枪就会惊动他们。在后半天里,走到距“花岗石宫”大约6英里处,路途变得相当难走。为了穿过密林,不得不砍掉一些树,开出一条路来。在进入那些地方之前,赛勒斯·史密斯总是谨慎地派托普和杰普到密林中去探视,但是这两只机敏的动物一直都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

    第一天晚上,移殖民们在距“花岗石宫”约9英里的地方露宿,此地的旁边是感恩河的一条小支流。

    在当晚吃完饭睡觉以后,全体移殖民们严格地执行了值班守夜,他们每两个人轮流值两小时岗。这一夜森林中一片寂静,他们在沉睡中平安地度过去了。

    第二天,2月16日,移殖民们一大早又开始了穿越森林的艰难跋涉。

    那一天,大伙只走了6英里,因为时时都需要用斧子开路。不过,赫伯特还是很高兴,因为他发现了一些以前在岛上还没见过的新树种。虽然没有发现新的品种的动物,但是移殖民们隐约地见到了一种澳洲特产的大飞鸟,这种名叫鸸鹋们飞禽行走的速度也是极其地惊人,竟然能把在它们身后追赶的托普甩的远远的。

    至于匪徒们在森林里留下的踪迹,移殖民们也又发现了几处。

    在一堆看似熄灭不久的火堆旁,移殖民们见到了一些脚印。他们极其认真地察看着这些脚印,一一量出了它们的长度和宽度,很容易地得出这是五个人的足迹。很明显,那五个匪徒就在这里露宿过;但是——这才是大伙认真地察看的真正原因——没有发现第六个人的脚印,如果要有的话,那一定是艾尔通的。

    “艾尔通没跟他们在一起!”赫伯特说。“没有,”潘克洛夫答道,“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恶棍们已经把他杀害了!真是可惜,要不是那些恶棍连个窝也没有,我们就能像围捕老虎一样围歼他们!”

    “对,”记者答道,“他们可能是在到处流窜,因为他们有意这样做,直至成为岛上的主人为止。”

    “岛上的主人!”水手吼道,“岛上的主人……”他又重复道,喉咙像似被一只铁爪攫住似的哽住了。停顿了一下,他稍为平静地说道:

    “赛勒斯先生,您知道我的步枪里上的是什么子弹吗?”

    “不知道,潘克洛夫!”“正是打穿了赫伯特胸部的那颗子弹,而且我已发誓,不会让它错过目标的!”但这一公平合理的复仇并不能使艾尔通起死回生。

    在仔细分析了地上的脚印后,大伙不得不断定,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再见到艾尔通了!

    当晚,他们在距“花岗石宫”14英里的地方扎营,那位工程师估计他们离爬虫地岬不会超过5英里了。

    果然,第二天,他们就横穿过森林,抵达到半岛的顶端。但是,他们既没有找到匪徒们的藏身之所,也没有发现那位神秘的陌生人隐居的秘密住所。

    勘探盘蛇半岛——在瀑布河河口宿营——距牲畜栏六百步之遥——吉丁·史佩莱和潘克洛夫进行侦察——返回——全体前进!——敞开的一扇门——有灯光的一扇窗户——在月光下次日,2月18日一整天,移殖民们勘察了从爬虫地岬到瀑布河这一带沿岸的森林地区。这片森林夹在盘蛇半岛两岸之间,宽度从三至四英里不等。这里的树木高大粗壮,而且枝叶繁茂,说明此处土地的植物生长能力比别的任何地方都强。人们或许会以为这是一隅从美洲或中非迁徙到这里的原始森林呢。这些挺拔的树木能在这片土地上生长,主要是因为火山地热使该处的地表潮湿,而土地深层具备有一种温带地区不应有的温热温度。主要的树木正是覆盖面广阔的卡利松和加利树。

    但移殖民们的目的并不是欣赏这些姿态各异的植物。现在,唉,他们的海岛已不是完全地属于他们了。别的人已经侵入了它,匪徒们践踏着这里的土地,所以,必须把他们完全地消灭掉。在西岸上,虽然大家极其仔细地进行了搜查,但同样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既没有脚印,也没有折断的树木、冷却的灰烬和遗弃的露营地。

    “这一点儿也不奇怪,”赛勒斯·史密斯对他的同伴们说,“匪徒们在登陆以后,穿过冠鸭沼泽地,然后就马上直扑远西森林。看来他们走过的路线,与我们这次所走的基本相同。这就是我们在森林里会看到那些痕迹的原因。可是,到达海岸以后,匪徒就明白了,在那一带是找不到合适的藏身之所的。于是,他们又掉头向北窜,并发现了牲畜栏……”

    “他们或许已经折回牲畜栏了……”潘克洛夫说。“不一定是这样,”工程师答道,“现在他们肯定深信,我们的搜索重点就是那里。由此,牲畜栏只是一处为他们补充供给之地,而非长期逗留之所。”

    “我赞同赛勒斯的看法,”记者说,“而且我还认为,匪徒们或许会在富兰克林峰支脉之间寻找一处巢穴。”

    “那么,赛勒斯先生,我们直取牲畜栏吧!”潘克洛夫喊道,“必须得把他们消灭掉,可事到如今,我们都在浪费时间!”

    “不,朋友,”工程师答道,“别忘了或许远西森林还隐藏着某个住所呢。我们这次的探险有双重目的,潘克洛夫,一方面我们要惩治罪犯,可另一方面还得报答他人的恩惠啊!”“说得对,赛勒斯先生,”水手答道,“可是我觉得,只有那位先生愿意,我们才能找到他啊!”确实如此,潘克洛夫道出了大家的心声。那未谋面人的住所极有可能正如他本人那般神秘呢!当晚,车子就停在瀑布河河口。大伙照常安排宿营,夜间照样巡逻。赫伯特充分地利用这次户外生活,沐浴着海上吹来的微风,呼吸着森林里新鲜的空气,他又恢复到伤病以前身强力壮的样子。他现在已不再坐在车子上,而是走到队伍的前列。

    次日,2月19日,移殖民们离开了海岸——在海岸上河口那边,生动别致地堆砌着一些形状各异的玄武岩——,顺着河流左岸向上溯。以前大伙曾在牲畜栏到西海岸之间做过几次旅行,所以这条路一部分已经被踩平了。这时,移殖民们距离富兰克林峰仅6英里。

    工程师的计划是这样的:细致观察那座其最深谷底线形成了河床的山谷,然后谨慎地向牲畜栏进发。假如牲畜栏已被占据的话,就用武力从匪徒手里夺回;要是没被占据,就筑垒固守它,把它作为勘探富兰克林峰的据点。

    大家一致同意了这个计划。说真的,他们都急于光复全岛!

    于是,大伙沿着那条狭窄的山谷上路了。河岸上树木丛生,但越往火山的上部地段,树木就越稀疏。这是一段很是崎岖的山路,非常适合打埋伏,因此大伙都极为谨慎地向前走。托普和杰普自然是侦察兵啦,它们在密林中左蹦右跳,互相斗智斗勇。可是,这两岸之上并没什么迹象表明最近有人来过,也没有迹象表明匪徒们就在这附近。

    将近傍晚五点,大车在距离栅栏约三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一排半圆形的树木像窗帘一样把栅栏遮住了。这样,得侦察一下牲畜栏的情况,确定其是否已被占据了。但如果在现在天还亮时就走过去,要是匪徒们在里面设了埋伏,那无疑就像赫伯特一样,自个送上门去挨黑枪。所以,必须要等到夜幕降临以后。到了八点钟时,夜色已经深沉,正是进行侦察的好时机。吉丁·史佩莱要求和潘克洛夫一起去,赛勒斯·史密斯同意了。

    “切勿大意蛮干,”工程师叮嘱水手和记者说,“你们无需攻占牲畜栏,只要侦察一下它是否被占据了就行。”

    两个人一起答应下来,然后他们就出发了。在树林下,由于树叶繁茂,林中有些昏暗,记者和潘克洛夫非常小心地向前走,一听到什么可疑的声响就停下来。

    他们分开在两边各自走,以免集中暴露在枪口下。

    说实话,他们每时每刻都得提防着枪响。

    5分钟以后,吉丁·史佩莱和潘克洛夫来到森林边沿,前面是一块林间空地,空地尽头就竖着牲畜栏的栅栏。

    两个人低声地商量了一下,然后就一起趴倒在了地上,匍匐着向牲畜栏悄悄地靠近,一面做好开火的准备。

    他们来到栅栏的门前,里面没有一丝的光亮。正像记者和潘克洛夫估计的,栅栏的门是关着的。

    水手想把门推开,然而,他猛然发现外面的门闩并没有闩上。

    这样,可以断定,匪徒们已经占据了牲畜栏,而且看来他们已经把门固定住,以防有人破门而入。

    吉丁·史佩莱和潘克洛夫侧耳向里倾听起来。围栏里一点声响也没有。岩羊和山羊可能都在牲口栅里睡着了,丝毫没有搅闹这宁静的夜。再仔细地观察一下。

    围栏内似乎也没有人站岗。这时,他们都觉得情况已经基本了解清楚,应该马上回去告知同伴们。

    几分钟后,工程师就了解了情况。“那好,”通过深思熟虑后,他说,“我现在有理由相信罪犯们不在牲畜栏内。”“等到翻过围栏后,”潘克洛夫答道,“就会知道了。”于是他们驾着车子走出树林,无声地向栅栏驶去。

    此时四周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厚厚的草丛几乎完全减消了脚步声。

    移殖民们做好开枪的准备。杰普在潘克洛夫的命令下断后,纳布用绳子拴着托普,不让它扑到前面去。

    很快就看到那块林间空地,那里冷冷清清的。小分队毫不犹豫地向围栏挺进。当车子来到栅栏边,就停了下来。这时,工程师、记者、赫伯特和潘克洛夫都向着大门走去,看看大门是否在里面闩着。

    不想,有一扇门竟然打开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工程师转向水手和吉丁·史佩莱问。他们两个人都愣住了。“我发誓,”潘克洛夫说,“这扇门刚才是关着的!”这样,移殖民们犹豫了。这么说,潘克洛夫和记者刚才侦察时,匪徒们就在牲畜栏里?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这扇刚才还关着的门,只能是他们打开的!那么他们还在吗?还是只有其中一个刚刚走出来?

    所有这些问题顷刻间涌进了每个人的脑海里,但怎么解答呢?

    这时,赫伯特刚向围栏里走了几步,就急忙地退了出来,一把抓住工程师的手。

    “怎么了?”工程师问。“有灯光!”

    “在屋里?”

    “是的!”五个人马上一起向大门走去。果然,他们看到了对面窗户的玻璃里有着一丝微弱的光亮在摇曳着。赛勒斯·史密斯当即决定:“这真是个天赐的良机,”他对同伴们说,“匪徒们都困在房子里面,没有一点觉察!他们在我们控制之下了!上去吧!”

    于是,移殖民们扛着上了膛的枪,轻手轻脚地溜进围栏内。车子就留在外面,由托普和杰普看守。

    赛勒斯·史密斯、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在一边,赫伯特和纳布另一边,沿着栅栏轻步向前走,同时还仔细观察着那一团漆黑而且冷清的牲畜栏。

    时间不长,他们都来到了屋子旁,站在那扇关着的大门前。赛勒斯·史密斯随即用手向他的同伴们示意,叫他们别动,他则向那微微发着亮光的窗口悄悄靠近。

    他的视线射进了这所房子一楼的那个单间。桌子上放着一盏点燃的手提灯。桌子旁边是过去艾尔通用的床。

    在那床上,躺着一个人。赛勒斯·史密斯看了后突然地往后退,然后压低声音喊了声:“艾尔通!”立刻,门被撞开,而不是被打开,移殖民们一起冲进了房子里。此时的艾尔通好像是睡着了似的。他的脸色表明了他曾受到长时间而且残酷的折磨,他的腕部和踝部都有着大片的伤痕。

    赛勒斯·史密斯已俯在他身上。

    “艾尔通!”工程师喊道。

    一听到呼唤声,艾尔通睁开了眼睛,直盯着赛勒斯·史密斯,然后是其他人。

    “是你们,”他喊道,“是你们吗?”“艾尔通!艾尔通!”赛勒斯·史密斯重复地叫道。“我在哪儿?”

    “在牲畜栏的房子里!”“一个人?”

    “是的!”“可是他们会回来的!”艾尔通马上喊道,“你们要防卫!你们要防卫!”接着,艾尔通就精疲力竭地又倒下去了。

    “史佩莱,”这时工程师说,“我们随时都可能受到攻击。快让车子驶进牲畜栏里,然后闩上门,大伙都回到这里来。”

    潘克洛夫、纳布和记者赶紧去执行工程师的命令。此时时间紧迫,说不定车子已经落入了匪徒们的手里!

    一瞬间,三个人便穿过牲畜栏,来到了栅栏的大门旁。此时,大伙听到托普在栅栏后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工程师只得暂时离开艾尔通,他冲出房外,准备开枪。赫伯特紧跟在他身边。他们两个都密切注视着那俯视着牲畜栏的支脉山脊,如果匪徒们在那里设下埋伏,他们就可以把移殖民们一个一个地射杀的。

    这时,月亮从东边升起,悬挂在森林的黑幕上。那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在围栏内,整个牲畜栏都被照亮了。靠山的一边,房子和一部分栅栏在月光中显得分外清晰。在相反的一方,靠近大门处的围栏还是阴暗的。

    过了不一会儿,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闯进了月光中。那是他们的车子。接着,赛勒斯·史密斯听到了他同伴关门的声音,他们牢牢地在里面拉上了门闩。

    但就在这时,托普突然猛烈地挣脱绳索,愤怒地吼叫起来,并朝屋子右侧的牲畜栏深处冲去。

    “注意,朋友们,瞄准!”赛勒斯·史密斯叫道。移殖民们全都把枪托在肩上,做好开火的准备。托普还是在吠叫着,杰普此时也向托普追过去,并发出尖利的嘶叫声。

    移殖民们跟在杰普的后边,一起来到了大树隐蔽下的小溪旁。

    在那里,月光灿烂如银,他们看到了什么呢?五具尸体,就躺在河岸上!那正是四个月前在林肯岛登陆的匪徒!

    艾尔通的叙述——他的旧同伙的阴谋——他们安顿在牲畜栏——林肯岛上伸张正义的人——“乘风破浪号”——在富兰克林峰周围搜索——上部的山谷——地下的轰轰声——潘克洛夫的反应——火山口深处——回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击中了那些匪徒呢?难道是艾尔通?不可能,就在片刻之前,他还在担心匪徒们会回来呢!

    但艾尔通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之中,无法再向他追根问底。他说了那几句话后,一种无可阻挡的大脑麻木猛然向他袭来,他又倒在了床上,一动也不动。

    移殖民们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激动异常。他们等待了一整夜,寸步没有离开艾尔通的房间,其实,对于匪徒们是如何死的,很可能艾尔通也根本不知道,因为当时他连自己在牲畜栏都不清楚,但是,至少他可以讲出在这可怕的处决之前发生过的情况。

    第二天,艾尔通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的同伴们都表现出由衷的欢喜,分离104天后,他还几乎是安然无恙的。

    随后,艾尔通讲述了发生过的事情,至少是他所知的那些。

    他来到牲畜栏的次日,也就是去年11月10日,天黑时,匪徒们偷偷翻过了栅栏,向他进行袭击。他们把他绑住并堵住嘴;然后,把他押进富兰克林峰脚下一个昏暗的岩洞里,匪徒们正是在那里藏身的。艾尔通应该是必死无疑的了,但在第二天临刑时,其中一个匪徒认出了他,并叫出了他在澳大利亚时的名字。那帮恶棍想杀的是艾尔通!他们尊重的可是彭·觉斯!

    但从那时起,艾尔通就成了他的老同伙的纠缠目标。他们想拉他重新入伙,因为他们指望他能帮他们夺取“花岗石宫”,然后斩尽杀绝岛上的移殖民,成为海岛的主人!

    但是艾尔通这个过去的罪犯,已经悔过自新,他宁死也不肯出卖他的同伴。

    于是,艾尔通被他们严加看管起来,在那个昏暗的岩洞里被监禁了四个月。

    匪徒们自从发现了牲畜栏后,就以里面的储藏食品为生,但是他们并不住在那里。11月11日,其中两个匪徒被移殖民们意外地到来吓坏了,他们开枪打伤了赫伯特,然后其中一个得以逃了回去,但他的同伙,大伙都知道了,被赛勒斯·史密斯一匕首刺死在地上。

    当艾尔通从那活着的匪徒口里得知赫伯特的死讯时,他是多么的伤心和焦虑啊!移殖民们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而且可以说还受到匪徒们的威胁!

    这件事发生之后,在移殖民们滞留在牲畜栏期间,海盗们始终没有离开过岩洞,甚至在洗劫了眺望岗后,也没敢擅自离弃他们的老巢。这时,他们对艾尔通的迫害更加严酷了。他的手脚一直被捆绑着,现今还留着绳索绑过的血痕。看来他是非死不可了,于是,艾尔通时刻都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一直到了2月份的中旬以后,匪徒们仍然在等候着良机出现,他们很少外出,只是偶尔出去打上几次猎。艾尔通也无法得到他的朋友们的音讯,他不再抱有能重见到他们的希望了!

    最后,这个可怜人由于备受折磨,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虚脱状态之中,他视觉不灵,耳朵也听不见了。所以,从那时起,也就是两天以来,他完全说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史密斯先生,”他补充说,“既然我是被囚禁在那个山洞里,那怎么又会到了牲畜栏来呢?”

    “那帮匪徒又怎么会陈尸在围栅内呢?”工程师这样应道。

    “陈尸!”艾尔通不禁失声叫道,他不顾身体虚弱,硬是从床上撑着坐了起来。

    他的同伴扶住他。他想站起来,大伙没有拦阻他。然后,所有的人都朝着小溪边走去。

    这时天已经大亮。在那里,河岸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五个匪徒的尸体,他们死的样子像是遭到雷劈似的!艾尔通愣住了。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工程师随后一挥手,潘克洛夫和纳布就跑过去检查那些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尸体上并没有任何外伤。

    只是经过仔细的检查后,才发现在一具尸体的额头,一具的胸部,一具的背部一具的腹部和另一具的肩膀上,各有一个极小的红点,那是一处很不容易看见的挫伤,无法辨认是因何而起的。

    “他们就是在这里被击毙的!”赛勒斯·史密斯说。“可用的是什么武器呢?”记者喊道。“一种我们还不知晓其秘密的致命性武器!”“但又是谁击毙的他们呢?”潘克洛夫问。“是岛上伸张正义的神秘人,”赛勒斯·史密斯答道。“那我们就去找他!”潘克洛夫嚷道。

    “对,去找他,”赛勒斯·史密斯答道,“但这位几次创造了奇迹的神秘人物,只有在他愿意时,我们才能找到他的!”

    “去找他,”停了片刻后那工程师又说道,“愿上天保佑,有一天我们能向这位保护者证明,我们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如果能轮到我们为他效力,为了偿报他的恩情,就是付出生命为代价,我们也在所不惜!”

    从那天起,寻找恩人就成了所有移殖民的一块心病。过了不久,移殖民们都回到了牲畜栏里。在那里,他们的精心照料使艾尔通,他的精神和体力都得以迅速恢复。

    他们又把匪徒的尸体抬进距牲畜栏不远处的森林中,深深地埋进地里。

    然后,大伙告诉了艾尔通在他被监禁期间所发生的事情。艾尔通这才知道赫伯特的历险,和移殖民们曾经历的诸多磨难。

    “可现在,”赛勒斯·史密斯讲述完后说,“我们只有一件事要做,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一半,但如果说不必再担心匪徒们的骚扰,那也不应该是我们重新成为海岛的主人。”

    “那好,”吉丁·史佩莱答道,“我们就对富兰克林峰错综复杂的各个地方来个大搜查!决不放过一个坑洞,一个未曾勘探过的窟窿!”

    “找不到那个恩人,”赫伯特答道,“我们就不回‘花岗石宫’。”

    “对!”工程师说,“道义上能做到的,我们都要做……但是大家要清楚,只有他愿意,我们才能找到他!”

    “我们住在牲畜栏吗?”潘克洛夫问。

    “是的,”赛勒斯·史密斯答道,“这里衣食不缺,而且又是搜查范围的中心。再说,要是有必要,坐上大车很快就可以回到‘花岗石宫’那边去。”

    “那么,”水手答道,“还有一件事。”“什么事?”

    “好天气正一天天地过去,可别忘了,我们还要渡一次海呢。”

    “渡一次海?”吉丁·史佩莱说。“是的!去塔波岛,”潘克洛夫答道,“必须到那里送一张写明我们所在岛位置的纸条,艾尔通现在正在这里,万一那苏格兰游船回来接他呢?”

    “可是,潘克洛夫,”艾尔通问,“您怎样渡海呢?”“驾驶‘乘风破浪号’呗!”“‘乘风破浪号’!”艾尔通喊道,“它现在已经不在了。”

    “我的‘乘风破浪号’不在了!”潘克洛夫听后暴跳如雷。

    “不在了!”艾尔通答道,“匪徒们在小海湾里找到了它,就在八天前,他们出海了,后来……”

    “后来怎么了?”潘克洛夫的心怦怦直跳,马上追问道。

    “后来,他们撞在了礁石上,船被完全撞碎了!”“啊!恶棍!匪徒!卑鄙的东西!”潘克洛夫大声地骂道。

    “潘克洛夫,”赫伯特拉着水手的手说,“我们会造出另一艘‘乘风破浪号’的,一艘更大的!我们有各种铁器,还有那艘双桅横帆船上的全副索具。”

    “但您知道吗,”潘克洛夫回答说,“造一艘30至40吨位的船至少得花5至6个月?”“我们有的是时间,”记者答道,“今年就放弃到塔波岛去的打算吧。”“潘克洛夫,也只能这样了,”工程师说,“但愿这次延迟对我们没什么害处。”“啊!我那可怜的‘乘风破浪号’!”潘克洛夫喊道,失去了他那引以为豪的小船,他确实是痛心和沮丧万分。“乘风破浪号”的毁坏对移殖民们来说无疑是一件憾事,所以,他们决定尽早弥补这一损失。这件事告一段落,大伙就忙于对海岛最秘密的地区进行详细的勘探。

    搜索于当天,即2月19日开始了,整整用了一个星期。山脉的基部,支脉和无数分支之间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山谷和起伏跌宕的谷壕。他们应当搜索的地方,显然正是那里,那里狭窄的地带深处,甚至可能还深入到了富兰克林山脉的群山内部。

    移殖民们首先搜寻了面向火山南部的那一整座山谷。就是在那里,艾尔通告诉了他们匪徒们曾经藏身和他曾一度被囚禁的那个山洞。那山洞的状况与艾尔通离开时完全一个样。大伙还在里面找到了一些弹药和粮食,这些都是匪徒们掠夺来的,意在建起一座储藏仓库。通向山洞的那个山谷,绿树成荫,大伙在那里进行了极其细致的搜查。接着,他们绕过这里,进入了一条峡谷,这里堆积着许多别致的沿海玄武岩。

    但在这一地带,树木非常稀疏,野山羊和岩羊在岩石间跳跃。从这里开始就是海岛的荒芜地区了。大伙至此已经清楚,富兰克林峰山麓那么多山谷之中,只有三个像牲畜栏那里的山谷一样绿树成荫,牧场肥沃。牲畜栏处的山谷西临瀑布河河谷,东临红河河谷。这两条小溪汇合了几条支流,流到低处就变成了河流,所以保证了南部山区的肥沃。至于感恩河,则更是直接地由大量消失在中南美树林下的水源汇合而成的,这条河同样是该地区的生命之源,它分流成千万条细流,浇灌着盘蛇半岛的土地。

    因而,这三处不缺水源的山谷,任何一处都可以为某个隐士提供藏身之所,他可以在这里找到一切生活必需品。但移殖民们已经细致地搜查过这三处地方,可是却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有人存在的证据。

    那么,那位隐士和他的住所难道是位于崎岖不平的北部山沟里,四处横流的火山熔岩之间,荒芜的峡谷深处,乱石堆之中?

    富兰克林峰北部山麓只有两条宽而且不深的山谷,地表没有一寸绿地,散布着不规则的石块、长长的冰碛条、熔岩、崎岖不平的大矿块、黑曜岩和长石岩。对那个地区进行搜索既费时又费力,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移殖民们甚至还巡视了地质深成时期形成的那些阴暗的地道。这些地道一直深入到山中,由于以前是火山焰火的喷发通道,所以至今还黑乎乎的。大伙举着点燃的树脂火把穿过那些昏暗的通道,环顾着四周,连最小的坑洞也仔细地搜查过,最浅的缝隙也量一量。但是到处都是寂静和黑暗,看上去是没有人曾涉足过这些古老的坑道。那些岩块还是老样子,保持着在海岛火山喷发时期火山把它们喷出水上时的那个样子。

    但是,要是这些地下通道完全冷清漆黑就好了。但那位工程师却觉得这里并不是绝对的寂静。

    当他到达那些昏暗的山洞中的一个延伸至很深的山洞深处时,他惊讶地听到了一阵低沉的隆隆声。

    吉丁·史佩莱也听到了这一阵阵从远处传来的轰轰声,这说明了地下火焰正在复燃。他们两个反复地倾听以后,都认为地下深处正发生着某种化学反应。

    “看来火山并没有完全熄灭?”记者说。“看来自我们上次勘探了火山口以来,”赛勒斯·史密斯答道,“地壳下层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所有被认为是熄灭的火山,都有可能再度爆发。”

    “如果富兰克林峰正酝酿着一场爆发,”吉丁·史佩莱问,“那对林肯岛以后会不会带来危险呢?”

    “或许不会的,”工程师答道,“火山口就是一个安全阀门,有了它,过剩的烟雾和岩浆就会从那里喷出来的。”

    “但如果岩浆涌出一条新出口,向岛上肥沃的地区流去,那可糟糕了!”

    “可是,”赛勒斯·史密斯答道,“为什么岩浆不沿着天然为它们生成的通道流呢?”

    “要知道!火山的脾气是无法捉摸的啊!”记者答道。“请注意,”工程师接着说,“富兰克林峰整个山区目前的倾斜度是有利于熔岩向我们现在勘探的山谷喷流的。要改变熔岩的流向,除非发生一次地震,使山体的重心转移。”

    “但在目前的情况下,随时都有发生地震的可能。”吉丁·史佩莱指出。

    “随时都可能,”工程师答道,“因此,亲爱的史佩莱,一次火山爆发对我们来说是一件要紧的事。这样它最好就不要爆发!但我们又能怎么样呢,是不是?总之,不管最后如何,我想我们的眺望岗领地是受不到威胁的。那里的地势明显低洼,如果岩浆朝格兰特湖涌去,那就会涌到沙丘那里。”

    “现在山顶上还没有一丝预示着火山很快就要爆发的烟呢。”

    吉丁·史佩莱说。“没有,”赛勒斯·史密斯答道,“这个昨天我也观察到了。但是,也有可能是火山通道下部堆积了岩石,熔岩和火山灰板结,以至于我刚才说的那道阀门现在被堵住了。但是,在第一次猛烈爆发后,这一切障碍就会烟消云散。亲爱的史佩莱,您可以相信,海岛好比锅炉,火山好比烟囱,它们都不会在气体压力下爆炸的。”

    “可是我们清楚地听到,”记者接着说,“火山深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轰轰声。”

    “确实如此,”工程师再仔细地听了一下,然后答道,“那里面正酝酿着一次我们既无法估计的力量,也无法推测其后果的反应。”

    两个人走出通道后,找到了同伴们,把这些情况告诉了他们。

    “好哇!”潘克洛夫喊道,“这火山又犯老毛病了!那就让它来呗!这回有人能制服它的!”

    “是谁呀?”纳布问道。

    “我们的那位保护神,纳布,如果火山张开口,他就会把它堵住的!”

    大伙看看,水手对那位海岛保护神是多么的虔诚啊!确实,他那以往多次的行动表现出来的神秘力量是无边的,甚至,他还知道避开移殖民们细致的搜索。因为,尽管他们费尽心思、满腔热情——甚至是狂热地——去搜索,但仍然找不到那神秘的住所。

    从2月19日到25日,大家把搜索范围扩大到岛上的所有北部地区。就连最隐蔽的角落也翻了个通天,甚至岩壁也敲一敲,听一听。工程师甚至非常仔细地把山峰从头到尾搜索了一通,直至最底层的石块。搜查就这样开展到火山的锥顶,第一排岩石的终点处。然后,又直到那处底部就是火山口的“大圆帽”的上部山脊。

    大伙还进入了火山口里搜查,那深渊现在还熄灭着,但清晰的轰轰声却不断从其深处传来。可是,没有一丝烟雾,也没有一股气体,外表上没有丝毫迹象表明火山很快将要爆发。但是,不论在这里,还是在任何别的地区,移殖民们都找不到他们急切想见到的人的踪迹。

    这样,搜查就指向了整个沙丘地带。到达海湾的路极其地难走,但大伙还是认真地把鲨鱼湾的岩壁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但是,不见一个人!毫无所获!最后,这次白费了那么多精力且顽强的搜索又无果而终了。赛勒斯·史密斯及其同伴们失望得都快要恼怒了。

    现在,他们打算回去了,搜索不能无限期地拖下去。移殖民们的心里都已坚定地认为那神秘的人不住在海岛上,于是他们那过热的想像力又开始想入非非。特别是潘克洛夫和纳布,他们不再满足于觉得奇怪,甚至想像到了一个超人世界的存在。

    2月25日,移殖民们又回到了“花岗石宫”。

    一个月后,即3月25日那天,他们欢庆了到达林肯岛三周年!

    三年过去了——造新船这个问题——解决了的事——繁荣的移民地——造船车间——严寒的南半球——潘克洛夫屈服——洗衣——富兰克林峰里士满的俘虏们逃至这个海岛已经有三年了。这三年里,他们不知多少次地谈论起自己念念不忘的祖国啊!

    他们全都确信内战此时已经结束,而且认为北军的正义事业一定取得了胜利。但是,在这场持久而可怕的战争中,发生过哪些事情呢?有多少人为此流了血呢?他们有哪些朋友为祖国付出了生命呢?这就是他们不停谈论的话题。他们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返回祖国,要是能回去,哪怕时间很短,也要重新恢复与文明世界的联系,在故乡和海岛之间建立联络,然后再返回这块他们建立起来的而且那时将属于他们的祖国的移民地上,度过他们一生中最长或许还最幸福的时光。这难道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吗?

    但要实现这个梦,只有两种方法:或者有一天,一艘船出现在林肯岛水域上;或者移殖民们自己造一条比较结实的船,能坚持行驶到最近的陆地上。

    很明显,不能完全指望第一种情况的出现,于是,他们决定再建造一艘比“乘风破浪号”更好的船。而且这还是现在很急迫的一项工作,因为这关系到要尽早把一份说明艾尔通新住址的文件送到塔波岛。同时,赛勒斯·史密斯考虑到那艘苏格兰游船能否到塔波岛去并没有十分把握,或者可能几个月前就已经去过,找不到艾尔通后又离开了。所以,这艘新造的船必须要大一些,吨位应该在250至300之间。

    对这个关系到全体移殖民们的未来的计划,大家一致表示赞同。在为此事召开的会议上,大家还对先期的工作进行了分工,赛勒斯·史密斯负责设计图纸和制作模型,其他人则去森林砍伐木材,并运回来做成船的曲板、肋骨和船舷等部件。

    不用说,艾尔通现在已不再住牲畜栏了,而是完全加入了集体生活。然而,他还是像以前那样闷闷不乐,寡言少语。但他是一个吃苦耐劳的工人,强壮、敏捷、机灵和聪明。大伙都尊重他、爱戴他。这一点他是不会不知道的。

    这期间,牲畜栏的工作也没有被丢下。每隔五天,就有一个人驾着车子或骑上一头野驴去那里照料岩羊和山羊群,并把羊奶带回来充实纳布的储膳室。这途中还是打猎的好机会。于是家里从不缺少各种野味。再加上感恩河中的美味鲑鱼,眺望岗的蔬菜,森林里的野果,真是品种丰富,美不胜收,大师傅纳布轮番地给大家改换品味。

    很快,牲畜栏和“花岗石宫”之间的电报线路也修复了。如果哪一位移殖民到牲畜栏去,且认为有必要在那里过夜,打个电报来就行了。再说,海岛现在安全了,不必再担心会受到侵入——至少是人的侵入。

    到5月15日,新船的龙骨已经放在了工场里。不久,船的艏柱和艉柱也分别合上了榫头。在随后的一个星期里,大伙还安装了第一批船肋。然后,就因为天气原因不得不暂时停工了。

    这个月的最后几天里,天气特别恶劣。东风猛吹,有时竟猛得如飓风一样。非常幸运的是,在这种风向下,“花岗石宫”的海岸处在了遗物岬这座凸角堡的保护之下。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并非丝毫没有注意到林肯岛的冬季是多么地寒冷。这里的严寒程度与新英格兰的几个州不相上下,那几个州距赤道的距离与林肯岛到赤道的距离差不多远。要是在北半球,或至少是在新大不列颠岛和美利坚合众国北部所在的地区,这种现象可以解释为那些地区地势平缓,邻近北极,没有任何高地阻挡北极吹来的冷风;但在这里,说到林肯岛,这种解释就行不通了。

    “甚至有人已观察到,”一天,工程师对同伴们说,“在相同的纬度上,岛屿和沿海地区就没有内陆寒冷。因为海洋在冬天就把夏天吸收的热量释放出来,所以岛屿就具有这种温差不大的优越条件。”

    “可是,赛勒斯先生,”赫伯特问,“林肯岛的情况怎么看上去有悖常规呢?”

    “这很难解释,”工程师答道,“或许,我是由于林肯岛处在南半球,南半球比北半球更冷。”

    “的确如此,”赫伯特说,“太平洋南部有浮冰的纬度就比北部有浮冰的纬度更低。”

    “真的是这样,”潘克洛夫答道,“我过去当捕鲸手时,就在合恩角一带见过冰山群呢。”

    “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解释,”吉丁·史佩莱说,“袭击林肯岛的寒流,是由于在相对近的距离外存在着冰山或大浮冰而形成的。”

    “确实,您的这种看法有道理,”赛勒斯·史密斯答道,“这里的冬天如此寒冷,显然是因为太靠近大浮冰。但是,还同时有着另外的一个自然原因。夏季时,太阳离南半球较近,这样,冬季时它就必然离得比较远。所以,这也是寒暑季节温差大的原因。要是我们觉得这里的冬季特别冷,别忘了,夏季相反又特别热。”

    “赛勒斯先生,请问,”潘克洛夫蹙着眉头说,“为什么我们的南半球,就像您所说的,相差那么大呢?这可太不公平了!”

    “潘克洛夫朋友,”工程师笑道,“不管是不是公平,都得顺着它。这种特殊情况是这样造成的:地球绕着太阳转的轨迹不是圆形的,而是一个椭圆形。地球是这个椭圆上的一个焦点,所以,在其运行中的某一时期,它是位于远日点,即离太阳最远的地方;而在另一段时期,则处于近日点。现在,在南半球冬季时,地球正好处在离太阳最远的点上,因此,在这种既定条件下,这些地区的冬天就更加寒冷。对于这个,是无能为力的,潘克洛夫,不管人类是多么知识渊博,也永远无法改变上帝本人安排的宇宙规律。”

    “是啊,”潘克洛夫有些叹服般地补充说,“这世界是多么渊博啊!赛勒斯先生,要是把人们所掌握的一切写成书,那该是一本多厚的书啊!”

    “要是把人们不知道的一切也写成书,那本书还要厚得多呢。”赛勒斯·史密斯这样答道。

    总之,不论是这个原因还是那个原因,6月份又带来了照常的严寒天气,移殖民们只好经常躲在“花岗石宫”里。

    在冬季的这三个月里,“花岗石宫”壁炉的炉火不断地旺烧着,柴烟甚至把花岗岩壁熏出了一道道长长的黑痕!大伙完全不用节省燃料,因为这些东西在岛上多的是。再说造船剩余的碎木料也可以使他们节约煤炭,煤炭运输是比较费力的。

    自从最近一次大规模的搜索以来,7个月过去了,这期间岛上的那位神秘人杳无音信,他也没有再次地显灵。但实际上也无需他显灵,因为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故。

    但是,就在冬天终于结束,大地刚刚回春的前几天里,一件可能导致严重后果的事情发生了。

    9月7日,赛勒斯·史密斯在观察富兰克林峰山顶时,看到火山口上升腾起一股轻烟,火山的第一股蒸气正在直冲云霄。

    火山复活——好季节——继续干活——10月15日夜晚——一封电报——一个问题——一封回电——向牲畜栏出发——通知——附加电线——玄武岩海岸——涨潮时——退潮时——山洞——一束耀眼的光

    得到工程师的通知,移殖民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一起默默地注视着富兰克林山的顶峰。这样看来,那火山已经复苏了。此时蒸气已经渗过深处的矿层。但是地下的火能不能引起激烈的爆发呢?这是谁也无法进行预料的。

    然而,即使火山有爆发的可能性,但也有可能不会使林肯岛全部遭殃呢。海岛以前曾经历过这种情况,山北坡那些凝结的岩浆条纹就证实了这一点。此外,从火山口的形状和它凹下去的缺口看,火山喷出物应该是不会往岛上肥沃地区的方向流去的。

    但是,过去发生的事不一定说明得了将来。往往会有这样的情况,在火山的顶部,旧的火山口堵塞了,而出现了新的火山口。这种情况在新旧大陆都发生过,埃特纳火山、波波卡提佩特火山和奥里萨巴火山就是这样。所以,火山爆发前,人人都会胆战心惊的。总之,只要出现地震——火山爆发时而会伴随的现象——山内部的结构就可能会给白炽的熔岩打开新的出路。

    赛勒斯·史密斯向伙伴们解释了这些事,并毫不夸大事实地让他们了解了这正反两种可能性。

    总之,大家都无能为力。“花岗石宫”看来不会受到威胁,除非发生了震撼大地的地震,但要是在富兰克林峰南部石壁内出现新的火山口,那牲畜栏就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了。

    从那天起,蒸气就不断地从山顶上冒出来。大伙甚至可以观察到,尽管大股的浓烟中并没有掺杂着火焰,但蒸气却冒得越来越高,越来越浓。这种现象在那火山口中央的较低部位尤甚。

    但是尽管如此,移殖民们也没有被吓住,随着天气转好,大伙又继续开始干活。将近9月底,未来的双桅纵帆船的骨架在造船工场里形成了。整个框架几乎完全竣工了,所有的肋骨都由一根临时拱条固定着,大伙已经可以看出一艘船的轮廓。当然,包板、内部护板和甲板的铺置工作还需要一段比较长的时间。为了节省时间尽早的完工,潘克洛夫和艾尔通已经尽可能地节省了铁工活儿,但木工活还有许多有待完成。

    到了眺望岗上各种作物丰收之时,造船工作不得不暂时中断了一个星期。农忙一结束,他们又都重新投入到那双桅纵帆船的制造之中。

    大家吃过晚饭后,就聚集在一起聊天,他们兴致勃勃地谈到了将来,一直聊到晚上9点钟。

    10月15日的晚上,正当大伙准备休息,潘克洛夫向自己床边走去时,大厅里的电报铃突然地响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大伙都在这里啊: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赫伯特、艾尔通、潘克洛夫,还有纳布,都在啊。没有一个人到牲畜栏去啊!

    赛勒斯·史密斯早已站了起来。他的同伴们都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纳布随后喊道,“难道是鬼打的铃吗?”没人回答。

    “现在暴风雨正要发作,”赫伯特这时说道,“会不会是电的感应……”

    赫伯特话没说完,工程师就坚决否定地摇了摇头。“等一等吧,”此时吉丁·史佩莱说,“如果这确实是个信号的话,不管发的人是谁,总还会再发一次的。”

    “可您觉得会是谁呢?”纳布喊道。“但是,”潘克洛夫答道,“那个……”这时,又一阵电报机的震动声打断了水手的话。赛勒斯·史密斯迅速朝发报机跑过去,接上电源,向牲畜栏发去电报,问道:“您想要什么?”

    只有几分钟,指针就在字母盘上转动起来,给“花岗石宫”的主人们作了回答:

    “请速到牲畜栏。”“终于盼到了!”赛勒斯·史密斯大声地喊道。是的!终于盼到了!谜底就要揭开了!在这驱动着他们前往牲畜栏的强烈兴趣前,移殖民们的疲倦早已消失殆尽,任何休息的欲望都没有了。他们马上行动,当即就离开了“花岗石宫”,来到了海滩上了。只有托普和杰普被留了下来。此时夜色深沉,那种大片的暴风雨云已形成了一个很低的穹窿,遮住了所有的星光。几道闪电,映射着远处的暴风雨,照亮了天际。几个小时后,雷电可能就要落在海岛上。这是一个恐怖的夜。

    可是,不管天色多么黑,也阻止不了这些移殖民。他们迈着欢快的脚步,心情异常激动。毫无疑问,他们即将解开那个寻找了许久的谜底——那个深深地闯进他们的生活中,多次慷慨地帮助过他们的那位神秘人物的名字!的确,要是这位像超人一般的人没有介入他们的生活,甚至没有听到“花岗石宫”里的谈话,那怎么可能总在关键时刻采取行动呢?

    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加快了脚步。在树林下,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四下里万籁寂静,连树叶也似乎纹丝不动。只有移殖民们踩在干硬的地面上发出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回响着。

    这时,大片银白色的闪电在海岛上空开花,显然暴风雨很快就会来临。

    10点一刻时,一道强烈的闪光照亮了牲畜栏的围栅。大伙正要跨过大门,一声炸雷从天而降。

    在这瞬间,大伙迅速穿过了牲畜栏,来到了房子前面。

    既然电报是从这屋子发出去的,那么那位未谋面者有可能就在里面。然而,窗户上却没有一丝灯光。工程师敲敲门。

    没有人回答。

    赛勒斯·史密斯轻轻地推开门,移殖民们先后走进了昏黑的房子里。

    纳布擦亮了火柴。转瞬之间,手提灯点着了,照亮着屋里的所有角落……里面没有人。一切都跟移殖民们上次离开时一样。“是不是我们产生幻觉了?”赛勒斯·史密斯小声说。不!不可能!电报上明明说:

    “请速到牲畜栏。”大伙走近专门放置电报装置的那个桌子。桌上一切依然,所有东西都原样没动。“是谁最后来过这里?”工程师问。“我,史密斯先生。”艾尔通答道。“那是……”

    “四天前。”“啊!一张纸条!”赫伯特突然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不由地喊了起来。在那纸上,用英文写着:“沿着新电线走。”

    “我们快走吧!”赛勒斯·史密斯马上喊道,他现在清楚了那封电报不是从牲畜栏发出的,而是由一根接到旧电线上的附加线直接从那神秘的住所发出去的。

    纳布提着手提灯,大伙一起离开了牲畜栏。这时,暴风雨来势更猛,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照亮了富兰克林峰和整个海岛。在不间断的雷电中,大伙能够望到缭绕着烟雾的火山顶峰。

    在牲畜栏的房子到栅栏之间并没有任何电报线。但是,走出大门后,工程师径直地跑到第一根电线杆旁,在闪电中,他看到了一根从绝缘子上掉下来的新电线,已拖到了地面上。

    “就是这条!”他说。这根电线拖在地面上,但像海底电缆一样,整条电线上都包了一种绝缘物质,以保证电流自由通过。从其走向看,这条电线好像是穿过了森林和富兰克林峰南部支脉,因此,它是向西延伸的。

    “顺着它走!”赛勒斯·史密斯当即说道。于是,时而在手提灯光照耀下,时而在雷电之中,移殖民们沿着电线赶路。大家先攀上了在牲畜栏山谷和瀑布河之间的支脉,从最狭窄的地方过了瀑布河。那根电线时而挂在树木的枝头,时而沿着地面向前伸展,不断地引导着他们向前走。

    工程师原以为这根电线或许会在山谷深处打住,那隐秘的住所可能就在那里。

    但是他想错了。他们还得继续登西南支脉,然后走下到那片高地,其尽头是嶙峋古怪的玄武岩峭壁。毋庸置疑,这根电线是直通到大海的。在那个地方,或许在火成岩的某个深处,就藏匿着那个大伙至今徒劳地寻找着的住所。天空仿佛着了火似的,闪电一道紧跟着一道。好几道闪电击在火山顶峰上,然后闯进了处在浓雾包围中的火山口里。有时火山就像是喷出了火焰似的。

    快到11点时,他们来到了濒临西部海洋的峭壁上。这时刮起了风,海浪在宽阔的海面上翻腾。

    赛勒斯·史密斯估计他和同伴们从牲畜栏出发以来走了约有一英里半。

    在这个地方,电线伸进了岩石堆中,沿着一条狭窄而且弯曲的沟壑向前延伸。

    移殖民们冒着可能踩到松动的岩石而失足掉进海里的危险,走进了那条沟壑中。向下走是相当危险的,但他们都毫不在乎,他们现在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一股强大的引力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们向那个神秘的地方走去。

    走过了这条相当难走的沟壑,那根电线就拐了个弯,伸进海岸边的岩石丛里。那海岸边上遍布着礁石,大海潮肯定会涨到这里来的。移殖民们此时已经到了玄武岩壁的下面尽头。

    在那里,延伸着一条狭窄的沟壑,与海面基本平行。那根电线沿着狭沟向前伸,移殖民们也跟着走。不到一百步,那狭沟便沿着一个缓缓的斜坡下降至海面上。

    工程师抓住电线,发现它已经伸进了海里。

    他的同伴们也都停了下来,简直是目瞪口呆。他们很失望,或许还有几分绝望地叫了一声!难道要他们进入水里去寻找海底洞穴吗?但在当时那种精神和体力过度兴奋的情况下,他们是会毫不迟疑地这么做的。

    但工程师在想了一下后,拦住了大家。赛勒斯·史密斯把伙伴们带到一处岩洞下面。

    “等一等,”接着,他在那里说,“现在正在涨潮,等潮退了后,就会露出路来的。”

    “可您怎么知道的……”潘克洛夫问。“如果没有路能够通到他那里,他就不会叫我们来了!”

    赛勒斯·史密斯说的口气是那么肯定,大家谁也没有表示异议。再说,他的话确实是符合逻辑的。得承认,在峭壁脚下必然有一个出口,现在被潮水堵住了,等退潮时就可以走。

    但要等上几个小时才能退潮。于是,移殖民们都先默默地仰靠在一处深坑里。这时开始下雨了,不久就雷声轰鸣,电光大作。岩罅中回荡着炸雷的声响,使雷声更加震耳欲聋。

    午夜时分,那工程师提着灯走到海滩下,察看岩石的情况。此时已经退潮近两小时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此时一个巨大的岩洞拱顶已经露出水面。在那里,那根电线折了个直角,伸进了那个张开的“大嘴”里。

    赛勒斯·史密斯又回到了同伴们身旁,对他们简单地说:

    “一小时后,就能够进洞了。”“这么说,真的有洞口吗?”潘克洛夫问。“您还怀疑这个吗?”赛勒斯·史密斯反问道。“可那个洞或许会被水淹到一定的高度的。”赫伯特指出。

    “如果那个洞完全没水,”赛勒斯·史密斯答道,“那我们就徒步进去。要是有水,那就会有什么交通工具给我们使用的。”

    一小时过去了,大家冒着雨走到海平面上。在三小时内,海潮已经退了15英尺。那拱形洞口的弧形顶部距水面至少有8英尺。就宛如是一个桥孔,底下流着夹杂着浪花的海水。

    工程师俯下身,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漂浮在水面上。他把它拉了过来。

    原来是一只在石壁内某处系住的小艇。这只小艇是用铁皮做的,艇底座位下横放着两只桨。

    “上船吧。”赛勒斯·史密斯对同伴们说。于是,移殖民们都上来坐在小艇内。纳布和艾尔通划桨,潘克洛夫掌舵。那位工程师坐在船头,手提灯放在艏柱上,照亮前进的路。那个拱洞非常之低,小艇先从下面通过,然后突然抬了起来,但洞里极其黑暗,手提灯的光亮,无法照清楚这个岩洞。在这个玄武岩洞穴中,笼罩着深深的寂静。外面没有丝毫声音能渗进来,就是雷鸣闪电也无法穿透它那厚厚的石壁。

    小艇在岩洞中弯弯曲曲地走了一刻钟,赛勒斯·史密斯不时地向潘克洛夫发出简短的指令:

    “靠右点!”他命令道。小艇改变方向,马上用右侧贴着石壁走。工程师想知道电线是否还沿着石壁延伸着,这自然是不无道理的。那根电线还在那里,挂在岩石的凸出处。“前进!”赛勒斯·史密斯说。那两只船桨随即又伸进黑暗的水中,把船推向前去。小艇又走了一刻钟。从岩洞的入口到这里,应该穿行了至少半海里路了,这时,赛勒斯·史密斯又说:“停下!”小艇停了下来。接着,移殖民们见到了一束强烈的光线照亮着一个深陷进海岛深处的巨大洞穴。尽管外面风云动荡,但洞内的海水却静静地泡浸着石柱的基部。移殖民们看到的那处明亮光源,利用每处棱形石壁,反射出灿烂的光芒,把石壁照得四壁辉煌,连石壁的最小突凸处也被点缀成闪光的宝石。

    很明显,这个明亮的世界是由光源中心投射产生的,它明亮的光线照亮了洞穴中的每个角落和每块凸起的岩石。这种光无疑是一种电源产生的,它那银白的颜色就泄露出它的来源。

    赛勒斯·史密斯打了个手势,桨又划进水中,溅起了一阵阵恰似宝石般的水花。小艇向那光源直驶而去,不久就距那里不到半链之遥。

    在那个地方,水面宽约350英尺。在那耀眼的光源不远的地方是一扇巨大的玄武岩墙壁,堵住了岩洞那一边的全部出路。应该说,这个洞穴是相当大的。它的拱顶、两边的石壁、尽头的峭壁,都沐浴在电光中。那光源把四周照得如此之清晰,以至于那些石块看上去像昂贵的钻石一样,璀璨夺目,光亮就像是从它们本身发出来的!

    在湖中央,一个长梭形的物体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也不动。里面的光亮是从两侧射出来的,就像从加热到白热化的炉子的两个口子射出来一样。那设备像似一条巨大的鲸类动物,长约250英尺,高出水面10至12英尺。

    小艇慢慢地向它靠近。赛勒斯·史密斯站在船头,两眼凝视着,心情万分激动。过了大约一两分钟,他突然抓住记者的手,向他喊道:

    “我知道了,是他!只能是他!……”接着,他又坐到凳子上,轻声地说出了一个只有吉丁·史佩莱才听得到的名字。毫无疑问,记者也知道这个名字,因为这在他身上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反应,他随后低沉地答道:“是他!一个不受法律约束的人!”“是他!”赛勒斯·史密斯又说。根据工程师的指令,小艇靠近了那个古怪的漂浮物体,在它的左舷停靠,一束光线透过厚厚的玻璃从这里射出来。

    随后全体移殖民们登上平台,那里有一个敞开的舱口,大家一起向那里奔去。

    扶梯下面是一条纵向的通道,里边灯光通明。那尽头处有一扇门,赛勒斯·史密斯把它推开。

    大家迅速地穿过一个富丽堂皇的客厅,来到隔壁的书房,它那光亮的天花板上泻下一片眩目的光芒。

    书房尽头是一扇大门,也是关着的,被工程师轻轻地推开了。

    一个宽敞的客厅展现在移殖民们的眼前。这是一间博物馆,陈列着矿物界的一切珍品、艺术品以及各种奇珍异宝,大家仿佛进入了仙境似的。

    随后,他们看到了一个人躺在一张昂贵的长沙发上,这个人似乎没注意到他们进来。

    此时,赛勒斯·史密斯提高嗓音说话了,令他的同伴们极为吃惊的是,他说道:

    “尼摩船长,您叫我们来吗?我们来了。”

    尼摩船长——他的第一番话——一个独立英雄的历史——对侵略者的仇恨——他的同伴们——海底生涯——孤身只影——“鹦鹉螺号”——在林肯岛上的最后一处隐居地——海岛上的神秘的仙人一听到话声,那躺着的人随即坐了起来,灯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他相貌威武,目光傲然,胡须花白,长发飘逸,而且垂到了身后。

    这人用手撑住沙发的靠背,慢慢站了起来。他目光极为平静。可以看得出来,一种慢性病正慢慢地折磨着他,但他的嗓门还是极为洪亮,这时,他带着一种很为惊讶的口吻用英语说道:

    “我没有名字,先生。”“可是我认得您!”赛勒斯·史密斯答道。尼摩船长用犀利的眼光盯着看工程师,似乎要把他吞没似的。过了一会儿后,他又坐回到沙发的垫子上,然后小声地说道:“这又怎么样,反正,我就要死了!”

    赛勒斯·史密斯走到尼摩船长身边,吉丁·史佩莱抓住船长的手,他发现那只手是滚烫的。艾尔通、潘克洛夫、赫伯特和纳布毕恭毕敬地站在这间华丽的大厅的一角。

    然而,尼摩船长马上把手缩了回去。然后,他打了个手势,叫工程师和记者都坐下。

    大伙都尊敬地注视着他。他就是那个他们称之为“海岛神仙”的人,那个以前数次有效地援助过他们的万能的人,那个他们应该终生感激的恩人!潘克洛夫和纳布原以为他近乎神仙一般,但在他们面前的竟只是个人,而且,此人竟然行将就木了!

    船长此时又重新坐在长沙发上,并且用胳膊支撑起身子。他注视着坐在他身边的工程师。

    “先生,您知道我的曾用名?”他问。“是的,”赛勒斯·史密斯答道,“就像我知道那艘了不起的潜水艇的名字一样。”

    “是‘鹦鹉螺号’吗?”船长半露出笑容问道。“是‘鹦鹉螺号’!”

    “可您知道……您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

    “可是,我与外界已经中断联系30年了,在这些年里,我始终生活在海洋深处,这个唯一让我感觉自由的地方!那究竟是谁泄露了我的秘密?”

    “一个没有与您许过诺的人,尼摩船长。”

    “是16年前偶然落到我船上的那个法国人吗?”

    “正是他。”“这样说来,当‘鹦鹉螺号’卷进马尔斯特罗姆大漩涡时,那人和他的两个同伴并没有死?”

    “是没有死,他还发表了一本名为《海底两万里》的书,里面讲述了您的故事呢。”

    “那只是我几个月的故事罢了,先生!”船长立即答道。

    “没错,”赛勒斯·史密斯接着说,“但那几个月的奇异生活让我们真正了解了您……”

    “或许把我了解成一个罪人吧?”尼摩船长答道,嘴边露出一丝傲慢的微笑,“是的,一个可能丧失人性的暴乱者!”

    工程师没有作答。“是吗,先生?”

    “我毫无权利评价,尼摩船长,”赛勒斯·史密斯答道,“至少对于他过去的生活,就像所有人一样,我不清楚他那种古怪的生活方式的动机是什么,所以,我不能不知道原因,就去评判结果。但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们自从来到林肯岛以后,一只乐善好施的手几度在危难中帮救了我们,全靠一个善良、慷慨、万能的人,我们才保住了性命;而这个万能、慷慨和善良的人,就是您,尼摩船长!”

    “是我。”船长简单地肯定道。

    工程师和记者都站了起来,他们的同伴们走了过来,此时他们心中洋溢着的感激之情将用手势和语言表达出来……但尼摩船长用手势止住了他们,然后以一种掩饰不住的激动语调说:

    “等你们听完我的故事再说吧!”他说。接着,船长用不多的简洁而又紧凑的话,讲述了他的一生。他的叙述很简短,但是,他不得不竭尽全力才能把故事讲完。很是明显,他正在与一种极度虚弱的身体状况作抗争。有好几次,赛勒斯·史密斯请求他歇息一会儿,但他就像一个朝不保夕的人一样摇摇头。当记者提出护理他时,他答道:“这是没有用的,我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了。”

    尼摩船长是一个印度人,达卡王子,当时一个独立王国本德尔汗德邦国王的儿子、印度英雄第波——萨伊布的侄子。在他10岁那年,他就被他父王送到欧洲,接受一种全面的教育,暗中旨意于他今后能用一样的武器与那些侵略他们国家的人作斗争。

    从那时起一直到30岁,天资过人、志向远大的达卡王子成了一位艺术造诣很高的艺术家,一个深谙高深科学的学者,一个在欧洲宫廷中成长的政治家。但是,这个曾游历过世界不少地方的人心里还挂记着自己是印度人,一位期切复仇的印度人,一个抱着希望能有一天收回国家主权、驱逐出侵略者、恢复国家独立的印度人。因此,达卡王子于1849年返回到本德尔汗德邦。

    他与一位和他一样,心里在为国家的不幸流血的印度贵族女子结婚,不久便有了两个至爱的子女。但家庭幸福并没有使他忘记印度正在受奴役。他在等待着时机。终于,时机来临了。

    英国人套在印度民众身上的枷锁也许太沉重了。达卡王子利用民众的不满呼声,跑遍了印度半岛上仍然独立的地区,向他们灌输了对殖民主义者的一切仇恨。

    1857年,印度士兵发动了大暴动,达卡王子是这次暴动的策划者。为了这一正义的事业,他把生命置之度外,和其他为解放祖国而战斗的英雄们一样冲锋陷阵。在20次战斗中,他身受10处伤,但在最后一批独立战士倒在英国人枪口下时,他却意外地死里逃生。

    在印度前各邦又一次落入英国更残酷的统治后,劫后余生的达卡王子回到了本德尔汗德邦的深山中。在那里,他自此孤身只影地生活,开始深深地厌恶人世间的一切,憎恨和反感文明社会,希望永远避开尘世。后来他变卖了剩余的家产,结集了二十几个最亲密的伙伴,在有一天他们全部失踪了。

    那么,达卡王子到哪里找到了文明社会找不到的那种独立自由呢?在水下,在海洋深处,那里任何人也无法追踪他。

    这位学者变成了军事家。太平洋上一个无人的荒岛成了他的造船所,在那里,一艘他自己设计的潜水艇被制造出来了。他已经掌握一些方法——这些方法终将为世人所知——利用无法估量的机械能和消耗源源不绝的能源产生出电能。这些电能被用于他的潜艇上的所有需要,如动力、照明和取暖。海洋里蕴藏着无穷的宝藏能够充分地满足王子和他的伙伴们的需求——而这正好实现了他最强烈的愿望,即不再与陆地有任何联系,于是他把自己的潜艇命名为“鹦鹉螺号”,自称为尼摩船长,然后便消失在了海底。

    好多年间,船长游历了各个大洋,从南极到北极。他作为一个文明社会的弃儿,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收集到了数量庞大的珍贵的财宝。1702年,西班牙商船在维哥湾沉没的百万财物为他提供了一座用之不竭的宝矿。这笔财富,他总是匿名地去资助为国家独立而斗争的世界各族人民。

    总之,许多年以来,他没有与他的同类有过丝毫接触。直至1866年11月6日夜里,三个人突然而意外地落到他的船上。那是一位法国教授、他的仆人和一个加拿大渔夫。当时一艘美国驱逐舰正在追逐“鹦鹉螺号”,两船相撞时,这三个人被抛进了海里。

    从那位教授口中,尼摩船长得知他的潜艇在外界时而被视作巨大的鲸鱼类哺乳动物,时而被视为海盗的潜水船,在各个海域都受到了追踪。

    尼摩船长本可以把这三个人扔进大洋里,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把他们关了起来。但在那七个月间,他们在一次行程两万里的海底旅行中欣赏到了一切奇观异景。

    一天,即1867年7月22日,那三个被关押者夺取了“鹦鹉螺号”上的小艇后,终于得以逃脱。但由于当时潜艇正被卷进马尔斯特罗姆大漩涡中,所以船长以为那三个人一定是被淹死在那可怕的漩涡中,早已葬身大海了。他完全没想到那个法国人和两个伙伴竟神奇般地被抛到了海岸上,被当地的渔民收留;而且那个教授回到法国后,还出版了一本书,讲述了在“鹦鹉螺号”上七个月的离奇冒险的航行经历,引起了广大读者的好奇心。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尼摩船长继续这样在海里生活着。是但他的伙伴们一个个地死去了,他们都安眠在太平洋底的珊瑚墓地里。“鹦鹉螺号”上一片空荡荡,最后,只剩下尼摩船长一个人在船上陪伴着所有那些与他一起逃亡到海洋深处的人。

    尼摩船长现在60岁了。当他孤身一人时,就把“鹦鹉螺号”开进那些曾被他当作船籍港的海底港口中的一个。

    其中一个港口就在林肯岛下,而且,这里此时正成了“鹦鹉螺号”的安身之所。六年来,船长一直居住在这里,不再航行。他现在在等待着死亡来临,也就是与他的伙伴们会合的时刻。这时,他无意中看到了那些高空历险者乘坐的气球坠下来。当工程师掉进海里时,他正好穿着潜水服,在海底下漫游。在仁慈心的驱使下,尼摩船长救了赛勒斯·史密斯。

    起初,他想避开这五个遇险者,但是,此时受火山活动的影响,玄武岩上升,堵住了他藏身的港口,他的船无法再穿过那海底洞穴的入口。于是,尼摩船长留了下来。此后不久,他注意到这些人一无所有地流落到这个荒岛上,当然他不想让他们见到,渐渐地,他发现这些人诚实、勤劳,像兄弟一般团结友爱,于是他就开始关心起他们了。他情不自禁地去了解他们的疾苦。穿着潜水服,他能轻而易举地游到“花岗石宫”的内井井底,然后踩着凸石块爬到井台上。他倾听着移殖民们追忆过去,探讨目前和未来。他从他们那里得知为了废除奴隶制,美国发生了大规模内战。

    尼摩船长救过那位工程师。也正是他,此后在移殖民们几次遇险时及时地出手相救,一直到的后来给赫伯特送来药,把他从死神手中抢回来,最后用电弹击毙了那些匪徒。这样,那么多看似神秘的事情都真相大白了,而这一切,都证明了船长的慷慨和才能。

    可是,这位伟大的愤世嫉俗者却热衷于行善。他还要向受到他保护的人留下有用的建议;另一方面,由于感觉到心跳加速,自己死期已近,他就像大伙知道的那样,用一根电线把牲畜栏和“鹦鹉螺号”连起来,装上一个字母发报机,把“花岗石宫”的移殖民们请来……要是他早知道赛勒斯·史密斯颇为了解他的历史,或许他早就不会这么做了。

    船长讲完了他毕生的故事。此时,赛勒斯·史密斯开口了。他追述了一切使移民地化险为夷的事件,然后,他以他和全体同伴的名义,向这位他们欠下了许多人情债的慷慨的人致谢。

    但尼摩船长并不在乎回报能有多少。这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最后一个想法。在握住工程师伸给他的手之前,他说道:

    “现在,先生,您知道了我的一生,请评判吧!”船长这么说,显然是暗示着一件那三个落到他船上的人目击过的严重事件——那件法国教授肯定在其书中讲过并且应该产生了可怕的反响的事件。

    确实,在教授三个人逃走的几天前,“鹦鹉螺号”遭到一艘驱逐舰的追击,它像一只羊头撞锤一样向那艘驱逐舰撞去,把它毫不留情地撞沉了。

    那工程师明白船长的话外音,所以,他没有作答。“那是一艘英国驱逐舰,先生,”尼摩船长这时喊道,一时间,他又变成了那个达卡王子,“您好好听着!一艘英国驱逐舰向我进攻!把我挤在一个又窄又浅的小海湾中!我必须冲过去,于是……我冲过去了!”

    停顿了一下后,他又稍为平静地补充道:

    “我主张正义和公理,我到处都尽我之所能行善,也尽我之职责行恶。任何正义都不需要宽恕!”

    讲到这里,尼摩船长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又提出了那个问题:

    “你们对我的看法如何呢,先生们?”赛勒斯·史密斯向船长伸出手去,就他的问题,严肃地这样答道:

    “船长,您的错误就在于认为人们可以返回过去,所以,您始终与必然的进步作斗争。这是有人赞成而另一些人指责的错误中的一种,只有上帝才能评判。一个人错以为他要做的是对的,人们可以指责他,但却会永远重视他。您的错误并不会使您失去别人对您的钦佩,所以您的名字完全不必担心历史的评判。历史喜欢那些英雄的荒唐做法,同时也谴责其他带来的后果。”

    尼摩船长的胸脯一起一伏,随后他把手伸向空中。“那么我错呢,还是对呢?”他喃喃道。赛勒斯·史密斯接着说:“一切伟大的举措都是上帝的旨意,因为它们都来自于上帝那里!尼摩船长,站在这里的是您曾经救助过的老实人,他们将永远怀念您!”赫伯特走近船长,跪了下来,拿起船长的手吻了又吻。

    一行热泪从那将死的人的眼里流出来。

    “孩子,”他说道,“愿上帝保佑你!”

    尼摩船长的最后几小时——一个垂死的人的遗愿——送给其一日之交的朋友的一件纪念品——尼摩船长的棺木——给移殖民们的几句赠言——弥留时刻——在海底天亮了,但这个深深的海底地下室中渗不进一丝光线。此时大海涨潮,海水堵住了洞口。但透过“鹦鹉螺号”舱壁射出的长束人造光却没有减弱,海水总是在浮着的潜艇周围熠熠发光。

    此时,尼摩船长已精疲力竭,躺倒在了长沙发上。大伙不能把他抬到“花岗石宫”去,因为他已经表明要留在“鹦鹉螺号”上那些奇珍异宝中间,在潜艇上等待那死亡的到来。一段很长时间的衰竭使他几乎失去了知觉,这期间,那工程师和吉丁·史佩莱仔细地观察着病人的情况。已经能够看出,船长的生命之火正在渐渐地熄灭着。

    几分钟后,尼摩船长又转过身来对移殖民们说道:“先生们,你们觉得该向我尽些义务吗?”“船长,我们都愿付出生命为代价来延长您的生命!”

    “好,”尼摩船长接着说,“好!要是你们答应完成我的遗愿,我就算得到了你们的回报了。”

    “我们应允您。”赛勒斯·史密斯答道。随后,他和同伴们一起发了誓。“先生们,”船长接着说,“明天,我就要死了。”赫伯特刚想否定他这种说法,但船长打了个手势阻止了他。

    “明天,我就会死的,但我不想埋在别处,只求葬在‘鹦鹉螺号’里。这是我的棺材,属于我的!我的所有朋友都长眠在大海深处,我也想在那里休息。”

    尼摩船长的这番话引起了一阵沉默。“听我说,先生们,”他接着又说道,“洞口上升了,‘鹦鹉螺号’被困在这个洞穴里。但是不管怎样,它至少可以沉在这个深渊里,并把我的遗体埋葬在这里。”

    移殖民们虔诚地听着这位垂死的人的话。“我死以后,史密斯先生,”船长继续说,“您和同伴们就离开‘鹦鹉螺号’,我要让船上所有的财宝都随我而去。你们已经知晓了他的过去的达卡王子将留给你们一件惟一的纪念物,那个盒子……在那里……装着价值几百万元的钻石;此外,里面还有我和朋友们在海底收集的珍珠。有了这些财宝,以后你们就可以用它来行善。史密斯先生,在您和您的同伴手中,金钱是不会变成祸害的。那我将在天上,支持你们的事业的,并且我相信你们!”

    这时极度的虚弱迫使他休息了几分钟,然后尼摩船长又继续说:

    “明天,你们拿上那个盒子,离开这个客厅,把门关上;然后你们登上‘鹦鹉螺号’的平台,插上进水塔的插销,把它反锁上。”

    大家都围在尼摩船长的周围,仔细地听着他用更加微弱但仍然清晰的声音继续说:“然后,你们坐上来时乘坐的那只小艇。但是记住,在离开这个潜艇之前,请到船尾去,把位于吃水线上的两个大旋塞打开,让海水灌进储水器里。这样,‘鹦鹉螺号’就会慢慢地沉入水底,安息在这深渊中。”

    这时,尼摩船长注意到那工程师的一个表情,他于是补充道:“什么都不要害怕!你们只不过是把一具尸体埋葬罢了!”

    “你们发过誓的,对吗,先生们?”尼摩船长补充道。“是的,船长。”工程师答道。船长于是做了个手势,表示感谢。然后,他请求移殖民们让他单独地呆几个小时。吉丁·史佩莱想要留在他身边,防范意外,但被这个垂死的人拒绝了,他说:

    “先生,我会活到明天的!”这样,大家离开了客厅。他们来到位于船头的机房,发电装置就安装在这里。这套设备在供应电和热的同时,还供应“鹦鹉螺号”的机械动力。

    移殖民们登上了露出水面七八英尺的平台。在那里,他们躺在一个厚厚的玻璃凸镜边休息。这块凸镜里嵌着一个射出一道强光的大灯泡。大灯泡的后面是一个舵轮舱,当潜艇在水层中行驶,前面的电灯光应当照到极远的范围外,这时舵工就在里面掌舵。

    不管后人对这个可以说是超群的人的行为怎么评价,达卡王子将永远在人们的记忆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奇怪形象的一面。移殖民们随后就议论起了这个在海洋深处生活了几十年的奇特船长,潘克洛夫对他在这里能得到在文明社会得不到的安宁而感到震惊,艾尔能则认为可以利用“鹦鹉螺号”帮助他们离开林肯岛。赛勒斯·史密斯他的伙伴们,“鹦鹉螺号”是属于尼摩船长的,他们没有权利处理它。而且尼摩船长已经表明希望在他死后,与这条潜艇一起葬身海底,他们这个遗愿他们必须照办。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在继续谈论了一会儿后,又回到“鹦鹉螺号”里面去。他们在里面吃了点东西,然后又回到客厅里。尼摩船长此时已经从衰竭中恢复过来,他的眼睛又重放出光彩,他的嘴边似乎还挂着一丝笑意。移殖民们走近他。“先生们,”他又看看他们说道,“你们是勇敢、诚实和善良的人。你们都毫无保留地献身于公益事业。我过去常常观察你们。我喜欢过你们,现在也是!请把您的手给我,史密斯先生!”

    赛勒斯·史密斯把手伸给船长,船长亲切地握住它。“这就好了!”他喃喃地说。

    然后,他又接着说:“我的事已经谈得够多了!现在谈谈你们和你们寄居的林肯岛的事吧。你们打算离开吗?”“可还要回来,船长!”潘克洛夫立即答道。

    “回来?确实,潘克洛夫,”船长微笑着说,“我知道您是多么地爱这个岛。你们的精心开发和护理使它改头换面了,它是属于你们的!”

    “船长,”此时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的打算是把它赠给美利坚合众国,然后在这里为我们的水手建一个泊船港。”

    “先生们,你们思念祖国,”船长答道,“你们为它的繁荣和荣誉而劳作着。你们是对的。祖国啊!……应该回去!应该叶落归根!可我……却死在离我所爱的一切那样遥远的地方!”“您还有什么最后的心愿要我们转达吗?”工程师马上说,“有什么遗物要转交给留在印度深山里的朋友们吗?”

    “不,史密斯先生。我已经没有朋友了!我是我族人中的最后一个……我认识的人都以为我早死了……还是谈谈你们的事吧。孤独、寂寞是可悲的,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我是因为原以为人能够孤独地生活而死的!……所以,你们得竭尽全力离开林肯岛,回到你们祖国的土地上。我知道那些恶棍已经撞碎了你们的那艘船……”

    “我们正在另造一艘船,”吉丁·史佩莱告诉船长,“一艘大得可以把我们送到最近的陆地上的船。但如果我们最终离开了林肯岛,我们还要回来的。这里留给我们太多的回忆,我们永远忘不了它!”

    “我们也是在这里认识了尼摩船长。”赛勒斯·史密斯说。

    “也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重拾对您的全部回忆!”赫伯特补充说。

    “我很快就要在这里长眠了,如果……”船长答道。他犹豫了一下,没把话说完,而后又转口说:“史密斯先生,我能不能和您谈谈……单独和您!”工程师的伙伴们尊重这个垂死的人的意愿,都退了出去。

    那工程师只是与尼摩船长单独呆了几分钟。随后,他便把朋友们叫进来,但他只字没提那位垂死的人向他吐露出的隐情。

    这时,吉丁·史佩莱极其细致地观察着病人。显然,船长不久就不能与他虚弱的病体作抗争了,他现在全靠着精神的力量在支撑。

    这一天过去了,船长没有出现任何转机。移殖民们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鹦鹉螺号”。黑夜来临了,尽管在这个洞穴里,是无法分得清黑夜和白昼的。

    现在的尼摩船长并不感到痛苦,但他的力气正在衰竭。他那由于死神临近而变得苍白的脸庞,显得非常的平静。他的嘴唇不时吐出一些近乎听不到的话,讲述着他传奇一生中的种种遭遇。已经能感觉到,生命正渐渐地离开着这具躯体,他的四肢慢慢冰凉了。

    此时他还跟站在他身旁的移殖民们讲了一两次话,并向他们露出了最后一丝微笑,这丝微笑一直保持到他死为止。

    终于,在午夜刚过后,尼摩船长做了最后一个动作,他把手交叉在胸前,好像希望保持着这个姿势离开人世。

    将近凌晨一点钟,他的全部生命都聚集在他的眼光里。在过去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烁着最后一丝光芒。然后,他喃喃地说着“上帝和祖国啊”就安然地死去了。

    随后,赛勒斯·史密斯弯下腰,为这位曾经是达卡王子,同时现在也不再是尼摩船长的人阖上双眼。

    赫伯特和潘克洛夫都失声哭了起来。艾尔通擦着不断流下来的眼泪。纳布跪在记者旁边,犹如一尊雕像一般。

    赛勒斯·史密斯把手放在死者的头上,说:“愿他的灵魂回到上帝身边!”然后,他转过身,对朋友们补充说道:“为我们死去的恩人祈祷吧!”几个小时后,移殖民们便开始履行对船长的承诺,着手完成死者的遗愿。赛勒斯·史密斯和同伴们拿着恩人遗留给他们的惟一纪念物——那个装着亿万财宝的盒子,然后离开了“鹦鹉螺号”。

    那个永远都灯光通明的豪华客厅被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然后,移殖民们走进系在潜水艇侧舷的小艇里。

    他们把小艇划到船的后部,那里的吃水线上有两个大旋塞,与储水器相通。

    这两个大旋塞被扭开了,储水器装满了水,“鹦鹉螺号”随后便慢慢地往下沉,消失在这水幕之下。

    但移殖民们仍能够透过深深的水层目送着它。它那强烈的灯光照亮了透明的海水,但洞穴里却变得昏暗了。最后,那束照射范围广阔的电灯光消失了,“鹦鹉螺号”这样就成了尼摩船长的棺材,安葬在大海深处。

    每个人的思索——重操造船工作——1869年1月1日——火山顶上的一缕烟雾——一次爆发的先兆——艾尔通和赛勒斯·史密斯去牲畜栏——察看达卡窟——尼摩船长对工程师说过的话破晓时分,移殖民们抵达了洞穴的入口。为了纪念尼摩船长,他们把这个洞穴命名为“达卡窟”。这时正值低潮,大家可以自如地从拱形洞口下通过,海浪不时拍打着拱洞的拱脚柱。

    小艇就留在这个地方,以免受到海浪的冲击。出于谨慎,潘克洛夫、纳布和艾尔通把它拉上与地下洞窟相连的那个小海滩上,放在一处没有任何危险的地方。

    赛勒斯·史密斯和同伴们离开了达卡窟,又回到了他们的住处“花岗石宫”。

    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们又继续进行造船工作,为了能尽早地去塔波岛,在那里贴一张关于艾尔通的通告,全体移殖民们都尽可能地加快着各种工作的进度。万一那艘苏格兰游艇再次光临这一带海域呢?这件事一点也不能疏忽。

    1869年1月1日,下了一场极其猛烈的暴风雨。雷电不停地击落在海岛上,不少大树被击倒了。格兰特湖南端遮蔽着家禽饲养场的那些大树中,就有一棵被雷击倒了。赛勒斯·史密斯认为,这种大气状况与地心正在酝酿的那些现象是有着某种关系的,因为随着暴风雨的发作,火山再次爆发的征兆就越发明显。

    1月3日那天早晨,赫伯特登上眺望岗给一头野驴装鞍时,望见一股巨大的烟雾从火山顶上冒出来。

    赫伯特马上通知了所有移殖民,大家立刻就出来观察富兰克林峰的顶峰。

    “哎唷!”潘克洛夫喊道,“这次可不是蒸气哇!看来这大家伙不再满足于呼吸,它还要抽烟呢!”

    水手的这个比喻形象地说出了火山口正在发生的变化。三个月以来,火山口一直喷出或浓或淡的蒸气,但那还只是矿物在地下沸腾引起的。这次,一股浓烟随着蒸汽喷了出来,像一根浅灰色的柱子一样,在山峰顶部七至八百英尺高空散开,恰如一颗巨大的蘑菇。

    “火就在火山的烟囱里。”吉丁·史佩莱说。“但我们没有办法扑灭它!”赫伯特答道。“看来得好好地通一通火山的烟囱。”纳布正儿八经地指出。

    “那么,纳布,”潘克洛夫喊道,“你进行这项清理工作吗?”潘克洛夫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赛勒斯·史密斯仔细观察着那富兰克林峰喷出来的浓烟,甚至还用耳朵倾听着,好像想逮住某声从远处传来的轰轰声。然后,他对同伴们说道:

    “朋友们,一次重大的变化果真发生了。现在,火山的物质不再仅仅是处于沸腾状态,而且着火了。所以,非常肯定,我们正面临着火山爆发的威胁!”

    “如果真的会爆发,我们就为它鼓掌!我不认为有什么可要操心的!”潘克洛夫喊道。

    “是的,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答道,“因为岩浆的旧通道一直是通的,这样火山喷发出的岩浆会流向北部。可是……”

    “可是,既然火山爆发没什么好处,那最好还是别爆发。”记者说。

    “谁知道?”水手答道,“而或许火山中有什么有用而且珍贵的物质喷出来,我们能够大加利用呢!”

    赛勒斯·史密斯摇摇头,对这一现象突如其来的进展不抱有乐观态度。他知道如果由于火山的导向,岩浆不会直接地威胁到森林覆盖的地方和开发过的地区,但或许会出现其他错综复杂的情况。其中,火山爆发伴随着地震的情况并不少见。特别在一个海岛,像林肯岛这样的自然条件,它由那么多种物质构成,这些物质之间无法牢固地粘连在一起,随时都会有崩裂的危险。所以,尽管火山喷发物可能对他们或牲畜栏或“花岗石宫”并不构成太严重的危险,但任何的地壳运动都会给海岛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

    “我好像,”艾尔通这时趴在了地上,把耳朵贴在地面上说,“我好像听到一阵沉闷的轰轰声,就像一辆拉着钢筋的大车发出来的声音。”

    移殖民们也都趴在地上仔细倾听了起来,证实了艾尔通没有听错。那轰轰声有时还夹着地下的嗡嗡声,这种嗡嗡声形成一种渐强的“音符”,然后又慢慢地消失,好像某股强风在地球深处吹过似的。所以,大伙可以由此断定,蒸气和烟雾通过中央烟囱时畅通无阻,而且由于阀门足够宽,不会发生任何断层,也不必担心会发生爆炸。

    “啊!”此时潘克洛夫说,“那我们还回去干活吧!让富兰克林峰尽情地冒烟、吼叫、呻吟、吐出焰火吧,我们可不能为此而什么都不干了!”

    这样,所有的移殖民们在潘克洛夫的催促下,又都回到了造船工场去在那里继续安装内龙骨。这是一项重大而又劳累的活,所有的人都得参加。

    于是,1月3日一整天,大伙都埋头苦干,没有再考虑火山的事。但是有一两次,一片大大的阴影挡住了太阳光,在纯净如洗的天空中划下了一道白昼的弧弓,这说明有一层厚厚的烟云在太阳和林肯岛之间穿过。随后不久,海风把这些烟气都吹到了西边。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密切地关注着那团团掠过的阴影,同时一直谈着火山现象的明显发展,但手中的活并没有停下。现在,从各个方面看,都应该尽快把船造好,这才是他们最高利益之所在。面对着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移殖民们的安全能否得到更好的保障,只能取决于船能否早日竣工。谁晓得这艘船日后会不会是他们惟一的避难所呢?

    吃过晚饭以后,工程师、记者和赫伯特又登上眺望岗,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火山口有火!”赫伯特这时喊道,随后他第一个跑上了眺望岗。

    富兰克林峰远在约6英里之遥,此时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火把,山顶上缭绕着一股煤灰色的火焰。中间或许还夹杂着岩渣和灰烬,使火焰燃烧起来很微弱,在漆黑的夜晚里显得不太明显。但海岛上笼罩着某种淡淡的红光,朦朦胧胧地照亮了第一道山坡上的大片树木。大股漩涡般的烟雾染黑了高空,只有几颗星星透过这烟幕闪烁着。

    “变化太快了!”工程师说。“这并不奇怪,”记者答道,“火山复活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了。赛勒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第一阵蒸气是出现在10月15日的前后。”

    “不错!”赫伯特答道,“已经有两个半月了!”

    “所以,地下火不断地燃烧了十个星期,”吉丁·史佩莱答道,“那么现在这么猛烈也就不足为怪了!”

    “您有没有感觉到地下有些震动?”赛勒斯·史密斯这时又问。

    “的确感觉到了,”吉丁·史佩莱答道,“但这离地震还……”

    “我并不是说已经受到地震的威胁了,”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愿上帝保佑我们!这种震动是由于地心火沸腾而引起的。”

    “多美的焰火啊!”赫伯特突然间喊道。这时,一束烟火从火山口喷出,无数的火星和火舌向四面八方飞散开来。有些从烟雾上飞过,随即被烧毁了,在后面留下了一道灰烬,这燃烧中还伴随着一连串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像是机关枪在发射似的。

    赛勒斯·史密斯、记者和那个小伙子观察了一小时后,就走下海滩返回“花岗石宫”。工程师显得心事重重,甚至忧心忡忡,以至于那位记者觉得应该问一问他火山爆发是否会很快带来什么直接或间接的危险。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赛勒斯·史密斯这样答道。

    “可是,”记者接着说,“归根到底最大的不幸,不就是把海岛弄个翻天覆地的地震吗?不过,我觉得这一点倒不必担心,蒸气和岩浆已经有一条可喷发到外面的畅通通道了。”“所以,”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我并不担心引起地面崩裂的地震,但其他的原因或许是导致严重的灾难。”

    “什么灾难呢?”“我还不太清楚……我得去看看……再过几天,我就会确定的。”

    吉丁·史佩莱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其他人也是一样。虽然火山仍发出爆炸声,而且愈来愈响,回声回荡在海岛上,但是“花岗石宫”的主人们很快地就酣然大睡了。

    1月4、5、6日,三天过去了。在此期间,大伙一直在造船。此时,富兰克林峰罩上了一层面目可怖的阴云。除了火焰外,火山口还喷出了白炽的岩石,有的岩石随后又掉回到火山口里。把这一现象只当作开心事的潘克洛夫说道:

    “瞧!那大家伙正在玩比尔包开呢!”确实,那些喷出来的东西又掉回深渊里,而且,看来那些已膨胀起来的岩浆还没有涌到火山口上。然而,不管造船工作多么紧迫,移殖民们还得到岛上各处忙碌其他的事。首先得到牲畜栏去,更换那些动物的饲料储藏。本来说好让艾尔通明天,也就是1月7日到那边去,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干那活,一个人去就够了。所以,当大家听到工程师对艾尔通说,“既然您明天去牲畜栏,我陪您去走一趟吧”时,都不由得有些吃惊。

    “唉!赛勒斯先生!”那水手嚷道,“我们能干活的日子是屈指可数的。如果您也走了,那我们就少了四只手了!”

    “我们第二天就能回来,”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我必须得去一趟牲畜栏……我要弄清火山爆发的情况。”

    “爆发!爆发!”水手不太满意地回答道,“火山爆发是个重要的事,可我从来不担心这个!”

    不管水手有什么意见,工程师前往牲畜栏的计划还是不变的。赫伯特很想陪赛勒斯·史密斯去,但他又不想惹潘克洛夫不高兴,只好作罢了。

    第二天天一亮,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就乘上两头野驴拉的车子,快马加鞭取道牲畜栏。

    森林的上空正飘过大片沉甸甸的乌云,富兰克林峰还在不断地向云雾中喷出煤灰色的物质。这些缓慢飘过大气层中的云雾显然夹杂着杂质,它们那么出奇地浓密而且沉重,说明不只是火山烟雾造成的。这些云雾中悬浮着一些尘埃状的岩渣,像粉末状的白榴火山灰,还有一些极细的浅灰色灰烬。这些灰烬非常之细小,有时可以在空中飘浮长达整整几个月。

    1783年冰岛火山爆发后,大气中这种火山尘埃飘浮弥漫了不止一年,太阳光几乎都透射不过去。

    但是,这种粉末状物质终究还是会降落,现在就是这种情况。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刚到达牲畜栏,一阵类似于火药末的黑雪便从天而降,顷刻间就使地上变了样。树木和草地都蒙上了一层足有几英寸厚的火山灰。幸好,在当时吹的是东北风,最大块的那片乌云很快被驱散到了海面上。

    “这真奇怪,史密斯先生。”艾尔通说。“情况很严重,”工程师答道,“这种矿物灰尘,表明了火山内层正发生着多么强烈的骚动啊。”“我们一点儿都无能为力吗?”“无能为力,只有观察事态的发展。这样吧,艾尔通,您去忙牲畜栏里的活吧。我现在到红河源头上去,观察山峰北坡的情况。然后……”

    “然后怎样,史密斯先生?”“然后我们到达卡窟去一趟……我想看看……总之,我两个小时后回来找您。”于是,艾尔通走进牲畜栏圈里,一边照料着岩羊和山羊,一边等待着工程师回来。面对火山爆发的预兆,这些羊似乎也都有些不安。

    而此时,赛勒斯·史密斯正在东边支脉的脊梁上冒险。他绕过红河,来到了他和同伴们第一次探险时发现的硫磺泉边。

    情况已经大有变化!现在从地里冒出来的烟不止是一股,而是十三股。这些烟直喷出地面,像是被什么东西有力地打出来似的。大气中饱含着硫磺气体、氢气和二氧化碳,还掺杂着水蒸气。赛勒斯·史密斯感觉到各处的火山凝灰岩都在微微颤动。这些凝灰岩都是一些粉末状灰烬,时间一长便凝固成现在的石块。但工程师还没有发现任何新岩浆。

    在观察了富兰克林峰的整个北坡后,工程师就更加完全地确证了这一点。火山口上正冒出旋风般的烟雾和火焰,一阵冰雹般的岩烬飞落到了地上,但是仍没有岩浆喷出来,可能是火山物质还没有上升到中央通道口上。

    “我更宁愿它喷出来!”赛勒斯·史密斯心里想,“这样至少我能肯定岩浆是顺着老路往外流。谁知道它会不会从某处新出口倾倒出来呢?但是危险还不在于此!尼摩船长正是料到了这一点!不!危险不在于此!”

    工程师向前走到宽阔的河堤上,在这里,他就可以充分地观察这边山坡上那些旧岩浆条痕。毋庸置疑,最近的一次火山爆发应该是在很久以前了。

    然后,他一边往回走,一边侧耳倾听着地下传来的犹如不间断的雷声的轰轰声,那间歇中还传来了几声爆炸声。

    早上9点时,工程师回到了牲畜栏。艾尔通正等着他。“牲口已经料理过了,史密斯先生。”艾尔通说。

    “好,艾尔通。”“它们看上去很烦躁,史密斯先生。”“是的,它们的本能起作用了。”“您打算……”

    “拿上灯和火柴,艾尔通,”工程师答复,“然后走吧。”艾尔通照着他的话办了。野驴被解开了缰绳,在牲畜栏里自由活动。门从外面关上了。然后,赛勒斯·史密斯走在前面,领着艾尔通向西走上通往海岸边的小道。

    他们两人走在覆盖着火山灰的软绵绵的地上。森林里不见一只四足动物,鸟类也都飞走了。有时,一阵微风吹过,扬起了一层灰烬,把两个移殖民包围在尘土漩涡中,彼此都看不见。因此,他们都只得掏出手绢捂在自己的眼睛和嘴巴上,因为他们正冒着被飞尘蒙瞎和窒息的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只好加快步伐。现在空气很沉闷,仿佛一部分氧气已被烧掉,空气变得不宜呼吸了。每走上百十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这样,过了10点钟,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才走到了那海岛西北岸的石峰上。

    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然后就基本上是顺着那条在暴风雨之夜,引导着他们走到达卡窟的道路走下这段陡岸的。接着,他们用了不长的时间就走到了海岸尽头那高约40英尺的陡壁上,然后,又毫不费劲地找到了达卡窟的洞口。他们在最后一块岩石处停了下来,这块岩石形成了陡壁下的一个平台。

    “那艘铁皮小艇应该在那边吧?”工程师说。“它就在那里。”艾尔通答道,一边把藏在拱顶下的那艘轻便小艇拉了过来。“上船,艾尔通。”

    他们两个上了船。一阵微微起伏的海波把他们送进了洞窟里拱顶很低的地方。在那里,艾尔通点燃了手提灯。然后,他操着两把桨,把手提灯放在船头,好让它的光线照亮前面。赛勒斯·史密斯掌着舵,向漆黑的洞穴中驶去。

    手提灯的灯光虽然黯淡,但仍可以保证船沿着洞穴右边的岩壁向前走。这个洞穴,到处都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因为走了不久,那工程师就清晰地听到了大山深处传来的一阵阵轰鸣声。

    “这是火山的声音。”他说。过了一会儿,伴随着声音,一股强烈的刺激性气味迎面袭来,硫磺蒸气直呛工程师和他的同伴的咽喉。“这个就是尼摩船长所担心的!”赛勒斯·史密斯低声说,他脸色微微发白,“可我们还得到洞穴深处去。”“那就走吧!”艾尔通答道,他又深深地划起桨来。穿过洞口后将近25分钟,小艇到达了洞穴尽头的岩壁,并停了下来。

    这时,赛勒斯·史密斯站到座位上,举起手提灯巡视着那堵把这个洞穴与火山中央通道隔开的岩壁。这堵岩壁有多厚呢?这无法估计,但地下传来的声音太清晰了,看来这岩壁是不会很厚的。

    工程师横向察看了岩壁后,挂上手提灯,然后又重新检查着岩壁上更高的一处地方。

    在那里,透过一些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渗出了一股刺鼻的烟气,污染着洞穴里的空气。岩壁上还划开了道道裂缝,其中一些明显的一直下裂到离洞穴水面很近的地方。

    赛勒斯·史密斯看后先是若有所思,然后低声地说:“对!船长说得对!危险就在这里,而且是一个可怕的危险!”艾尔通什么也没说,但看到工程师打了个手势,他又拿起船桨。半个小时后,他和工程师就出了达卡窟。

    赛勒斯·史密斯叙述其探察情况——加快造船工作——最后一次巡视牲畜栏——水火之争——海岛上残存的东西——决定让船下水——3月8日夜间到3月9日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在牲畜栏呆了一天一夜,把所有工作安排妥当后,便于次日清晨,即1月8日,返回到“花岗石宫”。工程师立刻召集了同伴们,向他们通报说林肯岛正面临着一场大灾难,这是任何人的能力都无法阻止的。

    “朋友们,”他的声调流露出内心的激动,“这个岛并不是能与地球共存亡的岛,它注定有一天要毁于一旦的。毁灭的原因在于它本身,而且原因是无法摆脱的!”

    移殖民们都面面相觑,他们听不明白工程师的话。“请解释一下吧,赛勒斯!”吉丁·史佩莱说。“我来说明一下情况,”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或者确切地说,我只是把尼摩船长与我单独交谈那几分钟时他说的事转达给你们听。”

    “尼摩船长!”移殖民们喊道。“是的,这是他临终前给我们的最后一次帮助!”“最后一次帮助!”潘克洛夫喊道,“您们瞧瞧,尽管他已不在人世,可他还给我们其他的帮助!”“尼摩船长跟您说了些什么呢?”记者问。“我要告诉你们,朋友们,”工程师答道,“林肯岛的情况与太平洋上的别的岛屿不同。尼摩船长告诉我,由于它的特殊结构,它早晚会崩裂沉入海底的。”

    “崩裂!林肯岛!这是什么话!”潘克洛夫喊道。尽管他很尊重赛勒斯·史密斯,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耸了耸肩膀。

    “听我说,潘克洛夫,”工程师接着说,“尼摩船长察觉到了的事,昨天我在察看达卡窟时也看到了。那个海底洞窟一直延伸到火山边缘,它与火山的中央通道仅是一壁之隔,那道岩壁是洞窟的尽头。然而,岩壁上布满了裂缝和罅隙,火山内部的硫磺气体已经从那里渗出来了。”

    “那又怎样?”潘克洛夫紧锁着眉头问。“毫无疑问,在内部压力下,这些裂缝会扩大,那岩壁会慢慢裂开。所以,或迟或早,洞窟里的海水就会涌进裂缝里。”

    “正好!”潘克洛夫反驳说,他还想再打一次趣,“海水会把火山扑灭,那样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是的,什么也没有了!”赛勒斯·史密斯答道,“哪一天海水涌进岩壁,再渗透进火山物质正在沸腾的海岛深处,潘克洛夫,那一天,林肯岛就会像西西里岛一样爆炸,如果地中海的海水涌进埃特纳火山的话!”

    移殖民们对工程师的这番话无言以对。他们现在明白了,他们正面临着多大的危险。

    移殖民们的第一个反应是捶胸顿足!他们想到的不是直接威胁到他们的危险;而是这片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这个他们已经开发、一直深爱着并希望它以后繁荣昌盛的海岛的毁灭!那么多的辛苦白费了,那么多的劳动付诸流水!

    潘克洛夫忍不住掉下大颗泪珠,但他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的悲痛。

    这次谈话还继续了一段时间,大家讨论了他们现在还有多少生机。但最终大伙认为不能再浪费一点时间,船只的制造和安装必须争分夺秒地进行。而这个,在目前,才是林肯岛的居民们惟一的获救机会!

    于是,造船工作又紧锣密鼓地进行起来。到1月23日,船壳板已经安装了一半。至今为止,那火山顶上还没发生新的情况。火山总是喷出蒸气、夹杂着火焰和白炽的石块的烟雾。但是,23日晚到24日,在上升到火山最顶端的岩浆作用下,原来的火山锥被削平了。一声可怕的巨响传来,移殖民们起初还以为是海岛崩裂了,纷纷跑出“花岗石宫”外。

    此时约是凌晨两点。

    天空像似着了火似的。火山锥——一个高达1000英尺、重亿万斤的山头——被抛到了海岛上,地面震撼着。幸好这个锥顶是向北边倾斜,因此落在了沙滩和凝灰岩平地上。此时开口扩大的火山向空中射出着眩眼的光亮,在反射作用下,大气也好像白热化了。同时,一股岩浆洪流涌上了新火山顶,像长长的瀑布般一倾而泻,就像从一只装得太满的盘中倾泻出来的水一样,成千上万条火蛇蜿蜒在火山的山坡上。

    “牲畜栏!快去救牲口!”艾尔通猛然喊道。确实,由于新火山口的方向,岩浆此时正朝牲畜栏湍急流去。因此,海岛上富饶的地区,红河源头、中南美森林正面临着顷刻毁灭的危险。

    称殖民们迅速地套好了车,一起上去后当即赶了出来。凌晨三点前,他们到达了牲畜栏。一阵阵可怕的嘶叫声说明羊群是多么地恐慌啊。一股白炽的物质和液化的矿物湍流已经流到草场上,正吞噬着栅栏这一边。艾尔通“呼”地一声打开门,受惊的牲口立即向四面八方逃窜。

    一个小时后,沸腾的岩浆淹没了牲畜栏,把横贯牲畜栏的溪流变成一股蒸气,把屋子像茅草一样烧掉,还吞没了栅栏的最后一根木桩。牲畜栏已不复再存在了!移殖民们曾打算与入侵的岩浆作斗争,他们也尝试过了,但这明显是徒劳的,而且是不明智的,因为人在这类大灾难前面是束手无策的。

    1月24日。天亮了,在返回“花岗石宫”之前,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想观察一下这场岩浆下一步的确切流向,地表的总走向是从富兰克林峰向东海岸逐渐倾斜,但是还需要担心,尽管有中南美裂森林浓密的树木作屏障,岩浆湍流还是会扩展到眺望岗。

    “格兰特湖会保护我们的。”吉丁·史佩莱说。“但愿如此!”赛勒斯·史密斯答道。这就是他的所有回答。

    移殖民们本来想走到富兰克林峰火山锥被削平了的那个平原上,但此时岩浆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岩浆兵分两路,一路顺着红河河谷,一路沿着瀑布河河谷往下流,所经之处把这两条河的河水都化成了蒸气。要想跨过这道岩浆湍流是没任何可能的。相反得在它前面退却。火山被削去锥顶后,已经辨认不出原来的面目了,原先的火山口被一片平坦的平顶所代替。其南部和东部边缘的两个缺口正在向外倒出岩浆,形成了两道汹涌澎湃的岩浆流。在新火山口上方,一团烟雾和火山灰云与天空中的蒸气掺杂在一起,堆积在海岛上空。火山口中不断地喷出烧得火红的岩石,飞到上千英尺的高空,然后在空中炸开,犹如一阵弹雨一般纷纷散落。随着火山爆发,天空中划出了道道闪光。

    将近早上7点,移殖民们原先藏身的中南美森林边沿也再不能呆下去了。不仅抛射出来的石块像雨点一般落在他们周围,而且从红河里溢出的岩浆也快要切断了牲畜栏路。

    移殖民们又走上牲畜栏路。他们慢慢地走着,可以说是倒退地往回走。但是,由于地势倾斜,岩浆流很快就到达东部。而此时,红河河谷的主洪流也变得极为危险,整个森林地带都被包围着,大片的烟云在树林上空翻滚着,树根已被岩浆烧得噼噼啪啪响。

    移殖民们在距红河入海口半英里的湖边停了下来。现在,一个生死存亡的问题得由他们决定了。

    惯于分析严重局势的赛勒斯·史密斯知道不管形势多么严峻,他面对的都是一些经得起考验的汉子,于是他说:

    “要么湖水会阻止这股洪流,使海岛的一部分地区得以保存下来。要么这股洪流会侵入远西森林,到时地上将寸草不剩。在这光秃秃的岩石上,我们只有等死,这与海岛爆炸让我们死没什么区别!”

    “这么说,”潘克洛夫交叉双臂,跺着脚,不管如何,嚷道,“造船是白费劲了,是吗?”

    “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我们必须把义务尽到底!”

    此时,岩浆河横扫过那片被它吞噬的美丽的树林后,奔流到了湖的边缘。那里有一处比较高的高地,如果再高些,或许可以牵制住那股湍流。

    “动手吧!”赛勒斯·史密斯喊道。大伙立即会意工程师的想法。这股湍流,必须筑坝拦住它,并这样逼使它流入湖中。移殖民们跑回造船工场里,扛来铲子、十字镐和斧子。然后在那里,用泥土和砍倒的树木,在几小时内,终于筑起了一道高3英尺、长几百步的堤坝。当工作干完时,他们觉得好像才干了几分钟似的!

    真是及时。那些液体物质几乎同时就到达了堤坝下部。那岩浆河像一条涨潮的河流般往上涌,试图漫过河堤,威慑着要越过这道惟一能阻止它侵入远西森林的障碍……但那道堤坝终于顶住了,可怕地僵持了一分钟后,岩浆便泻入了落差20英尺的格兰特湖中。

    此时,移殖民们喘着气,一句话也没说,呆呆地看着这场水火之战。

    但是,不管湖里的水有多少,它终究是要干涸的,因为湖水无从补充,而那股湍流有着一个看似永不干竭的源头作补给,源源不断地倾泻下新的白炽物质波浪。

    第一股流进湖里的岩浆马上就凝固了,并积累起来,不久就露出了水面。新的岩浆又在它们表面流过,也凝结成石块,慢慢地向湖中心扩展。这样就堆成了一条堤坝,有把湖填平的危险。但湖水却不会泛滥,因为过多的湖水都蒸发成水汽了。空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咝咝声和噼啪声,被风吹走的水蒸气又凝结成雨点降落在海面上。堤坝在不断地伸长,凝固了的岩浆一块一块地堆积在一起。过去平静的湖面上出现了一大堆热气腾腾的岩石,仿佛是一次地壳上升运动使成千上万块礁石露出了水面,势不可挡的岩浆湍流拥进湖里三小时以后的情景,就像湖水在一阵飓风中翻江倒海,然后突然遇到了严寒而冻结的情景一样。

    这一次,水要被火打败了。

    然而,岩浆泻向格兰特湖对移殖民们来说还是一件幸事。这使他们有了几天时间喘口气。眺望岗、“花岗石宫”和造船工场都暂时幸免于难。这样,这几天时间,他们必须加紧利用,进行铺船板和填塞船身缝隙。然后,只要基本上能用,哪怕还没安上帆缆索具,仍然可以让船下水,躲在船内避难;现在存在着毁灭海岛的危险,留在陆地上就再无安全可言了。至今为止一直很安全的“花岗石宫”这个藏身之所,随时都有被它的石壁崩封的可能!

    于是,大伙争分夺秒地工作起来。

    在3月份的第一个星期里,富兰克林峰又变得很危险。无数条玻璃丝似的熔岩雨点般地落到地面上。火山口再次盛满着向火山各个方向蔓延的岩浆。那湍流在凝固的凝灰岩地面上漫过,把第一次爆发时残存的几棵枯树也摧毁了。这一次,奔流漫上了甘油河,并侵入到眺望岗。这给移殖民们工作上带来的最后一击是可怕的。磨坊、家禽饲养场的建筑物、厩房,都已荡然无存。受惊的水禽消失在四面八方。托普和杰普显得最为惊骇,它们的本能告诉它们大祸即将临头了。海岛上的很多动物已经死在第一次火山爆发中。那些幸存下来的除了有些躲到眺望岗上外,都别无藏身之处,只能躲到冠鸭沼泽地里。但这个最后的避难处终于也对它们关闭了。因为岩浆成河,漫过了花岗岩壁边缘,开始向海滩上泻下它那火一般的瀑流。这种极度恐怖的场面是无法描述的。在夜间,看它上部纷扬着白炽的蒸气,下部是沸腾的物质,犹如一座熔岩的尼亚加拉大瀑布!

    移殖民们被困在最后的防线里,因此,尽管船的上部缝隙还未完全填好,他们还是决定让船下水!

    新船下水需于次日,即3月9日清晨进行。于是,潘克洛夫和艾尔通着手忙着各项准备工作。

    但是,8日晚到9日间,一股巨大的蒸气柱从火山口喷涌出来,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直冲上3000多英尺的高空。显然,达卡窟的岩壁在气体的巨大压力下裂开了,海水通过中央通道涌进了那喷火的深渊中,突然化成了蒸气。但火山口没有一条可以排出这些蒸气的通道,因而,一阵在100英里之遥都能听到的爆炸震撼了大气层。山峰的碎片掉落进太平洋里,几分钟后,海水便淹上了林肯岛所在的地方。

    太平洋上的一块孤石——林肯岛移殖民的最后藏身之所——束手待毙——意想不到的救援——为什么和怎么发生呢——最后的善行——一个陆上之岛——尼摩船长之墓一块长30英尺、宽15英尺的孤石,露出水面几乎不到10英尺,这就是惟一一处没被太平洋海水淹没的牢固之地。

    这也是“花岗石宫”高原的全部所剩!岩壁已经翻倒,然后崩裂,那大厅里的几块石头崩堆在一起,形成了这处最高点。一切都消失在四周的深渊中!现在,大伙所能看到的林肯岛只有这块此时成为六个移殖民和他们的狗托普的避难所的狭长岩石。

    所有动物都在这次灭顶的灾难中丧生,它们不是被压死就是被淹死。哎!不幸的杰普也已暴尸在一处地面裂缝中!

    所有的这六个移殖民之所以幸存下来,是因为当时他们正聚集在帐篷里,当海岛的碎片暴雨般地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时,他们被抛进了海里。

    当他们再浮出水面时,只见到在半链之外的这堆岩石。他们游了过去,并在上面立足。

    九天以来,他们就是在这块岩石上度过的!这些不幸的人现在所有的一切,就是在灾难前从“花岗石宫”仓库中抢出来的一点粮食,还有下雨时飘落进岩石低洼处的一点淡水。他们的最后希望,那艘船,已经被炸碎了。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能离开这块礁石了。他们既没有火,也没有任何取火的工具,只能坐以待毙了!

    虽然他们尽量地省吃俭用,但到了3月18日那天,只剩下两天的食粮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学识,他们的所有智慧,都派不上任何用场。他们的命运只掌握在上帝手里。

    赛勒斯·史密斯这时仍是平心静气,有些神经质的吉丁·史佩莱和憋着一肚子闷气的潘克洛夫则在岩石上不停地走来走去。赫伯特没有离开过工程师,而且一直盯着他,像似在向他求救似的,可他也是无能为力的。纳布和艾尔通则听天由命。

    “啊!倒霉!倒霉!”潘克洛夫时常唠叨说,“如果我们能有,哪怕是一个核桃壳,把我们载到塔波岛就好了!可是什么也没有啊!”

    “尼摩船长倒是死得及时啊!”有一次纳布说。此后的五天里,赛勒斯·史密斯和他不幸的同伴们极度精打细算地度日,他们都只吃到能顶顶肚子就算了。所以身子都极度虚弱。赫伯特和纳布已开始出现某种昏厥的症状。

    在这种境况下,他们能存着一线希望吗?不!他们惟一的出路能是什么呢?会有一艘船出现在这块礁石的视线范围内吗?但他们深知船只是从来不光顾太平洋的这一地区的!那他们能指望确实由于天意巧合,那艘苏格兰游船恰好在这个时候到塔波岛寻找艾尔通吗?这是不可能的,再说,就算它来了,由于移殖民们未能把通知送去,说明艾尔通更换了地址这一消息,那游船的指挥官一无所获地翻遍了那个小岛后,就会重新出海,返回到纬度较低的海区的。

    不!他们不能存有任何获救的希望,一种可怕的死——饿死加渴死——正在礁石上等待着他们!

    因而,他们都已毫无生气地平躺在这块礁石上,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只有艾尔通,还极其顽强地抬起头,向这片荒凉无边的大海投去绝望的眼光……但是在3月24日的早上,艾尔通的胳膊突然地伸向海上的一点,他先是跪着撑起身来,然后晃晃地站起来,手好像在发着信号……远处,一条船出现在海岛视线范围内!那条船不是漫无目的地游弋着,它正加大马力,径直朝这块礁石驶过来。要是这些不幸的人有力气观察着天边的话,好几个小时前他们就能望到它了!

    “‘邓肯号’!”艾尔通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就昏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当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在精心护理下苏醒过来时,他们发现自己正在一条蒸汽轮的船舱里,还搞不清他们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呢。

    艾尔通的一句话就使他们全明白了。“‘邓肯号’!”他喃喃地说道。“‘邓肯号’!”赛勒斯·史密斯应道。然后,他举起了双手喊道:

    “啊!万能的上帝!我们得救了!”的确,这是“邓肯号”,格勒那旺爵士的游船,只是现在是由格兰特船长的儿子罗伯特指挥的。他受遣到塔波岛去寻找艾尔通,在他赎罪12年后把他带回国。

    移殖民们得救了,他们已经踏上了归途!“罗伯特船长,”赛勒斯·史密斯这时候问,“您找不到艾尔通,离开塔波岛后,是谁让您想到要往东北方向走100海里呢?”

    “史密斯先生,”罗伯特·格兰特答道,“这不仅是为了寻找艾尔通,同时是寻找您和您的同伴!”

    “我和我的同伴?”“毫无疑问!在林肯岛!”

    “林肯岛!”吉丁·史佩莱、赫伯特、纳布和潘克洛夫都惊骇至极,异口同声地喊道。

    “您是怎么知道林肯岛的?”赛勒斯·史密斯问,“既然这个岛甚至都没标在地图上。”

    “我是看到你们留在塔波岛的那份通知后知道的。”罗伯特·格兰特答道。

    “通知?”吉丁·史佩莱喊道。“没错,就在这里。”罗伯特·格兰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份标有林肯岛的经纬度的文件,上面写着艾尔通和五位美国移殖民现在的住址。

    “尼摩船长!”赛勒斯·史密斯在看了后喊道,他读了这张通知后认出它与那份放在牲畜栏的文件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啊!”潘克洛夫说,“这么说,是他驾着我们的‘乘风破浪号’,独自冒险到塔波岛去……”

    “为了在那里留下这份通知!”赫伯特答道。“我没有说错,”水手喊道,“就是在他死后,尼摩船长还会最后帮我们一把的!”“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激动万分地说,“愿仁慈的上帝接纳我们的恩人尼摩船长的灵魂!”一听到赛勒斯·史密斯的最后一句话,移殖民们都脱下帽子,低声念着尼摩船长的名字。这时,艾尔通走近工程师,简单地问他说:“该把这个盒子放在哪里呢?”在海岛沉没那一刻,艾尔通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这个盒子,而现在他诚实地把它完璧归赵。“艾尔通!艾尔通!”赛勒斯·史密斯激动不已地说。然后,他对罗伯特·格兰特补充说:

    “先生,在你们抛弃了一个罪人的地方,你们找回了一个已经悔过自新而且我很自豪地向他伸出手的人!”

    这时,罗伯特船长才知道了尼摩船长和林肯岛移殖民们的那段传奇故事。然后,他测定了这块以后将标记在太平洋地图上的礁石的方位后,就下令启航。

    15天后,移殖民们在美洲大陆登陆了。他们高兴地发现,经过了那场可怕的战争后,正义和公理取得了胜利,他们的祖国又安定下来。

    尼摩船长馈赠给林肯岛移殖民们的那些装在小盒子里的财宝,大部分被用于在衣阿华州购买一片广阔的土地。这些财宝中的惟一一颗最漂亮的珍珠,以被“邓肯号”送回国的所有幸免于难者的名义,赠送给了格勒那旺夫人。

    在购买的那片土地上,移殖民们辛勤地劳作,也就是说创造财富和幸福,创造他们曾在林肯岛上所获得的一切。他们在那里开辟了一片很大的移民地,用沉没在太平洋里的那个海岛的名字来命名。在那里有一条名叫感恩河的河流,一座名为富兰克林的山峰,一个叫格兰特湖的小湖泊,森林就叫做远西森林。这里简直就是一个陆地上的岛屿。

    在那个地方,在工程师和他的同伴们的辛勤劳动下,一切都欣欣向荣。过去林肯岛上的老移殖民一个也没少,他们已经发誓要永远生活在一起。纳布和他的主人在一起;艾尔通随时准备着为大家效力;潘克洛夫已经成了庄稼汉,比他早年干水手时还来劲;赫伯特在那位博学的工程师的指导下完成了学业;吉丁·史佩莱呢,创建了一份《新林肯岛先驱报》,它是全世界消息最灵通的报纸。

    在那个地方,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多次接待了格勒那旺爵士和夫人、约翰·孟格尔船长及其夫人,即罗伯特·格兰特的姐姐、罗伯特·格兰特本人、麦克·那布斯少校,以及所有曾在格兰特船长和尼摩船长的故事中出现过的人。

    总之,在那里,大家都过得很幸福,还是像过去那样团结和睦。但他们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他们曾可怜兮兮而且一无所有地流落到那里,而四年间使他们丰衣足食的海岛;但它现在只剩下一块任由太平洋波涛拍打的花岗岩——尼摩船长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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