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帝即位后,见王氏势力太盛,也想加以抑制。王莽免官后,解光又来弹劾王根,当然正中圣意,于是派遣王根就国,把王况贬为平民。九月庚申日,忽然发生地震,三十多个城池被震坍,压死四百多人。哀帝因灾异过大,下诏询问群臣,待诏李寻有书上奏,指斥时弊。
哀帝开始执政时,也想力除前弊,崇尚节俭,海内人士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可傅太后干预朝政,称尊号、用私亲,闹个不停,使哀帝六神无主,渐渐荒怠政务。仅过半年,便改变了初衷。李寻所言,明明是借变异劝勉哀帝,指斥傅太后。哀帝也知道李寻忠直,就将他提升为黄门侍郎,只是削减外戚势力,实在无此能力,只好含糊混过去。但朝臣已分为两派,一派是排斥傅氏,不让她干预朝政;一半是依附傅氏,对她唯命是从。傅太后一心想揽权,见有反对自己的大臣就驱除出去,好叫公卿大夫联络一气,免受牵制。
大司空汜乡侯何武为人正直,不肯阿谀奉承,傅太后心生不乐,密令心腹调查何武的过失。恰好何武有一个后母在家乡,何武多次派人迎接,她却不愿到京城。近臣于是弹劾何武对亲人不能尽孝,难以担当三公的重任。哀帝也想改换大臣,就将何武免官,调大司马师丹为大司空。师丹是琅玡东武县人,字仲公,从小跟随匡衡学诗,多次被提升,曾为太子太傅,教授哀帝。师丹升任大司空后,也与傅氏不合,前后上了数十回奏章,无非是援引继位前三年不改朝政的古训,说哀帝改政太急,滥封丁、傅二家。哀帝并非不感动,只是被傅、丁两后压迫,无可奈何。
侍中傅迁是傅太后的侄子,为人奸邪刁滑,哀帝于是将傅迁罢职,遣归故里。不料傅太后出来干涉,硬要哀帝将傅迁官复原职,留在宫廷。哀帝无法,只好将傅迁留下。孔光与师丹入朝上奏,称诏书前后自相矛盾,只会让天下人疑惑,请命将傅迁放回故里。哀帝不能说出苦衷,只得装聋作哑。
掖庭狱丞籍武见赵合德多次杀死皇上的儿子,于心不忍。曾与掖庭令吾丘遵密商,计划将此事告发。无奈官卑职小,怕惹出祸事,只好将此事搁置。吾丘遵后来病死,籍武孤掌难鸣,只得作罢。哀帝继位,赵合德自杀后,籍武就把宫中秘事泄露出去。辗转流传,被司隶校尉解光听说,正好借此扳倒赵家外戚,使傅太后独享尊荣。主意打定后,解光立即上疏,弹劾赵昭仪心狠手辣,曾害死成帝的两个儿子,不但中宫女史曹宫等人冤死,此外后宫怀孕的人,都被赵昭仪用药堕胎。赵昭仪畏罪自杀,但她的家属还像以前一样尊贵,国法何在?应立即依法惩治。
依照他的意思,连赵太后都不能幸免,赵钦等人更不用说了。哀帝因自己继位时,曾得到了赵太后的帮助,于是仅将赵钦、赵夺去爵位,贬为平民,充军辽西,赵太后没有受到牵连。当时朝廷已经改元,号称建平元年,三公中缺少一人,朝臣多推荐光禄大夫傅喜,于是哀帝任命傅喜为大司马,封高武侯。郎中令冷褒、黄门郎段犹见傅喜位列三公,傅氏权势越来越大,正好乘机献媚。上疏说共皇太后与共皇后不宜再加“定陶”二字,所有车马衣服都应称皇,并应为共皇在京城立庙。哀帝诏令群臣商议是否可行,群臣随口赞成,只有大司空师丹出头抗议。
大司空师丹的话原本极为公正,丞相孔光极力赞同,大司马傅喜也认为师丹所言甚是。只是傅太后及傅晏、傅商等痛恨师丹等人,想把他们都赶出去。如今得了机会,第一个便先从师丹下手,探知师丹奏章的草稿曾经被属吏私下抄出传给外人看,当即把这件事上奏,弹劾师丹不敬。又因有傅太后做后盾,哀帝被迫下诏,免去师丹的官职,削夺侯位。给事中申咸、博士炔钦联名上奏,称师丹忠诚无比,敢于直谏,奏折的草稿泄露,错在簿书,与师丹无关。为这件事罢免师丹,恐怕会失去人心。哪知哀帝下诏斥责二人,反将他们的俸禄减为二等。尚书令唐林看不过去,上疏说师丹罪过较轻,受罚太重,众臣也都说应恢复师丹的爵位,希望陛下加恩于师丹,以抚慰众心。哀帝于是封师丹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提升京兆尹朱博为大司空。
之前朱博因搭救陈咸,声名远扬。陈咸做了大将军长史后,将朱博引荐上去。朱博受到王凤的赏识,做了栎阳长安的县令,后来升为冀州刺史、琅玡太守。朱博亲政爱民,吏民都很畏服。后来,朱博奉召做了光禄大夫,迁升为廷尉,他担心自己会被属吏欺骗,故意召集属吏,取出历年积累的旧案,重新判断。属吏见他明察秋毫,不敢相欺。隔了一年,朱博被提升为后将军。因红阳侯王立被免官回家,哀帝征用朱博为光禄大夫,兼任京兆尹。傅氏专政后,想联络几个大臣作为羽翼,孔乡侯傅晏便与朱博往来,结为至交。师丹被罢免后,推荐朱博为大司空。朱博平时看重私情,不识大体,此次与傅晏结交,也是如此。从此朱博的位置越来越高,声名反而大不如前,后来居然变成了傅家的走狗。
傅太后除去师丹后,便想排斥孔光,因为孔光曾请求成帝册立中山王刘兴为太子。刘兴当时已经病死,刘兴的母亲冯昭仪还在。从前因为替成帝挡熊一事,傅太后私下惭恨冯昭仪,却未曾报复,现在大权在手,不但要内除孔丞相,还要外除冯昭仪。
中山王刘兴加封食邑不久,就得病去世。王妃冯氏生下两个女儿,却没有儿子。刘兴另纳卫姬后,卫姬为他生下一男,取名刘箕子,承袭封地。刘箕子年幼丧父,且体弱多病,医生说是肝厥症。刘箕子的病时常发作,每次发作就会手足痉挛,指甲变青,连嘴唇也会变色。冯昭仪只有这一个孙子,当然怜爱有加。见他病根不断,医药难以治愈,无奈之下,只好向神灵祈祷。
哀帝听说刘箕子有病,特遣中郎谒者张由带着御医前去诊治。来到中山,冯昭仪依礼相待,不曾怠慢。张由有疯病,留居数日,见医生没有治愈,异常愁烦,导致旧病复发。过了一两天,竟命从人收拾行装,匆匆回都,入朝复命。哀帝问起刘箕子是否痊愈,张由回答说没有痊愈。哀帝十分恼怒,呵斥他退出去,另派遣尚书责问他为何这么快回来。张由连碰钉子,吓得清醒起来,疯病也好了一大半,暗想自己病得糊涂,无端返回京城,如果没有理由的话,定要受到处罚。事已至此,宁可我负人,不让人负我,于是就说中山王太后冯氏私下嘱令巫师诅咒皇上及傅太后,事关机密,所以匆匆回报。尚书得到口供,慌忙入宫禀报。哀帝还未着急,傅太后已经怒不可遏,急忙召御史丁玄入内,嘱咐几句,叫他速去中山,依法查办。
丁玄是共皇后丁氏的侄儿,与傅氏互相勾结。一到中山,就将宫中吏役以及冯氏子弟全部拘禁,共有一百多人。丁玄逐日提审,过了好几天也没有头绪,无从回奏。傅太后等了十几天,见丁玄没有回信,又派中郞谒者史立与丞相长史大鸿胪丞同去审问。史立日夜兼程赶到中山,先与丁玄会谈。丁玄因没有供词,皱着眉头对史立叹息。史立暗暗嘲笑他,认为这样一个美差,办成后可被封侯,可丁玄竟然如此没用。
想到这里,史立跃跃欲试。当日提来案卷,升堂审问,一群“人犯”齐声喊冤。史立不分青红皂白,严刑拷打,接连死了数人,还没有供词。史立也觉得为难,急中生智,竟令众人一齐退下,只将男巫刘吾提进来,用了种种欺骗、恐吓的手段,让他把罪推到冯昭仪身上,供称诅咒是事实。刘吾被史立所骗,按照他的话招供。史立得到供词以后,再将冯昭仪的妹妹冯习及守寡的弟妹君之提到堂上,硬说她们与冯昭仪通谋。冯习大怒,开口痛骂史立,史立十分恼怒,命令左右动刑,一介弱妇怎么熬受得了,当场死去。史立见冯习死去,也很惊慌,于是立即命人将君之押回狱中。史立想了很久,想到一个办法,就召来医生徐遂成,与他密谈一番。徐遂成是张由带来的,还未曾回京,这次受史立嘱托,便出面做证人,按照史立的嘱咐说:“冯习与君之曾秘密对我说:‘武帝时有名医修氏,医好皇帝的疾病,才赏赐了两千万。如今听说主上多病,你在京想必会入宫为他诊治,就算是将他治愈,也不会被封侯,不如毒死主上,使中山王取代帝位,你必定会被封侯!’”史立以此为借口,叫出冯昭仪,当面责问,冯昭仪怎肯甘心受诬陷,自然与史立辩白。史立冷笑道:“从前挺身挡熊,拼死相救,多么勇敢!今日为何这般胆怯呢?”冯昭仪听了他的话猛然省悟,也不屑与他争辩,愤然回宫,对左右说道:“挡熊乃前朝之事,且是宫中所说的话,史立怎么知道呢?这定是宫内有人陷害我!我知道了,我死就是了!”于是服毒自杀。
史立将冯昭仪等人诅咒谋逆之事,胡乱奏报一番,有大臣就请命诛杀冯昭仪。哀帝不忍心,只下诏把她贬为平民,迁居云阳宫。哪知冯昭仪已经死去,史立第二次奏报再次到来。哀帝认为冯昭仪自尽在被贬前,所以仍用太后之礼安葬她,然后让冯参到廷尉那里受审。冯参精通尚书,曾做过黄门郎,守卫十多年,严肃有威,就连王氏五侯也都惧他三分,这次无辜被诬陷,不肯受辱,于是拔剑自刎。弟媳君之与冯习的丈夫及儿子全都受到株连,有的自尽,有的被杀,共死了十七人。冯参的女儿是中山王刘兴的妃子,被贬为平民,与冯氏宗族迁回故里。
司隶校尉孙宝,目睹这件冤案,心中甚是不平,立即上奏请求复审。傅太后正在得意,偏偏孙宝出来干涉,当然恼怒,便令哀帝下诏将孙宝打入狱中。尚书令唐林上疏力争,被贬为敦煌鱼泽障侯。大司马傅喜虽是傅太后的堂弟,因为良心不安,便与光禄大夫龚胜一同进谏,请哀帝将孙宝官复原职。哀帝转告傅太后,傅太后还是不肯答应。经哀帝一再求情,才勉强点头。张由揭发有功,被封为关内侯,史立迁为宫中太仆。有几个公正之人,背地里都骂张由、史立二人伤天害理。二人却得意扬扬,自诩计谋得逞。直至哀帝驾崩,孔光弹劾二人的罪过,张由、史立才被削去官职,贬到合浦。只是冯氏冤案,始终没有昭雪,冯昭仪也没被追封。毕竟是乱世纷争,只能黑白混淆了。
傅太后报仇之后,又想赶走孔光。因为傅喜不肯帮助自己,反而帮助对手,心中越想越气,就与傅晏商议,设计陷害孔、傅二人。傅晏于是和朱博一起先后进谗,指责孔光,弹劾傅喜。
建平二年三月,傅喜出都就国。四月,丞相孔光被贬为平民。朱博曾上奏请求罢免三公的官职,仍按照先朝旧制,设置御史大夫,撤销大司空一职。朱博因此被提升为御史大夫,丁明升为大司马卫将军。不久哀帝升任朱博为丞相,用少府赵玄为御史大夫。朱博与赵玄登殿受封,忽然殿中传出怪响,声如洪钟。众人惊慌四顾,不知是从何处发出的声者,朱博与赵玄也吓得心惊肉跳,不知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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