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台下的学生们,却各怀心事。
有的失落这一次的奖励没了;有的担心回去又要被教训;有的觉得无所谓反正习惯了。
有的在隐隐猜测自己会不会得第一,比如田洋洋。有的在偷偷看着星晨,比如沈丛溪。
而星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笔在他指尖来回跳着舞旋转出优美的样子。阳光倾泻在桌子上,望着窗外的景色,他陷入纷乱的思绪中。
老师站在讲台上继续慷慨陈词。
星晨回想着小说里的情节。
今天的《广州晚报》还没出版。小说里的受害人将遭遇什么,谁也不知道。
但似乎没有关系了。
星晨扫视一遍班里的同学,紧绷的心情舒缓了许多。老师刚刚说过,这次的考试成绩很差,几乎没有人超过80分。也就是说,小说里描写的那个考98。5分的女生根本不存在。
虽说如此,不过在第三个死亡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星晨还是想记起来那个情节。他飞快地回忆着自己写小说时的一切情景一切过程,唯独就是想不起来小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开始发试卷了。
“李霞,60分。刚好及格,要注意戒骄戒躁……林晓娴,42分。看你,还不加把劲,下次上课再玩手机我就没收……”
学生有条不紊一个接一个地上台领了考卷,只剩下最后几张。
“沈丛溪,78分,还不错啦,第二名……多多努力哦!”
沈丛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经过星晨身边时,她看到他正托着腮帮望窗外。他的试卷发下来了,刚好及格。好像对考试成绩丝毫不关心,星晨一脸沉思,纠结着什么,视线的焦点落在远方的某处。
他的手抓着圆珠笔,胡乱划着什么。那几个字,沈丛溪看不到。
走到讲台,双手接过试卷的那一瞬间,沈丛溪忽然僵住了。她感到背后一阵寒意,就像一条冰冷的蛇付在身后那般恐怖。
老师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她。
她也看着老师。在局促不安的呼吸中,她看到的,老师身后的黑板上,有一小寸黑影偷偷地隐了回去。
“沈丛溪,你没事吧?你的脸色有点难看,要不要到校医室去看看?”老师关心地问。
沈丛溪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想说些什么,可那些说不出的话一瞬间卡进了气管里。她拼命地摇了摇头,抓过试卷几乎是用跑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又是那个东西——那到底是什么?!
这一点疑惑在她内心深处始终无法确定,一股不安落在心理,像融化般扩散开来。头皮渗出了冷汗。谁在背后注视着自己似的。
沈丛溪刚转过头,便撞上了夏夏望过来的眼睛。
她全身像是笼罩在一股阴森森的黑气中,深深凹陷的眼窝盘踞着深不见底的阴影。那诡异的眼神,透出古怪危险的讯息。
小心你的背后。夏夏慢慢地张开嘴巴,像是在说这几个字,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教室十分安静,死寂的空气沉甸甸地悬浮在半空中。
只剩最后一张试卷了。
只有田洋洋还没收到。
她坐在座位上翘首盼望,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没有关系的。她悄悄对自己说。这次考试她有两道大题没做出来。就算全对,最多也只有85分。
老师拿起手中最后一张考卷扬了扬,“这次呢,我们班的第一名是田洋洋!”
田洋洋的心里开始欢呼雀跃起来。然而,老师的下一句,却让她仿佛落进了黑洞,她全身一阵冰凉。老师的声音一字一字地砸进她的耳朵里:“98.5分,是我们班唯一一个超过80分的人!”
那些音节在她耳朵里荡来荡去,荡来荡去,她的整个身体里溢满了刺耳吵杂的回声。
98.5分……跟报纸上说的一样!
全班同学齐刷刷地转头看她。像在看一头怪物,抑或是……一具尸体。
可这不可能!她不可能得这么高分!
田洋洋一脸惶恐,畏惧地扫视着教室。其他同学都在用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连星晨的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可思议。
“田洋洋,快点上来拿试卷呀!”老师有点不耐烦地扬了几下试卷。试卷和空气摩擦而发出“嘶嘶”的声音,阴险,邪恶,仿若一条毒蛇正在吐出鲜红的芯子。
她恍恍惚惚地迈动沉重的脚步。一种深深的恐惧仿佛灌满了她的双脚,令她寸步难行。
一定是弄错了……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走上讲台,站在了老师的面前。
“你有什么问题吗?”老师轻微地俯下身子,像是为了解开她心中的疑惑。
是的,突然间她有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她惟一知道的是,她一个答案也不想知道。
田洋洋深呼吸一口气后,抓过试卷马上就浏览一遍。试卷上全是红色的勾勾。整整齐齐地横在她的眼前。前面的题都作对了。田洋洋赶紧翻到试卷后面那两道题。霎时,似乎有上千伏的电流从血管里经过,她站在原地,四肢剧烈地痉挛起来。她的心似乎也被挖了出来,扑通扑通在破裂的胸腔外颤栗。
从始至终,她的眼睛都死死紧盯着试卷的最下面,怎么也无法离开。
那本来是两道空白的题目,现在居然被人填上了正确的答案。而且,那字迹根本不是她的!
已值盛夏,窗外蝉鸣阵阵,不断地叫嚣着,空气中聚集着躁动不安的分子,沉甸甸地压住了胸口。
不明原因晕倒的田洋洋被老师和同学迅速送往了校医室。教室里弥漫着一股古怪压抑的气氛。
刚才一直紧张得站起来的星晨这才颓然地坐下去。他把视线移到桌面上的试卷。这时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居然在试卷上写满了同一个字——雨。
雨?雨。雨!
这个字飞进了他的大脑里,将一部分沉睡的记忆唤醒了。星晨一拍课桌,在沉寂的教室里大叫起来:“是雨!”
没错,他记起来了!当初小说里写的那个受害者,是在下雨天遇害的!
然而,今天是晴天。
放学后的校园里,空空荡荡,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星晨瞥了一眼手机里的天气预报,确定今天放晴,不会有雨。
他提着书包去了校医室一趟,校医说田洋洋已经回去了。星晨便急匆匆赶下楼梯。出了教学楼,看得到那边校门口,田洋洋刚刚走出去。
他刚要追过去,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拉住了他。是谁?他心中一惊,回头一看,却是沈丛溪那张爽朗的笑脸。“喂,干什么呢?那么着急?”她用探寻的眼神看着自己。星晨摆了摆手。
“哦,没什么。”星晨一边说,一边快速前进着。
“是想做护花使者吧?星晨大侠。”沈丛溪跟上了他。
“咦?”星晨停了下来,看着她。“你说什么大侠呢?”他皱起眉头,一脸不解。
“嘿嘿,田洋洋啦。”沈丛溪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整天跟踪她,被发现了恐怕会被当成色情狂哦!”
“没有啦,胡思乱想。”星晨苦笑一下,“不是那样子的。”
“不然是什么呢?”沈丛溪狐疑地看着他,“我这几天看到你很关心田洋洋的样子……”
“其实……”顿了顿,没能立刻说出口,星晨脸上的表情难以名状,他不知道该不该对沈丛溪坦白。注视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星晨老实地发出了一声“呼”的叹气,“好吧,我告诉你。”
夕阳将校园抹上了一片血红,空气微微凉了下来。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沈丛溪一把拉住星晨的手。“我也去!”
“你?”星晨说着,对上了她坚定的目光。他十分明白认真的沈丛溪并没有和他开玩笑。
“让我也一起去吧!”沈丛溪说,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如果,跟那个黑影有关呢……她想知道答案。
“那好吧。我们一起去。”星晨坚定地说,转身向校门口走去。
沈丛溪跟了上去。而在不远处已经清空的教学楼里,一个女生,正站在走廊上,默默目送着她们远去的背影。
田洋洋迈着沉重的脚步,手无力地垂下,轻轻地拿着考卷。
98.5分……明明空出的题目,却被无故地填上了答案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这根本不是考卷,而是一纸沉重的判决书,带着重如千斤的封印,盖在她的心头。
不,我不会死的!她拼命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个愚蠢的想法狠狠地甩出去。可它却依然在她的脑海里咚咚作响,不肯离去。
一些黑色的鸟群在黄昏的天空上掠过,她看得那像极一行一行沉重的悼词。
傍晚的街道,出乎意料的冷清,阴冷潮湿的气味,渐渐积聚起沉重的压迫感。
“嗡”一声短而急促好似金属的声音响起,田洋洋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她赶紧回头一看,大路上空无一人,异常萧条。
“是谁!”她的声音潜入这片死寂的黄昏中,慢慢凋零。“谁在哪里!快给我出来!”
她几乎要哭了。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胡同的一角,星晨和沈丛溪躲在里面不出声。在他们脚边,刚才不小心踢到的一个空罐头正睁着空洞的独眼,嘲讽一般看着他们。
肯定有什么东西!田洋洋僵在原地,一颗心扑通乱跳。她再次神经紧张地转过身去,不停地打量着自己周围。
她很害怕,害怕极了。
暮色从自己脚下开始隐退,天突然黑得很快,远处的小区灯火是唯一的光亮。气压开始加强,空气分子如同鬼魅一般,向田洋洋聚拢着,高度密集使得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乳白色的它们彼此交缠翻滚着,带着诡异阴冷的气息,幽暗的紫色笼罩住了周围。
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
强大的孤寂在田洋洋心中化开,变成一股战栗由心底升起。
她加快了脚步。
空气变凉了,水汽像一群黑色的乌鸦,集合在离地几万米的高空。
走了没几步,突然——
“铃…”刺耳的手机声在冷清的街巷上响起,把田洋洋吓得几乎跳起来。有人打电话来了!
她看着那个来路不明的手机号,犹豫了很久。当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穿过她的脑袋传进她的耳朵时,她认为整个脑壳都在微微地颤栗。
颤抖地按下接听键,田洋洋接起电话,“喂?”
“嘿嘿嘿…”一阵很遥远的声音,仿佛从地底冒出来,激得田洋洋汗毛直立,她迅速挂掉了电话。可是声音却没有停止,从幽冥府邸传出的鬼魅的字节在空气中响起,在耳边飘荡着。
“田洋洋……已经轮到你了……”
那个声音仿佛从腐烂的嘴里传出来的,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异常可怕。
“不!”田洋洋捂住双耳,拼命地拔起自己的双脚,开始狂奔起来。
这都不是真的!只是幻觉而已!顺着回家的路,回到家就没事了!她安慰着自己,欺骗着自己,像一个疯子,放空了所有的体力那般地奔跑。她浑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
躲在角落里的星晨一阵紧张,拉起沈丛溪的手,也迅速拔腿跟上忽然像小兽一样猛冲的田洋洋。
拐角在眼前一个个地消失,终于到小区门口了!田洋洋这才停下来,大口地喘着气。家就在不远处,却如远古森林中的古堡,森然可怖。
田洋洋想要退却,她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那儿黑洞洞一片,如同一只巨兽张大了嘴守候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转身坚决地朝家的方向走去——至少,那儿还有一盏温暖的灯为自己亮着。
忽然,就在家楼下,一个黑影闪入视线。它阴森森地笑道:“嘿嘿嘿,你还是没跑赢我呢!”
田洋洋僵在那里,睁大眼睛,一动不能动。
星晨跟着田洋洋一路飞奔,一直到小区门口,才站住脚步。
沈丛溪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呼……累死我了……她总算到家了啊!”
“哈哈,是啊!”星晨一直目送直到她在居民楼下,才如释重负般抬起头。那一刻,他的视线就凝固在那个倾斜的角度了。他的眼瞳覆过一片暗暗的阴影。
“已经到楼下了,看起来没什么事。我们快回去把?不然她上楼就看到我们了!”沈从溪说。她感到安心了。相安无事的一天!她拉了拉星晨的胳膊。“我们回去吧。真是多虑了,天气预报本来就说今天没有雨嘛。”
然而,星晨没有动。他依然没有动,脸部的肌肉收缩成一束束的铁丝。他的眼中,有一抹恐惧在迅速地扩大,少刻便霸占了整个眼球。
“星晨,你怎么了?”沈丛溪问着,也疑惑地抬起头。她也僵住了。
刚才还被暮日的光辉盈满的天空,此时却乌云翻涌,像是一场怅然无边的梦魇覆盖在头顶。
她仰着头,喉咙中咕咕地发出酸涩的声音。一滴冰冷落在了她的脸上。然后是另一滴。
沈丛溪抬这头,硕大的雨点从看不到更高处的灰色天空一滴一滴的砸了下来,残忍而坚决。打疼了她的眼睛。
是雨。
下雨了!
不断落下的雨滴开始像线般地流到她们的脸颊上。
“糟糕!”星晨一阵惊觉,他猛然转过身在呆呆的看着什么,沈丛溪也疑惑地转过身,只看到远方明明到家的田洋洋却还呆立在自己家楼下。
她像中了魔,站在那里如同失去魂魄一般。
星晨他们没能看见,在田洋洋跟前的墙上,站着一个黑暗的人影。
它似乎在笑。
嘿嘿嘿。“准备好去和阎王会会面了么?”只有雨声的空气中,这几个沉默的音节,却像一群黑色的缓慢爬行的蠕虫,在田洋洋的脑子里聚集。
她死死盯着那个黑影,冷汗已经不老实地布满她的整个背部。
你是谁?!到底是谁!
她好想这样发问,可她的舌头却仿佛被割掉了,发不出一丁点儿声响。
雨点稀稀拉拉地落在了田洋洋的头上,身上。“轰隆!”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把尚被遮蔽的晦暗角落都劈开了。亮白的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现在,你去死吧!”
墙上的黑影旁边,忽然出现这几个字,仿佛它用手写出来一般。
田洋洋的心跳到嗓子眼,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又是一道闪电,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田洋洋尖叫一声,蹲在地上发抖。
下一秒,她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头。在她的上方,被雷电劈断的一根电线炫耀起美丽的火花,在她面前翩迁着舞蹈,几百伏特的电流沿着水流扩散而开。
妈呀!恐惧中的第一个念头是:逃!
然而,田洋洋还没来得及逃开,痛楚已经随着血液在身体里四处奔流,皮肤仿佛要被它们剥离开来,止不住地呻吟着,嚎叫着,抽搐着,四肢百骸已不受控制,可是头脑还明显清醒着。
她在祈祷,祈祷这样的痛楚快点结束。
疼痛占据了所有肌里,五脏六腑仿佛传出烧焦味,又上窜下跳了许久。
然后切断了空气。
结束了么?
结束了吧。
田洋洋感觉不到痛楚了,她毫无知觉地躺倒,最后抽搐了一下。
在她缓缓闭上的眼睛里,墙上的黑影仍然地放肆地阴笑着。
沈丛溪和星晨都呆住了,任由瓢泼大雨洗刷着他们的身躯。
田洋洋倒在了他们的前方,一动不动。
就在刚才,在他们的面前,一道惨白的光伴随着轰隆声落下,断开的电线,如同一根轻盈地柳絮落在了田洋洋身上。电流与身体摩擦而发出恐怖的“啪啦啪啦”声,与田洋洋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大雨中疯狂地扭曲交织在一起。
星晨捂住沈丛溪的眼睛。“不要看!”
可是她看到了,透过那微小的指缝,特写着一切细节。
电闪雷鸣,乌云从远方聚拢而来咆哮着翻滚着,在这暗黑的舞台上声嘶力竭地响着噼里啪啦的舞曲,传出一阵阵焦味。
她看到无数华丽的光电在田洋洋身上来回变幻,充满活力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田洋洋的身体在暴雨中踉踉跄跄并且剧烈地痉挛着,仿佛用尽全力去跳完生命的最后一支诡异而华美的舞蹈。
而不远处黑影模糊一团,不明其状,可是你却能感觉到它在抱着胸,冷笑着。沈丛溪的心被惊愕的,恐惧的,愤怒的,无奈的,和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点点地撕裂着。
不知过了多久,田洋洋终于浑身焦黑的躺倒在了地上,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生生地睁着,寂静的,无声的,以一个绝望的姿势。
她的周身散发着烟,它是这个世界正在吞噬着的娇嫩生命,散发着甜美的食物气息,然后她或许再抽搐一下,就会死去。
又或许她再也不能动了。
沈丛溪瘫坐在了地上,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田洋洋在看着自己,黑影在看着自己,而在狂风暴雨中,自己不过是莽莽大地中的沧海一粟。
无能为力的沧海一粟。
蔓延开来了,那个影子,它伸展开身体在雨水中扩散,又蔓延到墙壁之上,高楼之上,遮住了这个黄昏,遮住了光。
在轰鸣的雷声中,在狂风暴雨中,在黑夜中,得意地狞笑着。
然后喧闹的雷雨退潮般消失,恢复了黄昏,留下了一具尸体。太阳在远山处娇羞地露着半张脸,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星晨放开遮住她双眼的手,手心满满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我们报警吧?”星晨搀起沈丛溪。
她没有回答,静静地站起身,他们默默无言地看着躺在那边的尸体。这种事情跟警察说,会有人相信吗?
被雨淋过的空气,尸体的焦味轻轻弥漫在裂开的罅隙中。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便到了。街道上被拉起警戒线,附近的街坊围在一起看热闹。田洋洋的父母赶过来,伏在女儿的身上嚎啕大哭。
那种悲天悯人的哭声像黏糊一样粘在沈丛溪和星晨的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她们背对着那对父母做笔录。她们内心有一种深深的内疚感。好像田洋洋就是她们害死的。
告诉警察的证词省去了小说连载,也省去了那个奇怪的黑影。
沈丛溪和星晨知道,如果她们将这些说出来,不但不会令人相信,反而会引来别人的怀疑。于是,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触电意外。
把沈丛溪送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灯火接二连三地亮起,一片温暖。那是一种无言的守候,一种温柔的等待,盼望着每个未归家的人。
可是今夜却注定有盏灯火的希望会落空。
“到家了。”星晨轻声提醒低着头的沈丛溪,她却一直没有反应。像七魂六魄都失去的一具躯壳。
“小溪?你没事吧?”星晨哑着嗓子低声摇着她的胳膊。把她慢慢地摇醒过来。
“今天……我们本应该可以……阻止这一切的……这样,田洋洋就不会……就不会……”
一滴泪无声地落到地上,慢慢洇开。
心中想着那个被自己隐瞒起来的黑影,沈丛溪开始哽咽,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我早知道如此……早就该……”
“好了……”星晨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地安慰“对不起,早知道最近总发生奇怪的事情,就不该带着你一起去,吓到你了……你别哭,我保证,没有第二次了。”
“不!”沈丛溪抬起头,“如果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就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吧!我不怕!”
星晨安静地看着她的脸,细致恬静的五官,眼角犹有泪痕,几分苍白,几分柔弱,眼神却坚决无比。星晨忍不住郑重地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快进去吧…早点睡…”
沈丛溪默默地擦干泪,表情欣慰地点点头,转身开门上楼,留给星晨一个倩影。
真是不公平,被喜欢的人关心这种事情,谁不是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沈丛溪关上房门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二人相对,却让人不敢快乐,不敢妄想。
抬起头发现正在书桌温习功课的姐姐回过脸,表情暧昧地看着自己,沈丛溪一阵不好意思:“干嘛?大晚上这么荡漾。”
姐姐噗嗤一笑,靠着窗户看了一眼楼下摇头晃脑地调侃她:“我本来不荡漾,只是看到楼下一只面带红晕双目传情的小猫咪摇摇晃晃地走入我的房间,见景生情,不亦……”还没说完,沈丛溪佯装上前给她一记直拳,顺便看了一眼楼下。
星晨的身影已经离开在入夜街道的尽头。
打闹了一会,沈丛溪回到自己的床铺上,“我要睡觉了,晚安。”
瞪了一眼笑嘻嘻的姐姐,心情也稍稍放松,拉上被子倦倦地陷入了梦乡。
万家灯火次第熄灭,时针指向了十二点。城市渐渐地安静下来,月光如水,它仿佛睡着了。带着轻柔的,平稳的,毫无知觉的呼吸。哦,不。至少还有一个人是没有睡的。
是星晨。他坐在电脑前,眼睛像雄鹰的爪子一样牢牢地抓着电脑里那个灰白的头像。
我不会罢休的。死神,就算你是来自地狱的使者,我也要把你揪出来!
“嘀嘀嘀……”屏幕上的企鹅头像突然亮了!
它出现了!星晨激动地按一下鼠标左键,点开它的消息框。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抓我。”
一声声不知源的轻笑声传入星晨的耳朵,星晨已经无心追究它为什么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生怕它跑掉一样,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我就知道你会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我的QQ!”
“因为我是判官,你们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你不要再撒谎了!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地狱天堂,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要再装神弄鬼了!”
“嘿嘿嘿……”
星晨的耳旁竟然徘徊着阵阵阴笑声,像屠肉刀在磨刀石上来回滚动作响,令人毛骨悚然。
“我是不是装神弄鬼,你们最清楚。我要谁三更死,就不会有人活到五更!真相就在太平间里,不用着急,等他们都到那去聚会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可恶的家伙!星晨愤怒地在对话框“下战书”。
“没有谁可以肆意地伤害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你,没,资,格。我不会让你再伤害我的同学们的,我一定要停止你灭绝人性的行为。”
“ 是吗?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头像再次转为灰色,无形的嘿嘿声仿佛化作满房的哈哈大笑声,如狂蜂浪蝶一样扑进星晨的耳朵,把他的身体慢慢地挤压,要把五脏六腑也压破似的。
浓墨一样化不开的肃静的夜,不留一丝白昼的温度,透着阵阵冰凉。
枯坐着。
睡不着,此刻星晨的胸中燃着阵阵烈火,那是他写下的小说,血液中奔腾的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让他愿意废寝忘食地守护身边的人。
台灯下,微弱的灯光映着星晨不苟言笑的脸庞,笔依然乖巧地在他指尖旋转,然后在纸上一阵舞蹈,画下一道关系图。
小说—编辑部—报刊—事故
星晨在编辑部画下一个重点号,第一束晨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时针赫然指向七点。
“铃铃……!”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发生了振动。谁这么早打电话?
“我在你家路口,还不快出来‘接应’我?”是沈丛溪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窗外还是一片睡朦朦的景色。夜色与晨光厮杀过的街道,弥漫着迷境一般的阴冷。路上的行人还不算多。
“据、我、所、知,星晨同学今天一定又要搞失踪了,怎么样?想采取行动还不快点?”
听沈丛溪的语气,似乎已经从昨天的沮丧情绪恢复过来了。
但或许是强作欢颜也说不定。
“呵呵……你等等……”星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刷刷牙,很快的……”
“噗……你去拉,我自己走走就是了。”
沈丛溪若无其事地往星晨家更近,远远好像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在星晨家门口的榕树下。
沈丛溪心下一惊,敛起脚步,悄悄地靠近,“是有人在那吗?”
黑影明显动了动,没有声音回答。
沈丛溪已经悄悄走到了大树下,与它近在咫尺,她的影子与它并排着,却见它没有丝毫动静。
“你到底是谁!”沈丛溪鼓起勇气对着影子大声吼叫,影子蹭地一下奔了老远,拐角出现一个少女的背影,飞快地消失在胡同口。
“原来是个人啊!叫你还不应!”沈丛溪松了口气,怎么背影好熟悉。是那个女生吗?她不敢确定。当她正想追过去的时候——
“不要那么大声喊叫啦,邻居会被你吵起来的。”这时候,星晨已经出来了。
“知道啦!”沈丛溪走向了星晨。只见橘色的晨光张开网笼罩着他,他的眼睑半垂下来,柔和的光线轻抹在五官和下巴,他的脸上呈现出沉思的神色,双眼隐隐泛出一圈黑圈。
昨天没有睡好吧。沈丛溪心想。
这时候,星晨又说话了:“现在,我们要进行线索收集,尽量切断事件源头!开始了!”他的眼神坚定,望向天边那鲜血一般涌出来的半透明的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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