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咫尺天涯

    南津市女市长唐心玫初次遇见萧烈，只瞥见萧烈四分之一的背影，还是偶然通过门缝看到的。在她的印象中，对面的那套房子原来住的是一对老人。

    “我们有新邻居啦？”吃早饭时，唐心玫问女儿许晓雨。

    “刚搬来的，是我同学。”

    “你同学？”

    “他叫萧洒，是个男生，从北京转来的。”

    “萧洒？这个名字挺有意思。”

    这时有人敲门。唐心玫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清爽的小男生。

    “阿姨好！我是许晓雨的同学，我们约好一起上学。许晓雨在吗？”小男生礼貌地说。

    “在！”唐心玫还没来得及回话，许晓雨嘴里叼着面包，一边背书包，一边蹿出来。

    “今天走这么早？”唐心玫问女儿。

    “我们要走路去学校。”许晓雨答。

    “走路去？为什么？”唐心玫不解。

    “减肥啊！妈妈再见！”许晓雨丢下一脸惊愕的母亲，跑下楼去。

    唐心玫不是很漂亮的那种女人，但作为市长，她恐怕是全国最漂亮的女市长啦。她皮肤白皙，喜欢穿职业套装，时刻给人以端庄严肃的女强人感觉。但这只是外表，唐心玫心中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有可能，她更愿意成为一个被人呵护的小女人。

    十二年前，因丈夫犯间谍罪被捕入狱，彻底打破了唐心玫平静的生活，她不得不独自一人带着女儿离开北京，来到这个没有人知道她伤心过去的南津市。这些年，唐心玫从市长助理，到副市长，再到市长，她埋头苦干，希望用工作冲淡她的痛苦记忆。没想到，那段记忆又被一个香港《亚洲经济周刊》女记者的采访重新勾起。

    这位女记者叫秦嘉珍，她拿着中国女市长协会宣传部的推荐信来到南津市，并带来了该协会秘书长的口信。唐心玫一般很少接受南津市以外媒体的采访，因为她深知媒体的经营之道。有些媒体为了扩大发行量，经常断章取义，制造新闻，随意“剪辑”被采访者的原话，导致歪曲了原意。被采访者常常有苦难言。那些话都是你说的，你总不能要求人家全文照登你的原话吧，至于怎么“剪辑”，那就是记者的事了。本市的记者一般不敢乱来，外地的记者，特别是境外的记者，你就拿他没办法了，所以才有“防火防盗防记者”一说。

    如果这位秦嘉珍只是拿着女市长协会宣传部的介绍信，唐心玫就会像往常一样拒绝采访，但是秦嘉珍带来了秘书长的口信，就让她不好拒绝了。秘书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采访是在唐心玫的办公室内进行。这位记者很敬业，采访提纲就有好几页，一上来就提到了唐心玫从北京来南津市的原因。唐心玫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我们还是先定一个原则，此次采访，只谈工作，不谈隐私。”

    秦嘉珍很乖，马上表示尊重唐市长的意见。

    “您刚从北京来到南津当市长助理时，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说你是个‘空降兵’，甚至有人对此表示不屑。但是两年后，那些流言蜚语渐渐消失了，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秦嘉珍问。

    唐心玫笑笑：“说实话，别人在背后说我什么，我并不知道。至于为什么不说了，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们说累了吧。”

    “我看到一个材料，说是你提出的‘零资租赁’方案，解决了困扰南津多年的国有企业停工、工人下岗问题，也使这些人看到了你比家庭背景更显著的才华。这个‘零资租赁’方案，是什么内容？”

    “所谓‘零资租赁’方案，就是将国有企业的厂房、设备无偿租赁给有实力、有市场的企业，条件只有一个：必须雇用原厂半数以上工人。这个方案最初曾被人指责为‘国有资产流失’，但我认为，国有资产虽然损失了租金，但是可以从税收方面得到补偿，最重要的是众多拥有熟练技能的工人不用‘下岗’再就业。同时，我将‘国有资产流失论’比喻为‘冰棍理论’，意思是，这个理论可以容忍‘国有资产的冰棍’锈掉、烂掉、化掉，却不允许有人‘咬’一口。”

    “材料上说，你的方案最终被当时的市长郝迈采用。‘零资租赁’方案实施五年，为南津引进了一大批优秀的企业，使南津的税收大幅度增加，工人就业率在全省名列前茅，你也顺理成章地被任命为主管工业的副市长。”

    “这也不是什么顺理成章，只是大家觉得我还能干点事而已。”

    “你就任副市长后，向市委提出的第一项建议就是终止‘零资租赁’方案，改‘租’为‘卖’，让很多人瞠目结舌。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为了城市的发展。将工厂设备以‘无息贷款’形式优先卖给原承租人，但条件是买受人必须在市政府指定的工业区建成价值大于‘无息贷款’总额的新厂房，并以此作为‘无息贷款’的抵押。我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零资租赁’方案由于产权的原因，限制了企业的技术改造和设备投资，必将制约企业的后续发展。将企业设备优先卖给原承租人，并指定工业园区建厂，就是要通过这些企业家将老企业中没用的设备卖掉，添置新设备，已经有了资金积累的承租人肯定会加大工厂设备投入。‘无息贷款’可以减轻工厂经营者的资金压力，以新厂房作为抵押，目的是要将这些企业永远留在南津。”

    “效果怎样？”

    “由于实行‘无息贷款’和工业园区新建厂房的优惠政策，南津市所有的国有企业机器设备全部被原承租人买走，在指定工业区重新建厂，使南津的工业产值在短期内迅速增长，并步入良性循环。”

    “据说，随后你又做出惊人之举：将原来位于市区的众多国有企业闲置厂房全部夷为平地，大面积种上草坪，建成一个个绿色文化休闲广场。”秦嘉珍说。

    “是的。这一举措立刻招来众多非议，有人说我是‘败家子’，有人称我为‘草坪市长’。但三年后，当绿色休闲广场初具规模，明显美化了市容和市民生活时，非议消失了。”

    “当房地产开发商趋之若鹜，使绿色广场周边地价上涨了五倍时，你又被无数媒体吹捧，赞誉如潮。你被选为南津市长也成了众望所归。”

    唐心玫笑笑说：“我发现你们记者就喜欢转词儿，什么‘顺理成章’，什么‘众望所归’，其实，我当选市长票数并不高，仅仅超过半数而已。”

    “你准备怎么当好这个市长？”

    “我当选南津市长后，向全市市民承诺，在任期内只做两件事情：一是实行强制性免费义务教育和教育保险，二是设立政府医疗保障基金。市民们正翘首以待，同时也充满善意的怀疑和担心。不过我有信心实现我的承诺。”

    她们又谈了一些其他问题，双方都对这次采访表示满意。在唐心玫方面，她认为秦嘉珍很敬业，采访准备充分，几乎把她的历史研究了一遍，提出的问题也比较到位。在秦嘉珍方面，她认为唐心玫为人坦诚，思维敏捷，办事干练。

    最后，唐心玫提出一条要求，稿子刊发之前，一定要给她看看。秦嘉珍痛快答应了。

    下午，实验学校放学的时候，萧洒和许晓雨结伴走出教室。刚刚来到操场上，许晓雨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教室里，她让他等一下，马上回来。萧洒就站在操场花园旁等着。

    远处，几个男同学对萧洒指指点点，然后一起朝他走来。

    “你就是萧洒？”为首的大个子男生问。

    萧洒点头。与大个子男生相比，萧洒显得身体有点单薄。

    “我警告你，离许晓雨远一点，不准你缠着她！”高大男生专横地指着萧洒说。

    萧洒愣了一下，困惑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你是谁呀？”

    “我们老大你都不认识？你是不是欠揍？”旁边一个小个子男生说。

    萧洒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刚转校来的。”

    “新来的，以后泡妞最好先弄清楚状况。”小个子男生说，“许晓雨是我们老大喜欢的女孩，不想挨揍就离许晓雨远点！”

    “你喜欢许晓雨？”萧洒问高个男生。

    小个子男生抢着说：“当然，我们老大每个星期都给许晓雨写情书……”

    “原来写情书的是你啊！”萧洒笑了，“你放心，许晓雨这么霸道，我可不喜欢！我不会与你争的。再见。”萧洒转身要离开。

    “你敢说晓雨坏话！”高个男生突然挥拳。

    萧洒轻松躲过高个男生的拳头。高个男生一击不中，再扑上来。萧洒闪身躲开。高个男生恼羞成怒，三番五次扑向萧洒，一直把萧洒逼到角落里。当高个男生再次挥拳打来，萧洒已经无处可退，他避过高个男生的拳锋，被迫推出一掌。

    高个男生“噔、噔、噔、噔”后退几步，“扑通”一屁股倒在地上，跟在高个男生身后的小伙伴一下子惊呆了，他们无法相信身材瘦小的萧洒会击倒他们的老大！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先走了。”萧洒撒腿就跑。

    许晓雨在校门口找到萧洒。“你怎么不等我？”

    “我这不是在等你吗？”萧洒说。

    “你怎么不在操场等我？”

    “别提了，一言难尽啊！”萧洒说，“和你走在一起还真是危险。不但要被误会是你男朋友，还要冒被人打的危险。”

    “怎么？被人误会是我男朋友很丢脸吗？”许晓雨叉起腰。

    “是太危险！”萧洒说，“你有那么多暗恋者，我可不想蹚这浑水。”

    “那你以后不要理我！”许晓雨说。

    “不行，我爸说你是女孩子，要我保护你。”萧洒说，“其实你挺漂亮的，保护你也挺好的。”

    “这还差不多！”许晓雨转怒为喜，“对啦，你有女朋友吗？”

    “说不上是女朋友，以前有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女孩子。”萧洒说。

    “像咱俩现在这样？”

    “不，比咱俩关系还好。”

    “那么后来呢？”许晓雨问。

    “后来让我爸爸知道了。”

    “你爸骂你啦？”

    “没有。我爸只是搬个小板凳，陪我在街边上看了一个星期的美女。”萧洒说。

    “到街上看美女？”许晓雨诧异，“为什么？”

    “我爸没说。”萧洒说，“不过，我想我爸是不想我成为井底之蛙吧。”

    “井底之蛙？什么意思？”

    “我发现大街上有很多美女比我们学校的女生漂亮。相比之下，学校只是个井。”萧洒说。

    “后来呢？”许晓雨问。

    “后来我就决定在大学毕业前不交女朋友。”萧洒说。

    “我是问那个和你好的女孩。”许晓雨说。

    “我和她还是好朋友，不过不是男女朋友那种朋友。”

    “她一定很伤心。”许晓雨黯然。

    唐心玫下班回家，看到女儿许晓雨乖乖地蜷在沙发里看书，十分意外。在她的印象中，女儿难得如此乖巧。

    “什么书这么好看？”唐心玫问。

    “语文。”

    唐心玫有些吃惊。当她看清楚女儿的确是在看语文课本时，关切地问：“你没什么吧？”

    “什么没什么？”许晓雨不解地问。

    “你以前说语文很无聊……怎么突然转性了？”

    “萧洒说，选入语文课本的文章都是经典，我现在看不出这些文章的优秀，是因为我缺少鉴赏这些文章的阅历和知识，就像一个生活在赤道上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刺骨寒风’的真正感受，也无法想象‘鹅毛大雪’是怎样一个景象。他说，对于语文课本上的文章，暂时不理解没关系，只要记住它，将来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就会更深刻地理解它了。我先看看他说的对不对。”许晓雨说。

    唐心玫发现女儿好像很在意这个叫萧洒的小男孩说过的话，“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我们在学校学习基础常识没什么用，有些知识一辈子都不会用上。”

    唐心玫吓一跳，这是“知识无用论”啊！

    “他说，我们不得不学习这些将来可能毫无用处的东西，是因为没有人在小时就能够确定自己将来最适合做什么，所以不得不全面储备基础知识，以应付将来可能出现的不同选择。学习这些知识，就像是利用十年的时间打磨多把钥匙。当你走过十年学习之路，来到‘创业大厦’前，你要选择一把钥匙，打开一扇你最喜欢的门。如果你手中没有钥匙，那门将永远对你关闭着。”

    “他说的有道理。”唐心玫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我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许晓雨说，“妈，请不要打扰我，我还要准备明天的语文考试！”

    “考试？”

    “是！”许晓雨说，“虽然这考试没用，可是考试成绩就像电子游戏里的分数。电子游戏比的是手眼配合，考试成绩比的是记忆力和考试技巧，两者一样，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但是，这毕竟是一个大家都在玩的游戏，玩得太差劲会被人看不起的。”

    “这也是那个萧洒说的？”

    许晓雨看妈妈一眼，有些不耐烦。

    “好啦，你准备吧，晚饭好了我叫你。”唐心玫说。

    洗衣、铺床、擦地板，这是唐心玫每日必做的事情。别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不请人来做家务，实际上是她喜欢自己做。她认为，不会做家务的女人不是真正的女人。对她来说，做家务是一种休息。

    吃晚饭时，女儿许晓雨对唐心玫说：“妈，给我钱，我要去学英语。”

    “学英语？为什么？”唐心玫以前曾让女儿补习英文，可女儿说，我是中国人，学英语干什么？唐心玫只得作罢。现在女儿主动要学英语，她感到奇怪。

    “萧洒说，中国人学英语是中国人最可悲的行为，但我们不能不学，因为外国人超过了我们，现在我们必须学习他们的科学，然后才能打倒他们！超过他们！”许晓雨说。

    唐心玫惊讶。“学好英语，超过他们？”她连忙起身拿来钱包，全部交给女儿，“需要多少？自己拿！”

    “哦。”许晓雨认真地翻起妈妈的钱包。

    唐心玫对这个能影响女儿的小男生产生了兴趣。“萧洒的学习成绩……是不是很好？”

    “一般。”许晓雨说，“如果他考试成绩太好，他爸会揍他屁股！”

    “咔！”唐心玫差一点让食物噎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

    “是真的。”许晓雨说，“萧洒说，他爸爸规定他不读完五千本书不准恋爱，不读完一万本不准生小孩！”

    “读这么多书？”唐心玫疑惑，“萧洒的爸爸都让他读些什么书？”

    “萧洒说，只要是书就行，不管是黄色小说，还是马列主义。”许晓雨答。

    “黄色小说？”唐心玫诧异，“怎么会这样？”

    “萧洒爸爸说，读书并不是为了学习，读书是为了唤醒你心灵的记忆。当你读一本书，觉得其中的某个观点特别有道理时，这个观点实际上是你自己的，是你在心灵深处早已形成的观点，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读别人的书，就是为了唤醒你自己的这份心灵记忆。”

    “这观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唐心玫说。

    “我认为很有道理。”许晓雨说，“当面对一个观点时，我会马上判断出‘对’或‘错’，那是我心灵深处早已形成的是非观念。当你在别人的书里读到自己认为‘有道理’的观点，那么就记住它，因为那是你自己的观点，只是别人在书里把它理性地写了出来，省下了你自己整理的时间，这就是发明文字的好处！”

    “这是你说的？”唐心玫吃惊地看着女儿。

    “是萧洒说的，”许晓雨埋头吃饭，“不过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也等于是我说的。”

    唐心玫发现女儿突然间长大了，令她不得不刮目相看。

    女儿突然变得乖巧，让唐心玫心中充满喜悦。她从心里感谢给女儿带来变化的萧洒，同时对萧洒的父亲也充满了好奇。

    晚上，当她与多日不见的网友“烈火”在网上不期而遇时，她迫不及待地与他分享着她的喜悦。

    “烈火”是她三年前在网络上偶然结识的一个很有思想的男人。当时，“烈火”在她经常浏览的一个网络论坛上发了一篇题为“汉奸与狗”的帖子。“烈火”在帖子中说，从1949年至今，中国总体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毛泽东执政时期，第二阶段是改革开放时期。

    在毛泽东执政时期，中国共产党人以“当了裤子也要搞核子”的精神，领导中国人民摆脱了一百多年任由列强欺侮的历史，重新又为饱受凌辱的“东亚病夫”找回了那么一点点的尊严。这一时期的中国人民受爱国主义精神的鼓舞，在中国共产党人的高压领导下，把个人的物质需求和个人自由压缩到最低点，无怨无悔忘我地劳动，以极大的热情和民族使命感，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建设起中国的重工业、国防工业和核工业。不错，这一时期的中国生活物资匮乏，人民的行动和言论自由受到压制，但这一牺牲却给中国人带来的是拥有原子弹、氢弹的自信，和不再任人摆布的骄傲。

    改革开放后，中国在经济建设中取得巨大成就，中国人有了越来越多的钱，也有了越来越多的自由，尤其是言论自由。茶余饭后，无聊之时，大家可以聚在树下或网上，大骂官员的腐败、社会风气的堕落、某个领导人的无能……过过嘴瘾，发泄一下生活中的郁闷。言论自由，这本就无可厚非。但自由多了，理论就多，所谓“百家争鸣”。近几年，中国的理论没少出，而其中最有趣的还要数这当汉奸的理论，可谓立意新颖，源远流长。这一理论流派提出的第一项主张就是为秦桧正名，他们将用翔实的史实证明：秦桧是忠臣，岳飞才是奸佞的卖国贼。

    “汉奸理论”的基础是自由和人权：奴才有选择主子的自由和权利；奴才为了生存而奴颜媚骨地侍奉主子，那是对自己生存权的捍卫，而生存权则是最基本的人权。你不让我当汉奸，你就是在禁锢自由、践踏人权！看看狗吧，狗曾经也是一匹骄傲的狼，但它是一匹非常聪明的狼，它珍惜生命，追求民主，热爱生活。它是和平的缔造者，它理智地选择了同强大的人类和解，忍辱负重地屈尊将昔日的敌人奉为自己的主人，它以博取主人的欢心改善了自己的生存条件。虽然有时要经受主人的谩骂和污辱，可能还会被主人踢上两脚，但主人始终把狗称为“最忠实的朋友”，偶尔还会丢给狗几块啃剩的骨头。

    比起那些行走在寒风中高傲的狼，狗还是依靠主人的施舍过上了安逸的生活，谁又能说狗牺牲了自己的尊严和灵魂才取得的自由和狗权不值得尊重呢？这就是汉奸与狗的道理。

    在自由与权利的旗帜下，汉奸、奴才和狗大都为其行为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借口：民族观念过于狭隘；尊严不能换钱；国家可以不要；地球只是一个村子；只要个人生活得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美军在冲绳强奸日本妇女，日本老人说，那是因为我们的妇女不好，如果我们的妇女忍一忍，充分理解主人长期待在我们土地上的辛苦，主动配合我们主人的性需求，那么自然就不会有强奸发生……

    唐心玫读罢觉得有趣，就主动给“烈火”留言，谈了谈“狼和狗的幸福观与尊严”问题。因为两人都比较理性，看待问题的观点又惊人相似，所以两人很快成为最默契的谈话对象。

    唐心玫与“烈火”交流都是通过网上留言进行，有时候也会约个时间在网上即时交谈。每天与“烈火”在网上互发留言渐渐成为唐心玫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三年来，两人从未见面，因为唐心玫害怕见面会破坏两个人之间维系多年的这份默契美。

    今天与“烈火”在网上不期而遇，唐心玫非常高兴。她给“烈火”讲了她大二时，用奖学金买下了平生第一双真正意义上的高跟鞋，6寸细跟，黑色，鞋尖上有蝴蝶结，最令人心动的是有一根细细的带子缚在小腿上，在长裙下若隐若现，显得双腿分外修长漂亮。其实穿高跟鞋很苦，她穿着它去参加大学生艺术节，预赛、决赛、汇报演出一去三天，也并没有走很多路，回到学校后，她就用尽全身力气把它扔进了床底下最深处，今生再也没有见过它。现在她只穿矮跟鞋，同时也学会了不羡慕别人。鞋穿在自己脚上，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

    接着他们又聊起是什么推动社会进步的话题。不知不觉，已到深夜。考虑到第二天还要上班，唐心玫与“烈火”约定第二天继续讨论，便下线，洗漱准备上床休息。可是不一会儿，她感到言犹未尽，又打开电脑，但“烈火”已经下线，她便给他发了一条留言。她说：“刚跟你聊完，感到又有好多话要与你说，于是又上了线，可是你不在，只好给你留言。突然间觉得自己像刚刚初恋的中学生一样恋着你、想念着你。还好，我们素不相识，又相距遥远，否则，我一定会像个跟屁虫似的整天跟着你，不许你有思念别人的时间！”

    唐心玫性格刚强，同时心底又是一个感情很细腻的女人，这种矛盾的性格注定她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对一个男人敞开心扉，只能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与“烈火”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因为她觉得隔着电脑屏幕，没有人再会伤害到她那颗深深隐藏起来的心。

    唐心玫第二天早晨打开电脑，收到“烈火”给她回复的留言：“以后千万不要再对我用这些诱惑的词汇，我意志薄弱，我会当真的！好色是天下所有男人的恶习，男人好色大约有两种样子：一是表于形，二是藏于心。眼见国色天香的美女靠近，男人无一不是蠢蠢欲动。表于形的男人不懂得隐藏，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色相，两眼死死地黏着人家，那眼光像鼻涕，甩也甩不掉。将好色藏于心的男人则是另一番恶心，看起来谈吐斯文、温文尔雅，其实心里坏水多多。装作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实则衣冠禽兽。像只偷腥的猫，一逮到机会就准备暗度陈仓，嘴上还称自己是正人君子。我就属于后者。”

    唐心玫大笑，“烈火”的幽默让她一整天心情特好。她绝没有想到，这个让她开心的“烈火”就近在咫尺，而她还以为他远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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