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次越狱,“疯人院”是他向往的地方。
红色旅绑架天民党议员,又让他漫天要价,有机可乘……
20世纪80年代前后,随着经济的发展和政治的腐败,意大利的黑社会组织走过了二战以后近三十年的恢复期,已形成了一股全国性的恶势力,并开始呈多头状态辐射到每一个角落。这时,西西里“荣誉社团”的黑手党组织虽然占主导地位,但由于经过新旧两党的内讧之后,无论是维齐尼的继承人因科·鲁索,还是新崛起的保罗·邦塔以及纳瓦拉“医生”都不具备在黑手党内称“唐”的素质,因此,只有自愿或不自愿地退出历史舞台,逐渐地销声匿迹。在此三人之后,黑道“新秀”卢恰诺·利焦脱颖而出,领衔主演,似有重整山河之势。但无奈此人也回天乏术,虽称雄一时,最后也不得不锒铛入狱,成为政府的阶下囚。
利焦入狱之后,虽然余勇可贾,余威犹在,但以一囚犯之身,到底难以驾驭大局。于是,各路诸侯便趁机攻城略地,混战一场。最后划地为界,割据一方,从而形成了以巴勒莫五大家族为主要势力的大大小小的派系一百多个。于是,像维托和维齐尼那样一统天下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尽管如此,“荣誉社团”的势力,在意大利黑道社会还是占主导地位。尽管是一盘散沙,但他们却有一个黑手党“最高委员会”为他们的领导核心。这个经常是由九位成员组成的委员会,将以前的“唐”变成“集体领导”的形式。这种领导形式的转变,就像议会制代替了封建的君主制一样,标志着黑手党新旧之争的结束,封建的旧黑手党已经嬗变为资本主义的新的黑手党。
在黑手党组织演变的同时,与黑手党的性质大同小异的多种形式的黑道组织,在这时也趁黑手党内讧和演变混乱之机,从夹缝里钻出了地面。在当时形成了一定气候的组织,据有关资料记载,大致有前文介绍的以库托洛为代表的那不勒斯帮的新“卡莫拉”和以雷纳托·库尔乔及莫雷蒂为首的恐怖组织“红色旅”。
这三股黑社会势力,在20世纪80年代前后的意大利,几乎是呈三足鼎立之势,将这个国家搞得乌烟瘴气,并且祸及东西欧、南美及美国等许多国家和地区。
无论是黑手党(“荣誉社团”),还是卡莫拉和红色旅,都是黑社会组织,都是“社会不公正、滥用权力、歧视、贫困和失业的产物”(库托洛语),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它们都是“黑手党”。但是,它们却是不同形式的黑道组织,无论是实现的目标和犯罪的手段都不尽相同。
黑手党由于其源远流长的历史和社会基础,它始终是意大利黑道社会的老大。其组织严密,人数众多,根基深厚。到了这时,它的主要目的是赚钱、参政。往往是从大处着眼,小处落笔,所做的都是大买卖。在经济领域中实行行业垄断(如娱乐业、建筑业、股市、金融等)和跨国贩毒,在政治上向政界渗透,控制地方政府和议会,成为议员和上流社会的“体面人”,这是其主要目标。其手段除了权钱交易之外,当然也不排除武力和暗杀。
卡莫拉的目标和手段与黑手党几乎是同出一辙,所以前文曾称它为黑手党的“孪生兄弟”。不过这位后出生的“弟弟”实在晚得太多了些。由于它出现的时间不长,因此,无论是从实力、气度和作风上,都无法与黑手党同日而语。同时,卡莫拉又分成“卡莫拉”和“新卡莫拉”两大派系。卡莫拉的历史虽然不长,但却经历了长达六年之久的内战,内战的结果是以拉法埃莱·库托洛为首的“新卡莫拉”战胜了斯帕沃内所在的那一派,从而裂变为诺瓦·法米利亚和诺瓦·卡莫拉两大派。库托洛成了诺瓦·卡莫拉的首领。六年的内战是残忍的,八百多人在这场内战中丧生。
卡莫拉的目标是黑手党的,而它所使用的手段却同红色旅的没有多大的区别。
红色旅是一种地地道道的恐怖组织,暗杀、绑架、劫持几乎既是它的目标,也是它的手段。这样的一种组织,既没有社会基础,又很容易成为政府首先打击的对象,因此,它的短命也是必然的结果。
同时,由于红色旅的主要活动地域又同库托洛的卡莫拉同处于那不勒斯地区,因此,这种“一山不容二虎”的形势又决定了它与卡莫拉之间,只能是你死我活。“黑吃黑”是卡莫拉与红色旅之间的主要表现形式,联合永远是短暂的。结果在卡莫拉的挤对和意大利政府的打击下,红色旅这一恐怖组织在短短的八年之内,就烟消云散了。
但是,尽管红色旅的历史短暂得如同过眼云烟,但在意大利黑道社会中,却是一个令人谈虎色变的角色。
1978年,红色旅出道伊始,便做出惊人之举,绑架并杀害了意大利天主教民主党主席、曾五次担任政府职务的著名政治家莫罗,并在绑架时当场击毙了莫罗的一位秘书和一位保镖。红色旅这一“奠基之作”真是一鸣惊人,让意大利全国陷入一片恐怖之中。
面对红色旅的穷凶极恶,意大利政府采取了紧急措施,立即派出赫赫有名的卡尔洛·阿贝尔托·达拉·基耶萨将军去对付红色旅。由于红色旅在国会中没有“内线”,这项决定很顺利地付诸实施。于是,红色旅遭到了灭顶之灾。
基耶萨将军,可以说是意大利武装部队中最优秀的军人。他出身于军人世家,二战期间,他参加了反法西斯游击队,曾立下赫赫战功。二战结束后,他继续在宪兵部队中服役。当他还是西西里岛科莱奥内地区一位年轻的中级军官时,便开始了同黑手党斗争的生涯。
有一次,他率队搜捕到了一伙谋害工会领导人的黑手党党徒,将他们一个个逮捕归案关进了当地的大狱。但是,当法庭开庭审理这伙暴徒时,在场的西西里群众由于害怕黑手党报复,谁也不敢走上法庭作证。于是,最终由于证据不足,让这伙暴徒逃脱了法网,未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件事,让年轻的基耶萨既懊丧又痛心,让他深感不安,认识到黑手党是危害意大利社会的罪恶之源。作为一位具有正义感的年轻的意大利军人,他发誓要与黑手党斗争到底。
不久,基耶萨调离了西西里,回到军队中服役。几年后,他荣任意大利武装部队少将司令官,对黑手党和恐怖主义分子给予了致命的打击,立下了汗马功劳,维护了一方治安,让许多黑手党暴徒闻风丧胆。
当天民党主席莫罗被害,黑色恐怖笼罩着意大利时,基耶萨将军又奉命出征西西里,捕剿红色旅。当时,很多人都为这位将军担忧,但他却义无反顾。来到西西里后,他立即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了,从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采取强硬的措施,扼制黑手党的公开发展,并多次亲自率部对黑手党的头目进行侦缉和追捕。最能证明他的决心的,是他建议政府在离罗马300公里远的荒漠地带,专门建了一座福尔内利监狱。他当时立下誓言,要把红色旅的创始人库尔乔和弗朗切斯基尼等杀人魔王,亲手送进这座有特殊防范装置的监狱,让他们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监狱之中结束罪恶的一生。
果然,在福尔内利监狱完工后的三个月,在一次对红色旅毁灭性的捕剿中,库尔乔和莫雷蒂等匪首落网,被关进了这座监狱。
库尔乔等人的被捕,对红色旅来说实在是一个灭顶之灾。从此,这个横行一时,令人谈虎色变的恐怖组织便一蹶不振,土崩瓦解,只有一些漏网的残部在不时地兴风作浪。
基耶萨将军由此被公认为是打击黑手党的专家,被意大利人誉为“黑手党猎人”。他也由此被晋升为西西里宪兵总司令。
但是,红色旅虽然元气大伤,但并没有完全覆灭。在红色旅那不勒斯支队头目乔瓦尼·森扎尼的策划下,红色旅又于1981年干出了一件震动意大利的“壮举”——
1981年4月27日早晨7时30分,罗马广播电台突然播出了一条“爆炸新闻”:那不勒斯地区天主教民主党的著名镇政府委员奇罗·奇里洛在“希腊塔”镇上的家中被绑架。此镇坐落在那不勒斯湾东岸维苏威山下,离那不勒斯约10公里之遥……
这条新闻一播出,令朝野震惊,尤其是那些天民党内的政界要人,更是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大有灾难临头之状。
一个镇政府委员被绑架,为何令这些大人物如此震惊?
原来奇里洛虽是一位地方政府委员,但却是一位手眼通天之人。此公是天民党内派系的核心人物,是帮派的灵魂。在他的手中掌握着党内的许多重要机密。三十年来,天民党的政客们滥用职权、敲诈勒索和进行欺骗活动及危害国家的种种伎俩,都在他心中藏着。他还掌握着政府部门的许多高级官员在承包工程、审批营业许可证和意大利南方开发基金谈判的内幕及银行信贷方面的丑闻。如果他一旦经受不住死的威胁和折磨,将这些内幕和丑闻泄露出去,那么,将会对天民党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甚至会动摇整个政府的根基。那时,又不知有多少政府显要人物被押上历史的审判台。
因此,在这条新闻还没有播出之前,政府内务部、公安部、警察总署及有关部门的官员就以极为少见的速度迅速召开了联席会议并及时采取了措施,决定立即探明奇里洛的下落并紧急营救。
几乎是在新闻广播的同时,当局就出动了大批军警,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在那不勒斯的重要路口设立了一百多个岗哨,封锁了陆地上所有的路口和那不勒斯湾的港口,搜捕绑架者,检查所有来往的车辆,禁止港口的任何船只出港。与此同时,从罗马军用机场起飞的十五架军用直升机,立即飞临那不勒斯地区上空,监视和搜索维苏威山麓和周围的城镇、村庄。
上午10时许,有关方面得到了准确的情报:绑架奇里洛的是红色旅那不勒斯支队,主要策划人是该支队头目乔瓦尼·森扎尼,但奇里洛被关押在何处却下落不明。
这个情报传到天民党总部之后,这些政府大员们异常忧虑和恐慌。时任天民党政治书记的弗拉米尼奥·皮利科立即命令意大利警方,尽快探明奇里洛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在三天之内将其从红色旅手中营救出来。
意大利警方接到命令之后,一方面继续加紧封锁和搜索,另一方面派出大批高级密探,前往那不勒斯地区侦查奇里洛的下落,甚至连有名的王牌警探帕齐恩扎这样的人物都用上了。但是,三天的时间过去了,奇里洛依然踪迹杳然,甚至连红色旅的消息都没有得到,好像不复存在了一样。在这三天当中,抓得最多的却是库托洛的卡莫拉分子,在许多关卡上他们纷纷落网,许多走私的物品被查获,车辆被扣压。但是,这时意大利警方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他们要的是奇里洛和红色旅,而不是他们。
不过,许多卡莫拉分子相继落网,却让卡莫拉的新头目库托洛十分不安。尤其是那些遍地密布的关卡、岗哨,对他们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成了他们行动的障碍。库托洛当然清楚,只要奇里洛没有被红色旅释放,这些关卡的岗哨就永远不会撤。如果长期这样下去,卡莫拉就会遭到巨大的损失。
因此,当他从电视中得知奇里洛被绑架的消息之后,他几乎是与罗马政府在同一个时间内,在狱中召集了他的得力部下、二号人物卡西洛,外号“野兽”的杀手帕斯夸莱·巴拉和护法人拉法埃莱·卡塔帕诺等人,召开了一个紧急“碰头会”。在会上,库托洛果断地向他的部下下达了三条死命令:一、立即停止对红色旅的攻击,包括关在狱中的红色旅分子和外面的那不勒斯支队乔瓦尼·森扎尼的部下;二、必须在意大利警方之前,找到奇里洛的下落,并同乔瓦尼·森扎尼取得联系,使他不要杀害奇里洛;三、尽快做好同罗马政府和天民党谈判的准备,争取红色旅能把奇里洛“引渡”过来,使他成为卡莫拉手中的一张“牌”。
库托洛的这三条命令,立即通过各种渠道,传达到了那不勒斯地区所有的卡莫拉组织和周边地区,无论是关在监狱里还是在外面继续为非作歹、贩毒走私的卡莫拉分子,都立即不折不扣地执行。库托洛这样做的目的,当然不是为奇里洛和天民党担忧,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卡莫拉。他要利用这次机会,去同罗马政府和天民党讨价还价,因为他知道,能找到奇里洛的,能把奇里洛从红色旅手中解救出来的,也只有他的卡莫拉。当然利焦的黑手党家族也有这种能力,但他们远在西西里,并且他们也没有兴趣过问此事,他们感兴趣的是赚钱。
现在,遍地的关卡和岗哨,使卡莫拉的行动受阻,更让库托洛感到他的决策及时和正确。他对这几天卡莫拉所受的损失并不担忧。他知道,凡是被政府查获的物品和扣压的车辆、人员总有一天会完璧归赵的,关键是要尽快找到奇里洛。只要找到了奇里洛,他就会赚一笔狠的。但三天过去了,各地反馈过来的信息,也让库托洛着急。他知道比他更急的大有人在。那些人就是天民党人和罗马政府的某些要员,他们肯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度日如年。因为他们既知道奇里洛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也知道乔瓦尼·森扎尼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棍和虐待狂。当年红色旅的总头目库尔乔被捕时,乔瓦尼曾一口气亲手连杀了二十名基耶萨将军的别动队队员,并将五十名俘虏装进麻袋,用棍棒打成肉饼后抛入那不勒斯湾,震惊了罗马政府和意大利整个黑道社会。被称为“杀人魔王”的黑手党头目利焦听到这个消息后都说:“我一次最多只能一口气杀十五个人,杀二十个我恐怕做不到。”
所以,在这漫长的三天当中,奇里洛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他供出了多少内幕,这是令意大利当局和天民党最为胆战心惊的事情。库托洛预料到:不在今天就在明天,天民党或意大利当局的人就会来监狱里找他。因此,他充满信心地在等鱼上钩,并在心里设计好了一条寻找奇里洛的途径。他知道,只要找到了奇里洛,他就可以“卖”个好价钱。
果然不出库托洛所料——第五天一清早,卡西洛就来到库托洛的单人牢房。他不是来报告奇里洛下落的,而是对库托洛说:“拉费,有两个便衣警官、米利亚诺镇的镇长格拉纳塔和亚科拉雷进了监狱长的办公室。我想这些人的到来一定同你有关。”
库托洛一听,便点一点头,心中有数了。因为在来的四个人当中,有两个同他有密切的关系。一个是镇长格拉纳塔,他是库托洛的老朋友,又是天主教民主党人,他的到来,显然是受天主教民主党之托。另一个亚科拉雷,既是库托洛的从小的恩人和偶像马伊斯托的外甥,又是自己一名忠实的区域头目。这两个人无疑是天民党的说客,前来游说自己。至于那两位警官是何许人也,库托洛暂且不管许多,他只是立即按照自己设计的计划,理清了一个达到目的的思路。
一会儿,果然来了一位看守对库托洛说:“监狱长请你去一下,库托洛先生!”
这种公开的客气,显然是这四位来人的吩咐,库托洛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当库托洛一走进监狱长办公室,格拉纳塔等人立即迎上前去,就只差没有热情拥抱和吻面颊。
稍微客套了一下后,格拉纳塔首先单刀直入地直奔主题:“拉费,我们请你帮忙,救出奇罗·奇里洛。他是个好人,对很多人有用,又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库托洛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说:“请你不要从这个角度去评价那位尊敬的镇委员,镇长先生,只要说他‘对很多人有用’就够了。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也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但是你能告诉我,是谁派你们四位来找我的吗?”
格拉纳塔微笑了一下,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做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姿势,好像在说“无可奉告”。
亚科拉雷一见,便上前一步说:“拉费,请你不要为难格拉纳塔,就看在我舅舅马伊斯托的分儿上帮他一次……”
“得了得了,”库托洛毫不客气地对亚科拉雷说,“你舅舅是个体面人,我拉费如今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格拉纳塔,我的朋友,如果你们贵党真有诚意求助于我,真有诚意尽快地解救出你们的委员先生,请原谅我的直言,我必须坦诚相见,派能说话算数、在党内有分量的重要人物来见我,不要派你们这样的朋友来和我叙旧。请你们回去转告我的意见。再见。”
库托洛说完,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库托洛为什么敢如此傲慢?他真的是如他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吗?这时他所在的监狱是意大利中部的马尔凯大区的阿斯科利皮切诺,而不是位于西西里岛西部的波焦雷亚莱监狱——他又是如何从波焦雷亚莱监狱来到阿斯科利皮切诺监狱的?在这里有必要把这些过程补充交代一下。
在波焦雷亚莱监狱那场同斯帕沃内不战而胜的决斗中,库托洛一时声誉鹊起,顺理成章地取代了斯帕沃内的地位。库托洛利用这一良机巩固自己的地位,进一步用各种手腕扩充自己的势力,收买人心。于是,没有多久,他的羽翼就迅速从监狱内发展到监狱外,抢占了那不勒斯地区的大片地盘,同诺瓦·法米利亚家族大动干戈。卡莫拉的内战结束后,库托洛就成了卡莫拉新的头目,在那不勒斯地区独霸一方。尽管库托洛这时还在狱中,但他已成为在黑道社会呼风唤雨的人物。外面的朋友特地从老远的屋大维镇来看他,给他送东西和送吃的。维苏威山下的圣朱塞佩维苏村一家服装厂的老板,专门开着汽车来到狱中找库托洛,要把他厂里三分之一的股份送给他。库托洛觉得有些不理解,问他为什么要送他这么多股份。这位老板实话实说:“送了你股份,才不会有人来敲诈和捣乱,否则,我的服装厂要关门了。”
库托洛一听,就笑着对他说:“你不用送我股份,我也会保护你的,你放心好了。”
这位老板还是不相信,硬是要库托洛接受他的股份。谁知库托洛被他缠火了,他大声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为什么不相信我?如果我不想帮你,即使接受了你的股份,我也可以不认账。我看你还是收回去吧,我说话是算话的。”
这样,这位老板才千恩万谢地走了,而他的服装厂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来找麻烦。
1976年4月的一天,波焦雷亚莱监狱发生暴动,许多犯人都逃到屋顶上不肯下来,抗议当局将他们长期关押而不进行审判。狱警和宪兵包围了他们,双方僵持不下。监狱长担心闹出大乱子难脱干系,只好请库托洛出面。库托洛爬上了屋顶,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并向狱方和司法部门提出了条件。监狱长马上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库托洛也愿出面担保。犯人们知道库托洛的威望,相信这些条件都能兑现,便从屋上下来,自动地走回监狱,一场暴乱就这样平息了。第二天,电台和报纸都报道了这条新闻,库托洛成了新闻人物,整个意大利和黑道社会都家喻户晓。果然几天之后,法院派人来调查审理,许多犯人由于证据不足而被无罪释放。库托洛也由此身价倍增,成为名副其实的卡莫拉领袖。
1976年年底,在卡莫拉内部最后的一次火拼中,斯帕沃内被库托洛的部下打得面目全非,鼻子没有了,耳朵丢了一只,嘴巴被子弹打去了半边,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库托洛的对手,在意大利根本没有他立足的地盘。在他伤势稍微好一点的情况下,便悄悄地移居到美国芝加哥他的弟弟那里去了。斯帕沃内后来在芝加哥进行了整容,修复他的鼻子、眼睛、耳朵,据从芝加哥传来的消息说,在斯帕沃内的那张脸上,至少嵌进了三十多块塑料代用品,才使他的面目变得像个人样。整容的费用花去了8000多美元。
从此,斯帕沃内再也没有回意大利。
从1963年入狱到1977年,库托洛已经在不同的监狱关押了十四个年头。他现在已经是大名鼎鼎的卡莫拉的首脑,无论在哪座监狱里,他都能享受到当年斯帕沃内一样的特殊待遇。他有像客厅一样的单人牢房,牢房内有书橱、彩电、健身器材、私人浴室及电话和许多豪华家具,同时还有打字机和私人秘书。他每天就像国家总理一样批阅文件、写信和口授各种指令,由私人秘书打印好,等他亲自签字后通过地下交通网发往那不勒斯及周围的卡莫拉组织,由下面大大小小的头目去执行。但是,他这种身份和处境,毕竟不利于卡莫拉的发展。
于是,卡莫拉的二号人物卡西洛便通过上层关系,于1977年5月12日,迫使那不勒斯法院做出了“库托洛精神不正常,是个疯子”的判决,并下令将库托洛立即转入疯人院进行治疗,治疗时间至少是五年。
对于这种判决,库托洛简直哭笑不得,他真不知道监狱外面的那些卡莫拉人用了什么魔法,居然能调动那么多律师、精神病医生、心理学专家和法官,共同制造这么一个谎言。他在心里说,这些人倒真是疯子。
三天后,库托洛真的被送到了那不勒斯的圣埃弗拉莫司法疯人院,并受到了疯人院院长全家的热情欢迎和盛情款待。库托洛知道,疯人院是他重新获得自由的第一步。想到自己马上又要恢复失去了十四年之久的自由,他不禁心潮澎湃,激动无比。晚上他难以入睡,便提笔写了一首长诗,庆贺自己的胜利,讽刺这视庄严为儿戏的法律和法庭。
库托洛在诗中写道:
法庭突然变得寂静/庭长只不过是奴仆/……律师甘杰里·斯皮耶齐亚和马扎发表辩护演说/库托洛是疯子一个/……法庭内气氛紧张而又严肃/死一般的沉寂/庭长宣布判决/库托洛应进入疯人院/让他养病五年时间不为多/……匪首库托洛与众人告别/像无罪的人那样离开了法庭。
进入圣埃弗拉莫司法疯人院之后,库托洛实际上等于被释放了。院长和看守完全成了他的仆人和跟班,他可以吩咐他们为自己做任何事情。在这里,他竟可以随便用院长的电话,除了同国内的卡莫拉组织联络外,还可以打国际长途电话,连电话费都不用自己掏。在疯人院的几个月内,他竟利用院长的电话,同南美的秘鲁和哥伦比亚等国的毒品贩子,做成了几宗可卡因的大买卖。
尽管在疯人院有这么多的自由,但这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不是真正的自由。作为一名卡莫拉的总头目,他最终的目的是通过这个疯人院来逃出监狱。随着卡莫拉组织的扩大和经济实力的膨胀,卡莫拉急需库托洛去主持大政。于是,一个越狱计划便悄悄地出笼了。
1978年2月5日清晨,一声巨响打破了疯人院的沉寂,许多真正的疯子都吓得手舞足蹈。疯人院的围墙炸开了一道几米长的大缺口。许多看守都涌向这个缺口,而库托洛则在另外几个看守的护卫下,坐上了一辆崭新的雪铁龙小轿车,从大门口出去,急速地朝意大利的南方逃去——他们炸开围墙的目的,只不过是给警方的调查释放的烟幕弹,好为疯人院的院长和看守们开脱。
库托洛顺利地逃出疯人院之后,隐蔽在距那不勒斯100公里远的南方小镇埃博利市的一位农民的家中。当晚,他从电视中看到了大批警察和宪兵搜捕自己的报道,他同周围的部下开心地笑了。从此,他利用搞来的假身份证开着车到处联络,会见各地卡莫拉的头目,召集各种会议,并去了一次屋大维镇,回到阔别了十四年的家中,见到了苍老的父母和妻子、儿子。他当年走的时候,儿子还在妻子怀中嗷嗷待哺,如今却是一位英俊少年了。库托洛不禁感叹唏嘘良久。
库托洛利用这段难得的自由时光,整顿了卡莫拉组织,健全了各种机构。他还会见了许多黑社会的头目,做成了几桩大生意。并强迫屋大维镇的镇长,为自己的家买下了一幢有三百六十五间房间的贵族庄园,把它装修一新。他让他的家人搬进去住,他把这庄园叫作别墅。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真正自由了,来这别墅享受一下,每天晚上睡一间房间,一年轮换一次,尝尝那种贵族老爷的滋味。
在那不勒斯活动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化装成一名建筑企业家,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高档的西服,结着领带,提着高级旅行箱,利用一张假护照,从米兰国际机场乘飞机,去了一趟美国纽约,会见了纽约两个重要黑手党头目弗朗索瓦和甘比诺。美国之行让他在黑道社会获得了意外的声誉,奠定了不可动摇的地位。
库托洛在潜逃期间所做的这一切,虽然也有时会碰到一些麻烦,但每次都是有惊无险,逢凶化吉。这其中有他化妆术的高超,也有许多次是检查的宪兵和警察故意装聋作哑,给他卖个人情,为自己留条后路,免得今后狭路相逢时都不好说话。库托洛把这些聪明的军警都一一记住了,并在记事本上写下了他们的地址和姓名。
最风光的一次是在那不勒斯城内卡拉乔治大街夜总会的集会,这次集会,是为了庆祝库托洛在米兰亲自同西西里的黑手党头目弗朗哥斯·图拉泰洛谈成的一桩毒品买卖的大生意。这桩大宗可卡因生意,是由库托洛的卡莫拉从秘鲁进口,运到米兰,再由图拉泰洛的部下,通过在伦巴第大区的网络销售。这桩买卖是卡莫拉同黑手党联手合作的第一笔大生意。在后来的运作过程中,双方既避免了以前的那种冲突,又合作得愉快且成功,而且收益颇丰。从此,贩毒成了卡莫拉最大的生财之道。
米兰之行的成功,让库托洛成为卡莫拉的英雄人物,庆祝会在那家夜总会举行。当卡西洛、罗萨诺瓦、萨尔瓦托雷等卡莫拉头目,簇拥着库托洛走进夜总会时,其他的顾客一见阵势不对头,便纷纷离去,使得卡莫拉的几十号弟兄玩得相当开心。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库托洛的情妇拉迪亚也特地从鹿特丹赶来了。
拉迪亚是突尼斯人,漂亮而又性感,是库托洛一生当中最中意的女人。拉迪亚27岁时与库托洛相识,两人一见钟情,坠入情网。尽管库托洛一直身陷囹圄,她却痴情不改,多次去监狱探视并在那里过夜。不幸的是,那时库托洛也只能像当年斯帕沃内同监狱长的太太偷情一样,到看守的值班室去共度良宵。但这样并不影响他们爱得死去活来。他们生有一个女儿,名叫约斯娜,已经5岁了,天真又可爱。在这次晚会上,拉迪亚始终含情脉脉地站在库托洛身边,或与他翩翩起舞,或同他频频举杯,就像一对新婚夫妇,把这次晚会变成了他们的婚礼,让库托洛风光十足,让其他的头目嫉妒而又眼红。
从美国回来之后,库托洛经常藏身在阿尔巴内拉的一个住处。这时,意大利警方和国际刑警组织已根据掌握的情报,加紧了对他的搜捕。结果,在他越狱潜逃十五个月后的1979年5月14日,又被警方在阿尔巴内拉的藏身处逮捕归案,重新关进了波焦雷亚莱监狱。
当天晚上罗马电视台的电视新闻节目播放的这一新闻,震动了意大利全国。库托洛也从自己单人牢房的电视中看到了这一新闻。他对那位主持节目的小姐口口声声称他为“新卡莫拉组织的头目”,感到非常自豪,尽管他被捕时没来得及刮胡子,被戴上手铐时的样子似乎有些狼狈。
这时,波焦雷亚莱监狱的规模又扩大了,犯人比库托洛第一次进来时多得多。仅关押在这里的卡莫拉组织成员就有五百多人,除此之外还有黑手党和红色旅分子及其他罪犯,加起来不下一千人。但这里依然是卡莫拉分子的天下,他们除了在人数上占优势之外,还拥有各种武器,包括手枪、冲锋枪和各种烈性炸药制成的“手雷”,此外还有刀、匕首之类的多种冷兵器和充足的弹药。这些武器加起来,几乎可以装备一个连。
库托洛“二进宫”,让这里的卡莫拉分子欣喜若狂,他们就像欢迎一位国王一样欢迎他,就只差没有放礼炮。从早到晚,到库托洛牢房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并为库托洛专门安排了清洁工、多名工作秘书和生活秘书,保镖是由那些够资格的小头目轮番充当,每天至少五个人。
库托洛就像一位休假归来的总理一样,又在他的“办公室”一天忙到晚,接待来访者,处理各种信件和包裹。这些来访者中,除了监狱里的黑道人物之外,还有外面的黑帮头目,经常化装成巨商名人,开着车子来找他汇报或谈判。那不勒斯、米兰及西西里等地许多企业家、老板、银行家也时常来拜访这位卡莫拉头目,有的来寻求他的保护,有的是专程送钱送物来的。维苏威山下的那家服装厂的老板,一次竟专程送来了两百套高级夏季服装。库托洛这次却没有推辞,自己留下几套后,把其余的送给了其他犯人和看守。有许多老板是主动来向卡莫拉捐献活动经费的,以求得他们的保护,其中有米兰的跑马场、那不勒斯的一家西红柿加工厂、米兰豪兴公司(即赌场)等几家老板出手都是30亿里拉以上。甚至连罗马一家歌剧院的老板也专程来“孝敬”了20亿里拉。
1980年9月,即库托洛被捕十四个月之后,那不勒斯法庭对他进行公开审判,同时出庭的还有十二个卡莫拉头目。这次审判惊动了全意大利和世界黑道社会,国内外各路记者来了三百多人,法庭旁听的门票竟炒到5000万里拉一张。罗马、米兰、佛罗伦萨等地的许多社会名流和贵夫人及小姐们,竟为一睹库托洛的“风采”,不远千里而来。当库托洛衣着整洁华贵、谈笑风生地出现在法庭上时,旁听席上一片哗然,那些太太小姐都说他像一位“正经人”,摄像机、照相机一阵狂拍。库托洛那幽默风趣的自述和辩护,那落落大方的谈吐,加上他文质彬彬的儒雅风度,配上一副近视眼镜,让许多所谓的名流自叹弗如。旁听席上一位下台的内阁部长不禁悄悄地对旁边的人说:“真像一位年轻而成熟的教授。”
在法庭辩论休息时,罗马阿韦利诺足球俱乐部主任、建筑企业家安东尼奥·西比利亚,竟让有名的球星朱亚里走到被告席上,代表他授予库托洛一枚伊尔皮足球队的金质奖牌,并献上一只签了名的足球。金牌的一面刻有一只狼,另一面是“致敬”两个字。这一插曲让整个法庭一片疯狂。库托洛佩着金牌,双手高捧着足球,让那些记者们拍个够。
这次审判像一台闹剧似的草草收场,未对库托洛和他的同党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判决,但却让他们又一次大出风头。
1980年11月30日,星期日,是个探监的日子。库托洛的家属和辩护律师们一起来到监狱。他的律师告诉库托洛,法庭将又会很快地做出他是一个“疯子”的判决,并又会很快将他送进疯人院去“治疗”。
库托洛当然知道这又是他重获自由的前奏,但他对这种故伎重演并不感兴趣。他对他的律师说:“你们就不能来点新的花样换一种手法吗?好像我们卡莫拉的人都是神经不正常的人。”
那些律师一听,马上收起了得意的笑容,连连说:“我们另想办法,一定会让你满意。”
然而,律师们的新招还没有出笼,波焦雷亚莱监狱所在的那一带,就突然发生了一场6级的大地震。地震中心虽不在这里,但这里同样是雷鸣电闪,暴雨倾盆,监狱的围墙和牢房都倒塌了,许多犯人都在一片混乱之中四处逃走。这时,卡莫拉的几位头目也要库托洛趁机潜逃,但库托洛却拒绝了,他说:“这样出去很不光彩,我们要体面地走出监狱的门。”
库托洛虽然没有逃走,但却命令那些关押在这里的卡莫拉分子一哄而散,并指派几个头目,将关押在这里的八个红色旅的头目全干掉了。这件事干得神速而又隐蔽,让他的部下心服口服,惊叹不已。
地震之后,众议院议员米尔泰洛来波焦雷亚莱监狱视察,其实,这位议员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西西里的黑手党当信使。黑手党最高委员会从报纸上得到波焦雷亚莱监狱发生了地震和八名红色旅头目丧命的消息后,都知道这是库托洛干的,便决定同库托洛的卡莫拉和平共处,并就共同关心的问题达成协议。
在一位狱警的陪同下,米尔泰洛议员以官方的身份,在库托洛的单人牢房里,单独“视察”了这位能“认罪守法”,没有趁地震之乱越狱潜逃的要犯,然后悄悄地交给他一封信,轻声地对他说:“卢恰诺·利焦向你问好。”
库托洛先是一愣,然后会意地点了点头,将这位议员送到了牢房门口,目送他向监狱长办公室走去。
这是利焦写给库托洛的一封长信。此时利焦虽然也在狱中,但他手下的两名大将萨尔瓦托莱·里纳和贝尔纳多·普罗文扎都已经是意大利黑手党最高委员会的成员。在最高委员会的九名成员中,利焦的科莱奥内黑帮占有两名委员,从而使这一派成了黑手党这座宝塔的塔尖,西西里五大黑手党家族都要仰他的鼻息,看科莱奥内帮的眼色行事。
利焦在信中希望卡莫拉能同黑手党握手言和,成为大家庭的一员,他说:“骷髅永远不会吉利,休战彼此都没有损失。”他还在信上对库托洛上次的米兰之行,同黑手党头目弗朗哥斯·图拉泰洛签订的那份可卡因生意的协议表示满意。他认为这就是“休战的开始”。同时,还对库托洛及时果断地处理了八名红色旅头目的行为大加赞赏。利焦在信中说:“近年来,你的卡莫拉一年都要杀死三四百人,但这些人大都是该杀的,不过希望你今后还是少杀人,除了万不得已;而红色旅则是一个杀人的疯子,败坏了我们大家的名声,消灭他们是应该的。”
米尔泰洛这次视察波焦雷亚莱监狱,除了给库托洛送来了利焦的信之外,还为他办了两件事。一是为地震灾区发放了500亿里拉的贷款,帮助灾民修建倒塌的房屋和重建市区的几条公共汽车线路。库托洛当时对他说:“灾民都住在露天里,市区也破烂不堪,你回去可以以我的名义,叫那不勒斯的那些银行老爷们清醒一点,叫你的政府清醒一点。”二是帮库托洛本人办成了转狱的事。库托洛说:“我必须尽快地转到阿斯科利皮切诺监狱去,我那里有很多朋友和几笔大宗生意,我不在那里很不方便。另外,伊玛科拉娜小姐也愿意随我去那里,她说她很适应那里的气候。”
伊玛科拉娜是库托洛的另一位情妇,也是库托洛喜欢的女人。她很年轻,长得很甜美,像好莱坞的艳星玛丽莲·梦露。库托洛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有时总是对她百般迁就,没有同拉迪亚之间的那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当伊玛科拉娜经常说想去意大利中部时,库托洛便答应了她。这也是他希望尽快转狱的原因之一。
这位天民党的众议员米尔泰洛回到罗马后,立即去了一趟司法部,于是,库托洛便很快由波焦雷莱亚监狱,转到了位于意大利中部的阿斯科利皮切诺监狱。这是意大利全国最贫穷的地区之一,全市只有五万人口,但有三分之一的人家住在用木板和茅草、油毡搭成的窝棚里。
但是,库托洛转到这里的阿斯科利皮切诺监狱后,却一共占据了七间双人牢房和五间单人牢房,分别供他的秘书、保镖和服务管理人员居住。他自己的单人牢房内的陈设,除了照波焦雷亚莱监狱的模式一切应有尽有外,还增加一台上下双门的立式电冰箱。这里的神父马里亚诺·桑蒂尼除了专职为他布道祈祷之外,还是他的狱中临时采办,除采购食品、水果之外,还负责采购衣饰、鞋袜、电动剃须刀架和花露水之类的化妆品,因为他的情妇伊玛科拉娜现在几乎是与他同居。监狱长科西莫·乔尔达诺为自己的监狱能住进这样一个“大人物”而感到自豪,从而也受到许多同事的尊重,所以,他不惜一切地讨好这位“大人物”,生怕库托洛过不了多久又“跳槽”。当然这种优待也是上司授意的。
每天早晨晨祷之后,这位神父采办就开始了他一天的另一件工作,往往一直要忙到深夜,而库托洛付给这位采办的工资也很可观,每月都在1000万里拉以上。
库托洛每天照常繁忙地工作,接见、开会、处理文件,下达指令或玩情妇和其他女人,只有到周末才会有空去监狱长家去做客,只有在监狱长家中的餐桌上和书房里,他才能喝点高度的白酒,因为这时他可以休息,头晕点也没有关系。何况,这位科西莫还是一位十分宽容又通情达理的朋友。
——这就是库托洛为什么能如此傲慢,丢下那四位官方说客夺门而去的原因。这也是他这几年来,从波焦雷亚莱监狱到阿斯科利皮切诺监狱的人生历程。从以上这冗长的补充叙述中,不难看出,他确实是一位“有身份的人”,库托洛并没有说假话。
这时正是1981年的春天,库托洛在这里尽情地感受春天的气息。到这一年的12月10日他才刚满40周岁,正是人生的盛年。虽然在这四十年,他差不多有一半的时光是在监狱中度过的,但他并没有为此而懊悔。
因此,每当黄昏时,他总要站在窗前,眺望着高墙外那些荒凉的小山,看看那些葱茏的新绿和在风中摇曳的野花。但更多的时间,他总是捧着一本意大利那些古往今来著名诗人的诗集在轻轻地朗诵。他读得最多的是但丁的《神曲》,但却不喜欢他的《地狱》。
他也经常写一些诗,派人送到罗马或佛罗伦萨,用化名发表。但那些知情人知道是他写的,因此许多人都把他称作“魔鬼诗人”。
库托洛对此也很自豪。
如果不是红色旅节外生枝,库托洛这年夏天是很惬意的。奇里洛的被绑架让他没了诗意。因此,他有些恨这些惹是生非的红色旅分子,他不仅要尽快地找到那个被绑架的委员奇里洛,还要趁此机会借刀杀人,最后剿灭红色旅的残部。不过,在政府面前,库托洛认为一定要把姿态做足,否则,自己就太不值钱了。他知道在这关键的时刻,能帮天民党一把的,只有他库托洛了。
果然,当库托洛站起来要向门外走去时,两位警官立即走上前来拦住了他。其中一位几乎是以哀求的口吻对他说:“您能否立即同红色旅分子进行联系?如果愿意这么做,我们可以提供一切方便,比如说,把那些在押的红色旅头目立即带到您这里来……您说呢?”
库托洛看了这位警官一眼,很傲慢地说:“我是应该这么做。但是,我是有条件的。不过这条件没法同你们谈。”
“我知道了,”镇长格拉纳塔立即走上前来对库托洛说,“拉费,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立即回去向上级汇报你的意思。”
库托洛说:“好吧,但愿你们的上级也能如此。”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监狱长的办公室。两位看守就像跟班一样,随同库托洛回到了他的单人牢房。
一回到牢房,他立即叫一位看守去把卡西洛叫到这里来。
他知道现在该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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